惋惜中的追念

2011年03月31日来源: 网络文章情感日记

写下这个题目的时候,心情仍然沉重。因为“惋惜”与“追念”这两个词并不是轻易使用的,虽然其本意并无让人避讳的解释,但用于人与人之间的情感表达时,习惯上多是指对已经离我们而去的亲人或朋友的一种遗憾怀念

那是上个世纪末年的夏天,我正在为一件生活中的小事而余怒未消,突然电话铃响了。拿起听筒一听,是中学好友邹云志打来的,说家里刚刚安上电话便是首先想着和同学们取得联系。几句寒喧之后,我正感激于朋友来自远方的问候,却听到电话另一端云志语调沉重地告诉我:马洪友同学不在了。我不敢相信,因为上一次在回县里同学聚会时,他还携妻一起参加了,怎么就一下子没有了呢!云志是个认真而又重情谊的人,很少开玩笑,这类事当然更不会随意戏言。在我的木然惊讶中,云志简单讲了事情的经过,说洪友是在去镇里打工回家的路上被一个三轮车撞的,肇事者却在撞人后不负责任地逃之夭夭了!殡葬那天,附近的几个同学前去参加了葬礼。直到这时,我才不得不接受这个残酷的事实:洪友他真的去了。

本该和久别的老同学好好聊聊,由于这个意外消息的冲击,忘记又说了几句什么,我们就心照不宣地匆匆挂断了。放下电话后我的手许久按在话机上没有拿开,一直在那里怔怔地想:假如他当年如愿以偿地考学出来,他就不会留在那个乡村,当然也就不会到镇里去打工,不会去走那段上学时就每天都要往返的路,也就不会发生和那个可恶的三轮车狭路相遇的悲剧了。也许正是那段熟悉的路勾起了他内心自己学业不顺的感伤,一时走了神也未可知,才导致了他最终还是没有走出那条几乎印满了他足迹的路。如果没有这一劫,那么他就仍然可以用年轻生命和强壮的体魄为载体,继续延续他心中难以磨灭的理想和对生活的种种希望……

对朋友亡故的悲痛,恍然间又变成了我对生命的感慨,接电话前那种激动与苦恼似乎知趣地不知躲到哪里去了。不是吗?相对生命的存在,其他的一切都已经显得微不足道。生命真的是这样脆弱吗?他才仅仅三十九岁呀!相对那三十九岁的短暂的生命,我们这些活着的拥有一份平凡人生的人们,有什么理由去为一点小事而自寻烦恼呢?

带着这种仿佛是瞬间的感悟,我默默地陷入了深深的回忆

我和洪友的家在一个大队,两个村子离的也不算远,只有三里路的距离。所以,读小学时是在我所在的村子里的同一所学校,而且一直在一个班。

记忆中的洪友,虽然家庭经济条件也不很好,但无论是哥哥妹妹学习都很不错,家里的学习氛围非常好,让周围的人们很是羡慕。他本人学习很刻苦,成绩一直在班里名列前茅。在依稀的记忆中,印象最深的是小学期间在他身上所表现出来的聪明与优秀,在于他,好像没有答不上来的问题,即使有时不是完全正确,他也能根据自己的理解作出尽量完整的回答。这一点,当时的同学们都非常佩服,就连老师也都愿意对他进行提问,尤其是有其他学校老师听课的时候。

求学期间,洪友是个非常遵守纪律的学生,从不轻易耽误一节课,从小如此。那次冒雨上学的事至今还让我记忆犹新。想去是在上小学四年级的时候,一次正是上学的时间却下起了大雨,因为缺少必要的雨具,不少同学都没去或没有及时去上学,我就是前者之中的一个。可是,路途较远的马洪友同学却冒雨按时赶到了学校。由于雨大路滑,到学校时已经是一身的泥水,但书包却紧紧地包在本来用于遮雨的一块塑料布里一点也没有浇湿。为了表扬他的这种精神,教语文的班主任老师以《冒雨上学》为题,让同学们写一篇记叙文。简单地了解一下当时的情况后,我多半是靠想象写了他出门时母亲的拦阻,上学路上的摔倒爬起以及头脑中坚定的信念……没想到,那篇作文却被老师作为范文,在课堂上一句一句读给同学们听。读到“精彩”处,老师还用幽默风趣的语调,不无揶揄地“夸奖”几句:“看看人家,不用来上学,就能写这么好。”在同学们善意的窃笑声中,虽然也感觉到他们赞佩的目光,但我丝毫没有感到往次作文被选为范文时的那种自豪和骄傲,相反,只感到惭愧和渺小,因为我认为那不是由于我写得好,只是老师想通过这种方式表扬洪友罢了。

