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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的故事

2022/12/12散文诗歌

母亲的故事(精选30篇)

热情的校对员

文/宋扬

我的第一位校对员的学历为小学未毕业,准确地说,他只在学校学习了4年。他热情得让人不忍拒绝,然而他的修改意见却叫我哭笑不得。

我的新书初稿,他有许多句子看不懂。有一次,他看到我一篇文章里有“华发”一词,一口咬定“华”这个字错了。我只能苦笑着跟他慢慢解释。

不久前,我发了一篇短文在某刊上。我兴冲冲地把刊物交给他看。他看完后对文中提到的“我家失火后把房子搬到了‘大坡河’边”这一句表达了深深的不满。他说,明明是搬到了“学堂洼儿”,怎么能说是“大坡河”呢?他还试图撺掇母亲一起说服我:“菊仙(母亲的名字),你说是不是‘学堂洼儿’嘛?”母亲不愿听他唠叨,只说:“啥子‘学堂洼儿’喔,有啥子必要整那么清楚?”

我的想法和母亲差不多。写作不是允许虚构吗?又不是写学术论文,内容大多来自真实的生活就行了,哪有必要考究得那么严谨?他不乐意了,嘟囔道:“你这个写法,忽悠外地人还可以,我们村里的人看到不说你乱写呀?”我的文字咋个可能被村里的人看到呢?我嘴上“喔喔喔”,心里却不以为意。

第二天, 他把文稿交给我。几乎每一页纸上都画上了一些小圆圈。我一翻看,不禁倒吸一口凉气,汗涔涔而下。一些明显的错误当真被我忽略了---“走近”写成了“走进”,“鸭蛋”写成了 “鸡蛋”……这样的文稿若面世,是会闹笑话的。

他走过来,轻轻地说:“你看看这里有没有问题?”他指着“十万公里”的“十”字说,“依照你文中的数字,算下来并不到十万公里,而且那么短的时间跑不到十万公里,不真实!”他居然用数学的方法计算出我文字的错误,而且一语中的!这次,我羞红了脸。他建议道:“你写成 ‘几万公里’不就准确了?”我只得立即拿出红笔修改错误之处。他还指出,称秤是用右手提秤,左手移动秤砣而不是相反。他还说:“懂秤的要说你是‘黄帮(外行)’喔!”我羞愧到无地自容了。他说得不无道理,既然这是一本散文集,写的又都是自己的生活经历,是应该保证文字的真实性,我忙点头称是。

第三天,他又交给我他修改后的文稿。我把他每一处用铅笔圈过的地方都读得很仔细。我仔细思考有没有修改的必要,需要改的,我立即用红笔改掉;并不需要改的,我也不准备擦掉任何一处圈点,那是他用心留下的痕迹。

有机会了,我应该把我的第一位校对员写进我的小书中,因为, 他教给我一个道理---做事要用心!

母亲的“信仰”

文/关亚晓

我一直不清楚母亲的信仰是什么,在我们面前,她从不谈及鬼、怪、神、仙,即使偶尔应乡邻之邀一起去寺庙,她也只是象征性地上一炷香。我曾经天真地问母亲为何不求神,她笑笑说:“凡事都得靠自己。你看那么多人求神,神能忙得过来吗?”

后来,弟弟在他乡遭遇了车祸,在医院里高烧不退,昏迷不醒,医院下了几次病危通知书。这突如其来的打击,差点儿把母亲击垮。我的表嫂劝我母亲:“信教吧!信教能保你儿子平安。”母亲摇了摇头,然后精心照料弟弟。在她的精心照料下,弟弟的伤情渐渐好转。

母亲是一个善良正直的人。有一次,她去玉米地里干活,看到同村二蛋他娘要偷掰王叔家的玉米,便立刻上前指责:“亏你还是信佛的人,佛祖会让你去掰别人家的玉米吗?”二蛋他娘涨红了脸,忙解释:“我家没种玉米,孩子们太想吃嫩玉米了,我就……”母亲听后二话没说,从自家地里掰了十几穗玉米给了二蛋他娘,并说以后想吃玉米就来掰,千万别去偷。

一次,在和母亲的闲聊中,我好奇地问她到底有什么信仰,她淡然一笑,说:“不管是道教、佛教还是基督教,都是劝人向善的,可以修身养性,给人一种精神支持。不过,凡事最终还得靠自己,如果自己不努力,或边信教边作恶,那么即使有信仰,也没有一点儿用。”

回忆母亲

文/心灵驿站

回忆母亲

这么多年来,我一直想为母亲写点什么,每每提笔却又不知从何说起。快十年了,对母亲的思念越来越强烈。想起母亲,我就不由得黯然伤怀,独自泪下。想起母亲,就仿佛在昨天,依稀可见。

我的父母亲养育了三男两女五个孩子,我,我的两个哥哥,一个姐姐和一个妹妹。父亲读过早期的师范,解放后当了教师,三年困难时期响应国家号召放弃教书,回乡种地。母亲读过夜校,会识字。

我记事大概是五六岁的样子,那时还是农业合作社,总的感觉就是一个字“穷”,家家穷,我们家更穷。因为人口多,劳动力少,两个人要养活六七口人在那个年代还真不容易。劳动记工分,年终搞结算,我们家几乎年年短款。我记得每年过春节的时候,生产队分的猪肉只留很少的一点待客用,多半拿到集市上卖掉,再用得来的钱买年货。就是这样的一个家庭状况,母亲总是省吃俭用想方设法的维持着这个七口之家。

那时几乎家家户户都有纺车,但是我觉得我们家的纺车转动的时间最多。晚上睡觉前我看着母亲在昏暗的油灯下摇着纺车,“嗡、嗡。嗡”的纺车声伴我入眠,有时半夜醒来的时候纺车还在转动。一家人要穿衣,必须的纺线、织布。那时都穿的是布鞋,要做布鞋,没有多余的布做鞋底怎么办,母亲想出了好办法。她用玉米棒的外皮晒干,然后夹在布中间,再拉成鞋底,做成布鞋。这样的布鞋穿起来还挺舒服,脚底下软软的,就是不敢见雨水,玉米皮经雨水浸泡会变软,脚踩在上面就踩烂了,鞋底也就完蛋了。所以我们尽量下雨天不穿鞋,那时又买不起雨鞋只好光着脚丫子出门。母亲还教我们用玉米皮扎笤帚,既省事又省钱。

家里经常断粮,特别是春二、三月,生产队分的粮食少不够吃,往往是借别人的玉米,还人家的小麦。玉米是家里的主食,母亲总是想方设法的把单调的玉米主食做的可口好吃。母亲会做玉米面发糕,玉米面饼,玉米面面条,玉米面饸络。那时候能有玉米面吃已经很不错了,虽然也有小麦面粉,但是很稀少,十天半个月吃上一次,或者家里来了客人的时候才会吃。所以母亲总希望自己能够把玉米面食品做的和小麦面做的食品一样好吃。为了节省粮食,母亲经常用各种菜叶,树叶或者花瓣做菜。像荠菜、灰灰菜、人汉菜、酸酸菜、土油菜、苜蓿、红薯叶、榆钱、槐花、芶树花等,只要能吃无毒都可以做菜,虽然有的好吃有的不好吃,但在那时却也算得上美味佳肴了。

母亲经常教育我们,“人穷不怕,穷要穷的有志气”。我们兄弟姐妹都很听话,从来没有向父母提过过分的要求。做什么饭就吃什么饭,缝什么衣旧穿什么衣。从来不眼红别人,别人给啥也不要,更不会主动向别人要。

大概是我十一岁的时候,一天下午放学后,我回到家里想找点儿吃的,找遍厨房也没有找到可吃的东西。上午吃的搅团饭吃完了,只有两三片烧焦的锅巴,无法下咽。我可真饿啊!实在没办法,我就偷偷的钻进一户人家的厨房,拿了人家一块高粱面馍馍。我觉得挺好吃的,虽然不管饱,但是我还是能管得住自己,那毕竟不是自家的。晚上睡觉的时候,我对母亲说:“高粱面馍馍挺好吃的,咱们也做吧。”母亲问:“你看见谁吃了?”我如实的向母亲讲了下午的事情。没想到,母亲把脸一沉,“谁让你偷人家的东西,平时我是怎么说的,你怎么不记呢!”尽管我感到委屈,但是我还是保证以后不会再偷别人的东西了。母亲常说“小人谋食不谋道,君子谋道不谋食”。她常讲一些用功学习、最后考取功名的故事给我们听。所以我从小就下定决心好好念书,一定要改变贫穷的面貌。

母亲忠厚仁爱,从不与人计较。母亲常说,“吃亏就是占便宜,亲戚邻里之间要相互照应,谁都有用得着别人的时候”。所以谁家有个大事小情的她都愿意帮忙。她替村里的人家带过孩子,她说那孩子和我一般大小,在我一岁的时候带的她。那是一个女孩,刚到我家整天哭闹,肚子不好拉出来的全是黄水。母亲几乎把奶水全喂给了她,而我却只能喝面糊糊了。经过两年的精心照顾,那女孩变成了一个健健康康,活蹦乱跳的小丫头。母亲很热心,谁家里闹矛盾,母亲便主动前去调解。只要母亲能做到的,她从来不推辞。

母亲勤劳,把劳动当做了她一生的事业。年轻的时候,白天要参加生产队劳动,做饭洗衣,晚上缝衣、纺线、织布。生产责任之以后,我们兄弟姐妹都长大了,她还和我们一起参加劳动。分队的头一年,粮食获得大丰收,我们家破天荒的夏粮装了多半粮仓。二哥高兴的说:“以后我们就不缺粮吃了”。从此粮食产量一年比一年多。母亲常说:“坐着、饿着,付出着、美吃着”。有几年夏天阴雨多,好多家庭因为没有及时收割碾打,小麦长出了麦芽,无法食用。可是我们家却从来没有出现过这样的情况。母亲说,消停的买卖,谨慎的庄稼,千万不能马虎大意。我们全家齐动手,合理安排劳务,不分昼夜的抢收。母亲也跟着我们一起干,有时晚上干活时间晚了劝她回去休息,可是不一会儿她又来了,还给我们送来了夜宵。

说实在的,是母亲教会了我生活的技能,做饭洗衣、缝缝补补我都会。她教会了我生产劳动的大部分技能,收割碾打、播种管护每一样我都能做得来,而且做得很出色。母亲更教会了我做人,勤劳朴实、坚强忍耐、善良仁厚。我感谢我的母亲。

我参加工作以后,为了减轻父母的负担,家里的土地一部分给了大哥,剩下的几亩地也只种麦子不种玉米。但是母亲的劳动却没有停息,她还为我操心着那几亩地何时该防虫了,何时要浇水了。

母亲心地善良,与佛有缘。他相信佛经上所说的劝人向善的话,她向善也劝大家向善。以前我们村没有信佛念佛的人。母亲从外祖母哪哩学来佛经再教本村的人学。很快就有不少人跟母亲一起念佛。她念起佛来很认真、很虔诚。她经常问我这个字怎么读,那个字怎么念。我用普通话的发音读给她听,她说不对,应该不念这个音。其实按梵音母亲的读音是正确的。母亲还积极的筹建寺庙。她四处化缘、劳碌奔波,终于建起了两座寺庙。为方圆左近的信佛之人提供了念佛诵经场所。

我想,向善总是好事,从迷信的角度讲,可以为自己为家人消灾免难,百年后可以入极乐世界,我愿意相信这是真的。

母亲是患胃癌去世的。患病治疗期间,我给母亲准备好了止痛的药。好多人得癌症都疼得受不了,做儿女的不愿意让母亲再受这份罪。可是,母亲却从没有疼痛的感觉。她的神态很平静、很安详。去世的那天是农历的三月十九日,小姨说那天是菩萨生日,母亲是随菩萨去西方极乐了。有一天晚上,我做了一个梦。梦见我下班回家发现母亲不在,我想她一定是在武功镇的清凉寺,因为母亲经常去那里。我走进寺庙,发现母亲坐在院中的石桌旁在看佛经。我说:“妈,咱们回家吧”。母亲笑着说:“你回去吧,妈以后就住在这里了”。醒来后原来是一场梦。我愿意相信这梦是真的,那天她就是跟菩萨去了极乐世界。

我的母亲和天下所有的母亲一样,普普通通,平平常常。她做了一个母亲应该做的一切。就是在她弥留之际,她想的还是我们兄弟姐妹。她对我说:“等我病好了以后,我再活五年,你们也就都好了”。我知道,她是怕给我们增加经济负担啊!可是她走了,走的太匆忙,做儿女的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兄弟姐妹们这几年的日子才刚刚好起来。总希望能够让父母好好地享享清福。我还打算带她去法门寺转转,等我买了房子接她过来住。可是,她却去了,这将成为我永远的心痛。

母亲啊!如果有来世,你还是我们的母亲,我们还做你的儿女。

2012·1

记忆里的栀子花与母亲

文/begone

我曾在别处说过,我是一个让母亲心疼的孩子。

——写在前面的话

在一好友空间看到普利兹克奖得主王澍的一句话,“我是一个文人,碰巧会做建筑而已。”我在想我们在各自的生活里,是不是也只是暂时的扮演某个角色而已。而那个最最本真的自我,是否早已埋藏在了性格与灵魂的最深处,不见踪影。

像我这样的一个年纪的孩子,大多怀念童年的美好,怀念那些无邪的笑靥,怀念那些卷着裤脚打着赤脚一起玩耍的伙伴,怀念小时候的自己。我也怀念啊,怀念老屋前的栀子花,怀念母亲在水杯里插上栀子花后满屋的清香。

在我记忆里,和大多数的人家一样,老屋前有一块大空地,当地的方言称之为“台子”,家家户户都都希望自家的台子越大越好,仿佛那象征着某种地位的高低。这样的一块台子,于那时的我们是一块圣地,因为足够大,所以我们能在上面打弹珠、“斗鸡”、“跳石子”、跳橡皮筋、踢“火烧云”,等等等等。想想那时的我们玩的多么有花样啊,那又是多么的快乐啊。快乐,好久没有真正的体会过那样的感觉了。

我真的不是一个喜欢花的人,对于花、草、树木,直到现在的此刻,我依旧不敢肯定的认出某种花,不知道这是不是也叫做另一种“花痴”。可是,老屋前的那一棵栀子花树,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在我记忆里悄悄的占据了那样让我难以忘怀的地位的。我依稀记得,我家前的那颗栀子花树开的花特别大、特别香,隔壁家的姐姐都曾在我家树上摘过。当然,她是问过我,经过我同意的。因为,母亲每天晚上都会去数那树上的花朵,多了少了,都是逃不过她的眼睛的。现在想想,母亲也是一个爱着栀子花的人。

我一直觉得自己是一个传统的中国男人,有着传统的礼教思想,当然这里的传统礼教不是那些古老的三纲五常,而是书本上称为“思想道德、文明行为”的东西。这些东西的植根,应该得因于外公的。从小学三年级开始,父母就外出打工,而我则去邻村和外公外婆一起生活。记得小时候,每天都会有一堂“思想政治课”等着我,而上课的老师就是外公。我想我应该是要感谢他的,要不是他从小管教,我不可能在童年的大多数记忆里都被周围乡亲们称赞,他们的称赞都会提及到两个词语“家教”和“懂事”,可能这是那时的农村人所认为的最好的两个词语,我也同样喜欢着。我喜欢别人夸赞我是一个有着家教的孩子,夸赞我是一个懂事的孩子。而母亲,在我后来长大一些后的记忆里,曾不断的跟我说过,她很庆幸我是一个有着家教、懂事的孩子。现在想想,那时的我作为一个“儿童”,好像也“被留守”了一把。

后来,到了初中。父母都回来了,据说是在家里长辈的劝说下回来的,而理由就是我。因为,我上了初中,大了,担心我不受两位老人的管教了,担心我变“野”。而事实证明这是明智的,因为我的一位堂兄作为对比很好的证明了这一点。当然,这是从大人的角度来看的,而那位哥哥曾经,也将永远会以我儿时的崇拜对象活在我的记忆里。

