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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关故乡的文章

2022/12/14散文诗歌

有关故乡的文章(精选30篇)

故乡的石板路

文/颜娃沙

人的一生需要走很多的路,路也就伴随着人的一生。它见证着人的成长,也见证着人的生与死,更见证着春华秋月、情与愁,然而,就是故乡那悠悠的石板路,让我落下了不尽的回忆……

故乡是一座满眼翠绿的山区,那绵延几十里的山峦如烟雨朦胧,通向数不清的村寨屋场都是由那条条弯延曲折的石板路连接着,虽然那些石板路我没有条条走过,却也有七八成留下了我的足迹。那些石板虽不像现在一些旅游景点修整的规则,可它们都有一个标志性的特色——青石板,虽参差不齐,却错落有致,因为故乡那座山区满山都是青石,祖辈们也就就地取材而筑了。

静静的石板,弯弯的小路,它们都掩映在绿色之中,路两旁的藤蔓和树枝常常挡在路的中间。或是因为隐藏在山中,或是由于经年潮湿的缘故,不少石板上长出了片片青苔来,倒在路旁的树木还长出许多像小伞一样的木菌。许多山民行路时随身带着一只竹篓,也就顺手采摘路旁的木菌山珍,有些人出一趟门,往往带回来一篓珍美的佳肴。他们有时舍不得吃,晒干后拿到山外的集市上去卖,换回所需的日用,这些山货如果贩到城里,更会卖个好价钱来。

一年之中,有些山民会带着山里常用的弯刀去巡路,总是将那些爬到路上的各种藤蔓和树枝砍掉,让行人没有羁绊,像景观园丁样修剪着那条条的石板路。他们无须何人去发动或号召,是主动自愿的义工,认为是自己的家、自己的路,所以自己的事自己做,这也是祖辈留下的习惯。

山里人总是在山区生活,总是走在那些石板路上。

故乡山区的石板路确实很多,这条冲那个町,纵横交错,如九宫格一般,许多的路如不是顺路而行就很难发现,它们都被两边的树木掩映成“A”字型,就是用飞机航拍也难看见。外乡人如不嘴勤问路或有当地人引领,要找到目的地真是有些不容易,有时走了一个时辰,却发现又回到了原点,这时,你就不得不请向导了……

然而,当我们真正走进山区,踏上那条条石板路的时候,又觉得是一种悠然的享受,那不绝的鸟鸣和山溪水总是伴随着你,又感觉整个山区静而空,那沁人心脾的空气让你在神清气爽中眼睛显得特别明亮。特别是阳光从树木的隙缝中照射下来,就像斑驳的幻灯洒在石板路上,又像在平步中踩着幻觉的楼梯。不时,在路的前面窜出几只小松鼠在石板上嬉戏,你会突然心跳而又本能地去追赶,其实,它们只要一秒钟就飞快地爬到树上继续它们的游戏,行人也只有边走边回头张望着……

往往在山区石板路上行走时,山是静的。行路人的心也是静的,静得能听到另一座山中石板路上咔嚓、咔嚓那清脆的脚步回音,因为山里人有穿木屐的习惯,隔着山都能听见。像木鱼的声音,似乎又像透着节奏的打击乐,充分地显现着石板的本质来,既悦耳、又悠扬,有时行人特意找一块石头坐下来小憩,静静地欣赏这种极富特色的石板路的音乐语言呢……

一个人的回忆,总是具有典型性的。在诸多的意念中,通过岁月的筛选和时光的淘汰,留下的将是终生难忘的片段。我们每一个人,都可试想和回味一下你前面的工作,生活或故乡走过的路,也许会在你脑海里列出几个重要的珍藏,它们或欣喜、或坎坷、或逆境或顺境,也可是场景观,也可是事件……这就是我们常常说的印记了,所以说,一个人在脑海里留下的“印记”,将会伴随你的一生。

正是由于有了这些难以忘却的意念,才引出我要说起故乡石板路这个话题来,然而,在那众多的故乡石板路中,最使我留下印记的还是我家门前那条路了。它顺溪流而下,一直延伸到两公里外的山区集市,那地方叫将军庙,是一个极富历史沧桑感的名字。路虽不宽,却是能让推车或挑担人会路。那一色的青石板静静的躺着,让世代山里人寒来暑往,同时,我们仿佛能从那条本份朴实的石板路上发现先人留下勤劳的足迹,显现着古韵悠悠。儿时,山里没有公路,门前的石板路总是过往不断,人攘熙熙,往山里山外去,都是必经之道,也就成了一条名符其实的驿道了。

家门前石板路上的风景很有特色,虽只有短短的两公里距离,却架着两座古老的石拱桥,连接着溪那边的山里人家,曾有位秀才将它取名为“双桥烟雨”,成为当地有名的景观。在这条路上行半之处,有个叫沙坪的地方,溪水在这拐了一道弯,那条石板路也随溪而弯着延伸,弯处的一个小山坡上长着一棵形如伞的大古樟,最长的枝杈漫过了石板路和小溪的一半。据老人们说,古樟少也有两三百年了,需六个人手牵手才围住树干,那根部隆起像沙盘里的丘陵。此处较开阔,向前延伸的石板路尽收眼底,树叶随风摇曳翻飞发出的声音与溪水响声同在一个调上,形成一个动与静的环境,行人大都在此处小憩和歇息。常年在山区石板路上行走的人,是不需要穿雨鞋的,即使是雨天,鞋底和裤管上都没有泥,他们大都是草鞋或布鞋,到后来也就是胶鞋了,因为石板路越下雨越干净呢……

在那通讯落后的年代,石板路还可当作黑板或纸笺,用以传递信息。记得上高中时,要踏着石板路翻过几座大山去远隔30多里的学校,每个星期需往返走一次。为了约好一个方向的同学一起到学校,一些出发得早的同学,就选择路上一声块平整而又显眼的石板,用粉笔写上“同学们,快来呀,我们在山顶上的凉亭等你们”,于是,后来的同学便加快步伐往山顶赶,会合后便一起走进学校。那块石板也就成了我们这一帮同学信息发布栏了,如谁有病、或家中有事,都会在那块石板上写着,也就不用等他了。几年的高中,那块石板纪录了我们的多少往事,擦了写、写了擦……多少年后,我们这帮同学回乡过春节,曾一起去寻找看望这块石板,没想到还真的在,只是没有先前那么光泽、那么平整了,我反复抚摸着它,嘴里喃喃地说:是不是它也和我们一样,在慢慢的老去哟……

离开故乡那座大山已几十年了,虽身居闹市,却永远魂牵梦绕故乡那些路,在那些石板路上有我不可再生的当初,有我嬉戏的足迹、有我成长的脚印;那条条的石板路有如我身上条条的血管,融入了我的生命,在富足流香的今天,它将是我心中永远的乡情,是植入骨髓的乡愁……

在异乡遥望故乡

文/王雄

我的童年少年时光是在故乡度过的。故乡有着水墨画一样简洁的意境,稻浪飘香,炊烟袅袅,红墙绿瓦,青山如黛,一派田园风光。故乡的一草一木,一山一水都深深地烙印在我的脑海里。

16岁那年的春天,父亲带着我们举家迁居广东。那时父亲是吃国家粮的工人,我在小伙伴们艳羡的目光中,告别故乡。我当时的心情是兴奋的,因为我可以离开那个叫故乡的小山村去见识外面的世界。那年我才16岁,还不明白什么叫背井离乡。想不到这一去,竟然改变了我的人生轨迹。从此,我脱离了故乡的怀抱,来到异乡的广东求学,工作,结婚,生子,定居。故乡,已经成为我生命中的驿站。

说来也怪,虽然我离开故乡多年,但是随着年龄的增长,我对故乡的思念历久弥新。我也弄不明白,岁月长河的浪花为何没有湮没我年少的记忆?时光的流逝为何未能让我淡忘对故乡浓浓的思念?当我在城市的某个角落酣然入睡的时候,故乡会不经意地走进我的梦里。多少次,我梦见故乡的老屋,田野,山川,河流。中年的奇幻梦境,终究敌不过时光的侵蚀,唯有故乡的那山那水那人那情悄然入梦,随着年月的变迁而日渐清晰。

