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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乡村的散文

2022/12/11散文诗歌

关于乡村的散文(精选30篇)

一方石塘醉春风

文/周序维

最美人间四月天。日前,我和40多位老同学携手春游,探访了最美乡村——石塘人家。石塘人家位于南京市江宁区横溪街道,是石塘村项目改造后的新村名,有“中国十大最美乡村”之誉。

石塘村源于宋代,已有1000多年历史。云台山四面环抱,风景宜人。连接主干道与村庄的木栈道长200多米,在水面上划出优美的曲线,宛若游龙,颇为壮观。穿越民居小巷,家家篱笆满绿,繁花绕墙。清风拂面,令人心旷神怡。

前行不远,就能看到一条商业街,名九里街。泉水叮咚,穿街而过。街的两旁商铺林立,有卖横溪米酒、山芋粉丝、小年糕等土特产的,还有一些童玩店、竹器店和农家菜馆。

石塘竹海被誉为“江苏九寨沟”,九龙潭碧波荡漾,清澈洁净,绿水倒映满山竹林,恍若世外桃源。

石塘竹海入口处十分开阔,很有气势。这里竹影婆娑,樱花盛开。最显眼的是一台巨大的水车在缓缓转动,流水四溅。几位摄影师同学的长枪短炮记录下了这一难得的画面。

我们入住的农家乐有个很诗意的名字——“竹香阁”。老板姓徐,今年38岁,个头不高,两眼炯炯有神,看上去精明能干。他向我们介绍说,多年以前,村里的年轻人都争先恐后外出打工,留下来的大多是老人小孩,冷冷清清的。然而从2011年起,石塘人家作为南京市江宁区重点打造的“五朵金花”之一,在美丽乡村建设中不断蜕变。如今村里已有100多户村民摇身一变,成为农家乐老板。而他的“竹香阁”于2017年扩建改造后,生意愈发红火。

安步暖阳下,徜徉春风里,同学们游兴未消,纷纷吟诗作赋。我也凑了个热闹,试作《欢聚石塘》小诗一首:“春风江南四月天,金陵踏青又一年。石塘处处花似锦,竹海茫茫绿如烟。云台山下夕阳醉,九龙潭边笑声甜。更喜水车留倩影,携手再续同学缘。”

我的小村,我的家

文/史太群

清晨, 清脆的鸟鸣声,催醒了静怡的乡村和还沉浸在香甜梦中的乡村人。

作为一地道的乡村人,我爱我的小村、我的家。迎着早晨第一缕晨曦;步出那别墅型的新式楼房;优雅恬静的小院;香气扑鼻。各种果树上挂满了累累果实,仿佛要压弯枝头。院外那一条条平坦的水泥路,连接着村里的家家户户,也把我们乡村人心紧紧地连在了一起。路两旁那行行绿树,间或着一些知名和不知名的小草、小花,草尖上有点点晨露,在阳光的照射下,一闪一闪的,晶莹剔透,更是点缀了乡村的美丽、静雅。

在人们的印象中,那低矮的草房;泥泞的黄土路,垃圾成堆;污水绕村;杂草丛生;乱树杂影,这些几乎成了昔日乡村的代名词。而如今我们的乡村,已今非昔比。我的小村、我的家,正跟着我们祖国日新月异、蒸蒸日上的步伐,焕发着勃勃生机与希望。

如今,我们的乡人,已经告别了面草黄土、背朝天的 辛苦劳作。新型的农业现代化模式和规模化的农业生产方式,机械化代替了人力,让更多的多余劳力,各取所能、各展所长。到城市打工的,和城里人一样,过着早五晚九的生活。在家乡的,一样有着广大的发展空间,他们中有人承包了数百亩良田,搞起了规模化种植,做起了真正意义上的土豪。有的成了养殖大户,饲养各种畜禽,既丰富了城乡人的餐桌,也富起了自己的腰包。一些更具眼光的年轻人,他们迎势而上。在退耕还林的密林中,搞起了种、养、经营与一体的生态农家庄园。使我们本就美丽的乡村,更多了一处靓丽的风景。

走出村庄,步入田野,一股清新;扑面而来。长势喜人的庄稼,在晨曦中是格外的养眼。而一片收获了早熟庄稼的空地上,一群群叫不上名字的鸟儿,在悠闲地觅食。让晨练的老人和劳作的年轻人,都放轻节奏,不忍打搅这些可爱的伙伴。田地边的公路两旁,种植的白杨树,挺拔高达;直入云端,大有和青天一比高低之势。

看着我们如此美丽、富饶的家乡,我的心里是比吃了蜜还要甜。看那庭院里挂满果实的果树、那直入云端的行行白杨、那沾着晨露的鲜花、小草,还有那一望无际的田野和伸向远方的水泥路,以及在绿树掩映下的“生态农家庄园”;规模化的养殖基地;悠闲觅食的鸟儿;晨练的老人、劳作的乡亲。勾列出了一幅乡村田园美景的立体画。

这就是我的小村、我的家。

乡村的腊月

文/丁璐

这是一个被爆竹、春联和年火烤红了的月份,村村户户散发着腊肉、腊鱼、年糕和馒头的芬芳,春的播种、夏的耕耘、秋的收获、冬的储藏一起酿成腊月浓酽的欢乐与甜蜜。

从腊月初一这天起,天地间骤然有了一种澄明爽洁的韵味。蓝天是高远的,河水是清澈的。村庄被遒劲的风吹得一尘不染,乡路两侧翠绿的白杨只剩下光秃秃的树杆,虽单调却素雅。麻雀在房前屋后飞来飞去,和小鸡一同抢食主人撒在院落的食物。后院的草垛静穆而安祥,只是被羊群啃吃的轮廓愈发变得像叶圣陶老人编写的童话故事“稻草人”。

农家的屋檐下,挂满了熏得油光光的腊肉,挂满了被太阳晒得红红的香肠,挂满了农人们沉甸甸的喜悦……那是写在他们心上的一行行朴实无华的赞美诗。

置办年货是从喝完了腊八粥后开始的。办年货是男人们的专利,腊月里的男人们更像男人,不再过问地里的庄稼,而是兴致勃勃地坐着小四轮、骑着摩托车,三五成群地向集市进发,把嘎嘎乱叫的鹅鸭,鳞翅翻动的鲜鱼,水嫩清脆的青菜,泥巴护身的莲藕拎回家。有时候,在赶集或回家途中,被沾亲带故的随便一留,就不忍心拒绝,喝酒吃肉来得慷慨大方,往往几杯酒下肚,潮红涌上面颊,话就多了,说年景,总结得失,谈来年的打算,开心处,响起一阵阵不加修饰的笑声。

媳妇大妈们也开始争晴天、抢日头“洗年”了。乡村的河边,笑声、叫声、棒槌捶衣声此起彼伏,惊得鹅鸭扑棱、鱼儿欢蹦。红被子,绿床单,花衣服,把一河清水染得姹紫嫣红。浣洗完了,女人们就抽空到乡里的美发室,照着墙上的发型,不但要头发染成或黄或红,还要拉个什么直板,再用油啊脂啊什么的在脸上描画,她们不用再担心汗水的浸化,浓妆艳抹地驱散寒风的凛冽。还有那繁冗厚重服饰掩映下的美丽更是充满东方式的含蓄,令善吟的诗人又生出许多风花雪月的感喟。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嫁娶的良辰吉日似乎都被农人们注定在了这个季节。谁家门上贴起大大的红囍字,村里的男女老少就会聚集到这家“忙喜”。大红的囍字,噼噼啪啪的鞭炮声,穿着红衣的新嫁娘,红红火火的场面映红了每一张笑脸。一群顽皮的小男孩顾不上擦去鼻涕,在人群中跑来跑去,玩得不亦乐乎,一会儿讨要几颗喜糖,一会儿缠着母亲要钱,听见院外响起卖货郎那“梆梆”的小鼓声时,他们便一窝蜂地跑上去围上去,找寻自己喜欢的小东西。

漫天的雪花,平添了腊月里的喜庆氛围,雪花在喧腾热闹的村庄上空飘落下来,撒在一畦一畦的田野上,这种很细很小的雪花,慢悠悠地从天空中飞下,落在树木的枝桠上,落在潮润的泥土中。闲不住的老农等到雪一停,就扛着化肥下田施肥,大巴掌拍着小孙子的屁股:“小孩子望过年,大人望耕田,春在雪那边!”

谁说腊月冷,腊月最有情;谁说腊月北风紧,腊月最牵游子心。异地求学、外出打工和他乡经商的游子心,一到腊月便有一种情愫潜滋暗长,想像着团聚的甜蜜,不由掰着手指细数归程的日子,悄悄准备着回家的行囊。一时半会儿不能回家的,远方的父母、家中的爱人便会寄来一包厚重的棉衣,那轻柔的絮暖中是沉甸甸的亲情召唤,熨贴着一颗颗孤独漂泊的心灵。

从腊月二十五往后,村子上空开始有了锣鼓唢呐的欢庆声音。孩子们试穿了自己的新衣新帽,女人们包好了一笸箩一笸箩的饺子,打好了贴春联的糨糊。整个村庄已经集结完毕,就等着那过年的钟声。钟声一响,告别腊月,走进大年,走进又一个春天。乡村的腊月,是又一个美好新年的前奏,是又一轮红火日子的开启,是又一茬丰收年景的展望!

永远的乡情

文/瀟灑出塵

离开乡村许多年了,但乡村那乡人乡事乡情已成为我忧伤的挂念,到如今我都无法抹去记忆中那份纯真朴实的乡情。

那时,我刚刚从学校毕业来到了一所乡村学校成为了一名乡村教师。只知道那时的心情很茫然,从学校到社会,从学生到教师,一下子来了个大转弯。过去在学生时代的种种向往、理想、抱负都被现实打得粉粹。但是我依旧上好我的每一节课。每天学生放学后,我就看书、听音乐、家访。也是那时,我开始习文学、拉二胡、练书法。

这乡村校园的前面是一个大操场,后面则是一大片金灿灿的开着黄花的油菜地。刚到三四月份的时候,正是这油菜花开的时节,身处在这油菜地里真是让人心旷神怡。每天黄昏的时候,我就拿起我那心爱的二胡独自一人来到油菜地里,学着拉起那忧伤的曲子《二泉映月》和《江河水》。直到有一个礼拜天的黄昏,我正坐在油菜地边低头拉着曲子的时候,猛然一抬头,在油菜地的那头,有一个身穿黄底白花上衣、头上扎着一把头发的乡间姑娘,一双大大的眼睛明亮亮的,正对着我微笑,看上去有些淡淡的忧郁,在我来说,我的情感世界还是一片处女地,我当时心里一跳,的确,在大片半人深的油菜花丛里忽然露出一张人面桃花来,那牙齿白白的、齐齐的,脸色有些红扑扑的,虽谈不上明眸皓齿、秋波荡漾,但在这乡村周围,能见着这般乡姑也着实不多,总能让人过目不忘。正想着,当我起身再看时,那姑娘已不见身影。我依旧在晚饭后,一个人拿着一本书或是一把二胡到学校后面菜地里看书拉琴,看风景。

一个学期过去了,新学期到来,学校来了一名老教师,当地人们都称其为“老先生”。恰好被安排与我一个办公室。老先生五十来岁,腰板稍有弯曲,浓眉大眼,老师和校长都很尊重他,似乎在他身上有一种神秘感。不多时,我便知道了他的神秘所在。原来,老先生家世很特别,祖辈曾是地主世家,出过几代咬文嚼字的读书人,老先生满腹经纶,四书五经、唐诗宋词、之乎者也、平平仄仄熟练如指,年轻时曾教过私塾。但在那个疯狂的年代里,一家人被压得抬不起头来,到了他中晚年时才自由了。后来党和政府尊重知识尊重人才,将老先生请出来在乡村学校执教。我家几辈都是平民,虽然听上人说起过那个年代的事,但我始终很尊重有才的人,老先生看我好学,便对我毫无保留,我欲拜其为师,但他无论如何都是不答应。也自那时起,我便经常将自己写的七言八句请老先生指点,老先生从平仄到对仗,从韵脚到声律,从屈原到苏轼,从诗经到四大名着,每每道来,津津乐道,信手拈来,全不费功夫。与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我的古典文学基础皆受益于老先生,才得以后来与汉语言文学结缘。这就是我那方圆乡里众人皆知的乡师。我的忘年交。

直到有一天,在学校办公室里,我正和老先生谈诗论词的时候,进来了一位姑娘,那大大的眼睛和忧郁的眼神、那身黄底白花的衣着和一把到背的长发,使得我怦然心跳,原来她就是那金灿灿油菜地里我见到的乡姑。我足足对视了两分钟没说不出话来,半天才听她说“爸爸,我给您煲了汤拿来了。”老先生这才跟我说起是他闺女。但没等我说点什么,她便转身走了。我心里一片罔然。过了几日,老先生跟我拉家常,说他这闺女上完高中就没再让她读了,家里缺人手帮忙,闺女心里一直是个结,说要找一个读过很多书的人。老先生拉着我的手,给了我一张照片。我仔细端详着这张照片,一位姑娘站在一片油菜花地里,只看出了上半身,下半身完全掩映在油菜花地里。我知道是谁了,我将照片放进了口袋。我那时刚步入社会,除了教书读书,整个一呆子,不知道老先生话里有话,也就没说什么,但心里总是很纠结。

到了又是一年油菜花开的时候,老先生因年事已高,离开了学校。

我还是经常拿起我的书和琴到校园后面的油菜地里看书拉琴,期待再看一眼那熟悉的风景。我会不时地抬起头望望油菜地的那头,似乎想看到什么,但却一直也没看到那心跳的风景。于是我的心里空荡荡的,正是“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直到我离开这所乡村学校到城市工作了,也没见着。

在一个夏天,倒是听人说,老先生离开学校后不久,生了重病,怕是不久于人世了。于是,我从工作的城市赶往那个乡村,但却没能见着老先生最后一面。我的乡师,我的导师,就这样走了,我无言以对。当我再打听老先生的闺女在何处时,乡邻告诉我说她已嫁人了。我知道我欠下了我今生都还不了的情份。我拿出那张在油菜花丛中的照片,再次来到那片油菜地边,望着那片熟悉的油菜地,油菜花已开过。曾经是那样花开金黄黄的油菜地,如今已是收割完毕,只剩下空荡荡的一片回忆……

“在我离别的时候,总有一双眼眸,消失在天的尽头,为我把深情挽留;在我回来的时候,也有一双眼眸,把碧蓝碧蓝的天空,沉入我的梦中。”离开乡村以后,我总是忘不了那片金黄黄的油菜地,那里有我的乡师,有我的乡恋,有我永远的乡情!

