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件旧毛

姐姐从四姨妈家回来，手里提着一个袋子，我以为是她又带吃的回来，打开一看，却是一件旧毛衣，我小时候穿过的毛衣。

小时候因为家里兄弟姐妹多，父亲又不让母亲出去工作，家里只有父亲一个人支撑着，总是捉襟见肘，所以我没有毛衣，一到冬天就穿的跟粽子一样，一双小手本来就短，穿了一大堆衣服之后就没法把手放下来。

5岁那年的夏天，看见母亲在打毛衣，听说是打给我的，因为我要上学了，就当给我买了一件新衣服了。知道是打给我的毛衣，我特高兴，天天围着母亲转，还巴不得冬天马上就到来，这样我就可以穿上自己的毛衣了。

那是母亲第一次打毛衣（哥哥姐姐的毛衣都是姨妈打的），刚刚学会打毛衣的她，还在袖子上弄了点花样，看上去就像是天津大麻花一样，看得我肚子里的馋虫不停地钻……毛衣打得很大件，母亲说，拿它来当大衣，以后长大了再穿在里面，可以穿到10岁呢，毛衣还打得很密，为了打这件毛衣，母亲攒了很久才攒够钱，买了好几斤的毛线来打。她说，冬天天气很冷，还不时地下霜，给我打件又大又密的毛衣就比较保暖，不用担心我着凉。

冬天到了，我迫不及待地穿上了这件毛衣，衣摆可以盖住我的膝盖，全身上下都暖和得不得了，而我的小手就躲在袖子里或者藏在可爱的口袋里，比戴手套还强！在学校的时候，很多小同学都爱笑话我的毛衣很大件，说我穿姐姐或者妈妈的衣服上学，我就很骄傲地告诉他们：“这是我妈妈专门给我打的打毛衣，我还可以穿到10岁呢，你们都没有，你们的都没我的好看，你看，这里还有大麻花呢！”从此就再也没有小同学笑话我了，有的还天天来摸我袖子上的“天津大麻花”……

然后我就天天都穿着这件暖和的毛衣，有时候姐姐叫我换下来给她拿去洗我都哭鼻子，总是很大声地说：“不许洗我的‘大麻花’。”

后来我们家搬了，我也自然转学了，新同学们天天都笑话我，说我还穿毛衣，土死了，我告诉他们这是我妈妈亲自给我打的毛衣，他们想穿都没有呢。可是他们还是继续嘲笑我，于是我开始讨厌这件笨重的毛衣，并发誓以后天气再冷也不再穿它了。母亲每个冬天的早晨给我穿它的时候我都发脾气，她见我的犟脾气又上来了，也就不再逼我穿它，只是默默地把它洗干净，然后打电话叫四姨妈拿去给我的表妹们穿……

如今我的表妹们也不再穿这件毛衣了，都不合适了。于是母亲便打电话给四姨妈，叫她把毛衣洗干净，等琳琳（姐姐的孩子）长高了就给她穿。

摸着毛衣袖子上的“大麻花”，我想起了母亲给我打毛衣时经常扎到手，我想起了那年每个夏日里，母亲都不午休，就在树底下给我打毛衣，就如那个“临行密密缝”的母亲，总担心赶不及在冬天来临之前给我打好……

而我，却曾经嫌弃母亲辛辛苦苦给我打了一个夏天的毛衣……

明年，我要给母亲打条围巾，再打对手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