也许是大我们一岁的缘故,相对同龄的伙伴,洪友显得成熟、稳重得多,处处都体现得懂事、宽容而又乐于助人。记得一次学校组织到校田铲地,我还差很大一块的时候,他已经铲完一条垄到头了,见我落下很远,便马上返过来帮我。每次劳动,似乎他总是这样,不但自己干得快,完成的质量高,而且,不到最后一个同学结束劳动,他从不到旁边去休息,尽管有时已经感觉很累。也是心里着急的关系,就在两人快要相接的时候,我一不小心把一埯玉米苗全锄掉了。为了不让老师发现而挨批评,我赶紧把铲掉的苗又重新立在原位,用土培好。洪友看见了,带着责怪的口气认真地说:“怎么能这样凑合呢?缺一棵苗就等于缺一、两穗苞米呀。”说着,到邻近的垄上连着土移过来一株多余的玉米苗,又跑着用帽子从地头兜了些水回来,浇在刚裁的苗上。这时被老师注意到了,问我们在干什么,他连忙解释说是在补缺苗的玉米。他那种机灵的掩护,让我很感激也很佩服。

小学毕业以后,我们分别就近到两个不同的学校念初中,高中时,又在同一镇里的中学遇在了一个年级。但那时却明显地感觉到,他的学习成绩不像以前那样突出了。八0年一起参加高考,他竟然连初考都没有过去。我甚至感到有些奇怪,基础那么好的他怎么会考得如此不理想呢?在考上学以后,临离开家乡前我特意到他家去看了他一次,并把自己在复习阶段买的唯一一套课外复习资料送给了他,作为一种特殊的纪念,并鼓励他不要气馁,来年能正常发挥,考出好成绩来。那是我的心里话,我始终认为,考上学对于他来讲应该只是个时间问题。面对落榜的现实,他没有过多的失落和沮丧,而是表现得非常坚强自信

后来,由于通讯上的不便,和洪友没有太多的联系。偶尔回老家,总是被家庭的锁事纠缠着,被家中那么多的烦恼和不快包围着,无暇也无心去顾及与同学朋友们的交往,无形中也淡漠了彼此间的友情。不过我还是始终很关心这位朋友,也断断续续地打听到一些关于他的信息。我们那一批考学走了以后,他又继续考了两年,虽然又有几名同班同学终于考了出去,但这样的机会却始终没有光顾于他。于是,连考三年未果以后,还是不得不最终放弃了,无奈地回家务农,娶妻生子。但是他并没有就此终止自己的学习与奋斗,据说在生产队看管机井期间,还读了一个林大的函授,后来又学了一门电焊的手艺,到曾经求学的那个镇里打工,做些电焊活计养家糊口。九七年同学聚会时,本应该是多了解他一点的一次机会,但遗憾的是,由于自己当时主持联谊活动,没有更多的时间和他详细交谈。他爱人因为也是高中的同学,所以一起参加了同学会。从那次的接触中,看得出夫妻俩都有一种乐观的生活态度,也拥有着一份宁静而充实的乡村生活。对洪友本人,感觉他还是那样朴实而随和,为了不扫同学们的兴,在一位同学出节目请他们夫妻配合时,虽然感觉有些尴尬,但他还是始终微笑着承受了,犹如他对生活的种种承受。真想不到,那竟成了我们的最后一面。

马洪友同学匆匆地走了,把他的青春永远定格在了三十九岁,带着那么多的不甘走了。内心深处,总是为他没有考上学而惋惜,为他所遇到的生命的不幸惋惜。命运对于他真是太不公平了,但又能怎么样呢?生者为过客,死者是归人。惋惜之余,只能写下这点回忆的文字,告慰一下九泉之下那个年轻的灵魂,也略释了一点内心对朋友的怀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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