也就是这样的时候,像所有的有过外出打工经历的农村人一样,回家拆掉了老屋,建起了新的两层楼房,砍掉了那颗栀子花树。当然,那时的我也是相当的高兴,甚至是兴奋的,所以完全不会感觉到栀子花树已经不在。因为,我终于可以在家里爬楼梯了。那时的我,当然不可能想到多少年后我会如此的怀念老屋的格局,怀念老屋前的那棵栀子花树,怀念那白色的栀子花。

随着时光的流逝,我慢慢长大,而记忆里衡量一个人大小的似乎不是年龄,更多的而是年级。读书,成绩,成了母亲对我极为关注的一个方面。庆幸自己在成绩这条路上,并没有让只上过小学的母亲失望。在我的记忆里,母亲不止一次的跟我说过,她和爸爸一生都是农村人,而这辈子最大的追求就放在了我的身上。她说,她希望我好好读书,将来走出农村,不要像她那样一辈子都过的这么苦。她还常说,我的努力,是她甘心吃苦的唯一理由。

记得,第一次高考,说好了不让母亲来学校看我,可她还是来了。她带我去学校外面的馆子里吃饭,像母亲这样一个地地道道的勤俭的农村人,是万万不会想到自己去下馆子的。她怕我生气,一路上跟我解释,说是自己本来在田里捡棉花,可是乡亲们都说她怎么不去陪我考试,说得她不好意思,就来了。我无意考证她是否撒了谎,我想那也没有必要。

可惜我第一次的高考是失败的,我选择了复读,她对此极为支持。我感谢她,因为复读对于一个普通的农村家庭而言,经济上是一个不小的负担,再加上我的失败对她心灵的创伤。好像记得我因为分数太低,去复读光“调节费”就交了3000多,再加上高四一年的各项费用,我一直觉得那对她是一个很大的负担。后来,她告诉我的还是那句话,只要你自己努力,我就心甘情愿的吃苦,在田里哪怕累死,我心里也是高兴的。

我也是有过叛逆的,像每个青春期的孩子一样。记得高二那年,不管母亲说什么,我总是喜欢跟她对着干。对她说话,也总是粗声粗气的,甚至蛮不讲理。她好像也是发过火的,但很少很少。后来,她告诉我说,你每个月就放两天假,我舍不得跟你吵,就由着你了。还有后来高四,因为手机被没收而跟班主任对着干,她也是费了不少心的。还好在那样一个总体成绩不那样突出的班级里,我在班级名次上占据了很大的优势,各科老师都帮着我说好话,事情很快就解决了,而她也就省了不少心。

我还记得高一那年的平安夜,我打电话给她,告诉她今晚是平安夜。还记得,那年我故意借同学的MP3带回家,就是为了让她听一首歌,周杰伦的《听妈妈的话》,然后让她猜歌名。我想,那时叛逆的我,也还是没有忘了送给她些些欣慰与感动的,但我深深的知道,这与她给予我的那样一份爱啊,是远远的不够的。

2010年的夏天,应该是她这辈子最高兴的一段时光了,因为我高考的分数超过了湖北省的一类重点线,也就是说我过了“一本线”。这真的是一件值得她高兴的事,虽然现今的我深知就读的这样一所一本学校,并不是多么大的荣耀。可在她所有的记忆里,这应该就是一种无上的荣耀。假若真的如此,我愿意这个谎言继续下去,至少让她也可以多高兴一些。若这是一种自私,那就原谅我这卑微的自私吧。我相信,我是不会让她失望的,我又怎会忍心让这样的一个人失望呢?

也许从2010年的9月开始,从我踏上湖北开往徐州的列车开始,她的心就对另一块地域、另一个地名产生了无比地牵挂——徐州。她常说自己老了,好多东西都记不清了,甚至连简单的计算都不灵活了,在买菜的时候都不会算账了。我知道父亲不是一个温柔的人,而她常常只有把苦水像我,她至爱的儿子,吐露了。可我是一个内向的人,哪怕是在她的面前,我也没法对她展示我的温柔与体贴。我一直觉得她过的很苦,可她总是说,只要我努力,她就情愿吃苦。

大学开始,我像一只被束缚了多年的风筝,突然挣脱了握在她手中的线,一学期就给她打过两三次电话。她说,她那个时候天天都在想我,在担心我。毕竟,这是我第一次离家千里之远。后来,也许是我懂了一些道理,我深深的记住了那样一句话“你不想家,可是家里人在想你”。我开始一周给家里一个电话,有时候接电话的是爸爸,都不善言谈,说不上几句就挂了。可我还是相信这样一个电话能让她安心,哪怕并没有听到我的声音。

每次跟母亲讲电话,她总会说到三件事:1、好好学习。2、做人圆滑点,跟室友同学处理好关系。3、照顾好自己,钱不要省。而第三件事则往往是以代爸爸交代的口吻说出来的。我说了,我是一个让母亲心疼的孩子。因为我一直觉得自己在大学里的学习不够努力,我的同学关系处得也总是不好。她说过要我学着圆滑,可惜我是学不会的,也是不愿意变成那样的。我知道,她是吃够了老实的亏的了。

母亲的生日就快到了,按照西方的习惯,似乎是要给母亲送上一束康乃馨的,可惜以前的我从不曾送过她花。而现在的我,也没法送去一朵花。

假若可以,我倒是愿意给她送上一只栀子花。

母亲打的那碗荷包蛋

文/风醉云跑

母亲打的那碗荷包蛋

风醉云跑

出来工作已经二十多年了,吃过的美味说来亦是不少,但最香、最令自己回味无穷的,还是母亲打的那碗荷包蛋。

刚参加工作那阵,关中农村的经济还比较落后,家家户户日子过得紧巴巴的。虽然左邻右舍都养着鸡,可一个鸡蛋能卖不少钱呢!不过节、不来人的,谁能舍得去吃上一个?油、盐、酱、醋可都指望着那平日里积攒下来的鸡蛋哩!在我的印象中,能吃上一次鸡蛋那简直就是一种奢望。

每年春节,母亲总要事先留上十个八个鸡蛋,把它藏在瓦罐中,小心翼翼地盖上盖子,但还是总觉不放心,临走了还得在盖上压块砖,生怕出现什么状况。一切准备停当,接下来便是扳着指头算计儿子回家的日子

老家远离城镇,班车又少,每次回家,顺利时倒上几次车,花上八、九个小时即可到家,遇到特殊天气,班车发少了,那就成了一个说不上来的事了。从县城发出的第一趟班车是凌晨5点左右,过村上时大概在凌晨5点半左右。为了能赶上第一趟班车,母亲4点多就起床,开始生火,做荷包蛋。我总是在吧嗒吧嗒的风箱声中穿衣起床。

“多睡会!”母亲总是心痛的责怪着。看着母亲被炉膛里窜出的黑烟呛得泪花闪烁的的眼睛,心里有千言万语竟不知从何说起,只是使劲地拉动着风箱,任火苗儿在炉膛里肆意地舔着那口大铁锅。

母亲做的荷包蛋说来非常简单,把鸡蛋打破,把蛋黄连同蛋清放进锅里,煮到八九成熟,连汤带蛋舀入碗里,再给汤中加点儿盐,其余的什么调味品也没有。今天看来不免显得太过简单,但我每次都吃得津津有味,就像在品尝一种向往久许,却从未尝过的美味佳肴。

“往完吃,往完吃。”母亲总是在旁边唠叨着,“别剩,把汤也喝了”。在母亲的监督下,我每次都会将那一碗荷包蛋一扫而光。我心里非常清楚,不碗儿见底,母亲是不会答应的。其实,一年到头,母亲自己也舍不得吃上一个鸡蛋。

现今,鸡蛋早已不是什么稀罕之物,它和美味佳肴、山珍海味沾不上一丁点儿边。女儿每次回家也总是以各种理由拒绝吃母亲做的荷包蛋,但我和爱人年年都吃,一年比一年吃的有滋有味。母亲依旧是笑眯眯地看着我们,直到将那碗荷包蛋吃光喝净。

每次走时,饭菜总是要剩下的,但这荷包蛋却未曾剩下过一次。我知道,只有吃完它,母亲的心里才会更踏实。

母亲打的荷包蛋已经品了二十余年,自己却没有感到丝毫的厌倦,反而是“岁月流逝香更浓”。

我相信,我的女儿长大成人之后,她也一定会像我一样,喜欢上母亲打的那一碗荷包蛋。

菊兰

文/大刘

在乡下,女人家的名字几乎与其生命同时入土,无论她生前有过多大功业,墓碑上都只有某氏老孺人的称谓,这样的习俗实在不公。母亲去世已十五年,也许过了我们这一代,她老人家的名字都将要消失在世俗的风尘里。我希望我的儿孙们不要忘记我的母亲,并记住母亲的名字:菊兰!

母亲曾告诉我,外公祖家在省城南昌。建国初期,百业待兴,母亲一家随外公所在的建筑公司从南昌迁入赣州。父亲师范毕业那年,正好分配在赣州工作,他们从相识相恋到结婚,并生了大哥和大姐。三年困难时期,父亲因一时冲动,申请调回老家,母亲便丢掉工作和城镇户口落户于瑞金。那时,农村的境况并不比城里好,不久父亲便意识到了当初抉择的错误,可已回天无力。随着二哥二姐的问世,家里生活极其困难,尽管如此,父亲还在,总算有的依靠,母亲便从点滴农活学起:左手拿镰刀,喉下换肩……把全村人都逗笑了。

1972年的冬天,承载着父亲灵柩的车子从马路上缓缓驶进村子,我正在一棵树上奋力摇着枝叶。大人们张望着越来越近的车子,我和村里的小孩一起喊着:来了,来了!来了什么呢?那时我根本就无意识那就是我那永远不能再站起来的父亲,更不知道这将意谓着什么。大人叫我跪下了,我还在东张西望着,还是长叔硬把我给打哭,流的也并不是丧父的泪水。那时,母亲心里的那种悲痛与绝望我浑然不知。

父亲去时母亲才三十余,家里有我们张嘴要饭吃的兄妹六人,小弟还未断奶,仅有的一间老屋才十余平米。当时,母亲还有好出路:回赣州恢复城镇户口找回工作,父亲生前单位答应安排她上班,改嫁……只要她一狠心,哪一条出路都能摆脱吃苦受累,可哪一条路都将是我们的绝路!

几乎所有人都说母亲要走,包括已故的父亲,以致在临终时绝望得连一句希望的话都没留下,这是母亲最伤心、失望的地方。然而,母亲毅然决然地留了下来,为我们撑起了这个家,为我们撑起了一片天。

起初,母亲只有一个念头:不能让他们饿死、冻死,得把他们养大。我根本无法想象,母亲当初哪来那么多的力量与勇气。白天行尸走肉般参加生产队的劳动,夜晚哑哭无声愁肠百结,丧夫尚且痛,危机已四伏,家徒四壁。孩子小,劳力少,挣不到公分,分得的口粮少得可怜,大人小孩经常饿得嗷嗷叫。怎么办?开荒。那时,明的搞自留地是不行的,母亲只好偷偷的在别人不敢去的坟地上、偏僻处种点农作,到了夜深人静的时候,母亲挑着粪桶到生产队的茅厕里偷得几担农家肥,麻着胆子去管理“资本主义尾巴”。有几回,她听到较大的“动静”,全身起了鸡皮疙瘩,也不敢不顾粪桶而逃。

小弟三岁那年患了一场病,百药不侵,犯起病来,浑身抽搐,缩成一团,直到连医生也怕碰。母亲一个人在医院跑来跑去,东拼西凑来的钱很快用完,还欠着医院几天的药费,医生感到没什么希望了,就动员母亲放弃,可母亲坚决不同意。孩子一边在医院打针,她一边在打听偏方。后来,还是在广东来的一位游医那讨得一济偏方,小弟才算捡回了一条性命。而我们,总算是捱过了漫长的黑夜。

……就这样,我们一家在风雨中艰难地趟过了一个又一个沟沟坎坎。因为家中没有劳力,大哥大姐早早的失学了,因此,我们的口粮也分得多了一些。后来,分田到户了,我们渐渐长大了,苦日子总算熬到了头。紧接着二哥考上了林校,我考上了师范,老四考上了师范,大哥娶亲了,母亲做起了奶奶了,喜事一个接一个的来,母亲的脸上才真正有了幸福的笑容。

好景不长。就在我们的生活日趋好转的时候,一场疾病缠着母亲不放,直到她生命的最后一刻,她还经受着浑身的抽搐之痛。我这个苦命的母亲,当初因家庭困难,没日没夜的为我们愁吃愁穿,历尽艰辛,到头来,我们为你花的钱却是吃药打针,住院开刀,你怎么就这么没有福气哟!

国庆期间,赣州的舅舅们来了,看到他们苍老的样子,我心里不禁愧疚:这就是我们的父辈呀,如今他们都要老了,我们为他们做了什么呢?在母亲的坟前,舅舅们一声声的哀喊:大姐啊,我们来看你来了……声声呼唤,亲情涌动。

我知道,每一个父母都不会在意儿女们为自己做什么,只求得到心灵上的安慰。母亲,您在那边还好吗?我们想念您。您的儿孙们没有让您失望,您的两个孙子都读大学了,老四当了法官,博士了,我们呢,也托您老的福,大小均安。

“子欲养而亲不在”,我们空余悲痛与怀念。我希望我的儿孙们永远记住这个不乏伟大的母亲:万菊兰!

为母亲找“芳华”

文/余平

母亲年轻时在部队文工团工作过,擅长舞蹈,如今母亲已年过花甲,有时候她也会怀念走过的青葱岁月,心中依然泛起了涟漪。

前些天,母亲把她在部队时拍的照片拿给我看,那时的母亲扎着马尾辫,穿着军装,清纯而美丽。母亲笑着对我说:“虽然已过去了这么多年,这些老战友的名字我都能喊得出来,我们军营的6位女生还被大家称为‘六朵金花’哩!”

参军是母亲一生最骄傲和快乐的事,听母亲回忆过去的事,适时地给以赞扬,那是一种精神上的孝。母亲沉浸在过去的时光,一脸的陶醉,我突发奇想,何不让母亲的老战友聚一聚,大家一起共叙友情,共同追忆青春,那该是一件多么美妙的事。根据母亲提供的信息,经过多方努力,我终于联系上了母亲的近二十位老战友,不少老人表示即使是坐飞机也要赶来参加聚会。

临到同学聚会,我发现母亲心事重重,我关切地问母亲是不是身体不舒服,母亲不好意思地说:“老战友要见面了,我想去美容院做一次美容,这样看起来也年轻些。”母亲一直是爱美之人,无奈岁月在母亲的脸上留下了太多的痕迹,母亲怀念青春、向往美丽,她愿意去美容院做美容,这让人欣慰,我非常赞成。过了一会儿母亲又顾虑重重地说:“我这么大年纪了还去美容院,会不会被人笑掉大牙啊?”我告诉母亲,现在时代不同了,老年人做美容也不是什么新鲜事。我答应母亲陪着她去美容院做美容,母亲听了这话才心满意足地点点头。第二天我们来到美容院,美容师精心为母亲做了面部祛斑、除皱、嫩肤等一系列美容项目,母亲从美容院走出来,显得容光焕发,年轻了十多岁。母亲高兴地说:“青春的感觉真好!”

到了战友聚会那天,几十年未见的老人相互拥抱,场面激动人心,很多老人当场老泪纵横。母亲兴奋地对我说:“见到老同学,回忆起部队文工团的时光,我觉得自己仿佛是刚走进部队的新兵,青春离我如此之近,我真快乐。”看着做了美容的母亲面色红润,光彩照人,我真诚地对她说:“妈,您是战友聚会中最青春的一个人。”

一碗牛肉面

文/李俊辉

周日一大早,我在体育场晨练时,父亲打来了电话,急切地叮嘱道:“你们中午回来啊!”父亲的话语简短而殷切。因女儿高考,前段时间也没顾上回家探望。父母年龄越来越大了,在情感上也更依赖儿女了。

一进家门,父亲就和我们讲述近段时间他晨练时的见闻,中间还眉飞色舞地插入他学习中医的心得体会。

母亲在一边絮絮叨叨地“告状”:“现在天亮得早,你爸早上三点钟就要去公园占位置!”

父亲佯装生气地看了母亲一眼,说:“你腿脚不便,在家多睡一会儿再去也不迟!”

