时隔千日,谁可记得我相貌?
时隔千日,谁可记得我相貌?
篮球场上,一个个奔跑跳动的身影活灵活现,纵然骄阳似火,挥汗如雨,但从他们的脸上却找不出一丝疲惫,一丝松懈。
一道精准的弧线,一个完美的三分球应声而落。现场一阵拍手叫好,周围的一群女生也发出丝丝或悦耳或刺耳的欢呼声与尖叫声。
她斜靠在栏杆上,看着篮球场上身影矫捷的他,接球,运球,闪人,投球,一连串的动作轻松自如,一气呵成。
“还是那么潇洒呢。”她用微不可闻的声音轻轻低语,脸上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比赛完毕,他向她走来,一脸阳光般的笑容,亲切温暖,像是能融化千年的冰雪。
她抽出几张纸巾递给他,待他擦尽额头上的汗水,又递给他一瓶水。
“今天真累啊,还是跟他们打带劲。”他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她说一般。
“打球时有没有注意到,球场周围有不少女生在为你呐喊喝彩呢,看来你很深得人心呐。”她意味深长的说道,带着一副高深莫测的语气,嘴角微微扬起。
“打球时哪有时间管这些,一心可不能二用。”他做事向来认真,虽然酷爱篮球,但学习成绩从未落下,一直名列前茅。
他也常这样教训她,不要人在教室心在外,专心致志听讲。不过这并未取得多大成效,他也只好作罢。
他是学校篮球队的队长,阳光俊逸,热情随和,老师和同学们对他的印象极好。
她跟他相识已有五年,从初中开始一直到现在,彼此之间可谓异常熟悉,关系十分过硬。
她在旁人眼里一直是假小子类型,当然,在他眼中也是这般。
这也难怪,他第一次见到她时,她就剪着零零碎碎的短发,穿着有着大大小小窟窿的牛仔裤,再加上酷酷的表情,活生生的一个假小子打扮。犹记得当时她还拍着胸口,笑呵呵的以一副大人的口吻对他说:“小弟弟,跟姐混,姐罩着你,保证没人敢欺负你。”当时的他瞠目结舌,目瞪口呆,竟然鬼使神差的点了点头,就连现在想起都感到有些莫名其妙。
那时,他的性格确实有些内向,面容清秀,不善交流,与如今大相径庭,这种转变说起来与她倒是有着不小的关系。而她的那种形象一直延续至今,那种个性也一直未曾改变。
“快去换衣服,臭死人了。然后请我吃饭,我都快饿死了。”她将手搭在他的肩上,毫不在意的说道。
汗味扩散到空气里,通过呼吸飘进鼻孔,她却像是毫无察觉。而他也仿佛习以为常了似的,应声后便向宿舍跑去。
高三的学习任务无疑是繁重的,不过那些成堆成堆的试卷却是与她无关,她依然那般云淡风清,一切随着性子。而他则更是没有什么忧虑,篮球仍然是他生活中的一部分,他的成绩也依旧出类拔萃。
五年来,每次他在篮球场上叱咤风云时,都能看到她的身影,除非有特殊原因。她就一直等在那里,看他打完篮球,然后递上纸巾和水。
一天天,一月月,一年年,不畏炎寒,不畏流言蜚语,她就是静静地看着他,看着那个令她迷恋的身影。
多少年前,她跟他称兄道弟,勾肩搭背,毫无淑女形象。她特立独行,不曾理会别人的质疑,坚持做自己喜欢的事情。
零碎的短发,流里流气的牛仔裤,随意的长衫,英气袭人,风采靓人。这是她一惯的打扮,从初中到现在,一如他和她相识的时间。
一起打球的,也曾有人羡慕的问过他她是谁,当时他很开心的笑着说,她是他哥们,很铁很硬的那种。
“走,兄弟,我请你吃饭去。”他一如既往的笑着对她说,丝毫不感到有什么别扭。
他称她为兄弟或哥们,已经有五年时光,这是第六年。以前听到这个称呼时,她总是满脸的笑容,但不知从何时起,她开始讨厌了。
她毕竟是个女孩子,尽管打扮得像男孩子一样,但她终究是女孩无疑。虽然心里不喜欢这个称呼,但她却从未对他提起。看着他笑着叫自己兄弟,她安慰着自己说,换了称呼或许会感到不习惯吧。
有时他会打趣的对她说:“你看你,一点女人味都没有,以后怎么嫁人了?”