乡村电影的印记

文/李海流

那是上个世纪七八十年代,乡村文化生活匮乏,一年也难得看几场电影,老百姓的娱乐方式除了隔三差五地来村上说书的、打拳卖艺的之外,就只有看几场电影了。最早的乡村电影是黑白的,后来发展成彩色的,都由村集体出资放映,逢年过节总会一连放映几场,那是一年当中我们这些小孩子最开心的日子。后来,农村土地包产到户,乡亲们的生活一天天好起来,村中红白大事时,还会有人出资放电影。

乡村放电影,没有城市中的影院,都是露天放映。我们村都是在学校前的操场上放映,操场东边有两棵相距五六米的大杨树,放映员就用这两棵杨树固定“幕布”。离天黑还有两个小时的时间,放映员就早早地挂好了“幕布”。这就为晚上放电影向父老乡亲发出了“信号”。每当这时我们这些小孩子都异常兴奋,“今天晚上放电影喽!”围着村子来回宣传,稚嫩的童音伴着袅袅的炊烟在村子上空回荡,让全村人都知道晚上放电影的消息。

等到日落西山,早早地回到家里吃完饭,带上板凳,向父母要几毛零钱,叫上邻居家的小伙伴直奔操场。电影还未开始,找一个看电影的最佳位置放下板凳,然后,一伙全奔操场中间的放映处,这摸摸,那瞧瞧,议论着今天晚上即将放映的电影。天完全黑了下来,在家里忙活完的大人们陆续来到放电影的操场。此时整个操场黑压压地围满了观众,就连银幕背面也坐满了人。马路上还有卖小吃的。这时我就拿着带有手汗的零钱到小吃摊上买包瓜子等到电影开始时吃。电影开始放映了,我们这帮小孩立即快步跑回预定的位置,坐下,安静听影片的前奏曲,看预先放映的片段。

记得在正式放电影前还要放一个农业技术或新闻纪录片之类的短影片,我们叫“加演片”,然后再放正片。那时候放的影片大多数是战斗故事片,如《地道战》、《地雷战》、《铁道游击队》、《渡江侦察记》等。偶尔也有外国的影片,但也是社会主义国家的,如前苏联的《卓娅》,前南斯拉夫的《地下游击队》,朝鲜的《卖花姑娘》等。我们这帮小孩最喜欢看的就是武打片,印象最深的要数《少林寺》了,细看惊心动魄的武打场面,飞檐走壁、降龙十八掌、太极拳等招数都默默地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哪天与同学过两招,曰少林功夫里的某招,有一种很自豪的感觉。还有一件有趣的事,那时放映机都是16毫米的小型放映机,趁着放映员换影片的空隙,我们用手做些狗、兔、鼠、蛇之类的形投影到幕布上,现在想来还历历在目。

随着电视的普及,电视剧逐渐代替了电影在人们心中的地位。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村子里放电影的次数越来越少了,电影在乡村百姓的记忆中也渐渐消失了。随着时代的发展,人们文化生活的不断丰富,乡村电影像开过的鲜花一样,逐渐衰败。30多年过去了,乡村露天电影在留给我美好回忆的同时也诞生了刘晓庆、唐国强、李连杰等一大批电影明星。我也记不清最后看的一场乡村电影是什么内容了,但乡村看电影的情景在我成长的过程中烙下了深刻的印记。

电影从诞生至今已有一百多年的历史,从最初的无声电影到有声电影,再到彩色电影,将静态影像转化为动态声像走过了漫长的过程。偶尔想起儿时乡村露天电影曾经带给我的快乐,心里总有一种再想体验一番的感觉。如今,乡村电影那浓烈热闹的景象很难见到了,渐渐化为记忆中一道遥远的风景,一种岁月越老,越弥足珍贵的记忆。

乡村记事

文/路惠民

(一)

记忆中,儿时的乡村,电影、杂技、魔术是一个巨大的诱惑。由于文化的落后,没有更多的娱乐项目,当时的乡村,谁家婚丧嫁娶,叫上一场电影,或请来唢呐队,吹吹打打,热闹异常。皮影戏、木偶戏也会随时捧场。好事的乡民自发地组成自乐班,自带乐器,吼一晚上秦腔,这些都市家道殷实人家的做派,惹得四邻五乡的乡亲们不顾先忙,来凑个热闹,烘托出更大的场面,这也是时年人们所追捧的目标和时尚。

乡村有着它独有的文化特色,乡村文化是农耕文明的产物,带有浓厚的宗族色彩,由同一宗族的人们数代人聚居,而形成它独具风格的乡土文化、亲情文化、处世态度,受地域、自然气候等众多因素的影响,潜移默化出独具特色的农耕文明。

乡村人爱热闹,每每谁家过事,他们都会热心地帮忙,甚或有几个爱好秦腔的乡邻,和事主家略加协商、沟通,仅仅几壶茶水,几盒香烟,开辟一个场所,接上电灯,他们就自带乐器,待事情按照常规进行开始之后,他们就开始了自己的营生,尽情地奉献自己粗旷的歌喉。

更有好事者,看到事主家道殷实或拥有一定的权势,未经主人同意,主动地把电影、皮影戏或木偶戏送上门来,主家也不好开销,在中乡亲的劝说下只好就范,在一片赞誉声中,在一双双“敬慕”的眼神下完成了乡村过事的约定成俗的套路。

(二)

“饲养室”这一名词早已推出了历史舞台,年青的一代或几代,几乎没有没人知道这是什么样的东西,更谈不到了解。

在曾经的过去,农业生产队的岁月里,“饲养室”是整个生产队的要害部门之一,因为农耕时代男人是力量,牲口就是财富。这里集中饲养着整个生产队的所有牲口,是整个生产队农业生产的动力源,关乎着整个生产队的生产效益,经济命脉。生产队里安排几个人专门饲养所有的牲口,铡草、喂养、垫土、出圈(清理牲口的粪便),保证牲口有一个干燥、舒适的生活环境等一整套的工序号规则和要求,要求饲养员一起住在饲养室。

我的祖父曾经是我们生产队的一名饲养员。儿时的我,父亲在外教学,母亲跟着生产队干农活,根本无暇照看我,我常年跟随在祖父的身后,出入于饲养室,耳闻目睹了他老人家饲养牲口的全过程,熟悉饲养室里的一切,熟知饲养员的“工作程序”。祖父对我疼爱有加,在那物资匮乏、失误短缺的岁月里,他尽可能地照顾我,不让我挨饿。每次他在为牲口炒料时,利用手中的一点点“权利”,扣留一部分黄豆或红豆、玉米,炒得很熟,(给牲口的饲料,炒的不会是很熟,熟到七八成即好),让我既解了馋,又能慰籍经常借、饥饿的肚皮。

祖父把饲料夹杂在喂牲口的草里,让牲口养精蓄锐,长出一身好膘,为农业生产有力可出,一头头牛和一匹匹骡、马、驴被祖父养得膘肥体壮,牲口们为生产队的耕种付出了应有的贡献,有力地促进了我们生产队农业生产,保证了各项农业生产任务的完成。按照当时的说法,我们生产队人均产值在全公社名列前茅,相比于其他生产队,我们生产队的人均生活标准一直遥遥领先,周围的村庄人们很是羡慕,附近村庄的人都希望能在我们村找到自己的乘龙快婿,祖父因此还多次受到大队、公社的表彰,多次被评为先进个人。

每年入冬以后,隔一段时间,队长就会安排一些劳力,清理饲养室里的牲口粪便,把它推到指定的地方,我们称之为“粪场”,整整一个冬季,不在动它。等到来年春天,春耕生产之前,那堆积如山的粪土,经过发酵,一挖开就能看到热气腾腾,还有那发白的东西,牲口的粪便没有了原本的草腥和臭味,用农人的话说“生粪”发成了“熟粪”,粪料的价值和效益就会成倍的增加。所以每年春天,生产队都会安排一些劳力,组织相当一部分人打碎粪块,碾磨很细小,然后再组织人力拉运到田地里,做好春季准备播种。

我们管打磨粪土的活动叫做“打粪”。每年春天,一男男女女围在一起“打粪”,大家一起劳做,有说有笑。劳作之余,喜欢开玩笑的说一些“荤段子”,或者说一说广播里的新闻;有的人即兴唱上几句;年纪大的人喜欢秦腔,忍不住吼几声,村子里有个年老的人,因为耳朵笨,大家称他为“聋子老汉”,一时高兴,经不起大家蹿嗦,登上粪堆顶,把它当做舞台,吼一段《辕门斩子》、《张良卖布》……,引来大家阵阵喝彩。

村里的饲养室、仓库、学校呈一字排开,位于村中央。我们的初小三年就在村子里的小学度过,经常可以看到生产队长打铃催促村民上工、派活,听到他的谩骂声,也可以看到,为了记工分、年终核算、分粮食吵得面红耳赤,甚至为了可怜的一点口粮相互谩骂、大打出手。

孩提时代,经常盼望生产队分粮食、分食用油等,尽管每次分的都少得可怜,却是全家人的一个念想,孩提时代的记忆里,生产队长权利至高无上,关乎我们的吃饭问题,根本不敢得罪他,否则,就会有吃不完的苦头,大家都在巴结队长,希望能安排一点轻活,而且多挣一点工分,也好年终有个好的结算结果,最终能多分一点粮食,免得一家人受饿,队长家的孩子因此在我们同伴当中很是强势,经常欺负我们,而我们却不敢反抗,因为大人之间会因之发生矛盾,谁也不想为自己寻找不舒服的感觉。

童年的记忆是苦涩的,也不失其快乐。没有过多的玩项,饥饿经常困扰着我们。每年的春季,几乎家家都会闹春荒,长辈们及早把仅有的口粮精打细算,时不时地夹杂一些野味——槐花、苜蓿、苦苦菜、荠菜、灰灰菜等,保证全家人不挨饿,能接上新粮。每每放学或星期天,我们经常成群结队地挖野菜、“偷苜蓿”(当时的苜蓿是每个生产队用来喂牲口的,刚开春,发出的新芽,嫩嫩的蛮好吃的)、到处寻觅挖药材——柴胡、红胡、黄芪、连翘、槐米、益母草等等;或者打野草帮母亲喂猪,到年底能换回一笔钱,帮助家里度过难关;挖药卖得钱可以补贴自己学习用品花销,或解解馋。

闲暇之时,偶尔向女儿提起,女儿颇不以为然,她根本不相信,更不知道饥饿的滋味,只是觉得新鲜,嘴里还念念有词说野菜的味道真的很不错的。

乡村的冬天

文/沉默的天空

柿树早已落尽了叶子,枝头仅有一两个柿子在风中晃荡,乡村的冬天来了。

这时节,乡间的天空像蓝玻璃一样,一敲仿佛能敲碎似的。一两只雏鹰在晴蓝的天宇下划着不规则的圆。山上高的树木,低的灌木丛也是木叶尽脱,清朗,萧瑟,像一幅套色木刻画。风过处,黄的,红的叶片旋舞着,又落下来,厚厚的堆积在根部。山下的小河瘦了许多,没有了夏日的雄浑,激荡,清清浅浅的流着,偶有三五只雪白的鸭子嘎嘎的浮过。

田野上的麦苗如古典美人的眉,惹人怜爱。地里没有收获的白菜,像乡间清纯的少女,一袭绿裙,曼妙,妩媚,婷婷的立在冬日漠旷的田野。只是萝卜缨子长的朴茂,豪放,不怕冷似的,泼泼洒洒的。

农人可是忙了,秋收东藏,要翻冬地,腌菜﹑旋柿饼﹑挖药﹑剥玉米,顾不得擦去头上的草屑,顾不得擦去额头的汗水,放下饭碗,就忙活开来。把夜里串好的红辣椒挂在屋檐下,把夜里旋好的柿饼也挂在屋檐下,屋檐下就成了一片诗意的红色。再把从山地里挖的药材摊到场院,原始的浓郁的药味弥散开来。忙活完这一切,将残饭剩菜给猫狗拨拉一些,给笼里的鸡拨拉一些,看猫狗吃的欢,鸡不停的啄着,亲昵的骂一句,扛起锄头,赶紧下地去了。

预报说有大风降温天气,快趁着这几天风和晴和,把冬地翻翻,要不,上大冻下了雪,就翻不成了,农人脚步匆匆,不时惊起地里一群群此起彼伏的乌鸦,它们哇哇的飞向那远处的麦田。

冬地要深翻,还要把坷垃打碎,深翻的冬地能把地下害虫冻死,又增添了活土层,下雪时雨水渗的深,明年的庄稼就长得好。翻冬地很累人,男人们脱去了外套,露出妻子织的针脚细密的毛衣。女人呢,红艳艳的翻领毛衣,冬阳下好漂亮哦。

这时候,没有一丝风,冬日的天空如梦如幻般的靛蓝,悠远。乡间醉了,乡间成了一幅亘古的图画。

乡村打石匠

文/刘强

石匠,在川东北一带叫着“打石匠”。

常言道:“养儿莫学石匠,天晴落雨在坡上,讨个妹娃儿怪不象”。意在石匠这门手艺不受人待见,因为常年在野外作业,日晒雨淋,条件十分艰苦,见识稍微远一点的人都不愿学这门手艺。

石匠最辛苦的活,莫过于野外开山采石。裸露的大石一般都在悬岩边,要想把一块大石破开,变成大小不一的条石,不是几锤几錾的事。首先是观察石头的长势,看是“立山”或是“困山”,再选择打石开眼的地方,划线下锤;其次是做好开山采石的准备,在石头上錾出几步人梯,方便施工作业。

破石的基础工作是挖“隙眼”。挖隙眼却是一门技术活,外大内小,间隔20公分一个,眼深至少要10公分,眼要正,不能歪斜,否则会影响石头的破裂线。隙子是钢筋做的,小孩手臂粗细,长20公分。隙眼挖好后,将隙子一个一个嵌入隙眼内,然后用大锤用力往里打锤,以达到把石头崩裂破开的目的。

抡大锤,是一项体力活,更要几分胆量。站在悬岩边上,要抡起三四十斤重的大锤,并举过头顶,然后准确无误地锤打在每一个铁隙上,不是学三两年手艺的人所能为的。抡大锤的一般都是石匠师傅,并且是经验丰富的人。

抡锤时还得呼号子,不然就叫打“哑巴锤”。呼号是为了舒缓气血,蓄积抡锤的力量。但没有固定的语句,大多是见物说物,见人说人。

如对面路上有个牵牛放的老头,抡锤师傅就会喊:“对面老头牵着一头大水牛哟……嗨……”。

如果桐子开花,抡锤师傅就会来一句:“桐子树开花朵朵艳哟……嗨……”。

如果看见年青夫妻过路,随兴会来一句:“水中鸭儿嘴碰嘴,路上两口子手牵手哟……嗨……”

如果天热太阳大,随口便是:“太阳大,天气热,打完这锤就收工哟……嗨……”

总之,号子的内容变化无穷,信手拈来,号声似歌又似词,音调悠扬,时高时低,听起来别有一番韵味。

不过,抡大锤这活带危险性,稍不注意,脚下踩虚,或用力不当,就会人随锤走,栽下岩去。有经验的石匠师傅,在抡锤时都会手眼合一,放锤时屁股要往后蹲,借以消减放锤时前坠的惯性。如果地势险峻,腰上还得拴上一根粗麻绳做保护,以防万一。