“知道你们今天要回来,你爸起了个大早,骑车子去北窑买牛肉。我说你闺女就在那边住,让她带回来不就行了!你爸不听,说孩子们工作辛苦,一年四季忙,让他们多歇歇……”母亲这边说着,父亲已迫不及待地下厨了。

“中午做你们爱吃的牛肉面!”父亲的话音还没落,厨房里已传出叮叮当当的交响曲。父亲的手艺还是那么老道,面筋道耐嚼,肉软烂酥香,汤鲜美可口,配上翠绿的荆芥,色香味俱全,让人垂涎欲滴。

回家的感觉真好!在父母眼里,我们依然是长不大的孩子。记得有部电视剧上说:一个家庭好比一头大蒜,父亲是蒜柱,孩子们是蒜瓣,母亲就是那层蒜衣, 蒜衣紧紧地把蒜瓣包裹住,那才是一个完整的家。我们都是普通人,每天为了生活四处奔波。可是,只要推开那扇熟悉的家门,父亲的戏匣子仍在吱吱呀呀地唱,母亲在抹东抹西,心里便踏实了。

此时此刻,我多想让时间在这停留,让幸福在这里凝固。

爱的记忆

文/牵马岭

是谁给我生命,给我爱,给我力量?是我的父母、哥哥和姐姐。童年和少年那些爱的记忆,历历在目,历久弥醇,永远不会随着岁月的流逝而泯灭……

我出生时,接生婆来到我家接生。家里没有钱,母亲根本上不起医院。我在母亲肚子里就营养不良,出生时,接生婆倒提着我不断拍打,我才缓上一口气,开始啼哭。我出生时太单薄了,皮包骨一样,待我缓上一口气时,奶奶把我抱在怀里。如果没有奶奶传给我的体温,这个世界上,将没有人知道还有我这个人。

母亲生我时,已是高龄。所以,我小时并没有吃足奶,母亲咀嚼高粱米,吐出来后,再一口口喂我。因吃不饱,我在周岁内经常夜里哭闹。当时,母亲在棉花厂打零工,贴补家用,大姐二姐就轮番背着我,哄我直到睡去。因背我,二姐的两个小手指已扭曲变形,现在仍旧是弯的。

父母生育我时,低标准的时代刚刚过去。母亲把仅有的干饭留给孩子们吃,自己喝稀粥,一家几口人,一大桌子人吃饭,苦苦度命。现在我与哥哥姐姐在一起时,回想到我们能从那个时代活过来,真是不易。

记忆中,母亲起得最早,她会将厨房里水缸中的冰凿开,因为水都结冰了。母亲拉风匣,做饭,要做一大锅的饭,不但要满足家中老小早上吃的,中午上班、上学带的,还要留出中午吃的。冬天早上,被窝是热乎乎的,我们怎么愿意起来呢?母亲就把烀好的地瓜,分给我哥哥姐姐们每人一根。好香甜啊!

母亲在炒黄豆时,总是把没有加盐的给我装满衣兜。然后,我跑出去到街上跟别的孩子玩,一边吃,一边玩,多数时是一种炫耀。我总是盼哥哥姐姐参加运动会,因为哥哥姐姐们往往在比赛中取得好名次,给我拿回奖品--饼干。那时的饼是真正的、纯粹的"饼干".没有任何其它成分,完全是白面与水的压缩品。那是我的美食。

我有时会骗母亲说自己嗓子疼,要一角钱去村中医生那里买几片含片(润喉片)。医生也不问我什么病症,就给我几片含片。那含片非常甜。长大后,我才知道,母亲是知道我当时说了慌的。

一年地震,我才会站着,不会跑,母亲一手拉着姐姐,还要用背背着我向处逃。晚上就住在简易的地震棚。我小,奶水又不足,夜里冷,母亲就把我放在她肚子上,用体温焐着我,直到天明。

姥姥家在大山里,离我家有8里地。一年冬天,母亲去那串们,我自己悄悄离开了家,沿着雪路,去那里寻找母亲。那时我才五六岁的样子,知道这条路一定能到达,但直感觉是越走越远。待进了村子时,突然感觉太暖和了。是因为小村在大山里。当时那种激动的心情溢于言表。母亲正好出来,我到底找到了母亲。我的"失踪",给家人吓坏了。

那时的冬天,不知为什么那么冷。即使穿着厚厚的棉鞋,我的脚还是得了冻疮。母亲就在院子雪地里,采来辣椒枝和茄子枝,一起用热水煮沸,坚持每天给我端来洗脚水,直到我的脚痊愈。

村中有人家的老人去世,母亲怕我吓着,不让我出门,结果我还是悄悄跑了去。进去一看,一位逝者,身着丧服,停放在屋地上,肚子上放着一个酒盅,里面装着高粱。回来后,我就吓得没魂儿一样,母亲抚摸着我的前额,不断地念叨:"错儿来了,错儿来了"找来医生看,忙活坏了,后来总算好转过来。

细粮是仅靠父亲每月能分到一点点。面不很白。我对母亲说,如果每天能有一次细粮吃,我宁可不吃菜。可是这,对于那个时代来说,只是一个美好的幻想。

在我四五岁的时候,一天,我用小锤子将哥哥的后脑勺,凿了个小口子。我吓坏了,就和小伙伴们跑到大沟里去了,也忘了回家,在那玩了一大天。母亲用土法,给哥哥伤口处用涂上烟粉(就是过去那种搽在脸上的香粉),又用布条缠了缠,就算包扎处理了伤口。哥哥没告诉说我打了,因为怕父亲打我。

小时,母亲总会带我去亲友家串门。我的姨姥家里有个巨大的纺车,可以织布。在我的印象中,整个一间屋子的地上,机器都占满了。

我家院子里的蔬菜吃不完,父母就让我把韭菜、黄瓜、豆角这些时令菜,分送给前后院的贫困户。我家后院有一家老人,无儿无女,他家剪羊毛时,我也常上他家帮助抓羊和扶羊。

一年秋天,我家被村中安排驻军(可能因为当时我家是五好家庭的缘故吧),这支部队的领导们,在我家拍电报,写材料,开会。抽空还要帮我家挖菜窖,在挖的过程中,我由于好奇在边上看,他们就把我扔到菜窖里,然后再把我救上来。我开心极了。在部队走后,母亲问他们喜欢什么花,要赠送给他们,他们选择了三盆紫色的菊花。

大姐姐小时候,缺营养,吃不饱,更别提吃到肉了,奶奶从地里挖出田鼠来,给姐姐烤田鼠肉吃。大姐说小时吃起来,自然是很香的,不过现在,看街上的烤肉串就会呕吐,总会想起那段苦涩的记忆。

为了能给家里多挣些工分,好让年终时家里多分红,二姐姐只读到初二就不念书了,她每天与生产队员一起下地做农活,拾棉花,包花生。一个生产小队的队员每人前面一麻袋的花生,看谁包得快。二姐的手指早已包破出血了,所以,只能用牙来咬破花生皮,一个个这样地咬。咬。咬。

上小学时,学校的书桌没有放书包的地方,父亲用高粱秫秸为我穿了帘,这样我就可以将书包整齐地放在书桌里了,我心里美极了。

我在读小学四年级的时候,嗓音还有些尖细,偶尔招来五年级同学的取笑。我母亲的表哥的女儿,与我在同一个年级,她讲仗义,敢于和高年级的同学讲理动手。在她的帮助下,再也没有人敢欺侮我了,我能安心并有尊严地学习。三十年过去了,我们始终没有再见面,我只知她嫁到某村去了。不知她现在生活怎么样了?

我读小学五年级时,转到乡里小学,离家有三里地。一年学校要求学生带家畜粪--牛粪、马粪,作为实验田肥料。我背着从养马的亲友家里,装的半袋马粪去上。路上遇到陌生的驴车车主,他是位好心的老爷爷,看到我们四个小同学都很吃力,就把我们背的粪袋子,放在车上,让我们也搭乘驴车。

我在乡里读小学,姐姐上初中,家里只有一台自行车,上学放学姐姐就用车后面带着我。出村子还有一个大山坡,上去得推着,下去时又很陡。当时还是沙土路,路边沙子成堆,稍有不慎,就可能拐进沟里,姐姐真是辛苦了……

玉钥匙与玉锁的情感

文/波波

那是一个相对偏远的地方,贫穷让那个地方的人们很渴望走出那个穷乡僻壤。而她就是那个小村庄里出类拔萃的一个女子,对于她来说,她就像是一只待飞的孔雀。她用《诗经卫风·硕人》里的诗句形容,一点也不差分毫,真是: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她不仅长相没的说,而且是这个小村庄里唯一一个上过高中的女子,在那样的一个地方,高中生已经是相当的“高材生”了。而是她是为数不多的去过省城的女孩子,那次是因为参加一次全省的作文竞赛,她获得了二等奖。

于是,村庄的所有的人都说:这丫头是有福相之人,她应该有在走出大山的命运,应该去享受外面的美好的世界。所有的大姑娘小媳妇的,都经常用一种羡慕的目光瞧着她,仿佛她已然是一个城里人了。可是大家做梦都不曾想过,她竟然暗地里喜欢上了本村的一个小伙子。对于她来说,他具有真诚、吃苦、爱她,有这三点她就很满足了。

一直在大家的羡慕之中看着自己的闺女出落的如此美丽,作为母亲她当然希望自己的女儿嫁个好人家。“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这个穷山沟的日子作为母亲的她是最清楚了,她不想自己的闺女重走自己的路,重遭这份罪。母亲内心也是很挣扎地落着泪对她说:“还记得你上次去参赛的事情吧!那次你回来后,县教育局的局长的儿子就来提亲了,走出这个穷山沟吧!妈是过来人,妈是穷怕了,想当年如果咱们家有钱的话,你爸的病说不定还有得救。妈操劳了大半辈子了,妈希望你为了你的幸福,还是和那个穷小子断了吧!况且那个教育局的局长的儿子也是一表人才,看样子人也不错,对你也是真心的喜欢的。”

最终还是没有拗得过母亲,看着母亲那深深的皱纹和一脸的粗糙的皮肤,还有那略微有些驼的背,她还是答应了那门亲事。

送女儿出嫁的那天,小村庄里很少来那么多的人,那么多的车,村里的老人可以抽上带嘴的香烟,小孩子们可以吃到基本上见都没有见过的糖和巧克力。所有来看热闹的人都为她能走出穷山沟而感到高兴,唯有那个他站在远远的山梁上,静静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也许心中有无限的悲伤,但是更多的是一种无奈和祝福。

也许在整个人群里,最激动最兴奋的应该是她的母亲了。当看着她穿着那么漂亮的婚纱,眼看就要走出这个穷凶极恶的地方去省城过舒适生活的时候,母亲的脸上露出的是久违的开心的笑,在她看来,女儿终于是熬出头了,她们母女俩以后的生活应该是幸福与舒适的吧!。

岁月会让很多事情还原成本来的面目,记得有句最经典的台词是:时间是最好的老师,它带给人的不一定是可以忘记伤痛,而是可以把任何人带进坟墓。

当岁月让她的容颜慢慢老去,当时光让她的青春不在,当初识的幸福于甜蜜幻化做了虚无,她还有什么可以留得住这个纨绔子弟的心呢?花是有花期,女人也是有花期的,关键是她的老公是不懂得欣赏她的。当老公从开始的日夜守候到很晚才回家,再到最后甚至整夜不回家。她的美丽也如同她的心一样,慢慢的冷了下来,那种寒冷比山沟的冬夜更冷,是一种痛彻心扉的寒意。

虽然这里的房子很宽敞,但她却越来越孤单,无聊的时候,她会听很悲伤的情歌,直到听到自己泪流满面。人生就是一个选择,她永远无法想象她如果执意与他在一起,是不是现在会过得幸福。

一天,母亲进城来看望她,母亲知道她的哭,也暗自落泪,只能宽慰她说:谁叫咱家穷啊!人要知恩啊!谁给你这么优越的生活啊!这就是命,好好的生活吧!同时,母亲还带来了一个关于他的消息:他自从她出嫁后,就独自进城打工了,他当时真的是不要命了,别人工作10个小时,他工作16个小时。好不容易赚了点钱的他,准备在城里盘下个门面做点小买卖。可谁曾想竟被一群无赖盯上了,歹徒抢走钱的同时,歹徒发现他脖子上有一个玉石做的钥匙,为了和歹徒争夺这个玉石钥匙,他身上被刺了5刀,险些丢了小命。母亲说那一定是祖传的,要不他不会那么的玩命的。

她终于忍不住流下了眼泪,是那种撕心裂肺的哭声,很久很久都无法停下来。

母亲以为她还是挂念着他,于是宽慰她说:看来你还是忘不了他啊!也许当年是妈错了,不过妈也是为了你好啊!如果你还牵挂着他,那就跟妈回去看看,也了了你的一片心思。不过,他对你也不实诚,如果他对你是真心的,那他当年就应该把那个值钱的玉石送你做定情信物

她的目光突然有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异样,她没有正面回答母亲的话语,而是缓缓地解开自己上衣的纽扣。只见她的胸前,挂着一块晶莹剔透的玉锁。

看着眼前伤心落泪的女儿,母亲似乎也在那晶莹剔透的泪珠中找到了一丝愧疚,母亲也是老泪纵横。

因你而生,为爱而死

女孩卞舟,今年14岁,生于四川,长于四川。

1岁那年,卞舟偶然的一次摔倒,让全家陷入了愁苦中。家人本以为只是很普通的摔伤,但从医生凝重的脸色上预感出了不祥。果然,当医生把诊断书递交到他们手中,诊断结果栏里赫然写着:严重骨质脆弱关节松弛,俗称“脆骨病”。通常来说,这种病分为儿童型和成人型,迟发者病情较轻,多数都会存活下来。但儿童型且早发者,病情往往严重,很难活下来。

自那时起,卞舟母亲的神经便高度绷紧了。为此,她辞掉了自己的工作,时时不肯离开卞舟,就连夜里睡觉,也和丈夫轮流值班照顾,女儿一个不小心的翻身,便会导致骨折。一次,她刚转身拿热水瓶,卞舟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她便自责起来,狠狠扇了自己几个嘴巴子。

就在小卞舟神奇地活到5岁那年,卞舟的父亲在一场车祸中永远离开了人世。天塌了,只有卞舟的母亲一个人顶着。为让卞舟补充营养,还有不定期的检查治疗费用,卞舟的母亲做数份兼职工作,甚至卖过血,硬是用母亲那颗天下最仔细的心,没让卞舟发生过一次意外。

卞舟6岁上幼儿园,母亲天天接送,日日伴读。卞舟很懂事,平时小心翼翼。

10岁那年,母亲答应卞舟一个人去学校。她从女儿的眼眸里,看到那种让她不得不相信的坚毅。卞舟对她说:妈,你放心,我真的会万分小心地保重自己。我因你而生,就会一直活下去。

3年间,卞舟不敢与同学们去操场上嬉戏,不敢和同学们一起上学放学,不敢去逛街……她不羡慕热闹,不向往繁华。因为,她担负着一个重要的任务,不敢辜负一颗爱她的心。

就这样,13年来,卞舟一次意外都没发生过,即使独自上学的3年间亦如是。特别是2008年汶川地震时,当很多同学慌张冲出教室,惟有卞舟,异常平静地慢步走出了教室,轻轻下了楼梯,缓缓来到操场上。很多了解卞舟病情的人,都说是奇迹——难为这样一个小女孩,能天天时时地如此小心翼翼。很难想像,这得将神经绷到什么样的程度。

2011年春天,意外却发生了,卞舟因为重度摔倒,病情再度严重起来。很多人都奇怪,十几年的生活,练就了卞舟泰山崩于前亦面不改色的本领,这次怎会“马失前蹄”?

原来,那天是卞舟的生日,母亲买了个生日蛋糕,就在横穿马路时,一辆疾驰而来的车快要撞到她。卞舟看到立马飞奔过去,将母亲拉了过去。车几乎擦着她们的衣角驶过,因为剧烈的运动,卞舟跌倒在地。

有人问卞舟,这么多年来,别人都说你练就了无论发生什么事情你会保护自己身体的本领,这次,为何连想都没想就扑了上去?