尽管对故乡充满思念,可是我却无暇顾及故乡的感受,我像一个叛逆的少年默默地在异乡遥望故乡,想它,却又不敢靠近。我只有把故乡揣在胸口,让故乡离我的心更近。是外面精彩纷呈的世界让我对故乡产生了厌弃吗?抑或是长久脱离故乡温暖的怀抱而找不到回家的路?我想都不是。我骨子里流淌着故乡的血,我的精神世界里盛满了乡愁,我又怎么会忘记生我养我的故乡呢?这些年来我庸庸碌碌,并没有做出什么业绩,也没有乡亲们所期望的出息。我感到无颜回去见父老乡亲,我只能在梦里偷偷地回到故乡,梦里的故乡恍如昨昔。

其实,我知道,故乡并不在乎我是否有出息,也不拒绝一个游子回归故乡的热情。不论我在异乡功成名就还是落魄潦倒,故乡都会敞开她温暖的胸膛欢迎我。故乡的亲人多次邀请我回家乡看看,他们热切期盼着我回家。我知道,有亲人的地方,就是我心灵落叶归根的故乡,无论我离开故乡有多久远,故乡始终在呼唤。

流经故乡的情思

文/刘志宏

故乡天水之名,源于“天河注水”的美丽传说。据说秦末汉初的一天,天水狂风呼啸,雷电交加,一道金光闪耀,地上现出红光。顿时,大地在震动中裂开一条大缝,只见天上河水倾泻而下,形成一湖,名曰“天水湖”。后来,这个传说被汉武帝听到了,他就给上邽北城的湖旁新设的这个郡,起名“天水郡”。从此,有了“天水”之名。

渭河是黄河最大的支流,也是天水的母亲河。它的血脉里喷涌着刚烈和强健,成为秦州大地上最有活力的生命。渭河发源于甘肃省中部的渭源县,流到故乡时已有浩浩荡荡的气势了。每每站在河边,与水相遇,看它们从容地打着漩涡、溅着浪花滚滚东去,你会觉得,它的奔流是一种韧性的涌动,积聚着久远的执着和坚守,在故乡大地上展示一种典雅的人生哲学。

在我记忆中,故乡的渭河或洋洋大观,或汹涌澎湃,或浩淼激荡,或一泻千里,总以它的博大与深沉,负载着历史的伟岸,超越生存和世俗的生活本身。

曾几何时,故乡渭水环流、钟灵毓秀,气象不凡的卦台山,如一巨龙从群峦中探出头来俯瞰三阳川。在这里,古老的渭河从东向西弯曲成一个“S”形,把椭圆形的三阳川盆地一分为二,形成了一个天然的太极图,相传这里是伏羲画卦的地方。

在这块土地上,许多历史故事和风云人物高扬着厚实的灵魂,至今让人们仰叹不止;麦积山、大像山、水帘洞为代表的著名佛教文化石窟群,提升着天河热土地域文化的特殊性,是中国历史上不可多得的瑰宝;物华天宝、人杰地灵的渭河两岸,曾经哺育了伏羲、女娲、苻坚等杰出人物,亮丽着天水的历史星空;大自然的神奇景观,叠映着古柏参天的伏羲庙,壤层深厚的卦台山,神秘莫测的大地湾以及古朴沧桑的南廓寺,以其雄厚的震撼力和穿透力,书写着故乡历史文化的精神内涵……

因此,故乡的渭河,是一条神奇的河,横卧在时间的岸边,挥写着汗青史册。

渭河虽是黄河的支流,但由于故乡坐落在秦岭山脉西端的臂膀上,其独特的地理位置横跨黄河、长江两大流域。因此,它充满活力的生命中既有北方的雄浑,也有南方的妩媚。站在天水秦山梁长江黄河分水岭的地方,北面的塬上一层又一层的梯田延伸着黄土地的粗犷和刚烈。苍黄的土坯院墙,苍灰的古老门扉,还有麦海炊烟中沉淀出的大地湾文明,让伏羲躬耕农事的身影走过沧桑的岁月,饱饮着渭河水的灵气,以连绵不绝的执着染绿山川,以持久无私的奉献造福一方;而南面的茂密丛林掩映着一座座丘陵,用一种婉约、一种灵秀、一种精巧,雕刻着妩媚的春光,让山溪荡起一圈圈涟漪,让翠竹放飞一片片清梦,在满目的绿色中舞蹈南国的风韵和亮色。

天水是伏羲的故乡,是华夏文明的发祥地。而渭河则是孕育文明的命脉,是故乡赖以生存的根本。对故乡而言,没有什么比渭河更重要的了,灌溉农田,净化环境,养育乡亲,洗浴春秋……千百年来,它穿过故乡的腹部,以无怨无悔的涌动,验证着人性的深度、热爱的情怀和生命的壮美,放飞着羲皇故里沧桑巨变的历史心声,抒写着故土家园的雄浑交响曲,让每一个热爱故乡之人将双眸停留在这块大地上,为天水的崛起挥写最壮阔的一笔。虽然,今天的渭河已没有了往昔的汹涌。但站在岸边,望着东逝的河水,你依然能领略到它从灵魂深处散发出的积极进取的精神。因为在它的怀抱里,伏羲文化、轩辕文化、大地湾文化、先秦文化、三国文化、石窟文化、易学等,像一串串历史明珠,诠释着作为历史名城的天水亘古灿烂的文化品位和历史高度,以及大西部的天空下那激荡着生命之火的深情回眸。

老柿树

文/张阳宏

大风吹过山梁,是谁正走在回家的路上风啊,你若从我的故乡吹来请告诉我,村口的老树下是否站着我老娘大风吹过山梁,是谁跪倒在回家的路上风啊,倘若你能一路吹到我的故乡去别忘了先替我喊一声娘

——摘抄诗人慧玮《行者》

在西安通往丹凤的312国道上,客车上下站,到桃园村口,经常会听到,“师父,柿子树下停一下”。不知曾几何时,自然而然周围几个村庄的人出门,回来就在这个柿子树上下车,柿子树就成了这里的站牌。

随着哥仨的长大,都离开故乡,在北京闯荡,这棵柿子树便成了妈妈的期盼和守候,每次无论哥几个谁回来,好像约定好了,妈妈的身影就会出现在柿子树下,带着眺望的眼神。

在这棵柿子树下,妈妈送往迎来,回来时久久的等待,慈祥的笑脸,离去时依依不舍挥手告别。难忘,那场暴雪,平时十二个小时的火车走了二十四个小时。那年冬天是那样冷,回到西安,秦岭当年的盘山道,赶上雨雪天,是高危路段,车如蜗牛爬坡。我的妈妈在这样的风雪天,在柿子树下徘徊等待了两天一宿,后来听老爸给我们说起母亲的原话,“不管堵不堵,我要去接,儿子们受罪啦,要等,要看到我儿子回来,我才放心”。母亲等到我们回来了,看到我们,更像是受了很大的委屈,泪眼汪汪,边擦眼泪边笑着说:“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如今,母亲已离我而去。可是每次我要离开故乡时,都会不知不觉的来到这棵柿子树下站一会,听听叶子的沙沙声,依依不舍的回望……每次归来时,也会情不自禁的来柿树下,举目看着这棵已经很老快要枯尽的柿子树。闭着眼睛,那干枯的枝条好像是妈妈张开自己的双臂,在迎接归来的儿子。

人是会走的树,树是站立的人,妈妈走了,影子站成了那棵柿树。

月上眉梢

文/怡笑嫣然

一弯新月,一缕相思,一声叮咛,一种牵挂。月,拨开黑夜的风衣,在云朵的身后,那淡淡黄晕随着心情漂移,升腾。明月清辉,皎洁的光,照亮了我悸动的心房,往事一幕幕浮现眼前。只是,月亮的心事谁懂?当柔美的弧度在眉梢悄然划开,心头掠过一阵酸楚,才明白那种滋味叫思念。

透过朦胧月光,目光的延伸处,我看见故乡的小路,门前盛开的紫藤,花香四溢,和着袅袅炊烟升起;我看见斑驳的墙,青石板上的脚印,多少年风吹雨淋,月光下的熟悉背影,早已弯成一道亘古不变的记忆;多少次梦回故里,只为了拾起遗落在路旁的亲切叮咛,然后用思念的针将它们缝在记忆。儿时的中秋,是一块甜甜的月饼,爱的味道做成了陷,那香甜,浸润了我整个童年。只知道那时候的天很高,云很淡,披着星光我轻轻唱着月亮走我也走,那动听的歌谣飘荡在故乡的山谷,淌过静静流淌的小河,穿过光年,来到无数寒冷的冬夜,伴我度过漫长寂寞。今夜,又逢中秋,白露为霜的秋夜,一样的啾啾蝉鸣,一样的月明星稀,月饼于我已不再是诱惑,霓虹灯闪烁的瞬间,惊觉灯火阑珊处的身影为谁而眠,而我的婆娑树影下的祈愿又去往哪里?慨叹也罢,思量也罢,终逃不过岁月在掌心里的纠缠曲线,默默吟唱那首忧伤的流年。

