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的碱花

2012年12月18日写景散文

故乡春天,田野的碱花是别样的景色。当温暖的春风吹过,麦苗返青、小草露头的时节,田头、路边、水塘、河堤外,全是一片浅白的、松软的、略带一点儿苦涩味的碱花。起初是若隐若现、若有若无,不几日就铺陈大地了,象初霜,象落絮,象鹅绒,把青苗、油菜映衬得格外娇嫩可爱

最是那月色夜晚,水银泻地般月光与碱花共成一色,野外更增添了一份静谧、清冷和惬意。越陌度阡,仿如仙境一般;月挂杨柳梢头的时分,整个大地,村庄和农田,都在一片朦胧中,如诗、如画、如梦。

碱花,本是盐碱地地表返碱形成的盐碱土。老辈人眼里,它是贫苦的符号。盐碱地里,庄稼瘦得可怜,种什么也薄收;盐碱土制胚烧不成砖,房子秋天盖了夏天倒;盐碱洼里的水是苦咸水,村里的后生都长得焉巴巴的。哎,苦也碱花,贫也碱花。

早些年,乡亲们找到了改良土地的办法。先是大量播种耐碱青藤植物,象苕子、苜蓿之类,然后翻耕地下,增加土地有机肥;后来有了灌溉条件,引水洗碱,水旱间作,改良土质,昔日不毛盐碱地,如今变成丰产田。每每春风吹来的时节,路边的碱花还会如期而至,但是地里的庄稼又肥又绿又壮,乡亲这才有心思回眸那地里的碱花。哈,甜也碱花,美也碱花。

孩提时听老辈人讲故事,说这盐碱地底下有白精灵,在夜晚没人的时候出现,象白兔、白猫、白羊,白狐狸?没人说得准,谁有运气抓住了它就是银元宝,就发大财了。有人活灵活现说看到过,就是没抓住。夏秋季节,夜晚行走在青纱帐中,田间地头,有几分胆怯:要是碰巧遇上这白精灵,怕是没有胆子扑住它。有时也竖着汗毛希望偶遇一次。嘻,梦也碱花,幻也碱花。

记不清什么时候起,村外来了几支“打井队”。乡亲们纳闷,长江水都流过来了,咋还用这捞什子?不几日又见装上“磕头虫”。呀,铁管子咕嘟咕嘟往外抽石油,乖乖,原来有碱花的地方是这么回事儿,盐碱地底下坐着个大油田呀!老祖宗好眼力啊,几百年前就给子孙后代守着亿万资财,一代一代挨冻受饿、吃苦受累、繁衍生息,守着这片贫瘠的薄地,骨骸被盐碱腌烂了也没挪过地方,何其毅然决然,祖宗万岁!再看附近庄稼长得好的那几个乡,前些年神气够了,什么亩产过千斤啦,村村盖瓦房呀,家家娶了俏儿媳妇呀,这回装孙啦?土质好管什么用?种庄稼还是富不了,得靠地下有宝。盐碱地的爷们,如今靠油田,是抱上了财神爷的腿儿,从此命运改变啦。那地头时不时冒出来的碱花与黑乎乎的石油一样不都是白花花的银子吗?真的是有“白精灵”!嘿,喜也碱花,富也碱花。

自从发现大油田,家家姑娘后生都到油田和油田开发区打工去了,地里先是老头老太太拾掇,后来水干了,渠毁了,老头老太太也干不动了,地里又开始冒碱花;盐碱窝里留不住金凤凰,老的守村,年青的住到城里了,村上少了人气,房子也没人修,越来越稀拉了,甚至有几分破落、凄凉,房前屋后也冒碱花。哦,又见碱花,又见碱花。

开发区扩大了,一个又一个村子消失了,盐碱地建起工业园。掩埋着祖宗骨骸的坟头铲平了,早年农舍的破墙根被被高大厂房取而代之了,村民们都城市“化”了。“白精灵”哪儿去了?咦,在那臭水沟沿、草棵下,碱花又顽强地冒出来了!一撮、一撮,一片、一片……啊,又见碱花,又见碱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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