仰赖移民的岛屿

早就知道，在浩瀚的南太平洋和印度洋之间，有个美丽的岛屿——富饶的澳大利亚。飞行在万米高空，用眼能看到的就是窗外一片片浮动的白云，脚下是漫无边际的海水，心里想此时的澳大利亚就象一片硕大的树叶在太平洋上漂落，一直延伸到太平洋的深处。

尽管澳洲成为大陆已有五千万年的历史，甚至还可以上溯更久远的过去，如果有必要对澳洲许多新奇有趣的事物作出解释，就会发现，一个非常年轻的国家座落在非常古老的大陆，正是这钝挫、发育迟缓和干旱的土地，孕育着与世隔绝环境中成长的独特的动植物。

多少年来，澳大利亚的历史一直是一个秘密的神话，走在这片被各种肤色亲吻的土地，很少见能引发古思的东西。对于一个国家来说，200年的历史，的确不算年轻但绝谈不上古老。

在街头巷尾和各种展览馆中，听到和看到最多的是库克船长。以库克名字命名的海峡、纪念馆、喷泉、小屋和印有库克船长的画像、雕塑和名信片、书籍，是一道道随处可见的亮丽的风景线。库克船长就是澳大利亚的一部分。

库克船长让时光追朔倒1770年4月，他驾驶着奋进号船在澳大利亚东海岸的小海湾停泊，用国旗和地图确定了欧洲一直在追求的一种理想。8年后，一小批罪犯和英国兵在这片被遗忘的海岸上立起了欧洲刑法的十字架和绞刑架，从此澳大利亚沦为英国殖民地。殖民者的入侵也打破了千百年来澳大利亚与世隔绝的封闭状态，从此，形形色色人的社会便很快扎下根来。

应该说，形形色色的流放犯既是罪犯，也是澳大利亚最早的开拓者，他们在异常艰苦的环境下，为澳大利亚日后的发展壮大强盛奠定了基础。流放初创的艰苦岁月难以让人想象，到处是荒无人烟的原始森林，遍地的沙石，铁锹难入；坚硬的树木，斧头难砍；当空炎炎的烈日，热气袭人；蚊虫袭人的滋味，让人难以忍受。特别是土着人的满怀敌意，遇机报复和生活的困难、食品的紧缺，使居住这里的英国人无不望眼欲穿地盼望英国政府的船只接济。

200多年后，当我漫步在澳大利亚现代城市的田园秀色中，才猛然发现，如今流放和罪犯一词比澳大利亚许多史料还要古老，只不过是被时光挽住的意象和被书籍留住的记忆。

我怀着同样的心情得知，20世纪40年代是澳大利亚历史上最艰难的岁月，同日本旷日持久的战争，让澳大利亚人感受到国家的弱小和脆弱。日本入侵的恶梦使澳大利亚人懂得，必须在增强国力的同时增加国家的人口。于是一项惊人的雄心勃勃的移民计划着手开始实施，此后的20年间，相继有500多万移民来到澳大利亚，每10个澳大利亚人中就有4人是移民或是移民的后裔。这一点我们可以从一幢幢异国风情的建筑交错中，从一张张白皮肤、黄皮肤、黑皮肤的浑然中，得到具体而又真实的认证。

这是一座越来越仰赖移民的岛屿，移民数字是急剧添加的背后隐藏着许多耐人寻味的细节。由于当时种族纯化是压倒一切的大事，新议会通过的移民限制案坚持白人澳大利亚政策，当这种族纯化尽为天籁的凡音象睡意一样在城市和乡村弥漫时，一半受帮助的移民是英国人，另一半则是来自任何地方的白人。移民之争的背后，是一种可怕的种族纯化的岐视和谬误，即认为白人最为伟大，似乎足以代表了地球上所有的人。不管这座岛屿后来怎样被拓展被粉饰，我们在哥特式、巴洛克式、拜占庭式的高大建筑和普通民宅中，能瞥见许多精致又严谨的白人贵族气息。好在终审权最终引入了全球对移民的尺度，1973年这种白人移民政策逐渐得以改革。

无论是白种人，还是黄种人、黑种人，离开故乡，在外便是流浪，便是一只在大海上漂泊不定的船。大批大批的不会讲英语的移民群，一下子涌入澳大利亚这个一直信奉英国国教且98%的国民都有英国背景的国家，怎样以一种篡改一种溶合去充塞那伟大的种族纯化的旧梦，似乎是难以言说的秘密。

但就我的感受而言，是萦绕在那种气息那种氛围中的孤独，孤独最能代表他们的气质和现状，孤独使他们不断地发奋，发奋不是生活但适合生存。人为了生存而不是生活去做些什么，无疑是简单化的开始。面对新的生活环境，他们很快建立了自治社区，且加入了澳大利亚劳动大军，克服了许许多多意想不到的困苦甚至是贫困潦倒的艰辛，凭着自己的辛勤劳动和聪明智慧，换来了丰厚的安逸生活，昔日的打工者不知不觉已转变成中产阶级。

心细如丝地穿行于大街小巷，在人们舒缓的生活节奏与城市重商主义的迷人结合中发现，满目的移民实则正在成就一座座不像移民的城市。移民的概念在这里变得模糊不清。如今澳大利亚1/3的移民是亚洲人。虽然其统计数字平淡乏味，但数字本身不是件平淡的事情。一路见到的几位大陆来的导游，都是80年代末或是９０年代初移民过来的。经过多年的奋斗，生活上比起在本国人来，说不上十分富足却都很满足，若说苦恼，最大的苦恼莫过于寂莫和孤独。在黄金海岸一家免税店，一位中年女士听说我们从东北来，马上凑过来问东问西。她自我介绍说，爱人在国内是学美术的，出国后她便跟着移民过来，虽说移居它乡几年的光阴适应了这里的生活，她还是乡思情未了。前几天有位游客来购物时闲聊，得知与她在大陆的家只一条马路之隔，她说她特别特别地想回家，几天都没睡好觉。看来，一个人在追求物质生活富足的同时，对精神生活富足的需求也越来越强烈。

虽说移民一直是澳大利亚人争论不休的一个话题，但历史总是带给人以希望，我觉得，澳大利亚移民真正的价值的历史，不是那些早已逝去的创业的历史，而是现实自觉塑造的历史。当年大批或为迁客，或为官吏，或为游子的移民，在被这片神奇的土地接纳、改造、同化的同时，在一定程度上也改变着澳大利亚固有的英国社会习俗和社会形态，使他们接受了许多新观念、新文化，经济出现了前所未有的发展和繁荣。

每个国家都是通过历史塑造出来的，还没有什么国家像澳大利亚一样是由移民建国的。正如罗伯特？休斯在《命运海岸》一书中描绘的那样：重罪犯奠基的大地竞演变成世界上守法的社会，这是对历史的嘲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