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棵紫色的树

作者: 叶春雷2017年01月04日来源: 荆州日报优美散文

有红色的,有白色的树,自然也有紫色的树。五颜六色的树,让我们感觉到活着,毕竟是一件非常美好的事

记得启功先生说过一句话:“动物比人可爱。”启功先生客厅的柜子里,装满了一柜子的动物玩具。我是不是也可以套用启功先生的话,说“树比人可爱”呢!

一棵紫色的树。一棵我叫不出名字的紫色的树,站在我每天上下班的必经之地,用一树高贵的紫色,让我禁不住仰起脸。而仰起脸,我看见那一树高贵的紫色的同时,也看见了难得的蓝天。天真的很蓝。

一棵紫色的树,引导我的目光向上,向上。上面有什么?有那纯净而高贵的紫,有那神秘而幽深的蓝,再高一点,在蓝的上面,是那随时可以被云的裙边扫开的天堂的柴扉。

一个人,只有在两种情况下,眼睛才可能向上,向上,彻底向上。一种情况,是结结实实摔倒在大地之上的时候,这样的时候,《战争与和平》中的安德烈公爵体会是最深的。一颗炮弹把他掀翻在大地之上,而正是这样一个契机,在与死亡擦肩而过的这样一个瞬间,他头一回看到了高远而神秘的天空,那充满魏晋玄学色彩的天空。另一种情况,就是一棵美丽的树,譬如此刻,一棵紫色的树,让我的目光,沿着笔直的树干,爬升,爬升,像坐在电梯里一样,笔直地上升,一直上升,漫过低处的浮尘和喧嚣,漫过高贵的紫色,漫过那蓝汪汪的高远的神秘,一直抵达让灵魂彻底安静下来的所在,那个最为幽深的井底。而井底里,一定有一个月亮,像一只通体透亮的蛙,静静的伏着。

如果是黑夜,一棵紫色的树就是最美的一盏灯,瞬间照亮了庸俗不堪的黑暗。而在白昼,一棵紫色的树,其实更像一位皇帝,绚烂的紫色统治了整个天地。紫禁城,不就是紫色的吗?我是一个仇视皇权的人,但我还是非常愿意,匍匐在一棵紫色的树下,被他统治,即使是被他呵斥。他会呵斥我,远离那些庸常的东西,而把目光,投射到那绚烂的诗意的紫色之中。那是宇宙的精华,被一棵树苦心收集、聚拢。一整个冬天,都在苦心收集、聚拢,等待最后的机会,像孔雀开屏一样,彻底展示给公众。而那一刻突然到来,仿佛一道闪电,一棵树抖开了他全部的精华,像一树烟花,在一瞬间绽放。绽放,毫无保留的绽放,像最磅礴的爱情,酝酿无数岁月的爱情,在一瞬间爆发。那巨大的能量,花的能量,精子的能量,光和电的能量,核爆炸的能量,在一瞬间释放。这样巨大的能量,我不能不匍匐在他的脚前,仰望他,像仰望最高的佛。

卑琐的一切,蝇营狗苟的一切,下水沟一样阴暗的一切,污水横流的一切,被这巨大的能量震碎了,像震碎一地玻璃。一棵紫色的树,像一次爆炸,紫色的闪电划过天空,轰隆的雷鸣让一切瞬间崩溃,崩溃,像栋梁折断的屋顶一样坍塌。世界迎来了光明,紫色的光明,高贵的光明,沉着而结实的光明。

世界短暂地消逝,在这紫色的强烈的闪电之中。闪电过后,一棵紫色的树,给这个混乱的、浑浊的、不堪设想的世界重新安排了秩序、道德、信仰、法律以及光明的未来。这是我的臆想,是我的一厢情愿,还是一个不争的事实?

但起码,有一棵紫色的树,站在我上下班必经的路口,让我的生活,庸常的生活,有了抬升的可能。伟大的喜马拉雅山,不曾经也是一片洼地吗?我一片洼地的庸常的生活,不也会因为有一棵紫色的树,而有了抬升的动力,最终成为喜马拉雅山的可能?我想这个世界的伟人,基督或者释迦牟尼,他们的生活,也不是一开始就是喜马拉雅。他们也是从洼地开始,一点点抬升,最终,成为我们仰望的喜马拉雅。而在他们成为喜马拉雅的途路中,不也一定有一棵树,一棵无花果树,或者,一棵菩提,让他们的人生不断抬升的无花果树,或者菩提。

这样看来,我对一棵紫色的树的描述,一点也没有夸张的意味。我不是一个喜欢使用夸张的修辞手法的人。我是一个本分的人。但是,一棵紫色的树,让我看到了我的可能,从庸常的生活中抬升上去的可能。这种可能,像那紫色一样美丽而高贵。

那是一树烟花,在雨中绽放,瞬间凋零。我拾起一片紫色的花瓣,装入口袋。我不忧伤,因为,我心上的烟花,才刚刚开始绽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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