在野外开山打石,石匠师傅都会带着风箱炉子,预防铁砧钝了好及时加工“锻制”,鲜制铁砧重要的是“淬火”,这得看火候。将烧红的铁錾放在水里去火,火淬硬了錾尖遇石头就会断,火淬软了錾尖就会卷。看火候全凭经验,这都是在实践中体会出来的,毫无诀窍可言。

每逢野外开山打石,主家都会把饭菜送到打石处来吃,一来节约回家往返的时间,二来看管工具,吃饭的家伙可丢不得。

石匠这门手艺虽然不看好,但逢修房造屋,石木二匠同桌,石匠坐上席左首,木匠坐上席右手,席桌上的规矩,左为大。因为石木二匠的祖师爷都是鲁班,石匠是师兄,木匠是师弟。

再说,万丈高楼从地起。石匠不下石安基砌墙,木匠就无法上梁搁檩,况且,这个是祖师爷传下来的,谁也不敢坏了这个规矩。

修房造屋,一般都要找风水先生(阴阳)选良辰吉日的,而最看重的是“下石”,这是石匠师傅的活了。下石前,石匠师傅选一块石头,用铁錾錾出一只碗儿状,在房基中堂门坎石位置下挖一个小坑。时辰一到,石匠师傅点燃香蜡纸烛,左手提着一只大红鸡公,口中念念有词,用力掐开红鸡冠,把鸡血涂沫在石头上,扯下几匹鸡毛粘在鸡血上。然后,对天对地对祖师爷来几个长揖,将石头放在坑里掩上土,就大功告成了。不过,这趟“法事”不是白做的,要给石匠师傅给红包喜钱的,大小看主家的大方,一方一俗,一般都是约定俗成的。

石匠还有一份手艺,就是修石磨。上世纪八十年代前,家家都有石磨子,用于推汤圆磨麦面。自然,刀钝石头磨,磨钝石匠修。做磨子的石头,要质地坚硬,否则一磨就钝了。石匠师傅修磨大多是以天数计工钱,主家还要负责招待吃喝。

修磨子的铁錾呈扁型,在磨膛到磨沿錾出的一条条槽沟里,敲击打磨,直至磨出锋边来。上磨石有一个石眼,是粮食进入磨堂的通道。

修磨这个活,看似轻松,实则要靠手艺,特别是打理磨堂最关健,修不好,面磨不细不说,还不进食。所以,修一台石磨一般要花一天的功夫。

石匠的手艺也算五花八门,打水缸、猪槽石、狗槽石、挖粪坑、砌地坝边、修桥补路,样样都能干,从不挑工厌工。在解放初期和农业学大寨那些年,修堰塘、水渠、坡地改梯田,处处都有石匠劳碌的身影。

随着科技的发展,社会的进步,家用生产生活用具进入了寻常百姓家。修房造屋全是钢筋水泥,不用一块石头了。更可惜的是过去人们赖以生存的石磨、石斗窝,已弃之不用,成了垒土砌坎的废石。

乡村石匠的失业,让我联想到这门手艺的失传,沿袭几千年的技艺,将逐渐从视线中淡出,不由得心生几多失落和忧虑。

命里的乡村

文/牛旭斌

那天去山上,夏家湾的庄稼刚刚收完,荞草垛都打成捆背回了家,几座茅草房空着,徒留风吹彻荒原。我用镰刀豁开齐腰深的荒草,经过高处的泉水和当年开荒的麦田,风中开始飘起的雪花吹打脸庞,一阵紧过一阵的风声,在我内心呼啸,低徊。

后半夜的雪地里,风的吼声总唤醒我们的睡眠。门板上的栓子铁扣随风晃荡,垛在檐下的柴草倒落的声音,立在场院的秸秆摩擦发出的窸窸窣窣的声息,悬在檐头一尺多长的冰棒子掉在地上的声响,猫和老鼠拼命顺墙台跑到棚架上撕咬的叫声,都在这白茫茫的雪夜里,在万籁俱寂中,清晰地听见,每一粒雪花降落的声音。

一粒压着一粒,一层盖过一层。满天空的积云,全部被羽化成轻盈的雪片,白皑皑的,越下越大,盖住了路旁冰封的小溪,树下厚积的落叶,盖住了房上的青瓦,地上的泥坑。雪花满地堆放,平日越凌乱的地方,乱堆柴草的地方,等到大雪盖严实后,似乎更加诗意。好像满世界的白银,偏爱这宁静的穷乡,毫不保留地全部铺洒给我的村庄,那夜风中迷人的亮光,让黑夜窥透出一片明朗。

下雪时的风,宛若过年耍社火时人们合唱的小曲。高一句,低一声,婉转,悠长,如梦如醉,直唱得心里热泪奔涌,直吹得眼前世事迷离。夜深沉的时候,所有人家拉下了电灯。黑窟窿洞的柴房和牛圈一隅,鸡睡在架上,狗睡在窝里,满天空的雪,纷纷扬扬都往地上睡。大地是冬天的眠床,雪花像棉花,给大地缝制越冬的棉被。

那个叫耕田的娃,小我几岁,从广州回来,穿着红色西装,蓝色牛仔裤、耐克牌的运动鞋,手里玩的是最新出厂的iphone5,和我打招呼时微信里“滴滴”在响,寒暄几句,他的脸上便分外自信,大谈阔谈广州的十里洋场,都市的灯红酒绿,口若悬河,滔滔不绝,我很少插上一言半语。说着说着,他的父亲等不住他,已从雪地里走出村路好远,上山了。

一个背篼从背后堵住他,一步一步地挪动,像蚂蚁搬东西,那熟悉的背影,就是我们每一个人的父辈。他们不大能适应和理解当下我们的生活和心灵。在一大片麦田旁,他停下来,蹲在路边,打开二维码,问我有没有微信,我们“扫一扫”。我惊讶于他的话多,那个当年放牛连牛都不敢吆喝的娃娃,现在长大了,经见世面了,生活过得好了。不管他究竟对未来有多大把握,起码当下的他身上充满时代的朝气和力量,那种心无畏惧的自信不可阻挡。我由心底里高兴,并佩服他。希望他带上更多的伙伴,培养像他一样新生代的自信。

我知道,习惯了工厂生活的他,已经不知道该什么时间拿什么农具去地里劳动。人说变就变,何况摆脱过去的生活方式本身不就是梦想吗?他可以忘记锄头,忘记背篼,忘记粪土埋洋芋,忘记拾柴磨面和耕地,还可以忘记土生土长、灰头土脑的所有东西,他的父亲和所有村里的人们也完全可以不怪他。不是他选择离乡,是天水小站的火车在等着他,是远方的流水线需要他,是工厂的机器召唤他。去外面要生活,也正应了“人挪活”的乡间俗语,日子过不好的时候,你就得去奔波。生活难为你的时候,你就得设法去改变活着的状态,让生活因你而变。

村里人也渐渐开化了,只要兜里有卡、账上有钱,生活就是滋润的。这些年,每年有上百号的人都离乡打工,像断了线的风筝,放出笼的鸟儿,哗啦啦飞远,去外面的世界觅食。

但任何时候,我们回到村庄,村庄都会接纳我,拥抱我,属于城市的那种忧虑、压抑和慌张,会因回到村庄而荡然无存。就连那些几十年的土坎塄,它们在太阳下,也向我绽露出古铜色的笑容,沧桑,浑厚又仁慈。

村里没有直接能变成钱的生产线,不会让你多么富有,村里也不会有职场、权力、地位的冲突,大家清一色都是农民,头上都戴着火车头帽子,脚上都扎着泥腿子,背上都背着背架子,坐火车都扛着蛇皮袋子,没有什么趾高气扬的东西可以炫耀,但正是这一无所有,让我们快乐,让人心纯澈。但也有人把生在村庄当作耻辱,视为难看的胎记,绝口不提自己的出身,忘了他上路时出发的根基。其实,大中国意义上的每个人,谁不是乡村孕育?

就像谁也不能改变风的模样,风的根,从那道梁到那道梁,什么季节吹过什么庄稼,都有命里的定数。风也吹着我,回到四处落满灰尘的村庄里。村庄里的人们怕风,暴风交加雷雨,会打落长了一季的庄稼收成,寒风吹彻冰雪,会封冻淌了一年的河水溪流。可我听说,越来越多的城市人盼风,连梦里也期待一场大风,猛烈地吹过天空,最好横穿城市,扫掠楼群,一下子带走那笼罩灵魂的雾霾,从而结束看不见天的生活,快意地喘息。

在蓝天下的草坡睡觉,你就归于自然了。

乡村美景

文/钱心雨

有人喜欢喧闹的城市,而我喜欢美丽的乡村。

春天是万物复苏的季节,探头探脑的小草披着绿油油的衣裳出来了。一棵棵挺拔的树木像士兵一样,保卫着家园。再看看小河,清澈见底,一阵风吹来,柳树飘扬着自己长长的辫梢,在小河的映衬下梳头呢!

夏天,草包围的是一个巨大的池塘,里面有出淤泥而不染的荷花,有的含苞欲放,有的已经露出了小脑袋,好像在张望着外面的世界呢!

秋天是清爽的。一片片枫叶飘落下来,如同一只只翩翩起舞的蝴蝶;旁边是田野,稻穗儿熟蝉声消,成熟的向日葵在低头弯腰,野菊花香了田间羊肠小道,牛儿羊儿都长了肥膘,犹如一片金的海洋。再走进果园,一个个成熟的苹果,像害羞的小姑娘一样,葡萄也成熟了,好像在跟我们招手呢!

冬天是个大雪纷飞、银装素裹的季节。人们家中的鸡鸭都躲在屋中,不敢出来。家中,香喷喷的馒头,散发着热气。这时有的动物已经冬眠了,而小朋友们在雪中快乐嬉戏。

啊!我喜欢这个迷人的乡村!

乡村四月天

文/呼唤的远山

几只漂亮的蝴蝶在菜园的瓜秧上嬉戏,肥胖的黄蜂不厌其烦地在屋檐下来回奔忙,并不时发出的嗡嗡的声音,像失控的波音客机在不停地旋转。

这是乡村四月到来的征兆。

屋外不远的小河终日在不停地流淌,阳光照在水面上泛起鱼鳞似的波纹,站在河堤上四下眺望,广袤的田野向远方延伸,田野里蠕动的是农民们劳作的身影。而河岸的一排排整齐的杨树,早就在风中婆娑起舞。杨树的后面就是绿色的芦苇和杂草丛生的原野。那里野草在疯长,野花在开放。丽日蓝天下,牛儿们三三两两,旁若无人,那种低着头吃草却有些漫不经心的样子,真是有些惬意呀!还有牛背上站立的八哥鸟,此刻也没忘记梳妆打扮。此情此境,真让人怀疑走进了一个梦幻般的世界。

河对岸芦苇在风中翻卷着层层绿浪,路过遮天蔽日的芦苇丛,别忘了拔一根嫩嫩的芦苇叶,抽出里面的芯子后放到嘴上一吹,就会发出像苍蝇一样怪叫的声音。

只要你吹了,就会立刻引来一群蜻蜓在你面前舞蹈,还有那会唱歌的布谷鸟在你头顶盘旋。倘若吹腻了,就顺势扔进路旁的水沟里,看一群鱼儿怎样在芦叶周围嬉戏。

乡村的四月往往是涨水的季节,尽管野草长势茁壮,流水仍然要从草丛中夺路而出,哗哗的水声是从草缝中飘出的,流水似乎格外垂青野草,它在草丛中驻足良久,又蜿蜒地向下奔去。这就是江汉平原所谓的桃花溪了,用当地人的话说就是桃花开过后的暮春时节,渐有雨水打搅,水就涨起来了。

当你看到水的湿气和草的清香纠缠在一起,草丛上渐有梄落的蜻蜓和天空中小鸟结伴而行的时候,你是不是觉得有了一种亲切感。是什么牵引着你往足有半人深杂草的沟垄上行走?尽管走着走着,你会被面前不知名的野草所阻挠,这些野草冷不丁横在你面前,挡住你的去路,但潺潺的水声一定会撩拨着你往纵深处探寻。水声,越来越响,草,渐渐密了,一排排蛙鸣叫阵似的扑来。

拆一棵野艾,断茬口溢出的汁液染绿手指,冒出清爽味。撕扯地下的一根草的叶片,扔到路旁的水流中,看它宛如一条鱼儿顺水而下。沿着水流往上走是一条通往长江的小河。水边的空气湿润,清凉的风,一潮潮卷来,洗净鼻孔和噪子中的霉味。一只青蛙一跃,从草丛中跳出,瞪着一双鼓鼓的大眼睛,披挂一身的迷彩服,宣战似的大叫,然后又跳入草丛中,瞬间就不见了踪迹。

乡村四月闲人少,才了蚕桑又插田。农历的四月,东边的天空刚刚有点泛白,秧田里就满是窸窸窣窣的声音了。不管是年轻的年老的,还是刚学做农活的孩子,一个个坐着小秧凳上,在秧田里扯秧。他们顾不得早晨的丝丝寒意,有的穿起长筒套鞋,有的索性高卷起裤腿,让冰冷的泥水亲密的接触自己的皮肤,一双双手紧紧贴住秧田的泥面,忽前忽后忽左忽右游走在秧苗之间,右手刚握住了几株秧苗往后拔起,左手又赶向前去抓住了另外几株秧苗,然后闪电般将手里的秧苗合拢,在面前半尺不深的水里快速地摇摆几下洗净,再迅速地抽出一根早已系在背后的扎秧草,缠好后,干净利落往后一扔。不消一个时辰,每个人的身后,都已卧着一条绿色长龙了。

天透亮了,村里的炊烟正在慢慢消散,人们一个个站起身来,捶捶发酸的腰,拿起秧凳,有人不耐烦地开始嘀咕:都什么时候了,还不送饭来。此时,公路上,田埂上,渐次有挑着早饭的担子向秧田迤逦而行。也有等老半天都不见送饭来的,就匆匆地跑回家去。尤其是那些年轻女人,一进家门,急急地喝完两大碗粥,简单地料理一下家务,随即又转入插秧的行列。

田塍上,几个男将挑着码得像宝塔似的秧担向前移动着。来到田边,他们弓腰放下扁担,然后提起秧把向早已平整好的水田里一一抛去。只见他们手腕一旋,那秧把便在空中画了一道优美的弧线,“啪嗒啪嗒”地站在水田里了。

插秧是集体活,最能体现社会性的劳动。所以往往几家联合在一起,插了张家插李家,这叫做打串工。插秧又多半是妇女的专例,因为男将大多数去扯秧或挑秧或去整田了。大伙在秧田里东家长西家短地拉着家常。小媳妇夹在中间,只有默默地当个忠实的听众。说到闺房之事,但见小媳妇,羞得红如桃花的面庞,火辣辣地发烧。说到高兴处,便会从田地传出嘻嘻哈哈的笑声,这笑声会惊动一旁觅食的麻雀,它们便呼拉拉成群结队地飞走。