卞舟说:我那么小心翼翼地保重自己,是我一直不敢辜负母亲从我小时候就疼我爱我的那颗心。对于我来说,我因母亲而生,亦可以为母亲而死。因为,我一直活在她的爱之中。

窘迫

文/杜强

小时候村里经常有讨饭吃的乞丐,人们称他们“讨吃子“,有的挨门逐户要米要面,他们到了农户的院中,看到年老的,就会喊着:“大爷大娘帮帮我吧”;看到年轻的就会喊“大哥大嫂帮帮我吧”。还有的“讨吃子”他们能说会道,到了你的院子中,先来一段“莲花落”,然后再开口要米要面,看似公平合理的。那时村里的文化活动单一,听“讨吃子”唱“莲花落”也是村民们喜闻乐见的事情,因此每当有这般要饭的“讨吃子”,人们还是很喜欢的,没事的村民们会跟随着“讨吃子”挨家挨户听着他们唱的“莲花落”,有时还提出自己要求的曲名,一般只要他们会唱,都会满足村民的要求。这样的“讨吃子”总是比那些不会说唱的在村里受欢迎,要的米面就会多了不少。

村民们尽管也是缺衣少食,但也会抓上一把莜面或白面放到他们的口袋中,母亲心软,看到这些“讨吃子”,总是用小碗从泥瓮中挖面,母亲说这样比用手抓面要好点,没有看不起他们的意思。她体会过穷人的生活,知道穷人也有自尊,应该受到尊重。

母亲是一个富有同情心人,她喜欢帮助别人,在帮助别人时,自己得到满足。“他们没办法,如果有一点办法,谁愿意低声下气去讨吃。”这是母亲每次给“讨吃子”挖面后说的一句话。

父母最困难的时候,好像是1961年,那年父亲因“布病”不能下地劳动,自然没有工分可挣了,只有母亲出去挣工分,家里有三个孩子,吃饭都成了问题。

这年的过年,家里只杀了一只公鸡,三个孩子眼巴巴地等着正月初一吃饺子,母亲用红罗卜丝加点素油为饺馅做了素饺子,那个公鸡是不能动的,等到正月除六后请客用,当饺子做好后,大姐只吃了一口,就生气不吃了,别人家的饺子里有肉,咱家的饺子没有一点荤腥,气唬唬地去了大爹家。二姐和哥哥可没有走的地方,饺子虽然没有肉,那也比麸皮馒头要好吃。

前些年的“讨吃子”一般过了正月除三才开始来村里要饭,这几年村里正月除一就有了“讨吃子”早早上门了。

水龙湾离元山子村只有四五里路,杨喇嘛是水龙湾的一个“讨吃子”,一生都在要饭,只要农闲时就会出来,他是最先来到村里的一个,来到父母家时日头已经升高,一群大人小孩簇拥着走入了院内。

杨喇嘛身穿白茬子旧皮袄,黑色的大裆棉裤前后突出,腰中系着麻绳将皮袄紧紧地裹在身上,左肩上披着一个油腻腻的看不出什么颜色的褡裢,站在父母家的院子中央,将插在麻绳腰带上左右两端的竹板和竹落子取了下来,呱嗒呱嗒地打了起来。迈步向窑前边喊边走:

一进大门走三走,

前后左右瞅一瞅。

东边粮满垛连天,

西连猪羊添满圈。

抬起头来向前看,

主人娃娃福气满。

东家发财啦——。

走到了窗户前停了下来,右手竹板翻飞,左手振动着竹落子,唱了起来:竹板一打响连声,东家就是那好命人,院子的对子红茵茵,窗花糊的花生生,家里打扫的亮晶晶,炕上娃娃精灵灵,过年的饭菜香烹烹,家人个个喜赢赢。

东家吉祥——。

向前一步迈,东家喝酒我吃菜。

向前两步迈,点心送我两口袋。

向前三步迈,炸糕烧肉数着给。

向前四步迈,拿点烧酒让我醉。

向前五步迈,主家发财没例外。

向前六步迈,人顺家顺事事顺。

杨喇嘛的竹板停了下来,高喊:送喜来了。母亲急匆匆的端着碗走了出来,碗中放着三个点心。杨喇嘛看着碗中那外皮发青的馒头,就知道点心内部包着麸皮面,摇着头说道:”过年时节,给点麻花炸糕吧。“

母亲低着头返回了窑中,过了一会,将一盘发青的熟饺子端了出来:”家里没有炸糕和麻花,给你点饺子吃吧。“

杨喇嘛用手拿起一个饺子,放到了嘴里,嚼了几下就咽了下去,说了声“唉,你比我还穷。”没有再说什么,将竹板和落子插入腰中转身就离开,听唱的人们也离开了,只留下母亲端着盘,呆呆的站在那里。

偷吃西红柿

文/张亚玲

六岁那年夏天的一个上午,我到小伙伴家里玩儿,她父亲正给她生病卧床的母亲喂饭。那碗饭真好看:细细的白面条,上面有几块鲜红的东西,面汤也是红红的,绿绿的葱花漂在上面。

我问小伙伴红色的东西是啥,她说是洋柿子,并从厨房里拿出一个让我看。这圆圆的、红红的东西真像柿子。这是我第一次见西红柿,也没敢问小伙伴好不好吃。她说这是从县城买来的,我没去过县城,应该很远吧。回家后,我对母亲说起此事,母亲没说话。

几天后,父亲拉着架子车到县城买煤,回来时已是傍晚。他取下肩上的黄挎包,对母亲说买了几个洋柿子。我听说后兴奋不已,一直盯着父亲把挎包挂在奶奶的屋子里,再也无心玩耍,不停地往奶奶屋里跑,趁奶奶不注意就去摸摸那黄挎包。

第二天上午,父母下地了,奶奶在门外乘凉,我溜进奶奶的房间,站在黄挎包前,心扑通扑通狂跳,全然不顾母亲之前的警告,把手伸进黄挎包,掏出一个鸡蛋大的西红柿,赶紧咬一口,酸酸甜甜,清凉可口,比糖还好吃!我迅速吃完,逃离现场。

事情的结局是我挨了母亲三巴掌,她说我爸只买了四个,奶奶还没吃,我就偷吃了一个。

四十多年过去了,当年很稀罕的西红柿,如今已成了饭桌上的寻常菜,但每每想起第一次吃西红柿的情景,我心里仍五味杂陈。

常春

文/悠云微澜

第一次遇见她时,她尚健康。

肤色红润,声音明亮,笑容大大方方。颇典型的北方爽朗女子。

那天,她的笑声跳跃在母亲的田地里,嫩绿的豆角也欢快地随风摆动。碧蓝的天空,云朵忽而就近了,我仰头看时,竟有片刻恍惚。待目光落到屋子墙壁上的常春藤时,很自然地就想到了她。

后来,我回去探望父母亲,她刚好也在。见了我,丢下手里的活,咧嘴笑了,露出雪白的牙齿道,秦雨,又放假了?

我腼腆笑笑,回她,嗯,他们多亏了你帮忙。她手一挥,像是要拂去我的谢意,说,哪里话呢,乡里乡亲的。

话说着,她就伸手抱过我的女儿,亲亲她白嫩的脸颊,痒得女儿咯咯直笑。她看了看我,轻言,多可爱的娃啊,真像你。

倏忽间,她眼神暗淡了下去。我知,她定是思念她在北方的儿子了。

母亲说,她待人极真诚,每到别家有了赶不完的活计,若她也巧有空暇时,皆会自愿去帮忙。父亲与母亲的蔬菜地总是少不了她的帮衬。

女人是外地人,叫春花。

春花嫁到我们村时,静悄悄的。也难怪,一个近四十的光棍男人娶一个三十多的颇不明来历的女人,在村里并不是光彩的事儿。

男人叫春生,长相是算得周正的。他家的田地就在我家屋前。我习惯叫他哥,犹记得幼时每次看书累了,便朝屋前看看。他总是穿得很洁净,头发整齐地梳在脑后,见我望向他,远远地笑笑,就算是打招呼了。

据说,他原也是爱读书的,到初中毕业,家里死活不同意他继续念了。命运总是会捉弄人,他母亲体弱,做不得繁重的农活;父亲是一个瞎子,做饭泡茶倒是一把好手,可惜不能侍奉田地。时常地,父亲会出门给人算命,赚些微薄的家资作贴补。

父母亲生了健康的他,已是上天的恩赐,至于念书,是他命中注定的缺憾。

恐是如此缘故,每次他遇见我时,都会劝诫,秦雨,你一定要用功读书,那样才能离开这里。

到了婚娶的年龄,媒人倒是介绍了不少姑娘,可惜都嫌弃他家寒,又有两老拖累,无一愿进他家门。去了外地念高中后,我回家的次数极少了,许是他心事太重了,偶尔遇见他,总会惊愕地发现他头上又新添了几缕耀眼的白发。

冬去春又来。

渐渐地,他从一个有梦的敏灵少年变成了一个三十多的乡间凡夫。我也从懵懂的孩童时光。步入花季了。

至今,我都不知春花是如何认识春生的。

邻家大婶告诉我,女人在北方原是有家的。前夫好赌,常喝醉了酒猛打她,输钱后也会拿她出气。几次被打得浑身是伤,女人没念多少书,难以诉求于法律,没了抗争,只得偷偷哭泣。

一次被妹妹撞见,姐妹俩抱头痛哭,她们的父母都是老实而守旧之人,遂不许她离婚,他们丢不起那脸面。妹妹终是看不过,偷偷藏了私房钱予她,劝了,助她逃走。一个深夜,她趁男人醉酒熟睡,亲了亲尚年幼的儿子,跑出家门,走几步,又回头看看黑暗里的儿子。

终是狠狠心,踉跄奔离。

结婚后的春生不再是一人在田地里忙乎了。春花是地里的好把式,干活利索,说话也轻快,极讨人喜爱。他们不但长了棉花,还种了时应的绿蔬;傍晚摘了,夜里去城里的市场多有能卖好价钱。稍有空暇,春生也常出去打工。自此,小日子开始有了亮色。

婚后一年,生了一对白白胖胖的双胞胎小子。我母亲常常为此高兴,春生终于有了一个像样的家。也许,父母亲是把春生当作自己的亲人了。他们是看着他长大的,见他生活艰难,多年形影相吊,虽心急却无力。

双生四岁时,我回去,春花带着俩小人儿来串门,他们眼睛澄净明亮,满是好奇的欢喜。我递过两盒牛奶,他们窃窃地笑,奶声奶气道,谢谢姑姑……说完,一个突然还亲了我一口,另有一个笑着粘粘地拉了我的手,嚷着要给他们讲故事。

春花拍了拍小孩的脸,温存讲,不要闹了,姑姑路上累了,先让姑姑息会儿。又说,你们可要向姑姑好好学习,长大了,走出这个村子。意味深长。

我嗔她,别和孩子胡说,我就一个公司小职员,有什么出息?他们长大了是要做大事的。是吧,宝贝们!他们立即点头,嘿嘿笑着,不停地说,好哎,好哎。

适逢春生刚巧回了,听到我的话,朗声笑道,他们长大了有出息倒好了,我们也就活得值了,死也能闭眼了。我剜了他一眼,冷声讲他,呸!呸!哥,你说什么呢,也不晓得图吉利,什么死啊活的,真是。他憨厚地摸了摸自己的头,继而傻笑,呐呐言,哥不会说话。

春花低头笑了笑,对我说,妹子,说了也不怕你笑话,俺就图孩子他爸人老实,和他一起过日子,心里踏实。想起她辛酸的过往,我心里甚感宽慰,竟高兴得有些哽咽。连忙掩饰,起身重重拍了春生后背一下,笑道,我哥是谁啊?天下第一大好人!被嫂子你捡去啦。

春花嫁过来时,并没有和春生领证,即使想领,也是难办到的。她与前夫并没离婚,她的父母亲与弟弟更不能原谅她离家出走。

许是她也恨极了生活多年的北方,再嫁后,便一直没回过那片土地。与妹妹倒是时有联系,告知她与前夫儿子的状况。恐是她走时,他尚年幼,与她并无多少情感交集,孩子对她的记忆早已模糊了。

路途遥远,路费对于穷苦人家是一笔不小的数目,因故,妹妹也从未来看过她。夜深人静时,她会翻出妹妹寄来的儿子照片,看着看着,眼泪就在掉。她错了吗?她会问自己。然而,没有人会给她答案。她的到来是春生幸福的开始,这答案,他自是也给不了的。

孩子到了快上学的年龄,她只好独自去了北方,与前夫商议离婚事宜。

男人竟然就此拖住她,不许她走。也不知她是使了什么样的法子,反正,回来时,她终于与前夫离婚了。

娘家的人还是没有原谅她,父母亲执拗不见她。原来,在一些父母的心中,所谓的门楣名声比儿女的幸福重得多。我母亲听了她的哭诉后,把她搂在怀里,低声说,孩子,你就忘了他们吧。我父亲早婚,大姐出生时他才二十,春花与大姐年龄相当。

母亲说,我们就是你的亲人了。

春花干活总像不要命似的,没日没夜地忙。因她常帮我家的忙,母亲时有过意不去,常多做些些菜,请她和孩子们来吃饭。

春生一天比一天年老了,才四十多的人,背已经有些驼。烦闷时,竟也会抽烟了。他再也不是当年那个衣着素净、神情腼腆安然的哥哥了。我见他時,头发多是散乱的,穿着也显得有些邋遢了。我与母亲说起他时,她叹叹气,说道,他人太老实,出去打工也赚不了几个钱,只有自己节省了,哪里还顾得了外相体面。

毫无征兆地,春花病了。

平静的小村一下子炸开了。

没人见她有什么与往常不符的迹象。我猜想,是她担心去医院会烧钱,因而独自隐瞒了病痛。时间一久,拖成了子宫癌。检查结果一出来时,已是晚期。

那天,她站在我家屋后的常春藤旁,嗫嗫地讲,秦雨,我以为,我会像这常春藤一样,可以在你们这个村扎根,缠了春生,安安顺顺地过完这辈子。

我背着她抬头看看天,不愿她看见我眼里的泪。转身时,我勉强挤出笑容,说道,嫂子就是常春藤,你看,这么多年,你做了这么多,大家都喜欢你啊。俩个孩子都成长得那么好,他们以后一定会很幸福的。

她的眼睛突然闪亮,问我,真的吗?我回道,嗯,是真的。我伸手摸了摸常春藤墨绿的叶子,冰凉冰凉的,像我的心一样。

春生还是坚持带她去医院动了手术,起初效果很好,她回来一个月也被养得面容红润。乡亲们都说,好人自有吉命,或许,她会再活很多年。

不想,三个月未满,她病情恶化了。这个苦命女人已油尽灯枯。

春生显得更老了,母亲说,他的牙齿已经松动,且掉了不少。见了,心疼地望向他时,见他头发稀疏,皱纹已经爬上了额头。

她病重时,她父母亲依然没来看望她。她不想更多的人知道她的状况,但终究舍不下父母,带了消息过去,却未曾透露半点信息与妹妹及前夫与他们的儿子。

春花终还是走了。在好日子刚刚起了个头的时候。

要出殡前一天,妹妹匆匆赶到,见到如此场面,随即就晕倒了。醒来时,第一句话就是,姐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父母许是动了一丝残留的感情,终是给了妹妹她的信息。可惜晚了。

气绝身凉的她竟不肯闭目,旁人见了多是暗自抹泪。

妹妹边伏在她耳边畔嘶哑地说着什么,边阖上了她的眼,总算安详离去。

第二天,周全葬礼的人寻她的俩个儿子时,他们正在场子上跑得欢。

嘻嘻地被大人拉去跪拜磕头。

母亲告诉我,春花去世前唤来春生,生命到了尽头,说句完整的话都成了奢侈的事,喉管里咕隆了半天他才听明白是让把她身份证拿来。翻箱倒柜好不容易在犄角旮旯里找到時才发现,她不叫张春花,年龄也比当年自己讲的大许多。

春花已说不出话,定定地盯着春生,艰难地摇摇头,黯淡的泪眼满是愧意;春生一下子紧握了她的手,不停摸她苍白嶙峋的脸,温存地轻轻摇头,泪如雨下。

她病入膏肓后尚能交谈時,曾告诉过他,逃出家后,在路上遇见了几个心存恶意的民工,他们把她关在一个屋子里上了锁,每晚回来后逼她侍奉他们。一天,趁他们出去干活时,好不容易从扒开的窗户跳出去的。

