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植于大地

作者: 孙青松2017年10月19日来源: 南阳日报散文随笔

丰衣足食了,都市的居民们有了在陶盆瓦缸里,侍弄花草木的雅兴。这样的雅兴,一来能点缀厅堂、美化庭院;二来能悦目怡神、陶冶情操,添加生活情趣。栽了花草的陶盆,种了树木的瓦缸,也因此博得了一个相当儒雅的称谓:“盆景”。“缩龙成寸,小中见大”、“无声的诗,立体的画”之类的赞语,叠加在盆景 之上,使其声誉鹊起,身价倍增。于是,从者众多,业态兴隆。

“盆景族”从山谷中挖来一株兰草,从山岭上刨出一束映山红,从平原乡下移植来一根葡藤,从苗圃里买回一棵幼松,小心翼翼地植入那些彩绘过的或方或圆,或大或小的盆中缸里,扶正苗木,虔心敬意地培土、浇水,尔后摆放于狭小的庭院和局促的屋室里。从此,盆景的主人依四季之更替,将花盆从室内室外搬进搬出;随时令的变迁,适时地对苗木施肥修剪,打杈捆扎……为消酷暑焦渴,“三伏天”早晚两浇水;为御严寒冰冻,“三九天”昼夜开暖气。真可谓日日顾怜,天天牵挂;用心良苦,关爱有加。养花人期待着盆中花草叶绿花艳,葳蕤生辉;盼望着缸中树木枝繁叶茂,硕果累累。遗憾的是,盆缸中花木成全养花人者甚少,辜负养花人者甚多。空谷幽兰的雅致,映山红花的壮丽,挂满葡萄的藤架,苍翠挺拔的劲松,在养花人眼前并未有太多的真实呈现,往往是海市蜃楼般的梦幻。功夫白搭,失望沮丧,是多数“盆景族”的不愉快结局。

何以有这样不愉快的结局?这样的问号在我心中悬了多年。苦思冥想之后,我豁然开朗:花木根植于盆土,定会与大地隔阂,不接地气,营养不良,精神萎靡,叶衰花败;根植于大地,才会气韵流畅,青枝绿叶,生机勃勃。浑厚的大地,蕴含着丰富的氮、磷、钾无机肥,腐殖质、微生物有机肥,为花木的生长储备了充足的养分和水分;深厚的大地,厚德载物,为花木的盘根错节,留足了回旋的余地;宽广的大地之上,空旷辽阔,给花木茎秆枝叶的拔节伸展,提供了巨大的发展空间。农家院的葡藤,不用施肥,金秋时节也会挂满“玛瑙”;空谷的幽兰,不用护理,也会暗香浮动,风姿优雅;山岭上的映山红,无人关爱,年年春天也会烂漫山野;黄山上的迎客松,无人修剪、造型,却成了黄山永远的剪影和象征;沙漠胡杨,更以“生而千年不死,死而千年不倒,倒而千年不朽”的“英雄树”气概,令世人惊叹不已。区区瓦缸陶盆,土少壤贫,其中所植花草根须肤浅,缺水少肥,岂不“面黄肌瘦”?树木“蜗居”于闭塞之盆缸,气息不通,根盘干曲,何能清荣俊茂?纵有手艺高超的农艺师来料理,也至多能料理出花木的“病态之美”,绝难长成栋梁之材和壮观的风景

苍茫大地,蒸腾着生生不息的神秘地气;扎根大地,生命便会荡气回肠丰盈蓬勃。自然界中的花草树木,只有根植于肥田沃土的大地,才能根深蒂固成长茁壮,树高千尺华盖如云;文学艺术之树,只有根植于诗书文字的大地,汲取传统文化的营养,才能吐故纳新万古长青;国家民族之树,只有根植于百姓民众的大地,与“草根”们同呼吸共命运,才能长治久安、江山永固,永远屹立于世界民族之林!

“为什么我的眼里常含泪水?因为我对这土地爱得深沉”——艾青情真意切的问答,在我的耳际萦绕不休;“血沃中华肥劲草,寒凝大地发春华”——鲁迅沉雄苍凉的诗句,让我的心弦颤动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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