也有比赛插秧的。只见插秧冠军的双手在水中上下翻飞,像弹钢琴一样,富有韵律和节奏感。不一会儿就在前面遥遥领先,一不小心就会关别人的笼子。插秧慢手也不怕,自有招数应付人家关笼子,那就是少插几株秧苗或插稀一些。一般情况下,都是插秧冠军在里面先插,依次按快慢一字排开,最慢的就在最外面。

也有单个家庭插秧的。一般是丈夫扯秧,妻子领着几个孩子在田里插秧。这让人的脑海里随即浮现出一幅<<插秧歌>>的情境:田夫抛秧田妇接,小儿拔秧大儿插。笠是兜鍪蓑是甲,雨从头上湿到胛。唤渠早餐歇半霎,低头折腰只不答。秧根未牢莳未匝,照管鹅儿与雏鸭。

咚咚咚,田埂上是人奔跑的声音。哎哟,我的揪忘记了拿来,要放水了,不然刚插的秧会被太阳晒死,快把您家的借给我用用。

远远望去,在棋盘似的水田里,一些穿红挂绿的农家女子在,贴在水面,像一张弯弓。在你追我赶的欢笑声里,一棵棵绿色的秧苗渐渐演化成一根根绿色的琴弦,整整齐齐在水田里延伸着。

乡村的年味

文/张海峰

进入腊月,闲了一阵子的农人又忙起来,开始张罗过年的吃食。乡村,便有了年的味道。

腊八是临近过年的第一个传统节日,民间有吃腊八粥的传说,而且腊八这一天忌挑水,做腊八粥也不能用现成的水,要用冰。于是,在腊月初七这天,三个一伙、五个一群穿着厚厚棉衣棉裤的孩子们相跟着,到村边唯一的泉子去刨冰,扳一根冰凌放在嘴里,透心的凉顷刻沁入肺腑,忍不住打一寒颤,通红的小手却再次将冰凌放进嘴里。玩够了,带着大块的冰回家,放在铁锅里。冰消后,母亲会泡上一些菜豆。腊八早晨,母亲早早起床,将大米和去核的红枣放入锅内煮成红豆粥。母亲一边烧火煮粥,一边喊着孩子们的乳名催促着赶紧起炕。还说,太阳出来之后吃腊八粥,会得红眼病。于是,孩子们一骨碌爬起来,洗把脸,等着吃腊八粥,谁也不想得上红眼病啊。吃饭前,母亲会让孩子们端上盛出的第一碗腊八粥去喂门环儿,说门环儿吃了腊八粥,能安心守家护院呢。冒着热气的腊八粥,一粘上去就冻硬了,门环儿尝没尝着腊八粥甜甜的味道,只有门环儿自己知道了。

“腊月二十三,麻糖把嘴粘”。村里人把腊月二十三叫做“过小年”,这一天是供奉灶王爷的。母亲从集市上买回一些或长条或圆形的麻糖,除供奉灶王爷的以外,会给每个孩子发上一块,避免孩子多而吵架。好的麻糖嚼起来精到,味道香甜。哥哥吃得快,看着弟弟妹妹津津有味地细嚼慢咽,两只眼睛紧紧盯住他们手中的麻糖,余味未消的舌头不停在嘴里打转,手臂有些蠢蠢欲动。这个时候,弟弟和妹妹会赶紧跑到母亲身边,寻求庇护。有时候,也难免会发生一场麻糖争夺战。年味在孩子们的叫喊声和大人的呵斥声中越来越浓。

腊月二十八,家家要吃发馍馍,说是会发家。发馍馍就是将发酵后的玉米面或小米面和成糊状,加入少许糖精,倒在一个铁制的中间凸起四周凹下的发馍馍烙里,用铲子均匀摊开烤制而成,吃起来柔软、顺滑、可口。现在想起来,还觉着很甜、很香。

吃过了发馍馍,母亲坐在炉旁的凳子上,将买来的不多的葵花籽倒在小铁锅里,用黍穗做成的笤帚不停在锅里来回翻炒,锅里发出噼噼啪啪的响声,淡淡的青烟弥散在虽然简陋但却暖和的屋子里。尝尝熟了,倒出来放在炕上的大盘子里晾着,然后再炒大豆。待它们都冷了,母亲就会收藏起来,生怕不到过大年就被几个小馋猫给消灭掉。大年初一一大早,母亲把炒瓜子、炒大豆取出来,和红枣、点心、糖果等分别倒在一个个小盘里,放在父亲已经放在炕上的小方桌上,等着邻家的大人孩子们来拜年。盼望已久的过年就这样开始了。记得有一年到后巷的邻居家去拜年,那家的叔叔在林场工作,家庭条件较好,炕桌上摆放的东西很丰富,其中有一盘暗红色的干果,看上去圆圆的、滑滑的、亮亮的,自己从来没有见过。阿姨从盘子里抓了一把放在我手中。那时候一只小手有多大,也放不了几颗。不好意思地放回盘中,仅留下一颗,说吃完了再取。剥开皮,里面露出一颗圆乎乎的米黄色的果仁,吃在嘴里,质感绵甜,味道香醇,这是我第一次吃到这么香的干果。回到家,我向父亲讲述了干果的形态味道,父亲说,那东西叫栗子,很贵的。看着我一脸馋相,父亲显得有些窘迫,起身干别的去了。我第一次知道这种东西叫栗子。往后过年的时候,我也或多或少地吃到了这种叫做栗子的东西。吃栗子的时候,我注意到父亲和母亲的脸上挂着笑容。

大年三十晚上吃荞面饸饹,所以在腊月里就得压好,而且一压就是十余斤,方便整个正月吃。压饸饹可不是一个人就能做了的活儿,需要一家大小齐上阵。母亲会抢在邻家未用之前借到压饸饹用的木制饸饹床子。笨重的饸饹床子放置在宽大的锅台上,正对着下面沸水滚滚的大铁锅。一个人负责拉风箱烧水,一个人负责和面放面,一个人负责压饸饹床子,一个人负责用筷子打断饸饹头并将压在锅里的饸饹搅拌开,防止饸饹结团。热气腾腾的屋子里,家人的说笑声,饸饹床子的吱吱声,风箱的呼呼声,交织在一起,好生热闹。母亲把压好的荞面饸饹一团一团分开,置于用高粱杆做成的箅子上,放在空房里冻上。吃的时候,取一团冻饸饹用冷水泡开,再用沸水稍微一煮,仍然保持细长柔韧的样子,浇上一勺肉丝汤,香着呢!

大年初一吃饺子。饺子是提前一半天包好的,冷藏起来,随吃随消。母亲包的饺子小巧玲珑,大小均匀,皮薄馅多,吃起来满口溢香。盘腿坐在热乎乎的炕上,大锅煮饺子的香味和小锅炖家鸡的香味,直往鼻孔里钻,惹得兄妹几个人的哈喇子都要流出来了。也难怪,那时候一年当中也不过吃上一两顿白面饺子。

“正月十六,遛百病”。到了十六这一天,人们都要上街去转转。不论大人小孩,都要吃梨嗑瓜子,说是吃吃吐吐,百病离身。镇里的街道上,到处是拎着鸭梨,嗑着瓜子的人群。卖梨子、卖瓜子的,在这一天也省去了吆喝声,只顾满脸堆笑地支应着说说笑笑的买货人。甜甜的梨汁润喉、润肺,流进农人的肠胃,只要有一个好身体,明年地里的收成就有了最起码的保证。

过了正月十六,年味渐渐淡去。幼小的心,盼望着新的一年早日到来,而农人们却已经在盘算着开春的农事。

乡村札记

文/白忠德

油菜的长相

看到乡村的一草一木和田野里的大片油菜,我苦思冥想,总想赋予它们以人的生命和呼吸,结果总是失望。

我到二垱村时正值隆冬,油菜叶子上面浮着一层莹莹的霜。油菜还没有抽苔,长势各不相同,即使是同一块地里的,高矮胖瘦也不一样。土地是公平的,施的肥多,务弄得精细,庄稼长势自然就好。从油菜的长相上,我看到了庄稼人的勤懒穷富和对土地热情的多寡。

思维的阻滞和语言的枯竭,让我羡慕甚至嫉妒起新疆散文家刘亮程。刘亮程把一切无生命的东西人性化,用白描的手法写出村庄的真实和自己的切身感受,表面的认同隐喻着深层的拒绝,合理成了不合理,沉默成了反抗。他写牛、驴、马、狗、虫、树木,都是在写人,以一种不分大小贵贱的姿态将人性刻画得淋漓尽致。“我在草中睡着,我的身体成了众多小虫子的温暖穴巢。”《与虫共眠》让我们感触到村庄里人与虫子和谐共生的那种感情。“一年一年地听着虫鸣,使我感到小虫子的永恒。而我,还在世上苦度着最后十几个春秋。面朝黄土,没有叫声。”这样的释怀,便是“乡村哲学”的一种了。

小鸟的幸福

感知春天的是麦苗、油菜和垂柳。窗外那棵树依然在沉睡,我就望着它光秃秃的枝杈发呆。提起的笔悬着,笔尖无法触摸到稿纸,二者始终相距寸许。这样持续了三天,稿纸上还没留下一个令人满意的字。此时的我,才真正理解了路遥《平凡的世界》开篇时的那种艰难。路遥创作了伟大的小说,我却连最渺小的文字也写不出来。我的焦灼和绝望,就在这样的雨天里疯长。

第四天早晨,我又望着窗外的无名树发愣。这时,一只麻褐色的小鸟,飞过来,歇在无名树的枝丫上。四处打量一番后,开始一展歌喉:“叽喳-叽喳-”声音清脆婉转,一直唱了一个多小时。

映入视野的这只小鸟让我感慨不已:鸟儿都能随意歌唱,我为何挤不出一个字来!鸟儿是幸福的,我开始羡慕这只不知名的小鸟。

不知什么时候,小鸟飞走了,树一下子空了,思绪却一点点地丰满起来。忽而又想,鸟儿要是生病、失恋、受伤,便不会唱得这样清脆婉转了。我此刻的处境,可能就如那生病、失恋、受伤时的鸟儿吧。这样一想,我释然了。

乡村的年

文/梁惠娣

好像时光在村前的老槐树上打了个盹,眨了个眼,便到了年关。

老槐树上的天空,愈来愈清朗。洁白的云朵,像成群结队的绵羊,在悠闲地溜达。欢快的风在田野上游走,像调皮的乡野小孩蹦来跑去,吹皱了村前清瘦的河面。菜园里的蔬菜长势喜人。青菜绿油油的,像踌躇满志的少年。大椒像旧时的大户人家,挂满了红彤彤的灯笼,喜庆得很。扁豆像弯月翡翠,挂满了枝头。紫茄子害羞地躲在硕大的绿叶下,却藏不住它们那肥硕的身躯。还有小葱、小蒜、香菜、芹菜……一律鲜嫩欲滴的青翠。过年的餐桌上,红的大椒、紫的茄子、绿的青菜……那一道道菜,像盛开的五颜六色的花,多么诱人,多么温暖。

快过年的时候,走在乡村的路上,总会见到一些平时鲜见的面孔。那是外出的游子,纷纷像归巢的鸟儿回到家乡来了。不管走多远,家乡总会有些人,一直在等你,等你回家过年。游子回家过年,是因为需要心灵深处,那些来自故乡、来自亲人的慰藉。路上遇见,流露的都是久违的笑脸,和那永远不改的乡音。乡音,就像装在老坛里香醇的酒,醉着游子漂泊的身心。

接近过年的时候,村里搭起了戏台,请了戏班子来做大戏。晚上,好戏开始,锣鼓筝弦被摆在戏台的一角,敲敲打打,吹拉弹拨,伴奏声如高山流水,悦耳动听。穿着各式戏服、化着浓妆的生旦净末丑纷纷陆续登场,咿咿呀呀地唱,演绎着一段段传奇故事。村里的老人们看得津津有味,他们一边跟着节拍拍着大腿,一边跟着摇头晃脑地哼唱,完全沉浸在戏剧的世界里。小孩子的心思可不在看戏上,他们像欢喜的燕雀飞来飞去,呼朋唤友,买各种各样的零食,买小水枪,买弹珠,买花炮,买烟花,尽情地玩。

除夕当天中午,人们开始做年夜饭。东家大娘在宰鸡,西家大婶在杀鱼,北边新娶进门的新妇,在认真地洗菜。人们一番热火朝天的忙碌过后,美味的饭菜端上了餐桌上。白切鸡、红烧肉、炸肉丸子、香焖茄子、腊肉青椒……家乡过年的餐桌上,少不了的一道菜是鱼,寄寓着人们年年有余的美好愿望。然后一家人围坐在一起,热热闹闹地吃年夜饭。那一顿年夜饭,是一年之中吃得最香最快乐的一顿饭。

将近子时,一声鞭炮的炸响,掀起了乡村过年的又一个高潮。乡村里过年,家家户户都会放鞭炮,代表着人们一年里的日子红红火火。人们拿出早已准备好的鞭炮,拆开,长长的鞭炮能绕院子两三圈。除夕夜,“噼噼啪啪”的爆竹声忽远忽近,此起彼伏,绵绵延延地响一整夜,那一夜,我们通常兴奋得睡不着,于是走出去捡“哑炮”。那时候,每家每户门口的地上满是爆竹的红纸片,陡增几分喜庆的色彩。空气中弥漫着爆竹的硝烟味,那是过年的味道。

乡村的年,是说不尽的欢乐与热闹。

向那些曾经的乡村精英们致敬

文/贾兴安

在我还小的时候,也就是上世纪六七十年代吧,那时候正值人民公社化,故乡的村子和我家都很穷,祖产就是几间茅草房。我父亲在外当兵,母亲在外乡教书,我和弟妹是跟着爷爷在那个下雨就漏大梁用支柱撑着老鼠乱窜的小黑屋里长大的。那时候的个人生活质量和重要记忆,基本上是以自家的房子如何作为象征的。因为土地都是“公家”的,因此,村里谁家房子好,就证明谁家“有福儿”,有钱,过得好,令人羡慕。当时,我们村有一千多口人,号称“长屯村,三里长,二里半,没有房”,是说村居坐落得稀疏,基本上分两排散落在一条俗称“豁路沟”的大沟两旁,仅有一条街,就在这条大沟里。村里的房子,大都是土坯茅草房。村里只有一座青砖灰瓦起脊的二层楼房,村人称之为“大瓦楼”,坐落在村小学对面的坡岗上,是一户地主家的,姓方。“大瓦楼”矗立在一片低矮的茅草房中,显得鹤立鸡群、威武气派。每次上下学的时候,我都忍不住扭头朝那像燕子翅膀似的一角翘望,总会发现有几只白鸽在上面踅飞,或栖落在瓦脊上张望。从我记事起,这座楼房一直被大队封闭着,斑驳陆离的黑漆大门上,挂着一把硕大的长方形铜锈锁,二楼是一排拱形的雕花小窗户,大部分已破损了,像捅烂的蜘蛛网,这些常常让我沉浸于楼里曾经的辉煌和热闹甚至神秘。姓方的老地主白头发白眉毛白胡子,绰号叫“老白眉”,羸弱不堪,村里常开会批斗他,让他在村革委会的戏台上低头弯腰。他和家人住在瓦楼一旁的小黑屋里,个个灰头土脸的。老地主经常挑着两只大粪桶在街里弓着腰一脸茫然地踽踽独行,还不停地咳嗽。他儿子老大了还找不上媳妇。村里人很多年以来都那么穷,可唯独他家盖了个大瓦楼,是怎么回事从没听人说过。就这样,一座瓦楼,一户地主,一家人的命运,久久地萦绕在我年少的心灵里。

