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见油茶花

作者: 尹文策2017年04月26日来源: 衡阳日报优美散文

深秋的油茶花,白白皙皙,天真无邪,洁白无瑕,像是天仙飘然而至,一夜之间开遍山山坳坳,让经受秋风裁剪的大地有了勃勃向上的生气,有了温馨美丽快乐

人老了容易忆旧,欣赏着这纯白的油茶花时,我忆起了与油茶花相濡以沫几十年间的感受来。

第一次与油茶花的接触,是八岁时跟随母亲上山采摘油茶果。我零距离地看着油茶花,油茶花白得令我心里痒痒的,她仿佛全身着白裙的小女孩,我很想牵着她的小手一起去玩。母亲阻止我,不让摘,说是她还小,不能毁了她,并说油茶花是孝顺的花。前人总结出:“茶花不离母。”母亲的话大概就是此意啦。我不以为然,觉得母亲中规中矩太过份了。但她的话还得要听,我嘟着小嘴坐在较低的叉上,低头不语,突然我听到抽泣声,抬头一看,不远处的母亲边摘油茶边流泪哭泣。我心里急了,我不就是想摘一朵油茶花吗?何况我还没摘呢?一个就近的女社员过来劝母亲,不要想得太多,劝母亲“伞把通塘涵,一节一节地来,细伢子总会长大的。”经这位女社员一劝,还是小孩的我终于知晓了原因。

父亲逝世才一个多月,丧夫的母亲除了自身的精神痛苦外,最大的担忧便是我们五姐弟的生存大事。大姐才十三岁,小弟才一岁,外无血脉亲戚,内无积蓄,家徒四壁,完全靠公共食堂有限的供应。记得父亲咽气时,母亲的第一声哭诉便是“你(指父亲)这一走,丢下千百六样你不管,五双眼睛(指我五姐弟)吗得大?”

原来母亲是借物喻人,茶花不离母,不让我摘油茶花就是以一个母亲的心情把油茶花当成了我们姐弟,我一下子似乎长大了,立即依偎在母亲身边,探着小手帮母亲摘起油茶果来。

“十年踪迹走红尘,回首青山人梦频。”红尘之事,变幻无常,经历大集体几十年后,突然山林又以户承包,母亲其时已近老年,采油茶时节,高兴的母亲坚持上山采摘油茶果,我与大姐又拥簇着母亲重登油茶山。人生虽有代谢,植物难转基因,鲜嫩洁白的油茶花仍然“茶花不离母”地定时开放,姐姐讨厌这些花,说是影响人们采摘油茶果,弄坏了花觉得可惜,护着花采摘又有一定困难。年老的母亲又当起了“护花使者”,她说,世上有些人不值这油茶花,这匆匆开放的鲜花是赶来为母“送终”和吊唁的,说毕,母亲长长叹了一口气,脸色凝重。

在母亲的心中,油茶花始终是儿女的化身,处处是与母亲连在一起的花,是心情直率的花,心灵美好的花,心境纯净的花,心思孝顺的花。

2002年,母亲临终前一个月,我们兄弟姐妹都围绕在母亲身边,都成了茶花不离母的油茶花,圆了母亲一生的茶花情。

岁岁重阳,今又重阳。今年天气“倒冬春”,温暖的气候使今年的油茶花开得更加嫩白,花鲜体形大,十分醒目耀眼。我很是喜欢和欣赏,走近油茶树,伸手准备折一枝,瞬间,手像触电一样缩了回来,突然思潮放纵奔流。茶花不离母,我的母亲今在何处?茶花不离母,我这个老头的“不离母茶花”又身在何处?

这就是自然与人和自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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