“我这样难道不好吗?何必管那些繁文缛节。”
“也是,萝卜白菜,各有所爱。”他点点头,没在纠缠这个问题。
“你…喜欢什么类型的女孩子呢?”她顿了顿,还是小心翼翼的问了出来。
“我啊,”他想了一会儿,开始说道,“我喜欢温柔安静的女生,有着长长的头发,偶尔坏坏的小脾气……”
她的心颤了颤,原来他真的把我当兄弟。
他没注意到她眼里的失落,只听见她鼓励的声音:“你一定会找到你心目中的女孩子的。”
半年了,就剩半年了。
高考逼近,她的生活依然轻松平淡,仿佛不知道一场暴风雨正在酝酿,会在不经意间陡然爆发,让人尸骨无存。
自从那日与他分开,她就未曾开心过。
她不强颜欢笑,她要做的是真正的自我,不虚假,不做作。
可是,真正面对他时,她还是情不自已的笑了,这就是在乎。
她想,就这样默默地看着他,默默地喜欢他,也很好啊。
她想,他这么优秀,一定会找到比她好千百倍的女孩的。
他还是雷打不动的去打篮球,她还是始终如一在一旁静静地凝视。
她眼睛直直的望着他,一动不动,仿佛想要将他看透。望眼欲穿大概就是这样的吧。
递纸巾,递水,一切事物都没变,只是她少了往日的那种野性。
时光流动,他渐渐地也察觉到某些地方不对劲。
有天他问她:“最近怎么沉默寡言了,这可不像你的风格啊。”
她挤出一丝微笑,轻声道:“那你说说我是什么样的风格。”
“你应当是大大咧咧,随性淡然,英姿飒爽的样子。总之,郁郁寡欢不是你的作风。”他不假思索的答道,他希望这样可以看到她的笑脸。
她确实笑了,只不过在心里,他看不到。
她想,看来他还是了解自己的,就算爱情没有结果,至少他曾经注意过我。
时间所剩无几,他暂时戒掉了篮球,开始认真复习。而她依旧如常,没有任何焦虑的情绪,只是变安静了许多。
九月的阳光还是有些扎人,拒绝了家里的送行,她独自一人踏上了去学校的征程。
坐在火车上,看着窗外飞逝而过的风景,她的心却是感到丝丝惆怅和迷惘。
他考上了一所理想的大学,在另一座城市。
高考结束后,他就再也没有见过她。他不知道的是,她见过他。
那是填志愿那天,她远远的看见了他牵着一个女生的手,于是硬生生的止住了自己前行的脚步。她怕她会哭,她不希望看到这样的场面。
那个女孩她认识,也是学校十分聪明的学生,长发披肩,精致的脸上常常挂着浅浅的笑容,甚是讨人喜欢。
她转过身,向外跑去,心里像是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东西似的,一沉一沉。
晚上她接到了他的电话,他的声音没变,语气仍然亲切,不过却是男人之间的那种感情。他把她当作兄弟,却忽略了她是女儿身的事实。
他问了她的志愿情况,他也告诉了她他有了女朋友的事实,听起来很是高兴。
她默默地听着,很少插话,直到他讲到筋疲力竭,她才清幽的吐出一句,祝你们幸福。
她失神的站在学校门口,没有喜悦,没有憧憬,没有向往。
她转过身,对着自己家乡的方向,默喊道,再见了。
然后她又对着他的学校所在的城市方向,默喊道,再见了。
陌生的城市,陌生的环境,莫名的情绪,是感伤的开端。
晚上,她平躺在床上,睡不着觉。宿舍里的同学都在跟男朋友打电话,诉说着今天的所见所闻所思所想和自己的心情。
过了好久,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似的,她掏出手机,按着那些烂不掉的数字,犹豫又踌躇。
她忽然想到他拉着他女朋友手的场景,那阳光帅气的脸上写满了幸福的音符,她颤抖着的手终究落了下来,轻轻合上了手机。
大学对很多学生来说无疑是轻松自在的,而她却是抓紧每分每秒来充实自己,完善自己。
或许,她的心里有个结,未曾解开。毕竟,那是六年的时光。
人生能有多少个六年?青春韶华,一去不再。
她褪下了流里流气,有着许多大小窟窿的牛仔裤,穿上了那些刚开始令她不习惯或感到怪异的连衣裙与休闲服饰。
她留了长发,齐肩而下,随风而动,清新飘逸,一改十多年来的短发装扮。
时间匆匆而过,通过近四年的学习和培养,她越发的灵秀与有气质,仿佛经过天然镌刻一般。
她真的变化了许多,如果现在站在曾经的同学面前,他们不一定认得出。
四年来,不断有人追求她,不过毫无意外地,全部被她一一拒绝。
有室友曾问过她原因,她只是笑着说,大学应以学业为重嘛。
毕业前夕,突然接到高中某朋友的电话,说是举行一次同学聚会。得知他也会去时,她想了想,还是要了聚会的时间和地点。
大学四年,他和她从未联系过,仿佛有道天堑隔在他们中间。
从相识到现在,历经十年。这真是一段相当漫长的岁月,她的心里是否还有他,或许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时隔千日,不知谁还记得我曾经的相貌呢。她望向天空,轻轻喃喃自语。
聚会的时间是晚上七点,在一所比较豪华的酒店。
她是提前半小时到的,在她之前已来了十多个人,不过没有他。
众人看到她时,先是眼前一亮,而后都感到一丝迷惑,待她道明身份后,又顿时惊呼,说她变化实在太大了。
她淡淡一笑,谈吐自然,举止优雅,谁能拿当年的她与现在的她相提并论?
他晚到了十分钟,不过毕竟是来了。
她看着他,一如往昔。他还是那么阳光潇洒,风度翩翩,不过却多了几分成熟。
他搂着一位女子,微笑着缓缓走来。那女子娇弱妖娆,性感诱人,身材极佳,实在是天生丽质。
他看到她时,也是陡然一愣,阵阵失神,她的变化连他都惊住了。
她轻抿嘴角,脸上浮现出若隐若现的浅笑,秀发自然而然的垂落,披散在肩上。
她抬起头,与他平视,平淡的笑着说,好久不见。
时隔千日,你可记得我相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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