春生并没有因此看轻她,相反地,他那么心疼她。一如既往。

半年后,我回去,再见到春生时,他穿着洁白的衬衫,头发又梳得极整齐,牙齿雪白雪白的。见我疑惑,母亲说,他装了假牙,看起来也年轻多了。这不,前天有人介绍了一个女的给他认识,那女人今天就过来住了。

听说,又是一个离婚的。带着个十来岁的孩子。

这天,双胞胎搀着瞎子爷爷经过我家门前的小路时,我远远地打招呼,宝贝,和爷爷过来耍一会。那俩孩子木然地看了看我,眼神呆滞,也不见笑,又转过头去了。

老人抱歉地摆摆手后,三人渐渐走远了。

我心里一阵发疼,又想起屋后的常春藤。

春花的话,犹在耳侧。她说她以为会像这常春藤一样,可以在这里扎根,跟着春生,安安顺顺地过完这此生。

我陪母亲抗病魔

文/周芳

母亲病了,查出已是晚期。以前,看过许多人笔下的病人,坚强,乐观,甚至能神奇般地痊愈。可轮到亲身体验,情况并不如此,我的母亲,她有太多的牵挂,太多的焦虑,我明显地感到她笑容背后的勉强。

在母亲推进手术室的一刹那,我的泪水夺眶而出,我知道,从此以后,我和母亲身份将要置换,我将是她倚靠的大树。

手术后,母亲仍要接受一系列的治疗,身体的各种不适让她倍感烦躁。以前,母亲在家是“总理”,而我也是“内当家”,一遇事我俩总是叮叮当当地吵。母亲病后,我自然就收起锋芒,对母亲像哄着般好言好语。

白天忙碌,晚上我一般会看看书写点东西,母亲病后,奔波疲惫的我放弃了这个爱好,尽量将时间留给母亲。

从母亲手术,到如今已经8个月了,每晚我都会回家陪父母说些家长里短,从精神上尽量减轻母亲苦痛。母亲性格比较内向,想问题也爱钻牛角尖,生病后,她将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自己的病体上,这对身体的康复很不利。我揣摩她的心思,讲她感兴趣的事情。人老了,喜欢说从前的事,而我也都耐着性子地听。慢慢地,笑容又回到母亲的脸上,她又开始操心家里的大事小情。我的心稍稍放下一些,只要她还想着为家里做点什么,就还没有放弃生活的希望。

我每天回家的重要任务就是关心母亲的一日三餐,我独创了多种适合母亲食用的菜肴。双休日,只要不加班,我就承担起采买、摘洗和烹调的任务,进进出出间,清冷的家有了许多的生气。

母亲喜欢逛菜市场,喜欢侍弄花草,病了以后,她总是哀哀怨怨,把自己当作一个病人,不愿出门,不想一副病容让人指点。而我只要看她身体稍允许,就借故让她帮点小忙,或刻意让她做点小事。她从勉强答应到乐呵应承,在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过程中,曾经“总理”的存在感又回来了,这让母亲心情大好。

现在,母亲的身体仍然虚弱,我依旧陪伴着她抗击病魔。父母将我们从嗷嗷待哺,牙牙学语的婴孩抚育到成人,直至操劳一辈子,而孩子对父母的反哺也就短短的生命尾声,每想到此,总是心酸不已……

一碗“红烧肉”

文/童谨袤

母亲做得一手好饭菜,在那物质贫乏的年代,她总能变着花样做给我们吃。记忆中,红烧肉是母亲的拿手好菜,每年的年夜饭吃着母亲做的红烧肉是我最幸福的事。记得我8岁那年,母亲做了一碗红烧肉,至今想起仍历历在目。

那年,老天一个夏天只落了几场零星小雨,农作物减产一大半,本来就贫寒困难的我家,除去公粮,2亩田只剩下三四百斤口粮,为此,我们全家4口人只能节衣缩食地过日子。那时候,我已懂事,随着新年的脚步渐渐临近,很希望父亲像往年一样买回两斤五花肉。

后来我对母亲说了我的想法,母亲很认真地说:“会的,年夜饭怎能少了你爱吃的红烧肉。”

母亲没让我失望,年三十那天早早就在厨房忙了起来,看到她在锅台前忙碌的身影,我似乎又看到了饭桌上一碗香喷喷的红烧肉。晚上,母亲把红烧肉端到了桌子上,还多了两个素菜。见到红烧肉那一刻,我肚子里的蛔虫不听话地闹腾起来。刚想拿起筷子尝尝,母亲轻轻打了我一下手背说:“别急,多着呢。”

我是饿狼般夹了一块吃了起来,刚嚼了两口再也不想咽下去了。不是母亲做得不好吃,而是我没有吃出一点肉味,我从“肉”味里品尝到了一股淡淡的萝卜味,仔细一看,连我自己都不敢相信,那分明是经过母亲煎、烤、色、焖花了大半下午做出来的和肉块一样大小的白萝卜。我刚想说句真难吃,抬头一看,母亲正眼神不动地看着我。回想起以前那香喷喷的红烧肉,我怎么也不想动一下筷。

“妈,真好吃。”好一会儿我才夹了一块“肉”放进嘴里违心地说。

时光如流水,一晃许多年就过去了。去年回家过年,吃着红烧肉,说笑声中我突然话头一转问母亲:“妈,你咋想到用白萝卜当五花肉。” 母亲难过地说:“这也是我做的最奇葩的一件事。可家里实在没有多余的钱来买肉,无意间看到你爸刚从地里挖回来的白萝卜,虽然我倾注了十二分心思,还是没做出你心中的那碗红烧肉。”

母亲说到这儿,悄悄地抹了一下眼泪。我心里明白,“巧媳妇难为无米之炊”。当年,母亲的厨艺再好,也做不出肉的味道,但在我心里那不仅仅是一碗“红烧肉”,而是一份浓浓的亲情。

幸福的流浪猫

文/清风旷野同行

那是一寒冷的冬夜,我外出回家,快到家的时候,忽然发现车前有一个像老鼠一样的东西,我本能地踩下刹车。仔细一看,是一只小猫,已奄奄一息。也许是求生的本能使它爬到路中央,等待一个善良的心和奇迹的出现。不知怎的,心中涌起一股冲动,我立即下车,将它抱了起来。寒风如利箭,小猫瑟瑟发抖,身上只剩下一点点的热气,只能发出微弱的“喵喵”声。它无助地用两只可怜的眼睛望着我。飘落的雪花一片片落在凝结的绒毛上,我本能地将它放入怀中。妻说,一定是只流浪猫,我们把它带回去吧。

到家后,我打开空调,用一条毛巾裹住它,妻热了一杯牛奶,一点一点喂下。慢慢地,它从死亡线上走了回来,“我们又做了一件好事”,妻说。之前,我们曾收养过几只流浪猫,最后都不辞而别。但这并不影响我对流浪猫的怜悯之心。

从此,我每天多了几件必做的事,一是每天一早买小鱼,二是每天出门前要给它准备好一天的饭和水,三是晚上回来给它洗澡。小猫似乎非常懂事,只要我一进门,它就跑过来,跟前跟后,“喵喵”地叫够不停,妻调侃道:“人家有狗儿子,你检来个猫女儿”。为了让它生活得舒适些,我特意在露台上给它搭了一个窝,特意放了干净的毛巾,可不知怎的,它死活不住,每天晚上,就睡在我床前的地板上。

慢慢地我发现这猫有些不对劲,任你怎么对它狠,它就当没这回事,任你怎么赶它就是不走,趴在你脚边,两只爪子不停地在趴。有时像发疯了,楼上跑到楼下,楼下跑到楼上,任你怎么喊就是不停。后来,我终于断定,这只猫不是弱智就是痴呆。

一天晚上,妻听到什么动静,感觉不对劲,开灯一看,原来不知什么时候,它竟然睡到我们床上。妻气不打一处来:“怎么你还想占我的位置?”一把将它推下床。可是不一会,它又蹦了上来,妻又赶,可它剩我们睡着,又跑了上来。妻非常来火,狠狠地打了它几下,但它还是不听,最后,妻只好让步。不想弱智猫竟将此事记住,只要一听我回来,就飞也似的迎上来,妻回家,它看都不看,抱头昏睡,把妻气的:“我看它一点都不呆,是在装呆”。

小猫一天长大,它似乎忘了过去,渐渐把自己当成家里的主人,甚至到了为所欲为的地步。剩我们上班不在家,翻江倒海,搞得楼上楼下一片狼籍。你训它,它就趴在你脚边,任打任骂,像个做错事的孩子,看那无辜人神情,让人又好气又好笑。

一天下班回家,未见往常情景,我正感奇怪,见它蜷缩在楼梯边“喵喵”呻吟着。难道又做了什么坏事?看到我过来,它站了起来,竟拖着一条腿,我抱起来一看,发现它一只腿断了。可能是在三楼玩耍不小心摔了下来,刚好落在楼梯的边角上。我立即驱车把它送到林大宠物医院。一番检查拍照,医生说要动手术。打麻药、手术,一个多小时后,终于给它的大腿打了一根钢针,并用架子固定好。我向医生要了消炎针和药,每天给它注射,隔几天就送去检查一下。也许动物真的通人性,前后一个月的精心照料,它可爱又温顺。每次我开车,它就静静地卧在一旁看着我,这一刻,我真的很感动。而车屉里是一摞摞近五千的收费单,我没有和妻说,我害怕她无法承受。为了一个流浪的生命,一个与自己并不联的动物花费如此的精力和金钱。而我并不后悔,我是给予生命以力量。

流浪猫很快能走路了,我帮它康复,几周后几乎与平常没有区别了。因为要出外一段时间,我把它送到母亲的住处。临走时,它老是跟着我,任我怎么赶,它倔强在跟在后面,“喵喵”地叫唤。我让母亲把它关几天,据母亲说,那天一放出来,它直冲门口,蹲在路口拼命叫唤。很久之后,我母亲以为它跑走了,但它确实是一只弱智猫,最后跟着母亲养的那条小狗返回母亲的小院。

有次回来去看母亲,远远的看见流浪猫和小狗已成为好朋友,在一起嬉戏打闹。我经过时,它也认不出我了。它跟着在小狗后面走出家门,走着走着,可能是走远了,它停了下来,不再往前走,任小狗继续向前,它却转身走回小院。我想,它有了家的感觉,它依靠亲人,珍惜这来之不易的幸福。

祝福你,幸福的流浪猫。

那个进城的自卑少年

文/李晓

我有一个朋友,交往了10多年,平时来往,他对我大多是保持礼节性的客气。我总觉得,彼此没有进入内心,俗话说的,差一点地气。

不过有一次,这个小时候叫侯三的男人,他喝了酒,进入微醺状态,开始向我回忆第一次去县城的情景。自从有了那次倾心相谈后,我感觉两颗中年男人的灵魂,相融了。

那是30多年前的一个端午节,15岁的侯三步行了6个小时山路,然后乘船去县城大河边看龙舟赛。

侯三第一次进城,一路走一路问。到了江边,人山人海中,龙舟竞发,欢呼如潮。瘦小的侯三踮起脚,像乡下的鹅那样引颈张望。侯三突然感觉一只脚的疼痛袭来,低头一看,一个穿皮鞋的中年男人踩住了他的脚。侯三歪头一看,那是个气度不凡的中年男人,是县城人模样。兴奋的男人一直在吆喝,浑然没发觉自己正踩在少年的脚上。侯三疼得再也忍不住了,使劲把脚抽了出来,发出难受的一声呻吟。中年男人垂下头,哼了一声:“叫什么?”慌慌张张的侯三一瘸一拐跑出了人群,他来到县城一家馆子,用身上带的钱,吃了一大碗猪大肠面,打了一个响亮的饱嗝,他是在给自己压惊,也是在跟自己较劲。然后,侯三把剩下的钱,买了几个大馒头给乡下爹娘带回去。侯三坐船又步行回家,已是深夜,他叫醒被窝里的娘:“妈,起来吃馒头。”

侯三向我回忆起这一幕,笑了,落泪了。侯三说,当年去县城,自己作为一个乡下少年内心极度自卑,让他面对城里人总是惶恐。他进城工作后的第一个月工资,就是给乡下的父亲买了一双皮鞋,种地的父亲,去县城或遇到重大节日时,才穿上那双皮鞋。父亲走的那一年,那双皮鞋,还是新的。

侯三说,他在城里,每逢看到那些进城的乡下人,总浮现起自己当年的模样,高一脚低一脚在县城马路上走着,每一次抬腿,似乎就是在跟自己的内心搏斗。侯三看到他们,总要停留下来,像看一部老电影一样,眼前的纷乱红尘,转瞬间隐遁入了旧时光的黑白。侯三说,他的骨子里,埋着的,奔流着的,还是乡下人的气血。难怪,侯三一直喜欢吃粗粮。难怪,侯三家墙上,还挂着一顶斗笠。难怪,侯三在城里看到一个担着菜筐卖菜的乡下老农,要拉他去馆子里一同吃上一顿馄饨唠嗑。这正如一个人说的那样,你在世上走了千万条路,遇到千万个人,最后,你遇到的,还是你自己,你回到的地方,还是你的内心。

我13岁那年,从乡下第一次进县城,头天晚上,就兴奋得失眠了。天蒙蒙亮,趟过山路上露水荡漾的草丛,我和母亲一同步行去县城表姨家,庆贺表姨60岁生日。我提着的篮子里,有一只鸡,一只鸭。

到了县城,车轮滚滚人流熙熙中,我和母亲迷路了。母亲急得要哭了,那时又没电话。这时,看到一个穿白制服的公安人员,我和母亲壮着胆子上前求助。母亲哆嗦着说,表姨家门前,有一家理发店,院门前还有一棵黄葛树,但说出的这些,都不足以找到表姨的家。母亲终于镇定下来,想起口袋里还有一张条子,那上面写着表姨家的地址。就靠这个,热心的公安人员找来一辆吉普车,把我和母亲送到了表姨家。见到表姨,母亲扑上去,哭了。我看见篮子里的鸡鸭,都耷拉着眼皮,它们在乡下竹林山坡上多么神气活现,来了县城,也和我一样,电麻一般呆滞了。第二天早晨,表姨正准备去鸡笼里捉鸡来杀,却发现鸡已死了,它合上的眼皮,带着污浊的青色。那只孤独的鸭,受了大刺激,痴呆了一般,一动不动。

有天我走在马路上,走着走着,恍然看到楼房一下蹲下身来,变成了乡下茅屋,而车鸣声,我以为是鸡鸣。想起第一次进县城那年,我也是这样的恍惚状态。

一家两代人的战“疫”情怀

文/张淞

“17年前,我在车站一线忙碌,做着各种防疫工作,心中始终放不下年少的你。17年后,面对疫情,心中放不下的还是你!”这是已经退休的母亲、一位老疾控人的心里话。

17年前,当2003年那场非典疫情来临时,作为通辽市疾控中心的工作人员,母亲肖剑岚选择逆流而上,坚守在抗疫的最前沿。“疫情突如其来,车站返乡人员急剧增多,是最容易传染病毒的地方,也是防控的重中之重。”彼时的母亲每天下班回家,第一件事就是脱下厚重的外衣,然后对自己、外衣及走廊进行彻底消毒。

17年后,新冠肺炎疫情来袭,此时母亲已经退休。巧合的是,同样成为了一名疾控工作人员的我毅然决然放弃组织部调训的机会,接过了母亲手中的接力棒,披挂上阵,走上疫情防控一线,接力这份坚守。

疫情突袭,武汉封城,通辽严防死守,我每天佩戴口罩、测温之后上岗,任务是做好社区人员出入测温和流调工作。伴随着疫情的蔓延,在外地学习务工人员陆续返乡,车站防控人员短缺,我又被派到车站做防控工作,每天对归国人员做体温监测、路线确认、个人物品及本人消杀、个人信息校对等流调工作。这些环节全部完成后,再转交给属地120专车,无缝衔接进行定点隔离。

“得知我要上防疫一线的时候,母亲叫我不要担心家里,照顾好自己就行。”车站防控工作女同志上白班,男同志上夜班,转接国外归国人员非常辛苦且有很高的风险,每天上岗时,需要穿上厚重的防护服,由于疫情突然,防护设备短缺,为了提高效率节省时间,我不敢多喝水,尽量避免上厕所。

