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上的茅棚

作者: 红狼2016年11月30日来源: 西南商报散文随笔

在山区农村长大的人对茅棚是不陌生的。

茅棚的作用不外乎遮风挡雨,类似建筑工地上的简易工棚,人可以作短时的栖居。农村人搭建在野外的茅棚更简单,通常是用一长两短三根木材撑起一个三角架,盖上枝或茅草就成了。

我读初中的那个时候,还是大集体生产。暑假里,我喜欢到龙凤山上去替父亲看苞谷。

在山上看苞谷是需要搭棚子的。我从小就喜欢搞一些创造性的小玩意儿,搭棚子也不例外,别人是把棚子搭在苞谷地里,而我却竭力说服父亲把棚子搭在了苞谷地边那三棵紧挨在一起的高大的松树上。看着我们的茅棚高高地悬在那片苞谷地的半空里,既像越战时营地边上的岗哨,又像一个巨大的鸟巢,还像一朵褐色的云,我心里非常高兴,也很满意我和父亲的这一杰作。我知道它将是我和父亲在大山上的一个家,除了不能在上面烧火做饭,睡觉、看书、写日记等什么都可以。我想象着,住在上面就如同住在天上,白天朗诵诗文,歌之舞之,与云雾相伴,与松涛鸟语对话;夜晚听山风在苞谷地里絮语,与天空星月同眠。就像有些书上所说的一样,远离烦恼忧愁,做一名如闲云野鹤般的神仙,岂不快哉!

棚子搭起后,我便装好一大摞书籍和简单的生活用品,走时还特别没有忘记带上我的那支短笛。因为,平常在家里吹笛子时,大姐总爱训斥我,说我是穷快乐,所以我吹奏起来也总是不能尽兴。只要到了山上,住在了我的空中“楼阁”,那里,就是我的自由世界,我想怎么吹就怎么吹,再也没有人来干预我了。

父亲看见我带着的短笛时,说了一句“也好,免得敲梆梆”。他说这话的意思是,有我吹笛子就完全可以不用再敲梆梆了。但说归说,他还是把他那个用桐木挖空做成的梆梆背在了背上。因为往年父亲一个人在山上看苞谷的时候,都要敲梆梆,用梆梆声来震慑雀鸟和偷苞谷的贼。

当天下午,我就和父亲住进了龙凤山我们搭建的那个既像岗哨又像鸟巢的茅棚里。刚安顿下来,父亲就架好他的梆梆,随即“梆梆”地敲了起来。正是太阳西下的时候,夕阳照在他古铜色的脸上,深沉、沧桑的表情和容颜,极像支撑茅棚的松树。就在这松树的半腰处,在高高的茅棚里,看他居高临下认真敲着梆梆的神情,很是自我陶醉。那清脆悦耳的梆梆声一起,不仅惊起了包谷地里一群雀鸟叽叽喳喳地飞向山林,而且让寂静的大山即刻增添了许多生气。有时激越奋进如万马奔腾,有时轻缓飘逸如行云流水。梆梆声在山顶敲响,在空中萦绕,在山谷间回荡,像风,像云,连绵不绝。

我不知道父亲在天亮后是什么时候下山的。一阵山雀清亮的叫声把我吵醒的时候,朝阳已染红了我们的茅棚。我看见一只红嘴,长尾巴,羽毛黑白相间的山雀歇在棚口前的松枝上,尾巴朝着我正向远处叫个不停。朝阳照着它的羽毛闪闪发亮。

“啊,太美了!”看着眼前的景象,我不禁脱口而地出发出惊呼。

于是,我情不自禁地拿出短笛,站在棚口,向山下动情地吹奏起来。随着悠扬婉转的笛声,太阳已将万道金光洒向山峦,洒向田野。从河下漫起的浓雾,从房顶升起的炊烟,与山上包谷地里弥漫的山岚,融在一起,慢慢地向上翻涌腾起,形成一朵一朵的云霞。云层下面,是生机盎然、欣欣向荣的村庄,是我祥和美丽的家园。此时此刻,田地和房舍在白色的云朵下时隐时现,仿佛天地已融为一体,再难分辨出天上和人间。

我在山巅,在半空的茅棚上,向云蒸霞蔚的村庄一曲接一曲地吹奏。我的笛声就在这云朵之上悠悠飘荡。

那情景,今天还记忆犹新,真是说不出的一种美。我不知道今生还能否遇到那样的情景,能否找到那种感觉。真的,很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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