露从今夜白,月是故乡明,唐诗宋词里的月缺月圆倾诉着千年的轮回,重叠着生生世世的祝福。月儿终完成了初一到十五的完美蜕变,当繁华落尽,洗尽铅华,终究懂得一切便如过眼云烟,爱与不爱永远在一念之间。中秋即将转身,落叶与飞花华丽的谢幕于世,凋零之美留给世间的或许是无限的惆怅和悲壮。离人心上之秋还有多远?可烟花易冷,离人的寄托又岂是一轮明月所能承载?怨不得才下眉头,又上心头,在这萧瑟的秋夜,濯一身清辉,掬一捧心上的白月光,且听风吟。

一滴月色滑落在眉梢眼际,思念的花开了。

故乡的月光

文/张生祥

向月光的温暖靠近

一个人,一辈子就守着一片月光。守候着一个恒久的承诺。

月光在天上,人在地上。在地上的人,时时刻刻都想着从月光那里,得到圆满的洗濯。

只有这样,灵魂就会走向净界。被月光滋润的心,就会充盈着那空白的仰望。

月光照在水上,传达了自己的声音。月光照在山峰上,让风穿越岁月的峡谷,抵达故乡。

月光与木鱼一样宁静,只在敲打时,和着小楼的咏叹,让酒香更加浓厚。让怀乡的人,将月光拥抱得更加紧身。

月光是透视感情的镜子,生离死别,阴晴圆缺。那里有着花朵的敏捷,有着根的深度。

月光从亘古的马道上开始,奔跑着,吆喝着。一直从梦里,闯到眼前,看欢乐与感叹,一遍遍地交集。

而此刻,我向月光靠近,仅仅是为了暖一暖,那些没有月光包围的日子。

用月光照亮酒杯

秋风乍起,秋叶随大地震颤。河流从夜色中起航,从她的眉梢上说起帆的身影。

酒杯,这一盏红润的表达。要与多少在水一方的人,同时碰撞。要亮起多少的火花,才让远行的人,对酒燃烧?

这渴望的光,是希望的水,溶进了相思的血。才让人一醉不醒。

流年如月光滑落,滴滴穿越时空。

月光如流年轻盈,携一身清凉,转身回眸。

月光镀亮了刀光,锋利地削去多余的牵绊。举石头的坚硬,也无法挽留。

终是季节岸薄,她窈窕的眉梢简短地停留在等待的渡口。

也有酒杯,抿一口诗的沁香,为来年再作一番离愁。

而此刻,我不听月光姣好的独白,任由她满地的相思,泛滥成灾。

岁暮乡情

文/睡虎地

走近故乡,踏上故土,乡情像是揣在身上太久了的包裹突然打开,在故乡的阳光里瞬间晒得暖融融的。

走近故乡,踏上故土,乡情像是挑在肩上的担子突然放下,身心骤然间有了到达目的地那种快乐。

走近故乡,踏上故土,乡情像是打开尘封多年的一坛老酒,刹那间弥漫开来,清香四溢。

2015年古历腊月二十九日,辞旧迎新之际,我和二弟、三弟从县城出发,带上香、炮竹、纸钱回老家为祖先上坟扫墓,行前和在老家的四弟打了电话。这是父母双亲去世后五年来我第二次回老家。父母双亲不在,家里没有大事,在南方打工的我很少回老家了,有事就打电话给几个弟弟,请他们代为办理,每年清明节也是请弟弟们代我祭奠。三年前清明节回了一次老家,是因儿媳上门,为了秉告祖先,特意叫上在湖南长沙工作的儿子,和我一起回老家扫墓。那次回家还没进村就走了。此次回老家,是因为添了孙女,向祖先报告我家新一代人出世,告慰祖先,请祖先保佑。

两次回故乡,感受不一样,家乡的变化令我刮目相看。

第一次回村是五年前,印象最深的是路变了。

丘陵山峦怀抱的故乡汪家田塆,地处大别山南麓的鄂东北红安县,是个自然村,别名睡虎地,近百户人家,两个村民小组。一条小溪在村北蜿蜒流过,小溪上有两座人行石桥。距村子西南面两华里有一条省级公路宋大公路连接麻城、红安两县市,村南有一条窄小的机耕土路接通公路,这是村子连接外界的的唯一车辆通道,进出就靠这条路,一遇天雨泥泞不堪,车辆难行。这条土路是乡亲无奈的情结,困扰了乡亲们很多年。直到2008年,村里利用建武合高速公路征用土地的补偿费加固了机耕土路,修成了水泥村道,车辆进出才畅通起来。

第二次回乡,时间一天,逗留时间长了,感受变化最大的是房。

三年又相见,故乡变得难以相认,村子已不是原来印象中的老村了。老村座落在一片洼地里,座南朝北。武合高速公路从村南山峦田畈中穿过,从而改变了村子的建设格局,大部分村民都由洼地搬到南面开阔岗地上建了楼房,面朝武合高速公路,一色地都是两层半楼房,乡亲们称之为假三层,里外都贴瓷砖,豪华气派,装饰比起城里私房毫不逊色,甚至还要超过。洼地里剩下不到10户人家,两种情形的人家没有搬走,一是在外地工作不在老家住的,二是单身户不想搬的。搬建的新房户也是因为两种情形,一是有了经济能力,及时改建房子;二是尽量将房子建在靠近公路方便生活的宜居地带。农民对居住环境有了更高的要求,改变了以往的居住生活观念。有的房子并不旧,建了新房后老房子还留在原地。村子变大了,变美了;房子变新了,变高了。从东到西,从南到北,横直好几里路,村这头到那头要走上半个时辰。

上坟祭奠完毕,拜见了几位邻居长辈后,怀着十分沉痛的心情去了村里焱哥家,焱哥腊月前病重不幸逝世了。大集体时,焱哥当过多年的生产小队队长,后来当生产大队干部,在村里是个很有威望的人。听到他逝世,我感到无比悲痛,因为他年龄刚过70,这个年龄现在并不算高寿。去他家的路上刚好碰见他老伴背着一捆草料去喂牛。他老伴姓童,我叫她童嫂。进了他家新建的楼房,听童嫂讲,焱哥是在新房刚建好去世的。楼房建有前院后院,前院外是一口水塘,水塘边种有时令蔬菜。自己打了水井,电闸一开,水就上楼了,方便极了。正好碰到她在珠海打工的儿子和女儿,我们亲切愉快地交谈,她女儿带着我楼上楼下、房前房后参观,厨房建在一楼,每层都建有厕所、洗澡间,后院建有牛栏猪圈。看着设计合理、装修高档、生活方便的农家住房,我羡慕不已。

出了焱哥家,我又去田哥家贺喜。田哥学名乐斌,小名厚田,是我童年最要好的伙伴,小学到初中,我们形影不离,感情深笃。田哥年长我两岁,我唤他田哥,顺口习惯了,反而很少唤他学名。初中毕业后,我被学校保送上了师范,他则上了高中,毕业后回乡务农。虽然我在城里,他在农村,我们的感情还是一如童年。听说他造了新房,我在深圳电话向他致贺。他家新房建在村南机耕路旁的山脚下,也是假三层,依山而建,坐西朝东,白色外墙砖在阳光下光鲜夺目。门前是几垄水田,宽敞开阔,空气新鲜,环境清幽,疑是世外桃源。嫂子见到我高兴得很,泡茶递烟,不亦乐乎。在浙江打工回来的儿子向我介绍房屋的建造过程。嫂子则用手机打通田哥,叫田哥回家陪我聊天。不一会,田哥骑着摩托回来了,一见面,我握着田哥的手,送上一句“你终于圆梦了!”田哥嘿嘿地笑着,一脸的自豪感。田哥家以前住房一直不宽敞,住房是他心中多年来的梦想,今天终于实现了,我为发小感到由衷地高兴。触景生情,想起10年前我曾写过的一篇《家》的文章中的一段文字:“几间青瓦房,背靠青山,门前一泓清溪,几垄田畴,红梅绽放,绿竹摇曳,牛羊嬉戏,鸡鸣鸭欢。清晨,迎着徐徐升起的旭日,竹影树荫下,沏上一壶清茶,吮吸雨露,细品人生。”想不到,我追求的陶渊明式的田园风味情趣的居住环境,田哥已于我先期实现。小时候,听着“楼上楼下,电灯电话”的农村美景,那时认为这不过只是宣传而已,没想到真的实现了,消灭城乡差别的口号,原以为是空喊喊,没想到在我们这一代真的消灭了。看着田哥家的住房,我陷入沉思,人生就像兔子和乌龟赛跑,跑得快的不一定先到达终点,表面上看起来我在外面比田哥风光,实际上还没田哥来得实在。想到这里,一股失落感油然而生。

