乘着音乐的翅膀

作者: 重庆少校2016年01月18日优美散文

空旷的操场,少了平日里孩子们奔跑嬉戏的身影。寒假来临,整个民族艺校,寂静中带有丝丝冷意。礼堂里,更难见到鲜花般孩童的笑脸。一个人走在楼内廊道,竟能听见脚步的回声。

年过半百甚至花甲古稀的男男女女,步履匆匆,从四面八方赶来,完全不理会身边的冷色调。初见面,顿感萧杀的人生冬季已经伴随了他们。退下来,是含饴弄孙,还是茕茕孑立?是独坐街头,一双空寂的昏眼打量日渐陌生的世界,还是于无所事事中送走暮年?来不及思考这些天下老人必须面对的人生命题,他们已经鱼贯而入,褪下臃肿的羽绒服,低头整理随身背来的乐器。冬日里,午后寂寞时光,杂乱的调弦声,咿咿呀呀,盘旋在这所学校冷清的礼堂。

当指挥棒划过头顶,乱如一团丝麻的杂音,突然间消逝了。美轮美奂的旋律,飘飘荡荡,《莲花》优美的意境,氤氲般,从舞台上生发开来。精灵般的乐音缭绕,把张择端笔下的《清明上河图》,演绎成连绵不绝的乐章。指挥家激情澎湃,专注乐队里跳动的每一个音符。刚才还是大爷大的人,瞬间变身专业乐手,他们面对乐谱,拉弓、弹拨、吹奏、打击,一招一式,功力老道,行云流水般的民乐展演,就这样訇然奏响。

重庆民族艺校南方实验乐团。一支纯粹得不能再纯粹的草根乐团。在此进行例行的民乐排演。

全团六十来号人,绝大多数是退休老人,平均年龄在六十岁上下。共同的爱好,把他们集合在一起,凝聚成一个团结友爱的整体。区作协相邀,作家与音乐家联欢。初以为是一次消遣或者应景。只到美妙的乐音从这些不再年轻的中老年人手上、口中飘逸出来,我才认真地打量起这一群让人肃然起敬的音乐家。对,尊一声音乐家,在下这厢有礼了!

弦音撩拨人心。“音乐是上天给人类最伟大的礼物,只有音乐能够说明安静与静穆。”沉静在音乐的世界里,我记起了柴可夫斯基的话语。是的,音乐有节拍、有律动,纵然你心事重重,躁动不安,一俟音乐声起,你会不由自主地安静下来,顿悟,进而抵达无我的境地。乘着音乐的翅膀,人生不老;有音乐相伴,就是永远年轻的资本啊。

台上的张姓团长,玉临风,奉献了笛子独奏《塞上风情》。笛曲悠扬,信天游回荡在黄土高原,主人公对家乡的眷恋与不舍、对未来美好生活的憧憬与向往,仿佛原音重现。间或,经典的琵琶协奏曲《草原小姐妹》舞动起来,轻松活跃、欢快明朗的音乐之声,不期然把人带入内蒙古大草原的迤逦风光之中,龙梅、玉荣小姐妹草原放牧的天真烂漫,如现目前。末了,十二位女士上阵,怀抱月琴,手所握沙锤,奏响《游击队之歌》。鲜见的弹拨乐,竟让原本雄浑激越的曲调暗含阴柔之美。一曲终了,掌声雷动,首席月琴演奏者的脸上,分明露出了羞赧的红晕;敲击扬琴的女士,与她的同伴们欢快地点头致谢,其情其状,恰如少女时代得到了老师的口头表扬。

是让人感怀的,是一位戴着眼镜的男乐手,自告奋勇上台,在扬琴的伴奏下,拉起了《二泉映月》。这是我民乐中的最爱之曲,百听不厌。乐手半闭着眼,运弓自如,把悲切而又细腻的胡琴声呈献。深沉中蕴含质朴,感伤中凸显苍劲的曲调,如泣如诉,似乎有道不完的苦情话,流不完的辛酸泪。难怪当年指挥大师小泽征尔来华聆听二胡演奏家姜建华演奏《二泉映月》时,断肠之感顿生,恨不得“跪下来听”。刚柔相济的阿炳代表作,让琴师和听众如醉如痴,乘着音乐的翅膀,联想孤独者的心境,体味夜行人的伤感感受命运的不屈服,向往光明美好生活,岂是一个爽字了得。

同行的区作协主席姜孝德告诉我,南方实验民族乐团不简单!纯粹的业余乐团,占领精神高地不说,还培养出了一个农民工子弟乐队,且分文不取,是完全彻底的不为名、不逐利。说者无意,听者动容,憾未见到那些从农村进城来的孩子们的表演。细端详,眼前这群快乐的音乐人,一个个神采奕奕,精神焕发,仿佛回到了青春年少时候。回味姜先生的话,我深信不疑,是什么使他们老有所为?只能是“红烛”行为,只能是难能可贵的“人梯”精神。

曾在专业剧场音乐厅里,欣赏过英国、德国交响乐团大师们的演奏;上海民族乐团来渝巡演,我也现场为音乐家们精湛的演技鼓掌喝彩。今天,面对这一群乘着音乐翅膀飞翔的重庆草根艺术家,我由衷地竖起大拇指,为其点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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