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在万山红遍时

作者: 杨宏涛2016年10月05日散文随笔

在关中,平原的秋天是一本热闹的画册,山村的秋色则是一卷优美而抒情的长诗。

秋分过后的一个周末,我从县城乘坐802路公交,去太平河岸看望我的老,公交车平缓而行,透过车窗我欲寻找记忆中的秋色,公路两边漂亮别致的农家小院,取代了上个世纪七八十年代土木结构的农舍,大片的土地上有一片接一片的户太八号葡萄园,偶见稀稀疏疏的晚秋玉米,在经受了初秋旱情的蹂躏后仍顽强地生长着,农家屋檐下少有几辫成熟的玉米点缀了这个季节。

个把小时后我坐在了父母身边。父母是十年前移居山下太平河岸的,当初父亲很不习惯移居后的生活,成日叼着烟袋吧嗒吧嗒抽着旱烟,一年四季都要无数次上山上看看房前屋后的果苗木。几年前他从山上移栽了一棵胳膊粗的柿子树,他说我老了,山上的老屋也塌了,想回山上的时候看看柿子树心情就舒展了。我懂得父亲的情结,能听到他心灵深处的低吟,门前的柿树牵动了我对少年时代山村的记忆。

终南山的村落,春夏秋冬都有说不完的故事。春播秋收,夏管冬储,山里人在慢节奏中编织着五彩的生活。记忆中生产队记工分的年月,农活都是由队长指派的。当晚霞挂满西山,挖完一片坡地的社员坐下来休息的时候,队长看着天色发话了:黑云接夜,明天恐怕有雨,如果天晴,大家赶早到岭北把那片黄了的麦子收了,如果下雨,雨又不大的话,请大家按时出工到北坡给玉米地里施肥。队长说完在镢头把上磕了烟灰,“梆梆梆”的磕烟灰声就是收工令。于是社员们男男女女,老老少少,说说笑笑起身,扛上镢头各自回了各自的家。暮色随着淡淡的、懒洋洋的、无拘无束的炊烟降临七零八散的农家时,记工员拿着一叠工分手册挨家挨户核对出工情况了,临了还要再次提醒收工时队长安排的来日活路。山里人的农活全靠镢头挖、锄头刨,靠犁铧、镰刀播种收获,靠肩挑背驮运送,靠有个红日头晾晒。大多活路是急不得的,也是闲不得的。农忙时整个生产队没有闲人。秋夏两忙的收、种、管,一个环节套一个环节,稍有疏忽将会影响全年的收成。年迈体弱的老人承担了大量的家务事,小娃娃们课余时间都主动参加生产队里的农活。记得我祖父是个特别细心的老人,他干活不急不慢,特别有耐力,常常教导我们慢工出细活,毛毛糙糙等于白干。酷暑季节天才麻麻亮,他就吆喝我们赶快去地里拔草,正午太阳火辣辣的他还把我们往地里赶,他说早上拔草凉快,中午拔草太阳就把草晒死了,不趁天气好干这活,等下雨了再去干等于白干。

那时候生产队农活虽然辛苦,但是也有欢乐。小娃娃们干活总爱往老人跟前凑,一是能学到做农活的技巧,二是能听老人说李逵,谈宋江,说封神,话聊斋,最有意思的事情莫过于跟老人做农活。当万山红遍之时,终南山如诗如画,站在山巅看满坡的柿树挂满了无数盏火红的灯笼,登山爬坡捡拾栗子树、核桃树下成熟的果实。多数时间是白天下地掰玉米棒子,夜晚在生产队的保管室汽灯下,给老人们搭下手辫玉米辫儿。那年队上的荞麦丰收了,红秆秆绿叶叶的荞麦,与满坡红一片绿一片的秋色竞艳。七爷边割边绑扎着荞麦,他割了一大把荞麦,迅速在荞麦捎上打了一个结,提起那撮荞麦在空中来了个蝴蝶落地状,旋即又迅速提起,复又捺下。整个表演在几十秒完成,他说这很简单,只要你们记住“扑愣——捺——提——捺”这句口诀就行了。说得周围老老少少哄然大笑,笑声瞬间溢满了秋天的山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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