欣喜之余,一丝隐忧袭上心头,故乡新农村建设中存在的问题也是显而易见的。农房建设没有整体规划,零乱无序,土地占用量大,生活设施共享率低,比如,家家打井大可不必,造成资源浪费;塑料制品乱扔乱放,而不是造坑掩埋,缺乏统一管理,生态环境潜在恶化,农民卫生环境意识差,缺乏有效教育;青壮年外出打工,田地抛荒严重;水利设施年久失修,抗旱能力减弱,或者说接近丧失抗旱能力的状态;农村基本无教育,孩子们读书要跑很远的地方,有的则要去镇上或县城就读,加大了上学读书成本;农村医疗令人忧心,几乎无合格的医生,有的连感冒类的小病也治不了,大病要去县城医治,乡民得了小病一般的就是硬扛着,直到酿成大病不治。焱哥就是因为农村医疗差,耽误了治疗期病情恶化不治而死亡的。

乡愁绵绵,乡情依依。说话之间,太阳悄悄落下了山岗,我和田哥在夕阳的余晖里拱手道别。田哥摇着我的手说:“经常回家看看啊,下次回来一定来我家吃饭啊!”我抱拳答应:“下次回来和你聊个通宵,一定!”

哦,故乡,故土,原本没有离开过我,不管岁月多么长久,无论我离开多么遥远,故乡的一山一水、一草一木都藏在我的心灵深处,有如那永不枯竭的山泉,春夏秋冬,年复一年,汩汩流淌……

南渡河

文/孙善文

不长的南渡河,却是故乡最长的河。

八十八公里的干流,源于遂溪坡仔,入海于雷州双溪口,横贯了我整个故乡。

记忆中的南渡河总被拉得好长好长。我走到哪里,它延伸到哪里,我梦到哪里,它流到哪里。

早年喝进去河水,都已化成血液,滋润着我的血管,温暖着我的视线。

南渡河是故乡的一个符号。

雷阳大地有雷的种子飘飘洒洒。

南渡河因此便也有了一个写满雷元素的名字,叫擎雷水。

雷的性格也是土地的性格。风风火火,急风骤雨,率直放达。

擎雷水却始终柔情如一,平静地流过我们的村庄,流过我们的农田。捉鱼戏水的集体记忆,依然在河边上映。

这是一条我们共同的河流。这方水土养着这方人。

是水乡,也是梦乡。

南方的南渡河,一年都是那样的清透,波浪不惊,淡雅而欢畅。

春风和秋风吻过河面,那一波一波的涟漪竟是如此的相像。

季度的变化在渲染着河岸的风景。绿油油,是稻田春之本色。而黄灿灿的秋季,稻穗飘香,笑脸又总是如此丰满。

雷州东洋、西洋良田二十二万亩,是半岛的饭碗。

南渡河把它抱在怀里,喂养着,绿了又黄了,黄了又绿了,一年又是一年,一代又是一代。

汗水才是最高营养的肥料。

候鸟飞行的方向与南渡河行走的方向一样,都向南。

候鸟从华北来、从东北来,甚至从西伯利亚来,走了很远的路,他们选择了大陆的最南端。

去年它们把家安在这里,今年冬天它们又来了。飞鸟没有变,变化的只是飞行的姿势。

平安和谐,是家族的梦想。

候鸟把梦撒在了南渡河两岸。低苇丛、红树林中,总有一只只候鸟隐没其中,白色的、灰色的,风景因此更加鲜活。

岸边闲庭漫步的鸟儿,那份自在,与我相像,令人温暖。

故乡在变,故乡的南渡河也在变。

我曾垂钓于河边,钓起沉甸甸的收获,也钓起童年的一串串欢乐。

现在,听乡亲们说,鱼已经越来越少了。

而河边上,楼更高了,路更宽了,人更俊了。

故乡总在那里。

故乡的南渡河,一如既往默默地流淌。

飞越我的枫杨树故乡

直到五十年代初,我的老家枫杨树一带还铺满了南方少见的罂粟花地。春天的时候,河两岸的原野被猩红色大肆入侵,层层叠叠,气韵非凡,如一片莽莽苍苍的红波浪鼓荡着偏僻的乡村,鼓荡着我的乡亲们生生死死呼出的血腥气息。我的幺叔还在乡下,都说他像一条野狗神出鬼没于老家的柴草垛、罂粟地、干粪堆和肥胖女人中间,不思归家。我常在一千里地之外想起他,想起他坐在枫杨树老家的大红花朵丛里,一个矮小结实黝黑的乡下汉子,面朝西南城市的方向,小脸膛上是又想睡又想笑又想骂的怪异神气,唱着好多乱七八糟的歌谣,其中有一支是呼唤他心爱的狗的。

狗儿狗儿你钻过来带我到寒窑亲小娘祖父住在城里,老态龙钟了,记忆却很鲜亮。每当黄昏降临,家里便尘土般地飘荡起祖父的一声声喟然长叹。他迟迟不肯睡觉,"明天醒过来说不定就是瞎子了。"于是他睁大了眼睛坐在渐渐黑暗的房间里,宁静、苍劲,像一尊古老的青铜鹰。可以从祖父被回忆放大的瞳孔里看见我的幺叔。祖父把小儿子和一群野狗搅成了一团。从前的幺叔活脱是一个鬼伢子,爱戴顶城里人的遮阳帽,怪模怪样地在罂粟花地里游荡。有一年夏天,他把遮阳帽扔在河里,迷上了一群野狗。于是人们都看见财主家的小少爷终日和野狗厮混在一起,疯疯颠颠,非人非狗,在枫杨树乡村成为稀奇的丑闻。"那畜生不谙世事,只通狗性。"祖父诅咒幺叔。他说,"别去管他,让他也变成一条狗吧。"想起那鬼伢子我祖父不免黯然神伤。多少个深夜幺叔精神勃发,跟着满地乱窜的野狗,在田埂上跌跌撞撞地跑,他的足迹紧撵着狗的卵石形蹄印,遍布枫杨树乡村的每个角落。有时候幺叔气喘吁吁地闯到乡亲家里去讨水喝,狗便在附近的野地里一声一声地吠着。沿河居住的枫杨树乡亲没有人不认识幺叔的,说起幺叔都觉得他是神鬼投胎,不知他带给枫杨树的是吉是凶。逢到清明节,家族中人排成一字纵队,浩浩荡荡到祠堂祭祀祖宗时,谁也找不到幺叔的人影。祖父怨气冲天地对祖宗牌位磕头,碰到了一碟供果,他沙哑着喉咙问:"祖宗有灵,到底是野狗勾引了我儿子,还是我儿子勾引了那条野狗?"祖父绝望地预见幺叔古怪可恶的灵魂将永生野游在外。几十年后祖父昏昏沉沉地坐在城里的屋顶下,把那张枫杨树出产的竹榻磨得油光铮亮,他向家人一遍遍地诉说着那年洪水到来时幺叔的弃失,他说一条白木大船载满了家中四十口人和财产,快启锚的时候,幺叔和那条野狗一前一后到了岸边。幺叔问,"你们要到哪里去?"没有人回答他,但好多双手都去拽他上船,拽半天拽不动,这时发现那鬼伢子的腿上系了圈长绳,和一条大野狗紧紧相连。祖父跳下去解绳子的时候,幺叔鬼喊鬼叫死命挣脱,抓破了他的脸。祖父骂着娘去找大板斧的时候,幺叔惊恐万状地冲那条狗喊了一声,"豹子豹子快逃快逃!"狗果真撒腿跑起来了,一条绳子把幺叔牵绷紧了,那情景像两只小野兽,一前一后冲出了猎人的枪口。祖父仰天悲啸一声,知道那船是该走了,那鬼伢子是该丢了。"我望得见枫杨树的,只要我的眼睛不瞎,我天天望得见枫杨树。"祖父说,在他寥廓苍凉的心底,足以让红罂粟大片大片地生长,让幺叔和他的狗每时每刻地践踏而过。幺叔死于一九五六年罂粟花最后的风光岁月里。他的死和一条狗、一个女人还有其他莫名的物事有关。自从幺叔死后,罂粟花在枫杨树乡村绝迹,以后那里的黑土长出了晶莹如珍珠的大米,灿烂如黄金的麦子。

