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恒的记忆

2012年05月18日来源: 网络文章情感日记

泪,一直在无声的流着,从家门出来到登封高速入口的路上,一直不停。

尽管,山路十八弯,悬崖陡峭险峻,山坡青草绿依依,我无心去欣赏;迎面时不时有重型卡车经过,转弯刹车时轮胎和柏油路面发出沉闷的磨差声响,我没有感觉

只是机械的握着方向盘,加油,刹车,转向。

我在思考奶奶的一生。在回忆一个寡妇女人带领这个家不断成长难忘岁月,在感怀作为奶奶对她两个孙子爱的点点滴滴。

抽空回老家了一趟,办了一些其他事情,看望了已经躺在床上的奶奶。

奶奶是个旧社会的缠小脚的女人,1922年出生,今年已经整90岁了。奶奶一生的经历,受过的苦难,可以出书立传。

由于种种原因,当时和爷爷逃难逃荒到陕西,在陕西种田养生。奶奶曾告诉我,去种地的路上,看见群经过,人不招惹狼,狼也不招惹人。在那里,奶奶学会了用小麦的秸秆烙饼,那种厚厚的“锅盔”。

后来,爷爷不在了,什么也没有留下,除了孤独和清苦。当时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奶奶带着父亲已经回到了河南老家,爷爷不在的时候,父亲还在襁褓中,是个8个月大的婴儿。现在看我父亲的婴儿照,脖子上还围着白色的脖圈。失去丈夫,抚养幼子,那段苦难的岁月,可能是奶奶一生的痛。

爸稍大些的时候,奶奶到陕西把爷爷的尸骨带回河南老家,入土为安,葬进了祖坟。

爷爷弟兄三个。老大在外读书,可能性格比较暴烈。在父母包办的婚姻成亲的当晚,入洞房、掀起盖头,发现新娘长的不好看,就没有同房。然后一病不起。我爷爷排行老二。三爷生了四个儿子,两个女儿

因为我爸爸是独生子,在那样的社会里,三爷他们总是带着他的儿子,欺负奶奶一个寡妇女人带着一个年幼的儿子。在分家,分地,分宅子等方面。

也因为是一个寡妇女人带着一个年幼的儿子,当时的生产队队长巴结三爷他们人多势众。在分家的关键时刻,把父亲派到陆浑水库去干活。同一生产队的父亲的一个朋友说,他家正在分家呢,让我替他去吧。生产队长都不同意。非得留下一个寡妇女人和那点微薄的家产,任人宰割。

奶奶告诉我说,当时爸爸年龄小。因为要下地干活挣工分。孩子待到地里没法干活,没办法,把年幼的爸爸拴在房间里,锁上门,在地上他能伸手拿到的地方,放点水和馍,饿了吃,渴了喝,吃喝拉撒都在那一片地方。等奶奶从地里回来,有邻居给奶奶说,你儿子哭的厉害的很。奶奶说,那我也没有办法啊,我和孩子还都要吃饭……

为了养活家,养活年幼的儿子,奶奶走了一条常人不敢尝试、甚至在当时有些遭人非议的路:招夫养子。

生活总是这样,腿越瘸越敲,屋漏偏逢连阴雨。在为父亲准备结婚新房的时候,奶奶后来的这个丈夫,我的这个爷爷因病去世。

因为家里缺少壮劳力,在挣工分养家的年代,家里的生活过的依旧清贫。

奶奶对我总是疼爱有加。

记得,上幼儿园的时候,我和现在所有的“小皇帝”一样,奶奶怕我饿着,渴着。我在幼儿园里面上学,奶奶就端个茶壶,用手帕包一块馍或者锅盔。下课的时候,我出来吃点馍,喝点开水。放学的时候,奶奶拿着我的书包,提着茶壶,拉着我的手回家

还记得,小时候,我和奶奶在一起睡,一直到小学四年级吧。那时,奶奶怕我冬天夜里起床上厕所冻着我,总是拿一个罐头瓶子放在床边的桌子上。被尿憋醒的时候,我就叫奶奶。奶奶拿着罐头瓶子放在被窝里,等我尿完,奶奶起床把瓶子倒掉。