有一次,我从晚上8点上岗开始,流调转接了14位归国人员,由于每名归国人员的车次不一样,完成任务回到休息室时,已经是第二天早上7点。一夜没合过眼,饿了就吃泡面充饥,虽然任务繁重艰苦,但我恪尽职守,在防控一线坚守岗位,出色的完成每一项任务。

“相比母亲经历的非典疫情,现在的防控技术更加先进,车站体温监测已经用上红外成像仪,进出站时,可以手机扫描出示健康码……时代变了,防控技术更先进了,但是我和母亲两代疾控人的情怀没有变。

吃饭也是个问题

文/杜强

内蒙古的严冬酷寒凛冽,沉寂的原野中,枯黄的野草在呜咽的寒风中瑟瑟发抖,几只不怕冷的鸟儿,在田野中飞飞落落,远处零星的牛马,悠然的觅着食,才显现有一点生机,没有农人的田地,显得是如此的灰色和单调。

冬天是农闲时节,父亲当饲养员,母亲在家里准备着家人们一年四季的穿戴,没有几分体力活,全家人将一日三餐改为两餐,每天八点左右吃早饭,下午四点左右吃饭,相当于晚饭吧。

糊糊拌炒面是常见的早饭,如果家里来客,喝上一顿带有油星的手擀面,那是一种难得的享受。下午的饭一般是比较多点花样,盐水调莜面、莜面馏汤汤、拿糕、烩菜馒头、蒸菜包等。

糊糊实为莜面糊糊,将去皮的土豆切成大块,放入锅中,加大量的水,烧火加热到温热,然后用碗盛半碗莜面,均匀缓慢地加入锅中的热水中,不断搅拌,防止结快。然后烧火熬糊,直到土豆发面。

炒面就是用莜面或其他面粉与莜面的混合物,放在锅中炒熟,即为炒面,炒面保存时间长,不易发霉,可直接食用,也可与水等拌成块食用。炒面一般为莜面炒面,莜面炒面是最好的炒面。小时候有很长时间吃的是将麸皮磨成粉,与莜面按三比一配制炒成的炒面。最奇特的炒面,就是将甜菜渣磨成粉,与莜面按比例混合炒成的炒面,吃起来甜甜的。

小时候经常干吃炒面,乘母亲忙着活,悄悄从炒面笸萝里抓一把炒面,跑到院中,将手按在嘴上,吃上一口炒面,脸上嘴唇上都是面粉,炒面吃到嘴中,就粘到了牙齿,口颊和上腭粘上,好长时间口中的炒面才被唾沫润湿,稍不注意就会呛入气管。

记得有一次,我和四爹家的老三悄悄吃炒面,我将炒面按入嘴中,不小心吸入了气管,咳嗽将炒面从嘴中喷了出来,对面的老三被我喷了一脸的炒面。老三被我一喷,他也被炒面呛得喷了起来,我俩弯着腰不停地咳了起来。

每天早上吃饭时,母亲总是悄悄在我的糊糊碗中多捞几快土豆,我把碗中的糊糊喝完,只剩下土豆,把土豆在碗壁上用筷子压碎,用炒面勺把炒面放入碗中,把碗交给父亲,父亲把我碗中的土豆和炒面用筷子不断的挤压和搅拌,形成毛绒绒的小块。我最爱吃父亲给我的拌炒面。哥哥他们碗中的土豆块少,只能用糊糊拌,拌出来的炒面粘糊糊的,一看就不好吃。

父母都是吃麸皮炒面,没有麸皮炒面时,才会吃莜面炒面,哥哥姐姐们也会吃点麸皮炒面,我吃过一次麸皮炒面。

麸皮炒面为棕褐色,用糊糊拌起来黑呼呼的,没有炒面的清香,吃到嘴里没有莜面炒面的光滑感,感觉又粗又涩,很难下咽。早上吃饭时,炕上放着两种炒面,父母只吃一种,我吃另一种,哥哥姐姐两种都吃。

最盼望的是下午的晚饭,到了冬天,村里的学校为一下校,从早晨开始上学,连续上六节课后就放学了,中午只休息半个小时。等到上完最后一节课后,在肠胃叽叽咕咕的抗议中,将桌子上的书本塞入书包,头都不回地冲出了教室。

母亲做的一手好饭,同样的莜面,母亲能做出不同的花样,鱼鱼,窝窝、饺饺、饨饨、山药鱼鱼、抿八股子、老鸦含柴、拿糕、块垒、挨刀片片、河捞、包折子等,母亲最爱做的是窝窝,他做出来的窝窝又灵又薄不发粘,有的女人做出来的窝窝面皮厚且吃到嘴中发粘。做窝窝最麻烦,窝窝也最好吃,母亲从不怕麻烦,她也笑话别的女人为了省事,只会做莜面河捞。

放学回家后,看到母亲还没有做好饭,饥肠辘辘的我很是生气地将书包摔在炕上,用脚踢着家里的门,边踢还责怪母亲没有做好饭,母亲解释着饭没熟的原因。父亲就会说:“狗日的,你坐着会饿,***做营生就不饿。”

我最怕吃盐水调莜面,将腌菜的盐汤倒入碗中, 再加几根咸菜,然后将莜面放入碗里调起来吃,那种又酸又咸的味道是很难下咽的,我赌着气,宁愿饿都不吃,父亲就说:“不想吃不要吃,饿上三天看你吃不吃,能吃上莜面就不错了。”母亲开始也不理我,可等饭后又背着父亲悄悄地将莜面切碎,用素油和葱花炒在一起给我吃,我顺势吃得饱饱的。以后每到吃这样的饭时,母亲就将土豆切成细丝,加点猪油、盐和花椒之类的调味品,在蒸莜面时放在笼里,这样全家人吃盐水调莜面,我吃莜面馏汤汤。三姐比我大三岁,三姐在我的印象中,好像就是个大人,没有我那样的任性。

父亲念念不忘的是当年当兵吃莜面的事,那回吃的莜面是父亲一生中最香的莜面,以后不管用什么汤料调莜面,他都说不如那次香。

四九年四月,父亲还是国军队伍里的一名新兵,为了改善新兵的生活,破例用新上市的黄瓜调制的凉菜,主食为莜面河捞,凉菜中加了香油,父亲说那香味在操场上都能闻得到。那顿黄瓜菜调河捞让他一生难忘。从此我知道世上还有香油这种东西,那种滴一滴十里香的油。那时候我就想,如果不小心打碎香油瓶,天安门城中的毛主席肯定也能闻得到,后来还真的有运气看到并吃到了香油,现在的香油没有父亲说过的香,也没有那时的香味绵长,难道世道变化影响了香油的香味?《晏子春秋》中有“桔生淮南则为桔,生于淮北则为枳”之说,“所以然者何,水土异也。”

母亲不管家务事多忙,尽可能把下午的饭做的可口一点,虽然食材还是那些食材,但母亲总是变着花样做出让我们喜欢的饭菜,把烩土豆馒头改为土豆馅蒸包;把蒸莜面烩菜改为莜面饺饺和莜面饨饨。在我的心目中,母亲是我最亲的人,父亲是我最崇敬的人,做他们的儿子肯定是我的幸运;把我送到他们的生活中,是他们的幸运还是不幸呢?

到了晚上睡觉时,总觉得肚子空的慌,父亲有时怕我们晚上饿,就会在灶台内烧火的余烬中放有几颗小点的土豆,等到睡觉时正好烧熟,拨去皮后,露出烤的黄黄的、面面的土豆肉,一直怀念那种吃到嘴中的感觉。

没有土豆的日子里,妈妈会在咸菜中加点醋,再加点素油,闻起来香喷喷的,将烧开的水舀到我的碗里,把咸菜夹到我的碗里,“喝碗菜拱水,暖肚暖身睡得快。”母亲边说边把碗端在炕上。

等到油花花飘满了整个碗面,细细的咸菜丝静静地躺在碗底,水的颜色呈现淡淡的棕色时,略带油香,酸咸可口的菜拱水慢慢地从嘴中咽入食道,一股热流充斥了空洞的肚皮,如放射波一般从肚子向全身传递着,浑身暖阳阳的,感觉就像母亲的轻拂,身体越来越轻,不地知不觉睡着了。

爱是甜蜜的干扰

文/刘亚华

吃过晚饭,我钻进书房做计划书,半小时后,母亲推门进来,手上端了一杯豆浆,殷勤地对我说:“刚打的,趁热喝吧。”刚刚拟好的思路一下子被打断,我有些不悦,便回答她:“妈,不是跟您说了吗?我在书房的时候,尽量不要打扰我!”母亲“哦”了一下,放下杯子拉上门,出去了。这样的叮嘱三番五次,可母亲总是记不住,总是在我忙活的时候,端来切好的水果、红糖水,或是刚炸的鱼,刚煮的玉米,我说以后不必,她当时点头同意,可没过多久又抛在脑后,我拿她真没办法。

那天,我正在厨房做蛋糕,七岁的女儿跑了进来,对我说:“妈妈,我能帮你点什么吗?”“一边去,你能帮什么忙?纯粹是来捣乱的。”她笑了笑:“那我,就在这看看吧。”虽说只是看看,她一会儿打翻牛奶,一会儿玩水,我有些火气说她几句,她倒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又是讲笑话又是背唐诗,腻在我身边不肯走。

去异地参加同学聚会,老公隔一小时打电话问我到哪了,看着我手机时不时地响,同学们都笑话我。我打电话让老公不再干扰我,他说好,可没过多久,电话又来了。他幽幽地冲我说:“老婆,我还是担心你呀,老想打电话给你。”因为他时不时打电话给我,我们争吵起来。我说他查岗,说他小家子气,因为他知道我那次聚会,我的初恋情人在场,他说他真的是关心我而已。不久后,老公去外地出差,我的电话一下子安静下来。打电话过去,他不是说在谈生意,就是在签合同,匆匆说两句就挂断了,我失落极了,这才明白,有一个人不停地打扰,那真的是一种幸福。

从那天起,我改变了对母亲的态度,当她再次端点心进来的时候,我满脸堆笑地冲她说谢谢,还马上放下手里的活儿,开心地吃起来,母亲为此兴奋极了,脸上露上了满足的笑容;我也改变了对女儿的态度,当我在厨房做蛋糕的时候,对于“潜伏”进来的她,我表示热烈欢迎,并吩咐她做这做那,女儿认真极了,每件事都做得极好;我也改变了对老公的态度,只要他打来电话,都会在三秒内接起,然后温柔地倾听他的嘘寒问暖,像初恋时那样,对他的关心表示惊喜和感动。我发现,当我意识到他们的这种干扰其实是对我的爱时,我做事更顺利了,幸福感增加了,烦恼少了,快乐多了不少。

爱是甜蜜的干扰,有干扰是幸福,更是幸运。

送书

文/胡希润

(母亲节的怀念)

送书不是赠书, 是我们家乡的一种说法。下个定义的话, 送书就是资助人上学读书。在旧时,送书意味着送书人的牺牲精神和对被送书人的特别的关照。

母亲从小渴望上学,但家里穷,没钱上学。不过即使有钱,在那男尊女卑的时代,她也没资格上学。母亲没进过学堂,却把上学的渴望化作热情为人送书:为我们兄妹,为舅舅,为姨母,为表姐……

母亲有五姐弟,她是老大,下面还有三妹一弟。有资格上学的当然只有我唯一的舅舅。母亲16岁那年,外祖父就去世了。这时,舅舅立即意识到辍学的危险。他找外祖母商量, 外祖母用眼泪给了他回答。绝望中,他求助于母亲。母亲坚定地说:“我支持你。我讨米要饭也保证你有书读。”舅舅得到意外的支持,竟感动得呜呜地哭了。在往后更艰难的日子里,母亲帮助外祖母苦苦地支撑着失去主心骨的家,象极力撑着一叶风雨飘遥中随时可能倾覆的小舟。母亲的支持,使舅舅圆了读书梦。解放初,舅舅考上了军校。在朝鲜上甘岭战役后,当了团长。

母亲生育了我们兄妹五个,她和父亲把我们一个个送上学。父亲在县商业局工作,把大哥、姐姐带在县城上高中、 初中,我们三个小的就在母亲身边上完小、初小。这在农村是很少有的。祖父看到我家没主劳力,母亲累死累活地奔波,建议我上高中的大哥辍学务农。母亲搪塞着拒绝了。伯父母、姑父母也一个一个来劝说,可没一个能改变母亲的主意的。 他们劝厌了就不再劝了,于是议论母亲太死心眼了:“富人靠读书,穷人靠养猪,农村孩子送这么多书有什么用呢?”憔悴的父亲看到送书的前景渺茫,也劝母亲放弃送书的念头。为送书而受过很多冷嘲热讽的母亲,在父亲面前委屈地哭了。她倔强地说:“我要送书。只要伢儿们能读,我就要送。我做牛做马也愿意送。”

文化大革命中,有人给 “走资派”父亲写大字报,说他培养了一窝小资产阶级知识分子。母亲反唇相讥:“我娘家是雇农,伢他舅是上过朝鲜战场的团长。我的伢子根红苗正,个个都是无产阶级革命接班人。”这里母亲打了舅舅的牌子。受过母亲支持读书的舅舅,给母亲争了光,母亲也尝到了送书的甜头。

母亲就是这样拼命为我们送书。扳指数来,父母为我们兄妹5个累计送书达68年。父母的心血没有白费,后来我们都参加了工作,也小有成就。

给他一份牵挂

文/凡鸣

一个山里的小伙子,因为遭受爱情的打击,一时间心灰意冷,看破红尘,跑到背后山上的寺庙里,出家当了和尚。

母亲上山去劝他回家,他不回。父亲也上山去劝,他还是不回。妹妹接着去劝,他仍然不回。他已经铁了心与青灯为伴超脱尘世。

母亲天天往寺庙里跑,他为了显示心意已决,干脆拒不相见。

一家人都拿他没有办法,母亲终日以泪洗面,父亲整天唉声叹气。

这件事惊动了教书的舅舅,舅舅也到寺庙里来看他。他说,我已决意当和尚,你要是也是来劝我回家的,就免谈。舅舅说,人各有各的愿望,你想出家为僧,你母亲想让你膝前尽孝,这些都无可非议,我也不想干涉。只是,你母亲年岁已高,你每天还让她爬这么高的山来看你,实属不该。

他说,又不是我让她来看我,是她自己要来的。

舅舅说,她天天爬山来看你,是担心你,怕你在这里生活不好,要不这样,你今后每天晚上敲完晚祷的钟后,再单独敲三响,表示你在这里一切都好。反正你家在山脚下,听得见钟声,你母亲听到了,知道你一切都好,就不会担心你,也用不着爬上山来看你了。要是你在这里生活得不好,就敲四下,你家里人也会知道。

不就这点事吗,还可以避免母亲天天来烦他,他同意了。

自此之后,每天晚上敲完晚祷的钟后,他都会补敲三下,那是为他的家里人敲的。

母亲果然没再上山来烦他,父亲没来,妹妹也没来。但他每天敲那三下钟时,不得不想起他们,那钟是为他们敲的啊。

这样过了十来天,这天晚上当他再次敲完那三下钟后,出了一件他意想不到的事,他家的方向也传来了钟声,一连响了九下。

他知道那钟声是他家里人敲响的,但他家里怎么会有钟呢?而且一连响九下,表示什么意思?这一夜他没有睡好,脑子里尽想着这两个问题。

接下来的两天都是这样,他一敲完钟,家的方向就会响起九声钟声回应他。

他忍了两天,有些忍不住了,第三天借化缘的机会回了一趟家,看到家门口果然挂了一口大钟。妹妹告诉他,这钟是家里专为他买的,家里人通过钟声知道他在庙里生活很好,也就放心。但他不知道家里的情况啊,为了怕他担心,家里才买了这钟。每天敲九下,是父母和她三个人一起敲的,每人三下,表示大家都好。

他这才释怀,又回到了庙里。自此之后,每天山上山下钟声回应,传递着相互的信息。

这样过了一月。突然有一天,当他再次敲完钟后,却听不到家里回应的钟声,他的心里犯起了嘀咕,家里怎么了,怎么不敲钟呢?第二天,家里的钟还是没响。家里出了什么事吗?他在山上待不住了,连夜赶回了家。

屋门口已没有那口大钟。他冲进屋里,还好,父亲在,母亲在,妹妹也在。只是家里多了一个人,那是舅舅。

钟呢?他问。

舅舅说,卖了。

为什么卖了?