多少次我在梦中飞越遥远的枫杨树故乡。我看见自己每天在迫近一条横贯东西的浊黄色的河流。我涉过河流到左岸去。左岸红波浩荡的罂粟花地卷起龙首大风,挟起我闯入模糊的枫杨树故乡。有一天枫杨树村里白幡招摇,家屋顶上腾起一片灰蒙蒙的烟霭。有许多人影在烟霭里东跑西窜,哭哭啼啼,空气中笼罩着惶惶不可终日的气氛,仿佛重现了多年前河水淹没村庄的景象。我是否隔着千重山万壑水目睹了那场灾难呢?

那一天是我幺叔的黑字忌日。死者幺叔的灵魂没有找到归宿而继续满村晃荡,把宁静的村子闹腾得鸡犬不宁。我的枫杨树乡亲们在罂粟花的熏风中前去童家老屋奔丧的时候,耳朵里真切地听到一种类似丧钟的共鸣声,他们似乎看见幺叔坐在老屋门前的石磨上,一条腿翘在另一条腿上,此起彼伏的大脚掌沾满灰土、草屑和狗粪,五根脚趾张开来大胆地指向天空。他宽厚温和地微笑着,一双爬满疙瘩肉的手臂却凶恶地拽住了老榆树上的钟绳。

死者幺叔敲着他自己的丧钟,那种声音发自天庭或者地心深处,使乡亲们不寒而栗。他们对幺叔又爱又怕,有许多老人和妇女在忌日里悲恸欲绝,对着日月星辰和山水草木轻轻地喊:"带他去吧,带他去吧。

从前在我的枫杨树故乡,每个人自出生后便有一枚楠竹削制的灵牌高置在族公屋里。人死后灵牌焚火而亡,化成吉祥鸟驮死者袅袅升天。在听祖父说起灵牌的故事后,我又知道幺叔是个丢了灵牌的倒霉鬼。可是没人能说清那秘密。有传说是幺叔在村里一直浪荡成性,辱没村规,族公在做了一个怪梦后跑到河边,将怀揣的一块灵牌缠绑了石头坠入河底;还有说枫杨树的女疯人穗子有一天潜入族公屋里,偷走了幺叔的灵牌,一个人钻到野地里点起篝火,疯疯颠颠、哭哭笑笑地烧掉了幺叔的灵牌。对这些传说我祖父一概不信,他用黯然伤神的目光注视着天花板,对我说,"你幺叔自己拿走了灵牌,他把灵牌卖给怕死的乡亲,捏了钱就去喝酒搞女人,肯定是这样的。他十五六岁就会干好多坏事了。

但是如果我幺叔的灵牌还凝立在族公的屋里,我将飞临遥远的枫杨树故乡,把幺叔之灵带回他从未到过的城市和亲人中间来。我这个枫杨树人的后裔将进入童家宗祠,见到九十一岁的族公大人。老族公的屋子盖在向阳的土墩上,不开窗户,单是一个黑漆漆的门洞就将我吸了进去。在一团霉烂阴暗的空气中,我头晕目眩。下意识地去摸灯绳,手胡乱地沿墙探索,突然抓到一捆灰尘蒙蒙的竹签。竹签沉得可怕,我丢了它继续在屋里撞,终于撞到了族公脸上,很疼,像是撞着一棵百年老树。紧接着眼前升起一缕火焰。我的九十一岁的老族公举起了蜡烛。他的屋里没有电灯。我借着烛光看清了老族公神圣超脱的面貌,他赤裸着干瘪苍老的身体,一丝不挂,古老而苍劲,他的眼睛爆出的是比我更年轻的蓝色的光焰。你找什么呢?告诉我幺叔的灵牌在哪里。

不知道什么时候丢啦。灵牌丢了就找不到了。族公在烛光之上对我慈祥地微笑。而我在竹签堆里不信任地翻来找去。我闻见屋里的罂粟花味越来越浓,看到墙上地上全拥挤看罂粟花晒干后的穗状花串,连老族公自己也幻变成一颗硕大的罂粟花,窒息了宁馨的乡村空气。我找得满头大汗,在竹签堆里看见了所有枫杨树人的名字,其中有祖父和父亲的名字,还有我的,唯独没有幺叔的灵牌。谁偷了我幺叔的灵牌?

我大声问老族公的时候,看见族公的脸渐渐隐没于黑暗中,他轻轻舒了一口气,把手中的蜡烛吹灭了,赶我出门。我茫茫然走下土墩,我将在枫杨树故乡搜寻幺叔最后的踪迹。我将凭着对幺叔穿过的黑胶鞋的敏感,嗅到他混杂了汗臭酒臭的气息。黑胶鞋生产于我们城市的工厂。祖父在六十大寿那天看见窗外下起滂沱大雨,他忽然想起什么便冒着雨走到街上买了那双黑胶鞋,那胶鞋用油布包了三层辗转千里寄到了枫杨树幺叔手上,是祖父一辈子给幺叔的唯一礼物。听说幺叔第一次穿上黑胶鞋是在七月半的鬼节。鬼节在枫杨树一带不知何时衍变成了烧花节。在老家呆过的长辈每回忆起烧花节的往事,都使我如入仙境。他们说幺叔穿着乌黑发亮的黑胶鞋站在一辆牛车旁。牛车堆满了晒干的罂粟,整装待发。牛的浑身上下被涂满喷香的花生油和罂粟花粉,绚丽夺目地缚在车轩上。幺叔举起了竹鞭,他们说那是他在村里最风光的时候,他一蹁腿上了车座,大黑胶鞋温柔地敲打了牛腹两下,一车子大鬼小鬼就跟着幺叔出发了。在晴天碧空下,火捻子燃烧起来,牛车上升腾起一片暗红色的烟雾,在野地里奔驰如流云。在幺叔的身背后,大鬼小鬼在火焰中幻变成花干花蕾花叶,一齐亢奋骚动起来,野地里挤满了尖利神奇的鬼的声音。人们听见幺叔开心地笑着,在送鬼的火焰未及舔上他后背的时候,幺叔唱歌、呐喊,快活得有如神仙。每年都是幺叔充当送鬼人,那似乎是他在枫杨树老家唯一愿意干的事情。他们说后来牛看见黑胶鞋就发出悲鸣:"牛眼看人大",我幺叔的那两只黑胶鞋像两座灾难之峰压迫着那些牛的神经。他经常对别人说起走过牛栏时听到牛一起诅咒他。幺叔不得好死。枫杨树的牛都是这么说的。那些送鬼的老牛曾多次出现在我梦中。我看见许多条牛死在幺叔臀下。牲灵们被有毒的花焰熏昏了,被鬼节的气氛刺激而发疯了。有一条公牛最后挣脱了幺叔的羁绊,逃脱花花鬼鬼,最后涉过了枫杨树的河流。我竭力想像那公牛飘飘欲飞的形象,希望它逃脱所有的灾难,我很想让公牛也穿上一双巨大的黑胶鞋。我祖父曾经预测幺叔会死于牛蹄之下。他心里隐隐觉得送给幺叔的黑胶鞋会变成灾物,招来许多嫉恨。一九五六年传来乡下幺叔的死讯,说他死在老家那条河里。死的时候全身赤裸,脚上留有一双黑胶鞋。

