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之菊

作者: 凌泽泉2016年08月17日优美散文

季节没有和自然界的花草们打声招呼,就这样悄无声息地潜入寒冬。风儿带着寒意,在曾经风景上罩一层淡淡的冷意。楼下香樟经霜的叶子凝着一层滞绿,比起地里一日日蔫下去的草们,它们在季节变更中转身的脚步倒是显得迟缓些。

我居住的楼楼梯口朝北,上上下下间冬天仿佛就这样随后而至。霜意很重的清早,每每下楼向东绕去,经过楼间的夹道,就有一种压迫视野的感觉,脚步自然变得急迫些,待转至楼之南面,忽与楼下人家庭院里的一畦畦正在盛开的菊花不期而遇,心情也骤然变得舒展。

冬天的菊花地,没有秋草的陪衬,更无蜂蝶的点缀,那枝呀叶呀压根儿失去鲜艳的包装,看上去,其表面均附有一层细密的白霜,可底子里却仍透出一份深绿。那些绽放着的花儿也蜷缩着自己的爪儿,紧紧地护住花盘,仿佛是在向花蕊儿取暖。

想,这餐风露宿的菊们,白天在行人的视野里淡定,夜晚又要在寒霜的夹击中挺起脊梁,比起躲在空调下享受恒温的人,它们真的很辛苦。

因为孩子幼小,平素生活节奏偏快,很少能有赏花爱草的心情。记得当年求学,老校长是个花痴,住在一处平房里,庭院里用水泥杆架设着层层台阶,上面簇拥的全是花呀草呀。一日,老校长突然喊住我,让我每日黄昏去他住所,当他养花的帮手。我去了,老校长手把手教我培土、浇水、打杈、施肥。半年后,由于课业重,这些活儿被我的一个学弟承担了下来。如今,我已记不清那些花草的习性,只是还记得那些花草儿在老校长的眼里和心上都有着纤弱的生命,任何一丝小小的怠慢,都可能伤及它们的性命。

老校长在我毕业离校后一年退了休。舍去城里住所的他,执意回到童年生活的山里。时值深秋,他亲手把那些盛开着的菊花们一盆盆搬上车,金菊、银菊们就这样伴他归隐于乡下。

是啊,繁花退场后,孤独的菊花却在这凄凉的台上展尽芬芳,它绽放的语言又有谁人能听得清?

种豆南山下的他,每每荷锄归来,定会和这些菊儿说上几句。我想,老校长对菊儿说的话儿注定只关风霜与雨

把家搬回山里的他,耳听鸟雀的啁啾,目视草枯草荣,不变的当是淡泊的心境。

想,也是这样的冬日清晨,他定不会像我等一样提着竹篮挤进闹市,在小贩们的吆喝声中讨价还价。他小小的世界里,满院的菊花开得寂寞,可枝叶间分明装进了秋日的喧嚣和冬日的恬静。

生活在城里的人,耳朵里整日是车水马龙的纷扰声,脚步也匆忙到来不及停下来欣赏一下蓝天上的白云,哪里还有别样的心情去关爱这寒风中依然傲立的菊们?就是偶尔听人提起,也总以为它们是挣扎在冰冷世界里行将枯萎的植物,早已失却当初的艳丽与繁花。

静静地呆立在这一地盛开着的冬菊面前,我才恍然明白,这些迟走的金色或银色的菊们,承载着春花的烂漫、夏花的璀璨、秋花的繁茂,在这个缺少花朵的季节里,把生命从夏至秋尔后又延续至冬,它们一路铺展开来的绚丽有着悲壮的大美啊。

这些天,开在楼下的菊们,每每潜入我的梦里。无论是白天还是傍晚,一有空闲我就咚咚下楼,去看看这些依然挺立在寒风中的菊们。面对它们,我却只能选择无语。

晚上一夜细雨,闻听雨打窗棂的声响,辗转反侧的我记挂的就是楼下的菊们,隆冬到了,你们可以退场了,不能退场的当是我们这些谋生也谋爱的人。

相关文章

文学百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