你都回家了,不再当和尚了,家里还要那口钟干什么?

他讶然。他没说过他不再当和尚啊。

舅舅说,出家人讲究的是四大皆空六根清净,你如此牵挂家里,说明你尘缘未了,不适合当和尚了。别硬撑着了,还了俗在家尽你的孝道吧。

他犹豫再三,还是脱了僧袍。父母又要回了儿子,妹妹又要回了哥哥,一家人别提有多高兴。

这一切都是舅舅的主意,舅舅说,他既然死了心要当和尚,再怎么劝说也是没用的,不如给他一份牵挂吧,有了牵挂,他的心总有一天会回来。

的确,要想让一个人回心转意,要想让一个人重拾生机,最好的办法就是给他一份牵挂。有了牵挂就有了思念,有了思念就有了爱,有了爱,再冰冷的心也会冰雪消融、春暖花开。

给人爱,就给人牵挂,亲情如是,爱情、友情亦如是。

那一幕的感动

文/崔忠华

因为工作需要,我从宁津实验三中调回刘营伍乡郭庄小学任教,并担任二年级的班主任。

我到郭庄小学上班的第一天,办公室里的同事们都说,学校里调来了精兵强将,九年级毕业班的老师带二年级,那是小菜一碟。我自己也这么认为,我有多年毕业班教学的经验,区区一个二年级还是不在话下的。

可事实却并未如想象中那么简单,班上有32个同学,因为年龄太小,控制能力太差,课堂上经常惹是生非,乱讲话,小动作不断,我刚刚苦口婆心地讲了道理,一转眼又乱了纪律。加之课时又多,每天要上五节课,还要写两个年级的数学教案,批改两个年级的作业,又要写班主任的安全教案,诚信教案等,弄得我是晕头转向的。

有一天,我正在上课时,校长跑来告诉我说我得了抑郁症的母亲自残了身体,我草草向同班教师交代了教学情况,立刻赶到了医院。

母亲被送进了重症监护室,我在重症监护室外焦急等待母亲消息,一方面我担心母亲的安危,另一方面挂念班里的同学们,不知道他们又要乱成什么样。那些日子里我心烦意乱、彻夜难眠。七天后终于等到母亲能够转到普通病房的消息,我心里才稍稍安静了些许,我和哥哥、妹妹商量,先由他们照看母亲,我去学校看看同学们。

我到了学校,刚好下课,班里的同学们看见我回来,高兴得奔走相告。上课了,我怀着忐忑的心情走进教室,一反常态,教室里出奇的安静。“起立,老师好!”“同学们好,请坐!”同学们刚刚坐好,每个人就摸摸索索地拿出钱来,伸出的32双稚嫩小手中有五元的,有十元的,还有二十元的。

我被这个景象惊呆了,最敢说话的刘元亮说:“老师,我们听说您妈妈生病了,这是我们给她捐的钱,老师,给您!”“老师,给您!”刹那间我的眼睛湿润了,我哽咽着说:“老师妈妈的病好了,不需要同学们的捐款了,我谢谢同学们!”看着一双双善良质朴的小眼睛,我情不自禁地在讲台上给同学们深深鞠了一躬。

我拥有这么多纯真友善的童心,还有什么理由抱怨同学们的纪律差呢!我还有什么理由不努力工作呢!母亲终究没有挺过这一关,母亲去世后,我把对母亲的爱转移到同学们身上。

我开始用各种方法帮助同学们,我每天都要给同学们讲一个革命或励志的故事,我的课成了同学们最喜欢的课程,课堂上的纪律渐渐的好起来。

我用游戏的教学方法帮助同学们提高学习兴趣。

白驹过隙,时间过得真快,一晃两年了,虽然我离开了同学们,但是每当我走进郭庄小学时,看到他们健康快乐的成长,就会感到无比的高兴。我永远也忘不了32个学生为我母亲捐款的事情,是同学们唤醒了我的教育良知,让我不忘初心,在教育教学的道路上走得更远。

裘因忆母亲顾飞

文/鱼丽

本色淡泊当年事,是裘因老师向我回忆母亲顾飞,给我留下的深刻感受。裘因老师记得,她来到这个世界的最初印象就是躺在写字台上,看天花板上的灯晃来晃去。母亲顾飞在楼下洗床单。晚上,两个女儿睡在她身边,早上醒来时常常发现自己睡在尿湿了的床单上,让她哭笑不得。

寒冬腊月,水冰冰冷,洗久了,手指冻得通红。但顾飞却似忘了这些,一边洗,一边还想着画画的事。尽管时事艰难,但是对艺术,对积年以来的诗学画艺,她一直心念牵系。尤其是江南名儒钱名山的古学传承,黄宾虹先生深厚的精神蕴含,始终是她的生命之光。因而顾飞一直恪守师训,传承古学文脉,从未想过要放弃。

顾飞一家原来住在南市。1937年八·一三淞沪抗战爆发后,到处弥漫着危险的气息,顾飞就带领家人搬迁到租界,住在堂祖父的亭子间里。

亭子间不大,能放一张写字台,白天可在上面画画,晚上就当床用。裘因和兄弟姊妹小时候就睡在写字台上。小孩子睡觉不老实,几次差点滚下来。顾飞为安全起见,就将写字台横倒着放,这样高度降了不少,就算滚下来,也不会摔得很重。可画画就没那么方便了,只能跪着画,有时候,还一手抱着孩子一手画画。小孩子不老实,常常把顾飞的画纸扯得稀巴烂,她也不气不恼,只将画纸团揉扔了,重新画。

当时家境艰难,稍微有点菜得留给先生裘柱常吃,因为他要到清心中学去上课,家里人只能吃猪油酱油拌饭。有时候,裘柱常还兼职家庭教师贴补家用。顾飞为了让先生有健康的身体支撑家庭,终是将他放在第一位,而她自己则吃剩下的。因为裘柱常的关系,家里会有一些进步资料,幸好保甲长有时会来提醒,日本人要来了,顾飞就赶紧将资料撕碎了用水冲掉。

抗战胜利后,家境好一些。裘柱常已经进入《新闻日报》,三个孩子可以免交学费,顾飞的负担轻了许多。于是,让女儿裘因学弹钢琴成为她的一桩心愿。为此事,顾飞还曾写诗,说要买架钢琴送女儿,以期她能通过弹曲来调节生活,提高文化艺术修养。裘因后来在翻译简·奥斯汀、勃朗特三姐妹、菲次杰拉德等作家作品之余,也的确如母亲所愿,有时会弹弹钢琴,心里充满了欢欣与愉悦,尽管这钢琴是自己买的。

顾飞年轻时因发起与参与中国女子书画会,与谢月眉、冯文凤、陈小翠等女画家交游,有过一段绚烂的绘事时光,但后来世事飘零,加之老师黄宾虹的去世,先生裘柱常工作的风生水起,她就很少再参与社会活动,只是画画习字。她晚年时要帮带三个孙辈,白天无暇作画,便等孩子都睡着了,再起来画画。她并不以此为苦,反而自订日课,广泛涉猎,参研古法,深下功夫。20世纪90年代,文史馆要办画展,顾飞因为长时间积累,一下子拿出好多精品,一幅幅画作含有数十载笔墨冶炼之功,又折射有历史和传统的痕迹,能够经受得住时间的检验。

听裘因老师回顾母亲的往事,我们从中可见顾飞毕生的坚守,以及她在传承守望中的精神追求。

父亲走了;我们的老家没了

文/家和万事兴

父亲走了; 我们的老家没了

清明忆父母大人

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在这个祭奠己故亲人旳日子里,我总是情不自尽的想起我们己故30多年之久的母亲和去年己故的可爱父亲。我的母亲于1919年、父亲于1921年岀生在山东省嘉祥县的杏花村和马海村最普通的农民家庭里。我们的父母亲是标准的旧社会的媒所之言,父母之命的婚姻家庭。母亲更是一个标准封迠时代的小脚女人,一生只活了60年。在这60年里可以说没有过上象现在的好日子。母亲一輩子生了我们兄弟姐妹九人,我们都已成家立业并且兄弟姐妹都已有了儿孙。我们的父母一生何护儿女的成长并时时刻刻的关心我们的下一代、及下下一代。我们的母亲为我们兄弟姐妹九人的成长而常年积劳成疾不幸于32年前病故。我们的母亲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农村型贤妻良母。我们的父亲非常爱我们的母亲,母亲去世30年之久多方亲友劝父亲续贤均被拒绝。我们的父亲岀生在很普通农民家庭,但在他青少年时期要求进步,冲破重重阻力使父亲有了新知识新思想。父亲是在国家遭受日本疯狅入侵和国家内战时期的40年代加入了中国共产党。我们的父亲在抗日战争和觧放战争环境恶劣的对敌斗争和土地革命中组织本村和设立八个行政村乡政府中的青年站岗放哨、传递情报、救护伤员,帶领村乡的革命群众支援淮海战伇前线夜以继日送军粮收发军衣军鞋积极拥军支前。父亲在抗曰战争和解放战争中发挥了一个共产党员的先锋模范作用。我们的父亲曾先后担任过行政村文书行政村党支部书记湖西九区通伩员、 49年至58年间先后担任马海乡、薄店乡乡长。小乡(马海、薄店、新挑河、马集) 合并大乡马集乡乡长。父亲常年在外工作而我们的母亲却在家默默地挑起了扶养我们兄弟姐妹的重担,特别是50年代父亲又回到母亲身边而组织本村及乡里的八个行政村成立互助组、农业生产合作社、高级农业合作社至到58年的人民公社。五八年后父亲因担任乡长、公社社长等领导职务再次离开了家,我们的母亲一直料理这个多子女的家庭并全力支持父亲的工作。我们的母亲由于操劳过度积劳成疾早早的离开了人世。在母亲离世30多年里,父亲的大部分时间里是独自度日。虽然他老人家已八九十岁的高龄,但头脑清晰每天坚持读书看报、 看电视、每天早新闻、 海峽两岸、 新闻联播县市新闻必看。我们的父亲特别关心国家大事和儿女的成长及教育。每年的中秋春节举行两次大的全家聚会,尽量把子女儿孙们集合起来进行一次教育,表扬鼓历我们取得成绩,批评我们存在的问题。

父亲的口碑和人缘很好,他的老战友老同事,甚致连他工作地方的乡亲们都经常看望他或找他聊天啦呱。融恰的人际关系使我们的老父亲晚年生活不弧单不寂寞而过得幸福快乐。我们兄弟姐妹九人曾计划好在父亲九十岁生日那天召集儿孙们为父亲隆重祝寿。可是天有不测风云,就在2011年11月父亲却重重地摔了一下,却把腿环节摔断了。为了减轻父亲的痛苦,经兄弟姐妹商量并经专家咨询决定在医院给父亲换一个人造骨关节。谁料想父亲动手术时恶耗传耒,手术没做完发生了心脏停跳呼吸停止,经抢救并转入重症监护室,虽经近十多天的抢救且没有挽救父亲年老的生命。还没来得及为父亲过九十大寿他且匆匆的走了。父亲临走时还给他的子女儿孙们畄下最后一句话一你们兄弟姐妹一定要团结,好好生活我累了我要睡觉了。父亲这一睡去再也没有醒来,他那安详而无牵挂地永远离开了我们。

父亲走了,我们的老家空了没有了,再也没有了温馨的笑语,那个热闹的小院和那片生机益然的院内天空再也看不到父亲那高大的身影。我们这个家承载了太多的爱,曾经给我们无尽的欢乐和幸福,同时也留下了许多许多我们兄弟姐妹成长的美好记忆。小时候家庭虽然子女多经济困难,但在父母的呵护下我们兄妹九人能幸福快乐成长,都先后顺利读书学习踏上了工作岗位,成家立业生儿育女,家庭事业各有所成。我们的父亲已是四世同堂20多年之久,我们兄弟姐妹也都是子孙满堂了。每年的节假日都是我们儿女子孙们守在父亲的身边,这都是情感守望和精神的寄托。父亲看到儿女子孙总是喜上心头,他那沧桑的老脸上总是露岀慈详父爱的笑容,使我们都能感到无限的幸福。父亲的心如大海;父亲搏大深厚的爱一直永远留在我们兄弟姐妹心中。

父亲走了!到天国与我们深爱的母亲相会团聚相伴。我们的父母亲大人将永远不会寂寞不会弧独。

这是我们儿女对父母亲深情的怀念与祝愿!这是儿女对已故父母的祝福和祭奠。

二0一三年四月四日清明节

以上是儿女们对可爱的父亲母亲的哀思!

我从来就没有走远

文/星夜★吻痕

母亲在电话里头说,最近雨来得频繁,庄稼估计没有收成了,父亲成天在叹气,仿佛失去魂魄似的。末了,母亲问我何时回家,我犹豫了一下,终于答应母亲就在这几天回去看看。

对于那个生我养我的村庄,我应当是很熟悉的。我曾在我的文字里把它形容是二十一世纪的古典少女,羞涩而庄重。其实,她一直是我文字里头的情愫或主角,倘若有一天我的文字里找寻不着她了,那也有可能是早已找不着我自己了。老家村庄地势低仄,雨季时候常会浸泡在雨水里,我仿佛捡到元宝般兴奋,脱光衣服只剩下一条裤衩扑通地跳入水里,这时父亲的木棍随后就到了,父亲说,我命克水,不能下水,我却不明白,既然如此,为何还给我取名波呢?

走远了,终究有些陌生,纵然我是那么自然而贴切地在梦里无数次出现她的丽影,那或许只是安慰吧。走在老家村庄的小路上,想起我是踏着这条路,走完我的小学,六个年头,不管日晒还是雨淋,我都在坚持。因此,我换来了给父母心头的欣慰。现在,路还是那般,没有多大变化,雨水敲出的小沟壑和蜂窝般密切,地面混杂了不少桉树被打落的叶片,路旁的杂草像是浓密了少许。恰好中午了,有放学了的孩子热切地和我打过招呼,我也热情地应答,那可是我童年的影子哟。

见过母亲。母亲说父亲下地去了,得将低洼的水排去,不然庄稼的根基就会腐烂。我默默地抱起侄女小妹,她却惊哭起来。半年时间,她早已淡忘了我的形象。小妹是大哥的女儿,两岁半,母亲常在电话里夸耀她鬼精灵鬼精灵的,只是害怕生面人,像我小时候。母亲让小妹叫叔叔,她却畏缩在母亲的怀里去了。母亲谈起了大哥的处境,竟流下泪来,其实也没有什么,母亲只是心疼大哥的艰辛罢了。母亲是善感的,以至常无助地叹息,我曾是厌烦着这些叹息的,只是某一次,我在叹息里找到一种叫幸福的韵味,我终于习惯了。

父亲回来了,衣服湿透了。我想问父亲,庄稼该怎样了,话最终压了回去,我相信我能读懂他的表情。父亲没有谈起庄稼,他像是没事一般,平静地摸出烟斗,擦亮一支火柴。我静静地凝望着父亲,他的额头上又舔了许多银丝,发丝上还留有水滴,颧骨比先前更加突出了,下巴也坠得更长。啊,雨季,你让我的父亲添加了多少愁绪啊!

吸过烟,父亲说,得去看看爷爷呢,你也未曾上过他的坟。我的心开始疼痛起来。我总以为爷爷能够健在,所以我不止一次地给自己找到不回去看望他的理由。终于接到爷爷的死讯,我哭得趴在地上,最多的是悔恨!