一九五六年我刚刚出世,我是一个美丽而安静的婴孩。可是我的记忆里,清晰地目睹了那个守灵之夜。月光地里浮起了秋蝉声,老屋的石磨边围着黑压压的守灵人。沉默的人影像山峰般岿然伫立,众多的老人、妇女、孩子和男人们错落有致,围护一颗莲花心--我的死去的幺叔。我听见一个雪白雪白的男孩在敲竹梆,每烧完一炷香就敲六六三十六下,三十六声竹梆渐渐把夜色敲浓了。我睡在摇篮里,表情欲哭未哭,沉浸在一种纯朴的来自亲情的悲伤中。我第一次看见了溺水而死的幺叔,他浑身发蓝,双目圆睁,躺在老家巨大的石磨旁。灵场离我远隔千里,又似乎设在我的摇篮边上。我小小的生命穿过枫杨树故乡山水人畜的包围之中,颜面潮红,喘息不止。溺死幺叔的河流袒露在我的目光里,河水在月光下嘤嘤作响,左岸望不到边的罂粟花随风起伏摇荡,涌来无限猩红色的欲望。一派生生死死的悲壮气息,弥漫整个世界,我被什么深刻厚重的东西所打动,晃晃悠悠地从摇篮中站起,对着窗外的月亮放声大哭。我祖父和父母兄弟们惊惶地跑来,看见我站在摇篮里哭得如痴如醉,眼睛里有一道纯洁的泪光越来越亮。我是不是还看见幺叔的精灵从河水中浮起,遍体荧光,从河的左岸漂向右岸?我是不是预见幺叔无法逾越那条湍急浊黄的河流,恐惧地看到了一个死者与世界的和谐统一?多年来我一直想寻找幺叔溺死时的目击者,疯女人穗子和那条野狗。祖父记得幺叔的水性很好,即使往他脖子上系一块铁砣也不会淹死。那么疯女人穗子有什么本事把鳗鱼般的幺叔折腾而死?据枫杨树乡亲们说,他们没有料到幺叔会被河水淹死,后来见疯女人穗子浑身湿漉漉地往岸上爬,手里举着一只乌黑发亮的黑胶鞋,才知道出了事故。人们都在场院上晒花籽,谁也没注意河里的动静。只有幺叔养的野狗把什么都看清楚了,那狗看见河水里长久地溅着水花和一对男女如鱼类光裸的影子,一声不响。谁也没听见狗的叫声。他们说如果那时我飞临枫杨树故乡,俯视的也将是个寂静无事的正午。可是我依稀觉得幺叔之死是个天地同设的大阴谋。对此我铭记在心。在枫杨树人为幺叔守灵的三天三夜里,疯女人穗子披麻戴孝地出没于灵场石磨附近。她头发散乱,痴痴呆呆,脸上带着古怪而美丽的神情。她跪在幺叔的遗体旁,温情地凝视死者蓝宝石一样闪亮的面容。穗子的半身埋在满地的纸钱里,一阵夜风突如其来吹散纸线,守灵者看到了她的左脚光着,右脚却穿着我幺叔的黑胶鞋。

另一只黑胶鞋却失踪了。我不知道幺叔脚上那双黑胶鞋是什么时候逃离他的烂泥脚掌各奔东西的。

我听说过疯女人穗子的一些故事。枫杨树一带有不少男人在春天里把穗子挟入罂粟花丛,在野地里半夜媾欢,男人们拍拍穗子丰实的乳房后一溜烟跑回了家,留下穗子独自沉睡于罂粟花的波浪中。清晨下地的人们往往能撞见穗子赤身裸体的睡态。她面朝旭日,双唇微启,身心深处沁入无数晶莹清凉的露珠,远看晨卧罂粟地的穗子,仿佛是一艘无舵之舟在左岸的猩红花浪里漂泊。我听说疯女人穗子每隔两年就要怀孕一次。产期无人知晓,只说她每每在血包破掉以后爬向河边,婴儿掉进水中,向下游漂去。那些婴孩都极其美丽,啼哭声却如老人一样苍凉而沉郁。

在枫杨树河下游的村庄,有好些顺水而来的孩子慢慢长大,仿佛野黍拔节,灌满原始的浆汁。那些黝黑肮脏的孩子面容生动,四肢敏捷,多次出现在我的梦境中。我恍恍惚惚觉得他们酷似我死去的幺叔,他们也许是死者幺叔的精血结晶,随意地播进黑土地生长开花结果。

我将在河边路遇幺叔养的那条野狗。我听见狗的脚步声跟在后面,我闻见它皮毛上的腥臭味越来越浓地扑向我。我把身子蹲下,回头愤怒地注视它。那野狗硕大无比,满脸狡诈,前腿像手一样举起,后腿支起全身分量,做出人的动作。我看见狗的背脊上落满猩红色的罂粟花瓣,连眼睛也被熏烤成两颗玛瑙石。幺叔生前和野狗亲密无间。狗经常在幺叔沉睡的时候走到他干瘦的肚皮上去引吭高叫。我觉得那条野狗像个淫妇终日厮缠着幺叔,把他拖垮了然后又把他拽入死亡之河。我搬起了一块石头,和那狗对峙了很久,当我把石头高举过头顶,狗的喉咙深处忧伤地发出一阵悲鸣钻入罂粟花地销声匿迹。

幺叔幺叔快快杀狗杀掉野狗跟我回家当我沿河追逐那条野狗时真切地记起了八岁时寄赠幺叔的那些诗句。那一天我神色匆忙,在枫杨树老家像一只没头苍蝇胡乱碰撞。我将看见死者幺叔的亡魂射出白光横亘于前方,引我完成不可兑现的老家之行。

一路上我将看见奇异的风景散落在河的两岸。我祖父年轻时踩踏过的桐油水车吱扭扭转个不息,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交股而立,站在祖先留下的水车上,水渠里的水滞留不动,犹如坚冰。在田野的尽头一头黑牛拚命逃跑,半空云集了大片胡蜂,嗡嗡地追逐黑牛溃烂的犄角,朝河边渐渐归去。当我走到河的左岸,我亲眼看见披麻戴孝的疯女人穗子。她穿着一只黑胶鞋,一步步朝水里走去。当水没过她丰厚隆起的腹部,穗子美丽的脸朝天仰起又猝然抵住锁骨,将头发垂落至水面。她紧紧地揪住那一绺长发,一遍复一遍地在水中漂洗。涟漪初动的水面上冒起好多红色水泡,渐渐地半条河泛出红色。一切都将是似曾相识,如同我在城里家中所梦见的一般。唯有我的黝黑结实瘦小落泊的幺叔,他的穿黑胶鞋的亡灵来无影去无踪,他是在微笑还是在哭泣?我的幺叔!一九五六年农历八月初八,我幺叔落葬的前一天,遥远的枫杨树老家的乡亲都在谈论那个丢了灵牌的死者。没有灵牌死者不入宗墓。乡亲们逡巡了全村的家屋和野地,搜寻了所有和幺叔厮混过的女人的衣襟,那块楠竹灵牌还是不见踪影。村里乱成了一锅粥。故去的幺叔躺在石磨上,忍耐了他一手制造的骚乱。敲竹梆的守灵男孩三更时竹梆突然落地,大哭大叫。他狂呼幺叔死后开眼,眼睛像春天罂粟花的花苞,花苞里开放着一个女人和一条狗。

人们都说钻进幺叔眼膜的是女人与狗。我祖父也这么说。给幺叔守灵的最后一夜,我祖父隔着千里听到了那男孩的叫喊声,当时他埋着头精心削制一块竹签,削得跟族祖家堂屋里的那堆灵牌一模一样,然后用刀子刻上了幺叔的名字。这一切做完后他笑了几声,又哽咽了几声,后来他慢慢地从一架梯子上往我家楼顶爬去。祖父站在屋顶上俯瞰我们的城市,像巫师般疯疯颠颠,胡言乱语,把楼顶折磨得震荡了好久。那天路过我家楼下的行人都说看见了鬼火,鬼火从我家楼顶上飞泻而下,停在街路上,哔剥燃烧,腾起一尺高的蓝色火焰。鬼火清香无比,在水泥路面上肆无忌惮地唱歌跳舞,燃烧了整整一个黄昏。