有关方姓地主的传闻很多,说他娶过两房媳妇,解放的时候,据说国民党的一支军队占据了他的瓦楼,在二楼上支着机关枪跟进村的解放军打仗。解放军把瓦楼包围了,国民党的军队就佯装投降,把枪从二楼的窗口扔下来,还在窗口举起了一块白布。解放军信以为真,就去楼下捡枪,结果敌人突然在楼上朝下开火,我军死伤了十几个人。总之,这座瓦楼和这个家庭,是有故事的,在我幼小的脑海里充满着神秘感和沧桑感。那时候正值“文革”,方姓地主的高楼宅院成为“摆在大街上的腐败”或者说“矗立在村街上的罪恶”。从前过得好的人,尤其是在旧社会房子好土地多的人,全部是坏人和罪人。当时我还小,还不懂世界上那么多蹊跷事,只是这么简单地认为,有好房子大房子的家庭,跟我们广大贫下中农是有区别的,这种区别在于,他们的故事和生活可能比我们特殊或者说复杂,也许,这就是命运多舛才构成了曲折和趣味吧。

正是因为童年的这段经历,很多年以来,我一直比较关注乡村的房子形制、规模或者说建筑文化,喜欢民俗,尤其是对明清及民国年间的民居有着浓厚的兴趣,总是匪夷所思臆想那些青堂瓦舍“大宅院”里昔日的情形和光景。近些年来,我外出的机会多了,每到一地,主人总是向我如数家珍般地介绍他们那里的历史文化名胜,而其中最为直观的遗存,莫过于经过岁月洗礼的建筑了。建筑是凝固的文化,是那个地区政治经济和社会生活以及文化传承的象征。站在江苏周庄沈万三“沈园”、同里任兰生“退思园”的大宅院里,我想起了我们村的方姓地主,相比之下他真是太“小”了;在甪直,我看到从前由一百多家地主所缔造出的富饶之镇,又想起了我们村的方姓地主。我们村的地主,相比之下真是太“少”了;在山西“乔家”、“王家”大院,河南的“康百万”庄园,在四川大邑县刘文彩的“收租院”,甚至在山东的“孔府”,还有黑龙江呼兰河畔其父为大地主的“肖红故居”里徜徉时,我同样想起了我们村的地主,他怎么就名声不够大,如果“大了”,我们村也有可能全国闻名,现在只需吃一个乡村老大院的“文化遗产”,也就子子孙孙几辈人享用不尽了。这些年,无论到了哪个县哪个乡,我都先问你们这里有没有大地主从前的房子,如果有,我肯定要去看一看,而且,毫无例外的是,只要有,如今几乎都保护了下来。并且,每个县的地方志或者编印的当地历史文化书籍上,都有乡村遗留下来的这些地主们的“老房子”的介绍和图片。从前的罪孽,现在却成了丰富的历史文化遗产,着实让当地人沾沾自喜。于是,我惊讶地感觉到,我们现在所得到的一切东西,难道真是“田家辉”们所给予的吗?又联想到了中国的长城和埃及的金字塔,如果不是秦始皇和胡夫,我们引以为豪的世界文明将大打折扣。巴黎圣母院亦是“欺压劳动人民”的产物,但罗丹却说:“整个我们的法国就凝聚在这座大教堂里,正像整个希腊凝聚在帕提侬神庙里一样。”的确如此,在中国广袤的大地上,“地主”阶层曾经是传承和驾驭中国经济和文化的重要舟楫,其形成也可能是历史进程中的必然产物,就像刚刚步入“新时期”中国突然出现了那么多“万元户”一样。为此我不由自问,这些“先富起来的一部分人”是不是比“穷人”更智慧一些,肯干一些,也曾经吃苦耐劳呢?我的这些想法,直到1999年的春天才突然得到了更丰富的材料佐证。当时,我到距邢台市约15公里的“田麻痒庄园”采风,浏览着这座建造于民国初年并“蜗居”在深山里的庞大建筑群,我极为震惊。庄园的后代、时年57岁的田修身一边开他的诊所一边给我讲述田家辉煌而又辛酸的历史。不知怎地,我的幻觉又回到了故乡,想象着“老白眉”活了起来,脑海里同时晃动的,还有天南地北那些各式各样大宅院里的主人们那活蹦乱跳的故事。这些故事,最终营造了我的长篇《庄园秘史》的结构内核与思想元素,也可以说是偶然的契机“击活”和“连接”了我那诸多的匪夷所思。

一种触动,一个理念,一丝情怀,能在我的心底盘桓十几年挥之不去,是我写作经历中绝无仅有的事。先是短篇《将军墓》、《景物与一些人》,之后是中篇《阖岚镇沿革》,现在则是长篇《庄园秘史》,短篇和中篇十多年前都被许多文学报刊转载过,并获得了一些文学奖,从此奠定了我在写作上较为坚固的基础。这一系列的写作“出发点”或者说“兴奋点”,都源自于我多年间对中国乡村建筑一以贯之的关注与倾慕,现在仔细想来,我其实是在向那些曾经的乡村精英们存念和致敬。

在邢台西部广大的太行山区,有许许多多像田家辉式的普通农民,他们是乡村的精英,坚韧,勤劳,睿智,善良,他们曾经缔造和结构着中国式的“美丽梦想”,也许,这就是我们如今所津津乐道的“中国梦”吧。他们忍辱负重,为了生活和生存的富裕和安康,祖祖辈辈在一方水土上顽强拼搏,但在时代和社会发展的进程中,有时候并不被我们的政治或者说意识形态所认可,甚至被社会所唾弃。好在,现在这一切都成为历史和过眼云烟甚至古旧的老笑话。然而,我们可以遗忘,但不能不承认这是曾经发生在中国大地上活生生的现实,是湮没在民间和社会底层的历史。我们的文艺作品,有理由和责任对他们肃然起敬地关照。因此,我还会继续《庄园秘史》下半部《蝎子沟》的续写,再现田家辉的后代们,自上世纪八十年代“改革开放”到今天那块土地更为沸腾的现实生活,以一个小山村为写作切入背景,完成中国乡村百年变迁中社会最底层的民间叙述和艺术书写。试图让那些即将消失的事物、人物和故事复活,让我们后代知道我们现在的幸福生活是在什么基础上所获得的并永远铭记他们。

乡村的花园

文/郭翌娟

从微信朋友圈中得知意溪镇下坪村有大片的莲花,我们驱车前往观光。

从公路驶入笔直的村道,两旁是大片大片绿油油的水田,把水田与村庄隔开的是一条与公路平行的不宽的村前水泥路。小路后便是村庄,莲池在村的中心,四周是住宅。隔着小路,莲池的对面是健身路径、水泥地面的篮球场。

走近莲池,不禁感叹“真像朱自清笔下的荷塘啊”!“曲曲折折的荷塘上面,弥望的是田田的叶子”,叶子中间,白色莲花见缝插针,高高低低遍布整个池面。“有袅娜地开着的”,有荷花箭亭亭玉立的,整个池塘白绿相间,荷叶荷花的清香沁人心脾。“叶子底下是脉脉的流水”,远山只有一些轮廓,太阳挂在山尖上。

绕池的是野草野花及姜丛、玉米丛,整个荷塘感觉既清幽又生机勃勃,像个穿着迷彩服的阳光少年,惹人喜爱。你看,莲池远离村道的一侧建有一个亭子,很简朴,一石桌几张石凳,两个老婆婆、两个少妇在那里闲坐。她们的家就在离池塘不到十米远的地方我说,你们真幸福啊!

莲池正面各有一条石阶引向水边,近处一位老翁站在石阶上钓鱼,与他隔水相望也有一老翁坐着钓鱼。在镜头里,一站一坐的两个钓鱼翁简直就像盆景中安插的塑像,整个莲池就像一幅优美的水墨画。这时,走来三个十多岁的少年,拖着长竹篙,要来扣莲花。池边有几位前来观光的游客,正或蹲或站忙于取景拍照。

绕着莲池散步,池塘边有一群鸡正在啄食,母鸡鸡毛黑白相间,毛色温润,特别是鸡头很漂亮,凤冠霞帔。小鸡是白身乌翅,羽毛还没有长成。篮球场上,两个十岁左右的小女孩在投篮,引起两个更小的只有五六岁的小男孩的注意,他们放下手中的羽毛球拍,前来围观。住在池边的农家,问要不要在这里享用农家宴,女主人已摆开圆桌,正摊上一次性餐桌布,男主人说,全鸡宴,竹笋鸡汤,鸡腱炒酸甜,炒番薯叶,一桌120元,已有游客订餐,说着,边拿手中的鸡开杀。

绕池一圈后,我站在立着垂钓的老翁身旁观看,我说,莲池真美啊!老翁说,美什么美,没有人承包鱼塘,大队少了许多收入,真浪费。

尽管有不同的声音,但在我看来,一个村庄,因地制宜开辟一处风景地,供村民消暑纳凉,使这个村庄增加了宜居值,引来游客,提高这个村的知名度,这不失为付一小本众人获益的好举措啊!这个莲池就像这个村庄的花园,赏心悦目。

离开村庄前,我举起手机拍下莲池全景,看到附近住户,房前屋后都栽花植树,其中一户人家,老年男主人坐在门口铁栏杆围成的埕中抽烟,栏杆门紧闭,埕里埕外绿树掩映。刚举起手机拍下这一景观,没想到突然窜出一只狗来,猛吠,吓得赶紧躲进车里。

我觉得这一处的风景,并没有精心雕琢,但处处充满野趣,真正的田园村野风光。

乡村记忆……

文/古典蛐蛐

村子不大,住着几十户人家,东头熟油,西头能闻见香味。村子有城墙,早年用来挡土匪,如今墙已颓废,锯齿样的,供孩子们在上面嬉戏。村东有片树林,密密的,全是碗口大的椿树,夏时,知了在树上叫,一个叫了,别的也跟着叫,直叫的树下的孩子都噤了声,苦着脸,听那一树的喧闹。树林里有不少昆虫,花大姐数目最多,她们喜欢在树干上伏着,偶尔会展翅一飞,那花花的双翼,便在空中舞出了斑斓的色彩。花大姐飞不远,从这颗树飞到那颗树,大多数时间,都静静地伏在树干上,淘气的孩子们比赛着用瓶子捕捉,挤挤挨挨的,就装了一瓶子的得意。

村中有棵皂角树,浓浓的树荫,护着一大片清凉。老人说这树有几百年了,打记事起似乎就在这里。它属于村子的每户人家,但谁也不曾将它据为己有。于是,村子有了温暖祥和的一幕:谁家女人要去河边洗衣了,操一根竹竿,打下一两颗皂角,够自己用就可,谁也不会多打。那皂角树上,常年便有果实挂着,沉甸甸的,一如那朴实的民风。

村子小,人就格外亲近。东家做饭,油倒锅里发现没盐了,会隔着墙头问西家要。吃饭时,都喜欢端个老碗出来,且要拣高处蹲了,吃着谝着,一顿饭吃出了天南海北,吃出了额外的热闹。碟里的小菜是大家共享的,你正吃着,就有一只筷子伸过来,好吃时,媳妇自然得一番赞许;难吃时,当然就要受一点奚落,男人也不在意,嘻嘻哈哈的同大家一起快活。吃得快的也不紧着回家,把那空碗擎在手里,乐呵呵地听大家闲扯,直到最后一人吃完,媳妇们在院里喊了,才怏怏的各自散去。

村子有许多民谣,在那些苦焦的日子里帮人们打发光阴。比如孩子划破了手,老婆婆会抓一撮糖土捂住伤口,嘴里也一定会念念有词:面面土,贴膏药,大夫来了就好了。那被伤的小人儿,就像是被施了魔法,果然就安静了许多,痴痴地听婆婆为他唱歌谣,不一会又活蹦乱跳地淘去了。冬日里,老婆婆抱着孙子晒太阳,嘴里哼的又是另一首:爷爷婆,晒我来,我给你担水饮马来,马不喝,牛不喝,两个媳妇偷着喝。

乡村夏景

文/苏锦秀

连雨不知春去,一晴方觉夏深。仿佛只是在杏花春雨里打了个盹,一不小心,就一脚踩进了明晃晃的夏天。

蛙声邀来蝉鸣,急不可待地扯起嗓子,奏响铺天盖地的大合唱,迎接着夏天盛装而来。水晶帘动微风起,满架蔷薇一院香。最先赶来的是麦香,每一颗麦穗,都是漫长的寒冬里郁积的心结,麦随风里熟,夏风一拂,千穗齐笑,万结皆开,一颗颗都红着脸,含羞弯腰。栀子花香也结伴而来,一树一树地开满,洁白晶亮,吐尽芬芳,演绎着生命里辉煌的绝唱。

银河里的星星和月亮还没玩够,早起的公鸡就唱起了晨曲,伸长了脖子要叼出酣睡在山那边的朝阳。村头的小溪顺高山而下,一路欢唱,溪水清如镜,棒槌声声响,谁家的小媳妇说了个笑话,惹得溪边吃草的黄牛哞哞欢叫。仲夏苦夜短,清凉的晨风扰醒了院里桂树下酣睡的老农,抖落发梢和眉间的露水,提起烟袋,荷锄而出。菜园要浇水,果林要除草,稻田要杀虫,棉地要肥料,手执新锄如魔杖,夏辛苦,秋满仓。盛夏的太阳是金子,晒到哪里哪里亮,晒得瓜果阵阵香,晒来稻子粒粒黄,晒出棉花朵朵白,晒亮日子喜洋洋。

芳菲歇去何须恨,夏木阳阴正可人。正午的太阳白得耀眼,烈焰像射向大地的千万利箭,远烤绵延青山,近烘碧绿原野,山野一派葳蕤葱茏,有笔难描田园景色。老谋深算的古树们自有办法,撑起一把把绿色的巨伞,把道道灼人的利箭都阻挡在厚厚的华盖之外。修竹轻吟,绿得滴翠的风儿四处游荡,一不小心撞上了在树梢看风景的蝉,响午的蝉儿快乐地哼起了摇篮曲,乡村里的高楼小院,在一柄柄绿伞的掩映下陷入午睡,宁静素雅,岁月安详。

人皆苦炎热,我爱夏日长。片片白云像无数新弹的棉絮在天空闲逛,老黑狗早上吐出的舌头,现在都还没缩回来,绻趴在老墙根下喘粗气,眯着眼睛惬意地张望着这个世界;慈眉善目的老牛斜卧在池塘边的柳树下,悠闲地咀嚼着如烟往事;池中三两野生的碧荷高举华盖,随风摇曳,蜻蜓在荷间穿梭,偶尔立于莲蕊,沉醉在荷香,细听莲语绵绵间,却还不忘频频照水,悄悄欣赏自己映照在水中的俊俏模样;水里嬉戏的鱼儿打了个喷嚏,吓着了荷叶底下相依相偎的恩爱鸳鸯。

落日熔金,夕阳如醉,晚霞踏暮而来,轻挥水袖,为天空披上绚烂的七彩霞衣。炊烟袅袅呼唤,不用黄昏驱赶,老农荷锄而归,牧童抛了水牛弃了短笛,成群结队,跃入池塘戏水。夜如纱,星如棋,空调、电脑和电视机,远不及村头的香樟树有魅力,男女老少扛来竹床聚于树下,谈今论古谈天说地,直教满天的星星都眨着眼睛,侧耳倾听乡村夏夜的笑语欢声。月光像一把银剪,剪开了天和地,萤火虫却不同意,快乐地把裁缝活儿做上了天,提着灯笼,把天地两幅画又缝在了一起……

乡村的秋

文/萧晓

季节的更替,向来是有着某种征兆的。譬如,一场绵绵细雨,便给田野里的庄稼涂抹上一片金黄。虽是已凉天气未寒时,秋天还是这样真切地来了。

乡村的秋,总是别有一番韵味的。秋的色,秋的味,秋的意境与姿态,总会带给人一种精神的愉悦和心灵的享受。秋夜里,村外田野上偶尔传来少有的几只秋虫窸窸窣窣的哀鸣,那是生命的绝唱和眷恋呵,它们用生命弹奏出的乐曲,带给秋天几多感动与感怀?