还记得,小时候,胆特别小,晚上街坊邻居总是逗我,给我讲一些鬼故事。从小学三年级还是要上早自习。冬天的早晨五点多就要起床去学校,天特别黑。经过我们村官宅街的时候,两边都是老式的大瓦房,非常害怕。那时候家里连手电筒都没有,总是奶奶早早的起床,把我叫醒,拿着煤油灯,拉着我的手,把我送到学校。然后,再迈着小脚一个人走回来。

还记得,上小学时初冬的一个早上,妈叫我起床晚了,我跟妈妈赌气,就穿个大裤衩就去上学了。在教室里冻得瑟瑟发抖的我,忽然看见老师走出了教室门。我抬头一看,是奶奶拿着我的裤子在门口。我赶紧出去,奶奶看着我穿上裤子,又给老师解释了一下。

还记得,小时候,夏天的晚上。我躺在院子里的小床上,奶奶坐在床边或床边的小凳子上,一只手摇着芭蕉扇给我扇扇子,一只手在我背上给我抓痒痒。

还记得,奶奶把我认在了庙坡武则天题写的升仙太子碑那里。12岁那年,奶奶拉着我,来到庙坡,烧香磕头,举行那样虔诚的仪式,给我“脱锁”,祈愿我永远平安健康。

还记得,上初中的时候,奶奶一个小脚老太太步行几公里,到镇中给我送饭。那是夏天的傍晚,我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奶奶开始从家里出发,走了那么远的路,给我送的锅盔和面条。

还记得,上高中的时候,因为和同学打架,学校让我回家了。面对父母的责骂,奶奶把饭端到我的面前,训斥父母说,孩子也不是犯啥法了,该吃饭吃饭,船到桥头自然直。

还记得,有一次奶奶一个人乘车到县城,不知道怎么找到了教育局。教育局将电话打到我上学的高中,找我。最后,是一个姑姑将奶奶接回家住了一晚。第二天,奶奶和妗奶又到学校看我,还给我带去了香蕉。

奶奶对我的好,是我永远都无法忘怀的记忆

随着弟弟的出生,奶奶对我的疼爱分给我弟弟一部分。但是,和许多我朋友的感觉一样,做奶奶的似乎总是更疼爱大孙子。

那几年,计划生育特别厉害。逮住没有准生证的怀孕妇女,都拉去做流产。据说,在医院还往孕妇肚子上打针,一打针,肚里的孩子就死了。

就是在那样紧张的时刻,在我已经9岁那年,母亲也是东躲西藏,违反计划生育,生下了弟弟。

还记得那是秋天的一个午后,奶奶带着我在巷口焦急的等待着消息。忽然看见我二妗子过来,到家里,给奶奶说,生了,是个小子。

奶奶那个高兴啊,作为老人,她才不管什么计划生育不计划生育的。逢人就说,俺家的树可发叉儿了。

弟弟出生后就个子高。满月的时候,已经将近70岁的奶奶抱着弟弟,领着我,到处转悠,到处夸奖,到处炫耀。连我外婆村里的人都知道,说你看这个老婆儿,又得个孙子,高兴成啥。

从我上高中开始,包括弟弟上初中以后,奶奶总是在周末跑到村口去等。每次只要我爸说,岑或者轩今天回来,从吃过早饭都开始到村口的大路边坐着,等着我或者我弟。有一次,因为交通的原因,回家晚了。天都黑了,我到家,奶奶还在巷口坐着,等着我。

我上高中,弟弟上小学。父母给奶奶买点吃的,弟弟小,总是问奶奶要着吃。好几次,我周末回家,都是奶奶把珍藏在面罐里面的蛋糕或者点心拿出来,让我吃。弟弟凑到跟前的时候,奶奶说,你都吃过了,这让你哥吃。有几次,我都发现,奶奶珍藏的点心都发霉了,但她不舍得吃,一直放着,等我回来,给我吃。