把幺叔带回家前年春天我祖父坐在枫杨树老家带来的竹榻上,渐入弥留之际。已故多年的幺叔这时候辗转于老人纷乱的思绪中,祖父欲罢不能,他拚命把我悲痛的脑袋扳至他胸前,悄悄地对我说,把幺叔带回家我终将飞越遥远的枫杨树故乡,完成我家三代人的未竟事业。但是从来没有人告诉我,为什么在河的左岸种下这样莽莽苍苍的红罂粟,为什么红罂粟如同人子生生死死,而如今不复存在。当我背负弃世多年的幺叔逃离枫杨树老家,我会重见昔日的罂粟地。那将是个闷热的夜晚,月亮每时每刻地下坠,那是个滚烫沸腾的月亮,差不多能将我们点燃烧焦。故乡暗红的夜流骚动不息,连同罂粟花的夜潮,包围着深夜的逃亡者。我的脚底踩到了多少灰蛙呀,灰蛙们咕咕大叫,狂乱地跟随我们在田埂上奔跑。

我将听见村子里人声鼎沸,灯光瞬间四起,群狗蜂拥而出,乡亲们追赶着我,要夺下生于斯归于斯的幺叔亡魂。幺叔留下的那条老狗正野游在外,它的修炼成仙的眼睛亮晶晶犹如流星划破夜空,朝我们迅速猛扑过来。人声狗声自然之声追逐我,热的月亮往下坠,栖息在死者宁静安详的黑脸膛,我背上驮着的亲人将是一座千年火山。

在我的逃亡之夜里,一个疯女人在远远的地方分娩出又一个婴儿。每个人都将听见那种苍凉沉郁的哭声,哭声中蕴含着枫杨树故乡千年来的人世沧桑。我能在那生命之声中越过左岸狭长的土地越过河流吗?

我们这个城市的屋顶下住着许多从前由农村迁徙而来的家庭。他们每夜鼾声不齐,各人都有自己的心事和梦境。如果你和我一样,从小便会做古怪的梦,你会梦见你的故土、你的家族和亲属。有一条河与生俱来,你仿佛坐在一只竹筏上顺流而下,回首遥望远远的故乡。

图书馆,我眷恋的精神故乡

文/杨黎明

由于工作关系,我经常到全国各地出差。每到一座自己未曾到过的城市,心里总不免产生“陌生”和“新鲜”两种奇特的感觉。

对一座城市的新鲜感,通常来源于这座城市里市民口中难懂的乡音、独特的服饰、特色的饮食、罕见的古迹等。但我对这些常人都很感兴趣的东西,并不来电。我只是对一种地方很感兴趣,那就是图书馆。每到一个地方,只要有空,我总会去这城市里的图书馆逛逛。哪怕不借书,只是逛逛,都觉得很好,很舒服。那对我来说,似乎有一种回到家的感觉。

虽然每座图书馆的建筑外观不尽相同,但里面的设施却大致相似。都是一排排书架,整齐地码放着一排排或新或旧的图书。最重要的是,在不同的图书馆,总是能看到同一个古人所留下的同一部作品。在不同的地方,不同的图书馆,看到相同的作者,相同的书,难免会有一种他乡遇故知的感觉。这种感觉,足以使你忘却“身在异乡为异客”的孤独与寂寞。

和图书馆结下不解之缘,是在大学时代。那时,十九岁的我,独自一人来到南昌这座陌生的城市求学。这是我生平第一次出远门,也是我有生以来到过最远的地方。刚入学之时,和所有新生一样,由于人生地不熟而感到非常孤独和寂寞。幸好,当时有位室友在大学之前就在南昌上学。因此,对南昌再熟悉不过。周末的时候,他骑着自行车带着我游遍大街小巷,逛图书市场、古玩市场等地方。其中有一次,突然把我带到一个犹如世外桃源的大院子里头,里面坐落着一座很宏伟的大楼。我抬头一看是“江西省图书馆”。

一进图书馆大厅,就看见正堂上龙飞凤舞地写着高尔基的那句名言:“书是人类进步的阶梯。”整个大厅安静肃穆,颇有某种“圣殿”的意境。往里走便是一间间藏书室,里面整齐地码放着各种泛黄或崭新的书籍。第一次看到这么多藏书,使我有一种刘姥姥进大观园的感觉。

自那以后,每个周末我均风雨无阻地来到这个图书馆复习功课,或借阅书刊。四年大学光阴,使我对这座图书馆产生了很深的感情。记得我每次来这座图书馆,我都坐在北边最角落的那张桌子,除非此前已先被人占座,不然绝不破例。这个位置光线较好,且安静。抬头就能看见墙上挂着一幅艳丽的红梅图。这幅梅花图,恍若一次次提醒我:梅花香自苦寒来。不经一番寒彻骨,哪得梅花扑鼻香。寒门子弟,不刻苦勤学,何来光彩的未来。因此,只要一坐在那里,就不好意思偷闲。

转眼间,十多年过去了。我的钱包皮夹里,一直随身携带着当年在那图书馆办理的借书卡。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一直带着它,或许是一种缅怀吧!缅怀它陪我在那里度过的四年光阴。带着它,就像带着一位能见证我往昔的老朋友。有他在身边,心里就觉得温暖、踏实。

每当出差或途径省城南昌之时,我必定抽空到省图书馆走走,必定到那张我曾经坐了四年的座位上坐坐。哪怕只是小坐一会儿,也觉得倍感温馨,那似一种回到故乡,回到家的感觉。看看墙上依然健在的梅花图,虽然已经略显陈旧,但她依然那么傲骨和动人,就像一位在家守候孩子随时归来的母亲,虽然久经风霜略显苍老,但她依然是那么慈祥,那么漂亮。

人活一世,总有些日子,值得我们怀念;总有些人,值得我们惦记;总有些事,值得我们回味;也总有一些地方,让我们难以忘怀。特别是一些我们曾经奋斗过的地方,总是让我们那么怀念。确切地说,是我们不肯忘却。只有在这里我才能和志趣相投的人“类聚”,才能与人类历史上世界各地的文化先人们“约会”,倾心交流。

自那以后,逛图书馆便成了我的个人嗜好,或者说一种个人情结。每到一座陌生的城市,总想去那座城市里的图书馆坐坐。就像一个基督教徒,每到一座城市,总想到当地的教堂诵经一样。

是的,图书馆是我朝圣的殿堂,也是我灵魂“受洗”的地方,更是我眷恋的精神故乡。在这精神的故乡里,我愿意做个捉蜻蜓的孩子,快乐地捕捉智慧,捕捉每一个闪亮的精灵。

干粮

文/哑者无言

十一年前,我大学毕业了。我从一个叫杨凌的地方回到了旬阳一个叫瓦房村的地方。那次回家,只是为了道别。从此离开生我养我二十三年的家乡,人生开始另起一行。

当我背起行囊离开瓦房村,朝着南方的城市前行的时候,我承认我有些“忘恩负义”。因为我没有丝毫对故乡的留恋,有的只是义无反顾。当时的义无反顾折射出了一个农村孩子对未知生活的急切向往和对城市生活蓝图的无限畅想。在那个离别的场景里,我忽略了很多细节,比如家乡的田园山水,比如父亲蹒跚的脚步,比如母亲偷偷抹去的眼泪,比如乡亲们拉长了的目光。

被我忽略的,还有母亲悄悄藏在我行囊里的几百块钱,还有我多年以后才发现的——那是瓦房村塞在我行囊最底层的那一把把干粮——乡愁。

生活在细碎和庸常中来到了二〇一〇年,从北方去到杭州又辗转宁波的那个瓦房村人,终于在城市里安定下来,在一个叫做锦寓路或者堇山中路的地方安定下来,成为丈夫,成为爸爸。而“安定下来”,又是一个十分纠结的词语,它意味着,瓦房村,将从此成为一个人生命中的驿站,成为真正意义上的故乡,只能遥相眺望,只能偶尔歇脚,不能随心所欲,频繁地光顾了。

这一年,我三十岁。生活早已替我揭去了当初幻想的蓝图,而眼前的画布上,则陈列着柴米油盐酱醋茶。曾经我急于离开的那个平淡、平常、贫穷的瓦房村,开始在我的记忆中日渐明亮、清晰、甚至是英俊起来。

隔着两千多公里的距离,这种漫长像一把锯子,在我的心里日日夜夜来来回回拉扯着,飘洒的锯末里,满是故乡瓦房村里的那些人和事,那些山和水,也满是我现在周围的人和事、那些道路和建筑。这些事物在我的心中交织、冲突、膨大,急于想找到出口,我经常被它们折磨得疲惫不堪,饥肠辘辘。