秋日的旷野上,阳光温暖而柔和,就像慈祥的老人抚摸孩子一样,那笑容灿烂如花。一望无垠的田地里,农人们紧张、忙碌着收秋。偶有三两儿童或欢快地奔跑着,或在那收获后的玉米堆里将一个粗大的玉米棒子高高地举过头顶。他们那是在展示秋收的果实,展示父辈辛勤劳作的结晶。望着那几个奔跑的孩童,我情不自禁地笑了。是啊,从他们身上,我仿佛找回了自己童年的影子。

小时候,跟着父母去地里收秋。我带着弟弟、妹妹在田野上疯跑,他们哭闹了,我就带着他们在田野里寻找野葡萄。那是一种野生的植物,果子青豆大小,熟透了的果子呈紫色,甜甜的,还有点儿涩。见了“野葡萄”,弟弟、妹妹的哭声戛然而止,那诱惑一点儿不亚于一块儿水果糖。饿了,我就带着他们找来嫩玉米棒子,架在火上烤,香气飘荡在田野上,馋得直流口水,还没等烤透,就忙不迭地送到嘴里,吃得满嘴黑乎乎的,像是长了一撮胡子。跑累了,我们就躺在玉米秸上酣然入睡。我不知道,现在田地里那种被我们叫做“野葡萄”的植物还有没有。这么多年了,我还常常回味着“野葡萄”带给我们的甜蜜。是啊,正是乡村的秋,带给了我童年的无限乐趣。怎能不怀恋童年时代的秋天,怀恋那一段逝去的美好的岁月呢?

行在秋天的旷野上,我深一脚浅一脚踩碎了些许的惆怅与感伤。人生就如同四季,走过春夏秋冬。中年如秋。已近中年的我,不再为年轻而狂妄不羁,不再为得失而斤斤计较,也不再为名利场上的利益之争而处心积虑。人生就像这秋叶之静美,内心所拥有的除了从容,就是淡定了。我想,这或许就是心态的一种成长,确切地说,更是一种历练后的成熟与豁达吧。

乡村的秋,总是这样来得轻,来得静,来得悲凉,来得又如此匆匆。生命过往中,迎来了季节的一个秋,又送走了人生的一个秋。

乡村酒宴

文/江初昕

年底,老家三哥的大女儿出嫁,请我吃酒。到了楼房前,门前的院子里已是热闹非凡。村里一家置办酒席,全村的人都会前来帮忙,院落里,一群妇女在忙活,拣菜、洗菜、切菜分工有序。那边,大厨已经搭起了灶台,支起了锅灶,一时间刀光火影,香味扑鼻。切菜、炒菜,锅碗瓢盆的碰撞声,小孩子们的欢乐声,汇集起来,成了喧闹而欢快的交响乐曲。

乡下酒席与城市婚宴比较,更有亲近感,它透露的是浓浓的人情味与淳淳的乡土气息,这个也体现在喝酒上。冷盘过后,热气腾腾的菜就陆续上桌了,乡下的宴席不像城里的那样,一股脑儿把所点的菜品全给上齐。乡下的酒席是慢慢上,厨师瞧准时机,及时把刚出锅的热菜端上餐桌。头几道热菜上桌,同席的乡亲们就开始轮番敬酒,只见敬酒的人腾身站起,手中的酒杯一端,一声“先干为敬”之后,酒杯已是底朝天。要是碰到同席两个都是海量的,那又是一番热闹场面,你敬我一杯,我回你两杯。

乡下酒宴爱热闹,酒至七八分的时候,按照风俗,还要行酒令。由席间首位开始轮番划拳,叫打通关。划拳开始,首先双手抱拳,双方旋即划起拳来。划拳的语言多为喜庆吉言:宝一对、一点高升、哥俩好、三星高照等诸如此类。划拳最好玩,有的人挥舞着手划,有的人手举在半空中岿然不动,只见手指千变万化。

都说棋逢对手,划拳同样如此,遇到对手,那才过瘾。开先是坐着划,随着气氛的浓烈和升华,嗓门也越来越大。手中的指头却变化多端,眼睛彼此瞪着对方,似乎要揣透对方的心思,只有用余光看划出的手指,两人像斗红眼的水牛一般,谁也不服谁。有时一招就猜中,有时要十来个回合才能猜着,双方声音洪亮,抑扬顿挫,也算是乡下酒席中的一道风景。如果不会划拳,也可以请同席的人代替划拳,代替之前要请一杯师傅酒,方才行使酒令。通关下来以后,倘若方兴未艾,余兴不减,也可以再找对手,继续行使酒令,主人家也很高兴,图的就是这份热闹。未了,大家都喝得差不多了。要知道,乡下的米酒喝起来顺口,但后劲也足,酒力上来,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醉倒在桌椅下。大家相互搀扶,撞撞跌跌蹒跚离去,正如晚唐诗人王驾《社日》中所写的那样:鹅湖山下稻梁肥,豚栅鸡栖对掩扉。桑柘影斜春社散,家家扶得醉人归。

乡村的宴席也成了各家孩子的开心场所,大家都端着饭碗,在院子里来回穿梭,看看这桌的酒水,夹夹那桌的剩菜,毫不顾忌。地上的狗儿在桌子底下抢食着骨头,嗷嗷大叫;鸡们也跑过来凑热闹,争抢着地上的饭粒及菜食。

酒席散了,人也渐渐走了,满桌的残羹剩菜,歪盘倒杯,似乎只有这样,才能体现主人家的盛情和优裕,那酡红而喜庆的脸上写满了淳朴和敦厚。

乡村玫瑰

文/黎尊乾

早上,云从南方打来电话,告诉我她的服装公司开业了,请我说几句祝福的话。我说了,又用坚定的语气重复了一遍,云笑了,在电话的那一头拍起巴掌来喝彩。

云就是这样一位活泼开朗、热情可人的女孩,一副敢恨敢爱的热血心肠,不论到了哪儿都会给人带来一片晴空。其实,云也很普通,说笑极少高声大气,是典型的心若盆火面若溪水的类型。和许多农村妹子一样,夏天不穿连衣裙,冬天不戴红绒帽,头发总梳马尾或两把小辫,经常插几朵洁白的栀子花,洒一路清香。尽管有着骄人的面容,却少有粉脂敷衬,偶尔画画眉毛,涂涂唇膏,也是浅绛山水,从不敢泼墨重彩。

但云之所以是云,就在于她十足的个性。城里人看云,她就是一朵香喷喷的带刺的玫瑰。在乡下,云也永远是家乡露天电影场男孩们竞相追逐的明珠,其中也不乏恶棍无赖辈动手动脚,云没有像她的姐妹们一样缩手缩脚,忍气吞声,而是设下圈套,聚合姐妹们棍棒交加,打得他们落花流水,抱头鼠窜。

认识云是一种缘分。她曾是我的学生,是两件事使她从茫茫人海中凸现出来,使我对她的印象极为深刻。一是在例行的毕业生填理想的调查卡上,云没有填“科学家”、“教师”之类,而填了“老板”。她说她就看不惯农村人穷怕了,还那么自欺欺人死要面子说假话;二是班上竞选班干部,她主动从学习委员宝座下来承担劳动委员职责,她说她就看不得大家鄙视劳动只看重自己而作践别人。

可惜后来临近中考,云的学习成绩竟如落水的石子,骨碌碌地直往下沉。我开导她多次,她都低头沉默不语佯装不睬。她是学优生,我不忍她放任自流,不得不当着全班的面批评她,想以此激起她的奋起。她流泪了,一直都没有辩解,只是在我声色俱厉的时刻看我一眼,泪光中充满了惊慌和无奈。之后,云送上来的练习本便多了一张纸条,上面爬满了娟秀的小楷。我们开始了一次一月之久的笔谈。

是我错怪了云。我终于慢慢发现了秘密。知道了云看似幸福其实不然的痛楚:她生活在一个组合家庭中,继父和母亲有了儿子后便开始厌弃她的存在,寻隙找岔打骂她。

云要读书写作业又要逗哄弟弟,料理家务。十五六岁的肩膀上忽然压满了沉甸甸的艰辛,累得实在没有精力去专心读书了。云说她长大了,要马上赚钱,有了钱,她才可能主宰自己的命运。我劝她念完初中,她咬咬牙留了下来。一毕业就来找我去劝她继父——云想学缝纫,继父却总以无钱来推诿,我只得拿出工资垫付,过后她硬塞给我一张欠条。

想不到云在师傅那儿学了一个月就去向不明。人人都指责她是个不沉稳的女孩,这在农村真是最残酷的谴责了。后来云来信了,她去了省城一家缝纫学校,一边刷盘子一边学习。她说农村师傅个个都保守陈腐,她需要有高一些的起点。我担心她的声誉,她只淡淡写道,一切都无须辩解。我相信她说的是真的,我深知云善于冷眼看待一切流言,对生活有着与她年龄不符的从容与稳重。

两年后云回来了,我帮她在街头靠近集市的地方支起一块服装缝纫店的牌子。云一口气招进了十名妹子,处处把关,她们做出的衣服和服装店里卖的不分上下,且更合身,云还设计出许多适合农民劳作与休闲的款式,云的努力使生意如潮涌来,她的小店一下子声名远扬。

人人都说云发了,有很多很多的钱。但云还是云,还是那个冬天不戴红绒帽、夏天不穿连衣裙,头上只插几朵栀子花的农村女孩。

旁人眼里,云成功了,她可以坐享成功的果实,找一个幸福美满的归宿,永远从繁重原始的田间劳动中解脱出来,做一辈子清闲体面的工作了。可是云在生意最红火之时,突然决定去南方大都市开服装公司,这大大出乎我们的意料。

云去的那天把马尾辫放下来,垂成一肩潇洒亮丽的瀑布。云还带走了乡里十几名妹子,就像带走了洁白的云朵。

放下电话的那当儿,我仿佛看到云坐在老板椅上,长发簇拥的脸上写满了艰辛和辉煌。

乡村元宵节

文/陈树庆

春节的味道还意犹未尽,新年的鞭炮硝烟尚未散尽,元宵节便宛如俏丽娉婷的村妇,满面春风地款款走来。

在家乡人眼里,乡村最美不过元宵节,大年是春节的序幕,元宵节才是春节高潮,就像压轴戏放在最后演一样。乡村小镇元宵节虽没有县城阵容庞大,但也别具一格,融合了灿烂而悠久的乡土文化精髓,踩高跷,舞狮子,耍龙灯,划旱船,顶花桥,传递着一种古老而传统佳节的韵味。

在我的记忆中,演出者都是村里爱好文艺的叔叔伯伯婶婶们组成的,每天酒足饭饱之后,踱到村委大院里,边胡吹海聊边舞动起来。表演大都以戏剧化装人物出现,演出的故事情节均源于当地民间传说和历史典故,整个表演既惊险刺激,又诙谐逗趣。于是震耳的锣鼓声,鞭炮声,人们的笑声汇聚在一起,把整个村子渲染得既喜庆又详和。因好的文艺节目还要到镇上去汇演,各村的叔叔伯伯婶婶们都暗地使劲儿,整个村庄都会因为元宵节的即将来临而沸腾。

到了元宵节这一天,大家伙儿倾门阖户,扶老携幼,穿红挂绿,欢天喜地到镇上看演出,里三层外三层围个水泄不通,有镇上组织的,也有来自各村庄的,从清晨一直耍到深夜。踩高跷的踏着高低不平的街道路面,摇晃舞步,动作惊险,围观的人群中不时发出一阵阵惊呼声。舞狮子的从街一头舞到街另一头,活灵活现,锣鼓喧天。尤其是划旱船最有情趣,漂亮的船姑娘坐在船舱,恰似一朵流动的花儿在小镇上飘荡,船儿搁浅了,老艄公用桨撬、肩扛、手抬,动作诙谐夸张、惟妙惟肖,引起阵阵喝彩声。元宵节时就连平时不怎么出门的老头老太太也要在儿孙搀扶下颤微微地出门观看。此时劳碌了一年的乡亲们身体放肆地扭一扭,憋屈了一年的嗓子吼一吼,喊出一年的舒心如意。因元宵节是乡村的狂欢节,于是,嘻闹声、欢笑声、锣鼓声,声声交织在一起,汇成乡村元宵夜晚的交响曲,回旋地飘荡在上空。

元宵节吃元宵,也是乡村一道靓丽风景。乡下各家各户的主妇们都善做饮食,元宵做得最拿手,用家乡的山楂、芝麻、核桃仁、枣泥为主,加上白糖,用糯米粉包成圆形,可荤可素,风味各异,吃起来齿颊留香。不知是哪家最先点燃了元宵夜,噼里啪啦地鞭炮声引爆了整个乡村,不绝于耳的炮竹声此起彼伏,飘荡夜空,打破了乡间的宁静,一道道光束银花划破夜色,形成一支震耳欲聋的交响曲。吃罢元宵节的汤圆,小孩子们提着各式各样的灯笼吆喝着同伴满街巷里钻出钻进。大人们乘兴走出家门,聚在一起闲聊,或去小镇上看看文艺演出。家家户户门口挂着的红红灯笼摇曳在夜风中忽明忽暗,每一盏灯有每一盏灯的心思,是乡亲们在里面点燃的对这新的一年的盼望与祝福。