要是在以前,父亲不会让我在中午到墓地里去,或许不是他陪着,他今天也不会让我一个人上坟吧。杂草将整个坟身覆盖了起来,旁边却有一条清晰的小道,估是父亲常来呢。父亲拨开杂草,上了三支香,然后坐在地上默默地抽起了旱烟。我挨着父亲坐下,父亲望着我,"什么时候又走?""明天吧,也还没有决定下来。"父亲欲言又止,我把手搭在父亲的肩上,"少抽些烟吧,还有要注意身体,雨季时候就留在家里算了。"父亲点了点头,捡起一支木棍,在爷爷坟旁做了一个记号,"倘若我去了,就将我埋在这儿,靠着爷爷吧。"

父亲拿木棍做记号的动作牢牢地印在我的内心深处。泪水止不住地顺着我的脸庞流了下来……

孝心不妨“钝感”

文/王国梁

同事小赵很有孝心,那天在手机上看到一篇写母爱的文章,立即给大家朗读起来。读着读着,她的眼泪出来了。读完后,她说:“父母是我们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任何人都不能替代。无论怎样,都应该把父母放在第一位。”

小赵是这样说的,也是这样做的。她的孝心体现在方方面面的细节中。母亲咳嗽一声,她就敏感得不行,带着母亲到医院做各种检查;父亲走路弯着腰,她立即就紧张起来,不停地盘问他哪里不舒服。她自己也说:“父母出现一点小问题,我的玻璃心简直就要碎了。”

老年人身体状况不好,很容易出现各种各样的问题,为此小赵经常陷入焦虑。不久前,小赵的母亲生病住院,她马上放下手头上的事,全天高质量陪伴母亲。其实她母亲只是急性肠炎,很快就没事了,小赵却怕病情反复,极力要求医生让母亲多输几天液。这几天里,小赵没日没夜照顾母亲,人都憔悴了许多。她母亲心疼地说:“我这病也没啥,自己也能照顾自己,再说还有你爸呢。瞧你这几天,累成这样!”

类似的事太多了。那次小赵忍不住叹气说:“照顾两个老人,比伺候俩孩子还累。我生怕父母有一点不顺心,那样我心里不安啊!”大家都看得出来,小赵为了父母,总让自己陷入劳累焦虑中,不得轻松。她总是太敏感,把父母的一点小问题无限放大,给自己施加无谓的压力。

小赵为了到市里给父母买一种无糖的特色糕点,开车到处找那家藏在角落里的小店,整整跑了一天。同事李姐看着小赵无比认真的样子,不由说:“小赵啊,其实父母的很多事都是小事,没有必要弄得比天还大。”小赵说:“父母就是我的天!他们的事就是比天大!”李姐说:“你的孝心就是太敏感了,其实有时候应该钝感一些。你的父母生活能自理,他们身体虽然不大好,但那都是老年人常出现的问题。你整天把他们的衣食住行和喜怒哀乐当成天大的事,不仅给自己制造压力,也给父母制造压力。而且呢,你总这样为父母操碎了心,他们看了也心疼。如果你不这样玻璃心,生活得轻松一些,父母也会开心的。”

小赵听完李姐的话,若有所悟地点点头说:“你说的也有道理,我母亲总劝我不要每天都回娘家,他们自己能照顾好自己。她还说,我生活好了,就是她最开心的事。”李姐说:“本来就是嘛!虽然咱们都说孝行无小事,但很多时候,应该钝感一些。你不把事当事,也就真的没事了。父母真正需要的,不是儿女把他们当婴儿一样照顾。很多时候,放手也是一种爱。父母有自己的生活方式和习惯,而且他们积累了一辈子的生活经验和智慧,所以即使他们生活中出现些小问题,完全可以自己解决。你呢,顿感一些,放开手吧,父母会生活得更愉快,你也会生活得更轻松。”

小赵听了李姐的话,开始学着不再对父母的事那么敏感。父亲在家里搞个小装修,小赵没帮忙,老人自己设计、请工人,完成后很有成就感。母亲胃不好,小赵不再张罗着到处去买药,母亲自己通过饮食调理,如今好多了。小赵轻松了,脸色也好起来,父母看着开心。

当裁缝的五嫂

文/九满

我的五嫂是一个瘦弱的农家妇女。育了两个孩子,一儿一女。

五嫂忙里忙外,成天风风火火做事。她学我五哥正直爽快,也学我母亲宽厚忍让,乐善好施。

五嫂当过裁缝,知道制衣时哪里该藏着,哪里该掖着,哪里又该辅以装饰;又凭着当裁缝的历练,让每一位家人都穿得干净漂亮。即便生活再忙,日子再苦,她也把生活的暗淡处收拾明亮、阳光,尽可能地讲究精致。

日上中天,五嫂从地里收工回来。鸡鸭把屋里屋外的杂物翻了一个底朝天,猪在栏里狂飙,儿女随意地睡在地上、床上……面对眼前混乱的一切,或许是天性里的沉着,她都认认真真地捋顺了也承接着,像是面对那些难缠的让她把裁剪好的衣服反复改来改去的顾客。她安坐在灶膛前烧火的同时,还能吵着菜、煮着饭、收拾着家,顺手还把厨余之物喂了鸡鸭养了猪。跳动灶火的映照下,一切尽在掌控之中,从没有按下葫芦起来瓢的慌乱。而那安稳的炊烟和氤氲的水汽,总是让人感到生机和安然。

五嫂是生活气定神闲的设计师,穿过柴米油盐酱醋茶,家里玻璃干净透亮,园子里井井有条,黄瓜豆角在土里被条分缕析,它们各居其位,热热闹闹地说着春天,又笑着夏天,尔后又收紧了秋天,一年又一年。亮格铮铮的生活背面,那些可想而知的辛劳与苦痛,都被五嫂缝在了生命的深处,就像是串联缝纫衣物一样,当她站在众人面前抖出全家人的生活时,总是妥帖清爽的。

家人是五嫂从来都没有忘记的扣子吧。五嫂不言不语,可家里每个人喜好哪口,五嫂总是照顾着,有时是在瓦罐里留着儿子喜欢的豆豉炆南瓜;有时是给女儿藏着一把她爱吃的蚕豆;有时是锅里给五哥温着一大碗放了红枣、鸡蛋的甜酒;五嫂像个魔术师,在平淡的生活里总能给家人那么一丁点念想和惊喜。三十多年来,就是这些随时都在发生着的念想和惊喜,像是在粗布衣料上绣上了一些奇思妙想的图饰,质地还是那个质地,但那些巧思却让质地不那么粗糙沉闷。

该用剪刀的时候就用剪刀。在儿女们成才的路上,五嫂是决绝的。仅举一例。五嫂东躲西藏躲避乡里计划生育人员的追查,得了聪明伶俐的儿子,自然视若掌上明珠。十四五岁时,侄儿就被五嫂硬着心肠送到县城上学。在送走儿子这一天,年少的侄儿哭得惊天动地,多难的日子都不哭的五嫂也以泪洗面。那么多的眼泪流淌,也没能改变五嫂的决定。侄儿是在她的泪水中受到教育和震动,知道求知向学是多么重要而不可移易。

在想方设法让儿子上学这一点上,五嫂又是胸有格局的设计师。她鼓励他努力学习,不让他下地干活,家中的一切细活,也都由她代劳。后来,侄儿如愿考上了大学,参加了工作,在大都市广州结了婚,有了自己的家,用自己的聪颖和智慧行走世间,不忧不惧、从容大方都来源于作为知识者的底气。

我的父亲去世早,母亲只是一位家庭主妇,一辈子没有赚钱的能力。为了我上学的费用,母亲在万般无奈之下,她向她那几个成了家的儿子开了口,她说,你们供九满上学吧。五嫂深知时光漫长琐碎,在生活的关键处,应该全力相助。便毫不犹豫地响应母亲的呼求,以最积极最主动的姿态支持我上学。当时,五嫂的生活也很艰难,在经济上焦头烂额的日子里,没有人想过她在帮衬我上学的漫长光阴里,是否有过惶恐不安或隐忧落寞,只是见到她是个手握剪刀的裁缝,帮着我与母亲剪掉生活里的破绽,缝补日子里最破落、最薄弱的部分,熬着,盼着。

那年寒假,我去五嫂家,五嫂从衣柜里抽出一张两元的纸币给我。在当时,两元钱并不是一个小数目,我得到这两元钱,心怦怦地跳,五嫂看来也很兴奋,那兴奋显然是我得到了快乐。她笑眯眯地瞅了我一眼,脸上挂满了自豪。在那个贫困的年月,大多数做嫂子的都把夫家人伸手要钱看成负担和讨厌的事,而五嫂却当作付出爱心的机遇。因为那两元钱是五嫂瞒着五哥给我的,更让我看到五嫂的品格。以后许多年,我都记得五嫂对我的情谊。

五哥五十二岁时因为胃癌去世,全家人都害怕五嫂扛不住这个打击,我们在惊恐当中无声地盯着她,害怕不说话的她倒在长年忙碌的灶间,也担心没有表情的她倒在她喜欢侍弄的园子里。然而这一切都没有,我们只是见她一头浓密的乌发很快就白了大半,嘴唇抿得更紧,而所有的皱纹都因为失去亲人的打击而像刀刻一般清晰异常。她走路更轻了,她对着五哥的遗像说些什么,我们根本听不到,只是门一关,我们所有人都被挡在外面,悲伤似乎也被控制在屋子里。

生活的河流总是如常向前,就像身体虚弱和常年劳累让五嫂在中年之后就一把一把地吃药一样,那些伤痛堆成的药丸,被她一颗又一颗地消化的时候,牵着她进入到由苦难生生磨砺出的豁达晚年。她对儿女的牵挂更深了,给儿女的电话里,都重复着一个相同的开头:你啥时候回来啊?儿女们就都知道,自己还被母亲牵挂着,万千丝线在她手里还是没丢没乱。

五嫂是个裁缝,却没给自己在人生的舞台上做过华装。生活不由分说,给了她完全不由她挑选的衣料,好看难看、苦着乐着,她都没有抱怨过,只是尽可能地顺势而为,简单裁剪,让子女们披挂上阵,把自己作为母亲的戏在台下演下去。

我常想,依五嫂的聪慧、巧思和坚韧,如果念了书又赶上了她儿女的时代,那该多好,当过裁缝的五嫂会不会裁剪出另一番命运和多彩的生活呢!

有那样一双眼睛

文/中秋月儿明

在我的记忆里,始终忘不掉有那样一双眼睛。

那是一双浑浊的,已经完全失明的老妇人的眼睛。

在我孩童的时候,我的家在华容河的堤坡下。华容河是长江中游的的一条支流,也叫沱江,沱江的水是直接流入洞庭湖的。那个家全部是用芦苇为壁,茅草为盖,四间主屋,两间杂屋,打开后门就见沱江,走出前门就上大堤。正对我大门的堤上,有一栋两间的土砖茅草屋,住的是一位五十多岁的双目失明的老妇人,村里人都叫她黎阿婆。

黎阿婆本姓何,丈夫姓黎。阿婆一生没有生育孩子,丈夫死得早。丈夫在世的时候,夫妇俩从丈夫的兄弟那里过继了一个儿子,不久丈夫去世,阿婆含辛茹苦把儿子养大,还叫他学了木工的手艺,然后娶妻生子,然后阿婆的眼睛瞎了,儿子的翅膀也硬了,就不认这个养母。村里就给阿婆定了五保,盖了两间土房子,每个月送五十斤谷子,就这样安顿了阿婆。

父母亲为了生计,每天都在外劳作,没有时间照顾我们这些孩子,但又怕我们太调皮,更担心大河里的水,就时常把我们寄托在阿婆的家里。阿婆很善待我们,也很会照料孩子,家里有什么好吃的,都会拿出来分享。阿婆的食物几乎都是村子里的好心人送过来的,什么红枣啦,糖粒子啦,瓜子花生啦等等,大半都被我们这些嘴馋的孩子瓜分了。那时候最向往的事情,就是希望父母送我们到阿婆那里玩耍。

其实一开始我是很害怕阿婆的,我很怕看到阿婆的眼睛。那眼睛怪怪的,整个眼珠子都布满了厚厚的云翳,我一看到这双眼睛,就感觉阿婆是在狠很的瞪着我,好象我做了什么错事在责怪我一样,全身都会起鸡皮疙瘩。后来相处久了,也就没那么害怕了。有一次我问阿婆,你的眼睛怎么是这样子啊?阿婆说是她给自己的大孙女接生的时候,一股血水冲进眼睛,就这样瞎了,还说是自己前世做了错事,观音菩萨惩罚她了,要我们这辈子千万不能做坏事当坏人。

阿婆的眼睛尽管瞎了,可好象什么都看得清楚一样,我们要是有什么小动作,她一下子就会知道,就会很严厉地制止我们。有几次我在屋里呆久了,就想抽身跑出来,阿婆马上就会警告我们说,别跑,坐着不许动!我曾经问过母亲,阿婆的眼睛到底看得见不?母亲说那怎么会看见呢?阿婆是用心在看呢。母亲的解释我是怎么也理解不透的。我有时就用小手在阿婆的眼前晃一下,或者在阿婆的胸前摆一下,想检验阿婆是否真的能看见,这时候阿婆就会说,秋伢崽,你又想玩么子鬼咯?吓得我慌忙缩回自己的手。

许多时候父母亲都会忙到很晚才回家,看到外面黑黑的象锅底一样,我就哭闹着要回去,这时候阿婆就会点燃煤油灯,边点灯边说,秋伢崽乖,奶奶给你点灯,奶奶不需要灯的,你看好亮好亮是吧?如果我还是哭闹,阿婆就会抱着我,给我讲动物故事或者乖孩子的故事,我常常在阿婆的哄慰和抚摩中不知不觉地睡去。

后来我就象着了魔一样,喜欢在阿婆家里过夜,喜欢听阿婆讲故事哼儿歌,喜欢听阿婆讲好多我不懂的事情。冬天的时候,阿婆总是用一个废弃的锅子,放上几撮灶内的火灰,然后堆上一大半锅子谷壳,将锅子放进一个木制的烘箱里烤火;夏天里,阿婆经常给我洗澡,一边洗一边挠我的胳膊窝子,弄得我痒痒的笑个不停,有时洗到我的大腿上,捏一捏我的小东西,嘴里就哼出“小宝宝哎,快快长哎,长大娶个花姑娘哎,生下一堆胖儿郎哎”之类的顺口溜子来。

上学以后,我不能天天在阿婆家玩耍了,每每有机会去了,阿婆都会说,秋伢崽哎,下学了就到奶奶这里来,奶奶想乖孙孙呢,说得有些伤感有些无奈,我听了总有些酸酸的味道。母亲常常要我带一些食物给阿婆,我也常常在外面拾一些野菜,柴火,或者捉几条小鱼小泥鳅什么的给阿婆吃用,这样的时候阿婆显得十分激动,眼睛湿漉漉的,也总是舍不得吃,把食物保存上好些日子。有的时候我跟小伙伴贪玩,几天没有去阿婆家,阿婆就会拄着一根竹棍走到屋外,大声对着堤下喊我母亲的名字,问我们在家没有。当我们一走到阿婆屋子旁边,阿婆就好象看见了我们一样,喊我们进来,那种欣喜的神态真的无法言说。

记不清是哪一年河里发大水,我家的房子被淹没了,父母亲就想方设法在大堤的另一头建起了新的土砖茅草屋,从此就和阿婆隔得远一些了。母亲还是经常去阿婆那里走走的,而我们渐渐长大,忙于自己的学业和家务,又喜欢贪玩,去的就很少了,只是有时候路过阿婆家旁,看见阿婆就打声招呼而已。我听母亲说阿婆常常问起我们,叮嘱母亲无论如何也要让孩子们读好书。阿婆没有念什么书,几岁的时候就给别人做了童养媳,可我却很崇拜阿婆,她懂得的道理真的很多很多。我最敬佩的是阿婆那一双眼睛,即使我不在阿婆身边,我也会感觉到那双眼睛一直都在盯着我,使我不得不心存敬畏。

阿婆因为年事已高,慢慢的老去。在阿婆无法自由起居的一年多的时间里,父母亲一直都在照料她老人家。我因为已经寄居学校就读,只和父母一起去看望过阿婆两三次。母亲说阿婆在弥留之际,老是跟母亲叮嘱这叮嘱那的,好象很不放心似的,后来脑子不清醒了,常说胡话,隐隐约约听得最多的,还是我们的乳名。阿婆过世的那一刻,眼睛合不拢,是母亲用手帮她合上的。

这就是我的阿婆,我的亲奶奶!

阿婆过世快三十年了,我却永远忘不了那一双眼睛,那一双既浑浊又明亮无比的眼睛!不能忘,也不敢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