我高考的时候,奶奶一直嘱托我爸,嘱托我妈,不要让我去军校,不要让我去部队。我想,可能是经历了兵荒马乱的岁月,给奶奶留下了太多沉痛的记忆。

我和弟弟都在面外工作或上学,奶奶经常见不到我们。她把见不到孙子的怨恨转嫁给了我妈妈。有一次,奶奶对弟弟说,你妈老赖。我弟弟说,奶,我妈天天给你端吃端喝,咋了老赖?奶奶说的话,让我眼含热泪又忍俊不禁,她说:你妈把两个孙子都弄出去,不让我见。她就是老赖。

邻居的姑奶告诉我说,你爸妈有时候去地,你奶奶在家的院子里坐着。一会儿喊喊你,一会儿喊喊你弟弟。还嘴里吆喝着,岑啊,轩啊,恁都不想奶,也不回来看看奶-----

年龄越来越大,奶奶越来越聋。上班后,每次回家从家里回郑的时候,我总是得先拉拉奶奶的袖子,让她转过头来,再对着她脸说,奶,我走了啊。

好几次,奶奶都是拉着我的手,开始哭。即便是我在家的时候,她只要看到我出门,就会问,你去哪儿哩?害怕我走,不告诉她。有一次,我临从家家里回来的时候,给她说我走了。奶奶拉着我的手说,你都不能晚去几天?开始放声哭。奶奶哭,我也哭,最后在邻居那个姑奶劝说下,奶奶才松开手不哭。

我准备结婚的时候,母亲跟我商议,是在郑州举行婚礼,还是在老家举行;是在酒店待客,还是在家里待客。

我毫不犹豫,斩钉截铁地作出决定:在老家举行婚礼,在家里待客。

奶奶清苦一生,带大了两个孙子,不能让一个孙子的婚礼都没有看到。

就在我准备结婚的前夕,奶奶生病住院。我心里很清楚,是因为知道我结婚,她太激动,也太操心了。

在扶奶奶上车送往医院的时候,奶奶呼吸已经非常微弱。但是,她还是在操心着我结婚的事情,她说:孩子该过好儿(结婚)了,那个院子都整好了,我也没有顾上去看看。

在医院的病床上,奶奶还在不停的说着,蒸馍了没有,煤球买了没有,什么时候杀猪,等等诸如为结婚准备的事项。还叮嘱我,不要耍恁大,村里人会说闲话。我开玩笑的对奶奶说,奶,你可要挺住,可不能不管我。你都把孙子带的这么好,你得带你的重孙子呢。将来我有孩子了,你得去郑州给我带孩子呢。

在奶奶身体稍有好转的时候,奶奶对在医院照顾她的表姐说,孙子说让我将来去给他带孩子,我啥都会干。我也会给他看孩子,我也会给孩子洗屎布。

奶奶的一生感召了命运之神,她很快康复。在我举行婚礼的前一天,我把奶奶接出院。

在我的婚礼上,看到我和妻子站在婚礼的典礼台上,父亲泪流满面,是母亲帮父亲擦去了泪水。后来,我听妈妈说,从把奶奶搀扶到婚礼的现场,婚礼的车队还没有到家,爸爸就哭了。

我想,父亲的泪,是激动的泪,幸福的泪,感怀的泪。这泪,是对远去的青春年华的回忆,是对逝去的苦难岁月的祭奠,是对爷爷在天之灵的告慰,是对奶奶带领这个家奋斗到现在的感怀,是对儿子成家立业的祝愿。

看着奶奶消瘦的肩膀和身体,看着她用细弱的手掰着蛋糕往嘴里送,看着她张着已经没有牙齿的嘴喝着果汁,我大声的问:奶,你想我和轩不想?奶奶看着我说,你说哩啥,我听不见。当我再次重复我的问话的时候,我已泣不成声。

每个人都有老去的一天,我也有。或许,等我到像奶奶这个年纪的时候,我还没有奶奶这样好的身体。

我只祈愿,奶奶永远健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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