年年岁岁过元宵,岁岁年年俗不同。如今,每到元宵佳节,乡村里各家各户门头上悬挂红灯笼的风俗早已湮没无闻。而是夜幕降临,家家户户吃完元宵,打点行囊,辞别家乡,出门打工或准备春耕。元宵节在庄稼人心中渐渐淡化而去,原本村庄元宵节的热闹,只能在梦里久久地回味了。

乡村年味

文/周成新

一年一度,春节如期而至。购年货、贴春联、放鞭炮、吃年夜饭、走亲访友,这千年来的传统节日似乎更成了一场全民性质的集体聚会。都市乡村、大街小巷、男女老少均是这场巨大盛会的观众和主角。每个人都在扮演着自己不同的角色。

在苏北老家农村,年三十都有回家团圆的习俗。此时的人们无论男女老少,身处何地,年三十晚上必须到家团圆。年三十是大扫除的日子,系上围裙,用鸡毛掸将家里的各个角落掸得干干净净,除去旧年的对联,贴上新年的春联,一派喜气洋洋的红色景象。在正堂佛祖前点上几根香,放上馒头、年糕、水果等物,随着香火燃起的清香袅烟,伴随着门外震耳的鞭炮声,祭祀便开始了。一家几口,大大小小在佛祖前虔诚地跪拜,祈求新年的平安与幸福。简短的传统仪式过后,才能舒心地吃上一顿年夜饭。

大年初一,在家拜年。男人们放完鞭炮后,女人、孩子们便早早起床,按家族辈分的大小挨家挨户地给长辈拜年。年幼的要是运气好的话,兴许还能从长辈们那里得来数目不菲的压岁钱。

相对于长辈之间的拜年,邻里之间的拜年更显得随意,不分男女老幼,不分姓氏辈分,凡相互遇见者便拱手作揖、笑脸相迎互说几句吉庆之类的话语,如恭喜发财、事事如意等。凡到家中拜年祝福的,村里人都拿出自家的花生、瓜子、糖果之类的食物招待。每每到中午回家吃饭的时候,小孩子们总是满载而归。

按规矩初一是要待在家里的,不能说脏话或不吉利的话,地不能扫,衣不能洗也不能晒,就连活也不能干。作为传统的“公休日”,人们只能在玩耍和串门中度过。如今,随着年代的久远,这样的习俗已逐渐离去,勤劳的父辈们还是照样打理着自家的新年。

初二一到,便是走亲戚拜年的时候。一大早,孩子们便在父母的吆喝声下起床。舅爷为大,头一天外出拜年,是到女方娘家。以往拜年,是全家挤坐在一辆“老凤凰”上,后面还捆着几箱茶食。可如今外出拜年,除了四轮的,至少也是“电车”人手一辆。拜年的茶食,除了不变的烟酒之外,原先的桃酥糖果早已被水果、牛奶、保健品等所替代。外公外婆、舅舅舅妈拜过之后,便是三姑四姨、堂兄表弟,总之,凡是有交往的至亲关系,全都一一补上。初二的年倘若没拜完,初三、初四都可继续,只要在初十之前拜完就可以。拜完之后,便是吃不完的饭。按习俗,亲戚来拜年的都要请客,而且是一家子都要来。碰到亲戚多的,常常因为来不及吃,而将家人一分为三,同时解决。

团聚是新年中最为开心的事情,老人们可以看到晚辈,晚辈们有机会看看长辈。女人们聊新年衣服的款式,小孩子们结帮成队玩耍,而一张四方桌便是男人们的最佳去处。

这样的活动一直延续到正月十五,十五过后,父辈们忙农活,年轻人忙工作,孩子们忙上学,一场新年的聚会到此结束。人们又从同一地点奔回四面八方。

然而,春节期间的快乐却是每个人一年中最为难忘和开心的时刻。

这样的快乐一直持续到我大学毕业。工作的城市,过年的气氛并没有老家那么淳朴和浓厚,没有大红的古老对联,没有邻里间的相互拜年,唯一能看到的年味也仅是门上的几副对联。

正因为此,回老家过年便成了我年终最为开心的事情。不仅可以看到父母亲戚、儿时玩伴,更能重新体验到那古老的喜庆习俗,找回那久违的儿时纯真。

小时候过年盼的是吃穿玩乐,长大后过年盼的是回家团聚!

拉大呱

文/丁明烨

儿歌曰:牛棚里,灯儿暗,牛儿吃草不用拌;弯腰点上一盆火,老头围着讲三国。牛棚里,石槽多,牛儿一栓挣不脱,半天敛起粪一堆,一气推了五六车。牛棚里,老牛倌,挑水拌料把草担,早起晚睡不歇手,累了吸袋老旱烟。

冬季是乡下人最悠闲的一段日子,粮食入仓了,活计忙完了,正赶上天短夜长的时令,于是不甘寂寞的乡村汉子们便凑在一起——拉大呱。

乡村农家牛屋,温暖而僻静,不受家庭琐事影响,是讲故事拉大呱的好去处。大家点上一盆碳火,闷上一缸子浓茶,围着一盏油灯,便你一句我一句的聊起来。但凡山川风物、今古奇闻、家长俚短、男女趣事,都是议论的话题。香喷喷的牛料味,火燎燎的旱烟味,暖烘烘的牛粪味,以及老牛吃草沙沙的响声,与听呱人哈哈的欢笑声,完全融在了一起,把乡村的夜晚渲染得温馨而浪漫。

拉大呱人人有份,东长李短,七嘴八舌。讲故事的主角往往就三两个走南闯北、见多识广的“文化人”,故事的内容最多的是妖仙鬼怪,什么书生进京赶考,夜宿古镇,遇一妙龄女子……,什么两个弟兄不孝顺,把生病的老娘背到深山抛弃,遇到一个白须仙人……,故事虽然荒诞怪离,但情节跌宕起伏,引人入胜,出人意料又合乎情理,再加上讲故事人的着意描画,更加妙趣横生,让人流连其中。

有很多时候,讲完鬼怪的故事,什么吊死鬼披头散发,双眼闪着幽幽的蓝光,一尺多长的血舌搭在胸前……,什么有一种吸血鬼,面皮苍白,专吸小男孩的血髓,待吸吃完毕后弃尸荒野……,吓得我们这些小孩子都不敢独自回家。越是这样,一些好闹笑话的人们更是不依不饶告诉你,你回家经过的某棵树上吊死过一个妇女,某个胡同口经常出现妖风鬼影,吓得我们不知如何是好,央求大叔大爷们一路送我们回家。

回想往事,讲故事,拉大呱,无论内容如何妖魔鬼怪,荒诞不经,基本观点还是十分明确的,那就是告诫世人,冥冥之中,自有天道,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劝诫人们弃恶向善,千万不能做伤天害理的事情,或许这就是它最朴素的教育意义所在。

乡村的雪

文/路来森

乡村的雪与城里的雪不一样。

城里的雪,落起来,展现不出落雪的姿态,没情味;城里的雪,一落到地面,没几天就黑了,甚至于飘散在半空,就变黑了;城里的雪,挤满的是街街道道,你看不到它优美的形和状。

而乡村的雪,就不同了。落起来,飘飘洒洒;落下来,干净明亮;常常会因物而赋形,故尔,也就有形有状。

飘,最是雪落的小的时候,雪虽小,但雪花却大,一片一片地飘着,轻、柔、逸,疏疏落落,自自在在;天女散花,散下的是一朵朵洁白的雪花,是一份份洒落人间的圣洁。站立庭院中,伸出手掌,托一片雪花,一阵轻微的凉意浸湿掌心,于是,内心便油然生发出一份花儿开放般的快意。雪落的大的时候,也飘,但却是飘飘洒洒,几步之外,就看不到对面的影像,只是雪,瀑布一样的雪,这个时候,你会觉得,此等雪“飘”之中,似乎,更内蕴着一份别样的雪的“厚重”——“飘”着的,是雪的形体;“厚重”的,则是雪的灵魂。若然站立村口,遥望广袤的田野,天高地远,漫天飘雪,纷纷扬扬,那份气势,简直就有些惊人心魄了。

乡村少污染,所以,乡村的雪就格外的白,格外的亮,格外的纯洁。白雪皑皑,如今,也只能以之形容乡村的雪了。

乡村的雪,是“干干净净”地落下,然后,又“明明白白”地化去。

晚上睡下,天还只是阴沉沉的,一觉醒来,忽然就看到窗户亮了;推窗而望,才知道不是天亮了,而是落雪了,地面上已然积了厚厚的一层雪。雪太白了,雪光照亮了夜空,也照亮了夜空下的每一个窗口。第二天早晨,一起床,霍然推门,禁不住就把眼睛闭上了,刺目的雪光,照得人睁不开眼。

内心一派欢喜,跑到庭院中,捧起一捧雪,你的手掌中,就捧起了一汪圣洁。白汪汪,心灵,顿然也因此变得一派清亮。雪,因白而干净,所以,就不仅能看,能赏,而且还能吃。昔年,我的母亲在世时,一旦落下大雪,她就会迅速拿一张簸箕,收取一些白雪,以之蒸“雪面糕”。面,是用红薯面;而“和面”,则是用新收取的白雪。通常情况下,若然用红薯面蒸窝窝头,蒸熟的窝窝头是黑色的;但奇怪的是,用新雪和面蒸熟的“雪面糕”,其色彩却是白色的,虽不似白雪那样的白。而且,这“雪面糕”也好吃,喧腾腾的,既有红薯的糯甜,又有新雪的清新、滋润。

然则,看雪之白,雪之亮,最好还是到田野去。真的,放眼望去,白茫茫的,无边,无垠;天地浑然一白,一种极具扩张力的白,一种涤濯心灵的白,白在眼中,更白在心头。若然阳光照射,那白,就有一种耀目的跳跃和闪烁,那“跳跃和闪烁”,就会“白生七彩”,焕发出一种别样的绚烂和华丽。

你会觉得:这雪,真白;这雪光,好美。

雪落乡村,会形成千姿百态的雪景。

雪落平原,大地白雪皑皑,铺展开一床巨大的棉被;雪落山头,大地上就蒸出了一个个巨大的白馒头,太白了,蒸腾腾的,仿佛正散发着诱人的馒头香;雪落房屋,村庄就戴上了一顶顶白帽子,数不清的圣诞老人,正坐在那儿,等待着圣诞节的到来;雪落树木,每一棵树,都玉树琼枝,直把人间变仙境。若然,雪落满了一条狗的身体,那可真就是“黑狗变白狗了”;而雪落在了一只鸟儿身上呢?那只鸟儿,瞬间就可能变成了一只雪的精灵了,叽叽喳喳地叫着,在雪中狂舞。

乡村的雪啊,赋物而成形。

物有千姿百态,雪就有千百种样;所以说,乡村的雪,于静美之中,总还会呈现出千变万化的动态之美;于单纯的白中,总能呈现出无限的多样和丰富。

乡村的夜晚

文/凌泽泉

晚霞退去,远处的山峦渐渐模糊了窈窕的身段,碧绿的山林也在转瞬间跌进幽暗的深谷,迟归的牛羊脚不离地地往村庄里疾赶,就连低飞的鸟儿也扑棱着翅膀,赶紧躲进密密的林间。唯有荷锹的农人还在田埂上踩着不紧不慢的步伐,他们即便是闭上眼睛也知道那几条窄窄的田埂上有几处田埆、有几条沟壑。

暮色没有和那些在山岗上放牧的孩童们打声招呼,孩子们把鹅呀牛呀散在山腰,只顾玩下老窝、跳花栏的游戏,一缕缕黑色悄无声息地蔓延开来,打他们个措手不及,等到他们伸手看不清子儿的时候,不知是哪位先抬起头对着天空瞅去,才惊觉天色已黑,再不打道回府,恐怕家长就要找来,骂他们太贪玩。一群孩子急急地爬将起来,摸出坐在屁股下的放鹅竿,一阵风似地跑开了。那些散放着的鹅们混在一起,三五成群蹲在各个角落,他们只得张开嘴巴大声吆喝,平素听惯了自家主人叫唤的鹅们也嘎嘎地呼应着,不大一会,它们便披着朦胧的夜色从四面八方聚拢过来,有性急的孩子早在那儿清点起只数来,可数来数去,还是缺那么几只不来报到,这可急坏了他们。不把鹅们找回来,回家是无法交待的,于是,他们又分头找去,直找得暮色四合,仍不见一点儿踪影。只好硬着头皮往回赶的孩子们心是虚的,因为要是被父母发现放丢了几只鹅那屁股是要挨揍的。可结果往往让他们虚惊一场:原来那几只性急的鹅儿已自作主张地先回了家。

此时,夜,扯起一张硕大无朋的幕布沿着树梢、顺着烟囱,向村庄严严实实地遮掩下来,黑暗一下子笼上村庄的头顶,鸡呀鸭呀猪呀牛呀都归了笼或上了圈,劳作了一天的农人已收拾好农具。不时从灶膛里冒出的火苗把房舍照得通亮,俗世的烟火里飘出了饭菜的喷香。

次第亮起的灯光,被门外强势的黑暗压迫得十分微弱,那缕缕灯光在与外界黑暗的较量中明显败在下风,因而只得缩着脖子,在三间堂屋中踱着步子。朝南的两只洞开的窗户不甘示弱地将灯光放出去,却被强大的黑暗蹂躏得气喘吁吁,几乎要被一张无形的黑口吞噬。

在有情人的眼里,夜永远不够黑,他们的眼睛里分明藏着灯,藏着火,藏着一轮明晃晃的月亮。乡人诸多的情感都是在黑夜里发酵的,都是在夜色中萌芽出土的。地里的庄稼们是知道这些秘密的,即便夜黑,它们也能凭嗓音听出男的是谁女的长得是啥模样。其实早在白天,庄稼们就看穿了他们的心思,虽然它们不知道啥叫爱情,但有一点它们坚信,黑夜里他们准会溜出家门来到田地里互诉衷肠。

无边夜幕下的庄稼地,也听到过不能长相守者的低声啜泣。月黑风高夜,也曾送别过一对对远走高飞的男女。

在乡下,披着夜色的晚归者,把故事留在了庄稼地里,第二天凌晨,又得起早,田里的农活在那儿等着呢。孩子们也不敢偷懒,昨夜灯下被厚重的作业熬红了眼,清早又要赶着鹅儿去岗头上吃青,待鹅儿吃饱还得赶回家吃上一口早饭,然后急急地背上书包去学堂,至于村庄里昨夜发生的啥事他们还不知道关心。

炊烟的味道

文/李学强

山野的味道,也是乡村生活的标志。乡下人家习惯于用灶火做饭,灶用砖坯砌成,台面宽大,灶口方正。柴火在广袤的田野里到处都有,树枝、秋收的棉秆都是理想的燃料。做饭时,一把麦秸点燃了往深深的灶膛里一扔,轰一声,伴着一丝青烟,火焰爆起来了,柴火接二连三放入,风箱拉起来,火焰越来越旺,不大一会儿,锅屉里就冒出蒸汽。

乳白色的炊烟,从烟囱里袅袅上升,恬静柔美,轻盈纤细。没有风时,炊烟慢条斯理,像一位老人抽着烟斗,美滋滋地吞云吐雾;风大的时候,炊烟随风起伏,忽而聚拢,倏忽间又飘散。乡村身后是古老的青山,前面是静静的池塘,蓝天下,房屋俨然像一幅宽轴的山水画,在眼前次第展开。炊烟挂在树梢,浮在山脚,与山野相伴,和农舍结缘,炊烟如丹青妙手的随意泼墨,给寂寥的山间带来些许生机与活力。

炊烟的味道是家的味道,暖暖的炊烟里有着家的温暖。放学走在通往村子的道路上,脚底踩着窄窄的田埂,看见自家屋顶上袅袅的炊烟,母亲也许正在灶间忙碌,不由地,肚子咕咕叫起来了。脚下生风,来到家门前,炊烟一缕缕从烟囱里飘出,带着草木灰淡淡的香气。进入黑黑的灶间,案板上擀好了宽宽的面条,绿辣椒和西红柿冼净切好盛在碗里。红彤彤的火苗,贪婪地舔着锅底。母亲折着柴草,添续在灶膛里,火焰噼啪作响。母亲看到我回来了,微笑道,饿了吧,饭马上就好。

秋天最为丰腴,红薯,花生收回了家,仓里窖里殷实起来。大人的脸上笑容也多起来。烤红薯,煮花生,是孩子们最热衷的事儿。守在灶前烧火,炊烟在房顶升起,等待美食的过程是幸福的,鼻端淡淡的香气弥漫,心也变得宁静而踏实。从地里回来晚了,总能听见妈妈们老远地唤着各自孩子的名字,喊他们回家吃饭。

天色已经暗下来了,妈妈攥住孩子的手往家走。炊烟在各家各户烟囱中升腾,夜色中不时冒出颗颗小火星儿,带着细微的轻响。橘黄色的灯光从街上两旁的门窗中一点点透出,照在屋檐下,人影在光线里被拉得很长。嗅着炊烟,仿佛嗅到香气氤氲的饭菜,身体疲累,心却一下子轻松了,炊烟的方向就是家的方向。

炊烟的味道是故乡的味道,让人忆起那些温馨、淳朴的乡村经历。清晨,小溪里的水哗哗作响,绿叶在风中摇曳,花儿在溪边盛开,狗在深巷中吠叫着,鸡飞到桑树上打鸣。缕缕乳白色的炊烟唤醒了沉睡的村庄,它像一根根乳白色的丝带,轻盈而飘渺。

麻雀们叽叽喳喳叫着,从这株树飞到那株树。起早耕完田的老牛,迈着悠然的步子归来,在柴房前悠闲地吃草,不时哞哞叫上几声,叫声在山谷中轻轻回荡。阳光踱着步出来了,人们吃过早饭,出了家门,又是清新美丽的一天。

炊烟给乡村带来宁静的氛围,安然的气息。乡村在炊烟陪伴下度过久远的年代,小村虽然平淡,却有着古朴悠远的韵味。轻盈而飘渺的炊烟停留在人的心头,飘渺在记忆的一隅。

望乡村

文/华枝春满

从四周稍高的地势回望村树,一团一团的绿云就卧在乡土褐色的海洋上。即使进入盛暑,那绿云依旧静得像孵雏的母鸡,有着无限的耐心和慈爱。

乡村的村都是极普通的,什么榆、槐、杨、柳、梧桐、椿木……普通得像一个个朴实的村民,普通得像村民的一日三餐。正因为普通,它就很自然地融入了人们的生活。树栽在村民的房前屋后、院里院外,夏日,人们在它的绿阴下消暑;冬天,村民靠着它晒暖,它是人们不可缺的伙伴。你看谁家盖了新房,铺完最后一片瓦,村民就急急地往房子前后种树了,仿佛屋外没树立着,屋里的他就在炕上睡不安稳。如果谁不小心弄破一块树皮,村民就会心疼半天,忙用一块泥巴贴了,说树也知热冷呢。空旷的田野里,常会见一所孤孤的小房子旁,兀自立着一棵亭亭的树。那房子是看田人的住所,有了树,看田人便不会寂寞,树也不会孤独。他们在单调的田野里,常常组合成一道韵味浓郁的风景一一-孤独而美丽。

黎明时分,村树从夜的背景里渐渐显现出来:一个又一个轮廓,一树又一树枝权,一簇又一簇叶群……司晨的仙女端着丰富的调色盘为之顺序勾勒层次,先是一笔浅似一笔的花青,忽然就不耐烦起来,把五颜六色一泼,泼出无可言状的绚丽,树叶立即氤氲一层梦幻般的色彩: 尖上缀点青紫,面上泛着金红,叶边则镀一圈亮银了。又一刹那,整个树冠的阳面金碧辉煌,叶片是透亮的绿,而背阴处,仍是葱翠沁心。浓阴间,蓦地一声呢喃,叶子颤颤激动了;又一声,鸟鸣就乍短乍长稠密起来,树冠里像藏了一个乐团,有麻雀、斑鸠、喜鹊、长尾野雀、山鸽子……叫声或委婉悠扬,或深沉激越,浅吟低唱,在灿烂阳光鲜纯空气中逶迤。你就仿佛站在一条透明的河水边,看水底下的草摇曳生姿,或者一丸丸卵石跳跃如鹿…… 这时,有门“吱呀呀”启开,狗儿跳出来了伸了伸懒腰;有鸡“扑棱棱”角飞上墙头引吭;牛羊被牵到村边树林里悠然吃草;有村民扛了了锄头、拎了水瓶食袋,去除苗间草。

正午,阳光如熔金飞瀑般垂泻下来,万物烫得缩短一截。树们挺直了腰杆,由于喝饱了农民浇灌的肥水,每一片叶子都极致地支棱着,一寸寸阴翳笼抱住屋顶,掩护着墙壁,与炎热作最艰苦的斗争。村民们下工了,头顶一块毛巾,频了沉甸甸踩着自已的影剧院子走回家用,走进可意的凉爽与温馨,精神就一振,疲劳去了一半 。接着一阵擀面杖磁面板、风箱呼啦啦的声音,两老碗裤带似的面条端上来,一口气吃下,摩挲着滚圆的肚皮,侧身倒在冬暖夏凉的火坑上,一身的乏劲就散入梦乡。醒来又是一个移山填海的汉子、一个柔情万种的贤惠女人。

当然太阳也累得蔫蔫时,黄昏来临了。夕阳懒懒地把半个脸子架在塬塄上,万支金矢射落神鸟的片片花翎铺做半天彩霞,给山川田舍披上了一层嫣红的绫绡。到处都洋溢着喜气,竟如一场盛大的典礼。远山童颜鹤友,敞了紫袍,乐呵呵地袖手旁观。小河流淌腼脂,洒一路祝福。树们是顶着盖头的新娘,掩着羞涩,在风抬的花轿里,陶醉了,水袖甩着,腰肢扭着,满头翠饰丁当如天乐,唤醒了黄昏的激情。树为田间的村民揩干汗水,安抚归心似箭、叫唤不己的畜群,召唤贪玩不归的鸟雀和顽童。和着蝉声的激越,养足了精神的蝙蝠背驮一抹星挥月光兹意书写落日意绪。渐夜的庄田那边,一声“噢嗬嗬”的长啸直漾时空幽邃,天地荒老,万籁静溢。

这里,那里,灯便一颗颗灭了。墟里起了炊烟,斜斜的要亮了去,树绾住了所有在田里劳动的、在城里打工的、在他乡异地为官的、孜孜求学的乡民的心。

乡村的夜,树是村民的守护神。

乡村的雪

文/刘恒菊

乡村的雪与城里的雪不一样。

城里的雪,落起来,展现不出落雪的姿态,没情味;城里的雪,一落到地面,没几天就黑了,甚至于飘散在半空,就变黑了;城里的雪,挤满的是街街道道,你看不到它优美的形和状。

而乡村的雪,就不同了。落起来,飘飘洒洒;落下来,干净明亮;常常会因物而赋形,故尔,也就有形有状。

飘,最是雪落的小的时候,雪虽小,但雪花却大,一片一片地飘着,轻、柔、逸,疏疏落落,自自在在;天女散花,散下的是一朵朵洁白的雪花,是一份份洒落人间的圣洁。站立庭院中,伸出手掌,托一片雪花,一阵轻微的凉意浸湿掌心,于是,内心便油然生发出一份花儿开放般的快意。雪落的大的时候,也飘,但却是飘飘洒洒,几步之外,就看不到对面的影像,只是雪,瀑布一样的雪,这个时候,你会觉得,此等雪“飘”之中,似乎,更内蕴着一份别样的雪的“厚重”——“飘”着的,是雪的形体;“厚重”的,则是雪的灵魂。若然站立村口,遥望广袤的田野,天高地远,漫天飘雪,纷纷扬扬,那份气势,简直就有些惊人心魄了。

乡村少污染,所以,乡村的雪就格外的白,格外的亮,格外的纯洁。白雪皑皑,如今,也只能以之形容乡村的雪了。

乡村的雪,是“干干净净”地落下,然后,又“明明白白”地化去。

晚上睡下,天还只是阴沉沉的,一觉醒来,忽然就看到窗户亮了;推窗而望,才知道不是天亮了,而是落雪了,地面上已然积了厚厚的一层雪。雪太白了,雪光照亮了夜空,也照亮了夜空下的每一个窗口。第二天早晨,一起床,霍然推门,禁不住就把眼睛闭上了,刺目的雪光,照得人睁不开眼。

内心一派欢喜,跑到庭院中,捧起一捧雪,你的手掌中,就捧起了一汪圣洁。白汪汪,心灵,顿然也因此变得一派清亮。雪,因白而干净,所以,就不仅能看,能赏,而且还能吃。昔年,我的母亲在世时,一旦落下大雪,她就会迅速拿一张簸箕,收取一些白雪,以之蒸“雪面糕”。面,是用红薯面;而“和面”,则是用新收取的白雪。通常情况下,若然用红薯面蒸窝窝头,蒸熟的窝窝头是黑色的;但奇怪的是,用新雪和面蒸熟的“雪面糕”,其色彩却是白色的,虽不似白雪那样的白。而且,这“雪面糕”也好吃,喧腾腾的,既有红薯的糯甜,又有新雪的清新、滋润。

然则,看雪之白,雪之亮,最好还是到田野去。真的,放眼望去,白茫茫的,无边,无垠;天地浑然一白,一种极具扩张力的白,一种涤濯心灵的白,白在眼中,更白在心头。若然阳光照射,那白,就有一种耀目的跳跃和闪烁,那“跳跃和闪烁”,就会“白生七彩”,焕发出一种别样的绚烂和华丽。

你会觉得:这雪,真白;这雪光,好美。

雪落乡村,会形成千姿百态的雪景。

雪落平原,大地白雪皑皑,铺展开一床巨大的棉被;雪落山头,大地上就蒸出了一个个巨大的白馒头,太白了,蒸腾腾的,仿佛正散发着诱人的馒头香;雪落房屋,村庄就戴上了一顶顶白帽子,数不清的圣诞老人,正坐在那儿,等待着圣诞节的到来;雪落树木,每一棵树,都玉树琼枝,直把人间变仙境。若然,雪落满了一条狗的身体,那可真就是“黑狗变白狗了”;而雪落在了一只鸟儿身上呢?那只鸟儿,瞬间就可能变成了一只雪的精灵了,叽叽喳喳地叫着,在雪中狂舞。

乡村的雪啊,赋物而成形。

物有千姿百态,雪就有千百种样;所以说,乡村的雪,于静美之中,总还会呈现出千变万化的动态之美;于单纯的白中,总能呈现出无限的多样和丰富。

乡村炊烟

文/墨山草堂

在城里,时常勾起我无限思念和眷恋的是那乡村的炊烟。

乡村就散落在广袤的原野上,或向阳的山坡上,或弯弯的河道旁。错错落落的砖房、土房、远远望去,像一块块泥疙瘩趴在黑黝黝的土地上,几棵老楝树,老樟树凸现村畔,显出一派古朴与苍老。早晨或者黄昏,几缕炊烟从村庄的头顶升起,犹如阳光在一丝一丝地蒸发,线条由粗而细,色彩由浓而淡,动作由急而柔,它飘动着,向上,再向上,流浪在半空中无法落下,直至消逝。在乡村的天空上飘动的这流畅的符号和语言,布满岁月的痕迹,滋润过我的童年,萦绕过我的生活,如今又淤积在我的记忆中。

我再也不记得16年前,一位离家的学子是怎样与乡村道别的,再也无法想起当时心情。在遥远的异乡,在不大不小的城市里我接受现代文明的洗礼,“炊烟”这个土味十足的词语在车水马龙里显得一贫如洗。长途跋涉的疲惫和灰尘像旅行包一样扛在肩上,让我感到生命的沉重和岁月的凄凉。

就是在这样的时刻,我走向那个生我养我的村庄,我听着我滞重的脚步叩响在黄尘微起的土地上,一股幸福感涌上心头。故乡,我又回来了。抬起头,一眼就望见了村庄上空飘动的炊烟。它缓缓地蠕动着,懒洋洋却又无拘无束,慢腾腾却又酣畅淋漓,为村庄厚厚地涂出一片安宁与满足。它是那样熟悉,又是那样陌生。鸟近黄昏必绕树,人当岁暮定思乡。难道我已老了?可我才三十有二!也许在人生漂泊中老了一颗心?但炊烟无遮无拦地将它温馨的气息扑进我的视线我的嗅觉我的肺叶我的感受里,很快融进我的生命,我才发现,一种对故乡的思念早已饥渴难耐,就像那缕炊烟一样暗暗律动。

我的思绪不禁飞向了更辽阔更遥远的时空。在久远久远的人类历史的源头,在河流旁那块空阔的林地,在深山的某一个岩穴,炊烟就与人类相依相偎生存繁衍。人们依水而居,依火而生,靠最初的一堆篝火燃起部落原始生活。我豁然顿悟,炊烟就是乡村生活的芽啊!我熟悉的旧瓦房,童年嬉戏的院落,以及小巷里传来的狗吠,这一切都在炊烟中软软地浸泡过;炒辣椒的呛人气味,逢年过节杀猪宰羊炖焖诱人的味儿,也都被烟拌和过。那就是无垠的土地上亲人们的生活滋味。

有炊烟就有村庄,有村庄就有人家,就存在着温饱与安宁。在辽远的土地上星罗棋布地生长着村庄,大片大片的炊烟笼罩着村庄的身躯,渗透人们的肌肤、脏腑、髓血,这种过程、状态和意义,构筑了“炊烟”这个极其平凡而又意蕴广博的字眼。我在乡村度过了天真无邪的童年和少年,炊烟的襁褓让我在梦中感觉到了母亲含笑的慈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