当我在行囊深处翻找东西的时候,当初那只行囊早已经干瘪不堪,那些之前一直存在,却不被我重视的东西,终于重新进入了我的视野,它们一把把,一颗颗,一粒粒一直安静地躺在那里,似乎是一直在那里等我,等我和它们打招呼,说话、谈心。而我只需用笔,或者用键盘稍一归拢,它们就一行行跳出来,呈现在我面前——

诗歌,你来了,你选择在我三十岁的时候和我相见,一定有你的道理,在此,我不问缘由。你就是瓦房村放在我精神世界里的干粮,面对故乡的馈赠,我唯有深情拥抱,且吃,且珍惜。

故土年年黄花飘香

文/5120352319

上个世纪初年,陈纤美余东方一家经历了战火硝烟、自然灾害、社会动荡、生离死别的各种苦难,家庭是他们灵魂渴望永久的安住港湾。在他们的生命过程中,对故乡和家园的记忆,是长久不变的美好追忆和怀念。

上辈人对家乡的怀念依恋,是因为那里有成长的美好记忆,有童年或少年童心无猜的伙伴,也有亲人安住故土。回首在父母膝下得到的关爱呵护,往昔美好的记忆就会历历在目,使我们回到在父母怀抱中的温暖,重拾不再的家庭温暖。也正是这份温暖的记忆,使爱代代相传。

而后辈对故乡的爱和情感,是因为那里是祖辈父辈生长的地方,那里依然有自己家的亲人、有自己生命的根。

在《故土黄花芳香》里,余星薇在两个母亲同样的关爱呵护下长大,在外祖母精心教导中成了一个栋梁之才。家庭温暖培育了她内心丰富的个人情感,社会和身边人家庭变故和感情悲剧的磨难,让她体察了生命的尊严和生命的意义。长大成人后,就连她对婚姻的选择,看似简单迅捷,其实也有着理智的观察、爱情的根基。

她对故乡的依恋,源于那里住着她幼年里启蒙成长的母亲,是她外祖母和父亲生活过的故土。可这块故乡的土地,给了她过多的伤痛记忆,从她出生前到离开这里。外祖父背叛了外祖母,使外祖母在生活上二十多岁就守着一对女儿再未嫁人。她这个故乡的母亲,因抢险导致终身不孕。有一个养子娇惯着长大,最终被养子欺凌而死。就连邻里的一段爱情传奇,最终也演变成了一场惨烈的人间悲剧。

因而,余星薇把对故乡的这份情感连根拔起,连外祖母的父母的遗骨一起迁葬到了自己居住的城市,毅然决然的与故土做了坚决的分离,彻底的离开了让自己的伤心地。

陈纤美对故乡的爱,不仅仅是因为这里长久地住着自己的父母,也是这里曾有她年轻时代美好的回忆。虽然美好的记忆短暂,却因此更加弥足珍贵。她曾在这里等到了心中的爱人的归来,把这份爱延续给了女儿。更因为她自己给女儿所说,她临终想睡在父母身边,不想做个孤魂野鬼,这就是传统的落叶归根。

另一个漂泊者余东方,九岁就离开了父母,流落到了陈纤美身边,成为她的弟弟。经历了战乱后,和陈纤美的女儿陈婴宁在城市安家。晚年的时候,他同样想回到故乡,睡在母亲身边,却没有他弟弟余锄头所说的福气。因为,他要陪着一生孤独的美姐陈纤美,还有自己的妻子陈婴宁。他其实没有了自己的选择能力,女儿余星薇已经自作主张,安排了这一切。

另一个离开故乡的人是张大河,虽然他离开的故乡没有多远,却是再也回不去的永远。

因为家中兄弟姐妹众多,他被以怀着对报恩的爱的名义送给了不能生育的陈婴宁做养子。养子身份的敏感,使他觉察到了自己身份的不同,对亲生父母的情感思念抱怨,对养母的爱的不解和怨恨,使他形成了性格扭曲。他心灵的深处,可能是渴望着得到一份真正的母爱,也因此对爱充满了挑剔。最终,他成为了一个悲剧人物,临终时他依旧念念不忘地说;我没有妈!

故乡,牵系着我们的家庭情感,牵系着我们爱的思念。无论漂泊到哪里,我们都会用爱回望故乡。没有了对故乡的爱,就如同没有了爱的根。

故土总会变成心中的昨日黄花。

故土年年黄花飘香!

故乡的滋味

文/赵凌云

清明节回了一趟老家,与父母兄妹欢聚两日,收获颇多。回家后想写一点文字,可看了凸凹先生的“故乡滋味”后,决定只引用其中的一段话作为清明回乡的速记。凸凹先生回家探母时与母亲进行了这样的一段对话:

“快把娘的儿子宠坏了”。我跟母亲开玩笑。“还能宠几天呢?世道上,除了娘宠儿子,还有谁呢?”。听了娘的话,我心中竟生出一丝莫名的酸楚。媳妇好,爱情的后面是温柔的束缚;儿子好,伦常会把一副叫责任的担子不由分说地让你担下去;朋友好,友谊时时提醒你要保持一种无奈的却是必须的心灵对等……这一切,都是美丽而忧伤,美得让人感到有些累。

这两天我是在姐姐家度过的,从姐姐那里我也体会到了这种没有负担的宠爱。尤其是在陪父亲去看望姑妈时,更加感受到这份浓浓的故乡的滋味。

我父亲今年69岁了,姑妈75岁,近几年父亲在武汉的弟弟家住,姑妈有近一年没见到父亲,虽然经常通电话,但相思之情日盛。由于两位老人行动不便,今年春节没见着面,因此清明节父亲决定去看望姑姑。虽然提前电话通知了姑妈父亲具体的行程,姑妈还是先后打了三次电话询问父亲到哪了,当我们的车拐过姑妈家门前那条街角时,就看见姑妈佝偻的身形站在路边朝车子眺望,下车时,姑妈急急地招呼:“慢点、慢点,别磕着了!”。打量父亲半天后才说:“瘦了,又瘦了!”,搓着双手把大家让进家里,招呼孩子们斟茶倒水,忙着下厨,“你舅口味大,多放点辣椒……”姑妈切切地嘱咐。

吃饭了,一大家子人围坐在一起,姑妈与父亲坐在一起,口里不断地对父亲唠叨些琐事,手里不停地给父亲夹菜,当“沔阳三蒸”端上桌后,姑妈站起身来,拿过父亲的碗,一个劲地往碗里夹父亲最喜欢吃的蒸肉,眼看菜碗都见底了,大伙才笑着说:“您老也给我们留一点”。姑妈才讪讪地说:“厨房里还有,你们自己端去。”引得满座前俯后仰,姑妈却一点也不为所动,认真地看着父亲吃,听父亲讲。

要走了,姑妈一会装点自制的咸菜,往父亲手里塞,一会装点刚从菜地里摘的新鲜蔬菜,对父亲说:“这是施的农家肥种的,比超市里的味鲜。”临上车了,突然拉着父亲的手,说:“你看看,这记性,我给两个外甥媳妇捉了两只老母鸡给忘了,快去拿来……”

车快拐过街口了,我回望,姑妈还站在街边朝我们挥手。

以前我对传统节日的意义没有多深的理解,现在我才对国家把清明节作为法定节假日有了更为深刻的认识。在通讯日益发达、交流却越来越少,物质日益丰富、人情越来越淡薄的今天,大家的心灵都在呼唤一种回归。

相约春天

文/衣袂飘飘

记得在夏末的一个夜晚,我正被网上一件洁白的小西服弄得如痴如醉时,电脑右下角的小喇叭在闪烁,这不,你吹着春天的号角来了!你如一阵清凉的风吹过了我心田,滋润着我被盛夏炙烤过的心灵。在色彩斑斓的春天,眼前如有一抹耀眼的白,那将是多么的圣洁光芒呀!就这样,你呼唤着春天,我却在找寻着春天的嫁衣,这是冥冥中注定的吗?

春天是多么令人向往的季节。在二月的春风里,那一串串柔嫩的迎春花在怒放,洁白硕大的玉兰花也开满了枝头。春寒料峭中,它们忘记了严寒,勇敢地播洒着芬芳。随后的日子里,娇羞的桃花开了,洁白的梨花开了,美丽的樱花也开了。柔暖的春风吹拂着大地,草儿绿了,人心活了,故乡的油菜花也开了!

故乡的油菜花海,那里留有小妹的爱情,有我童年的足迹。那一望无际的金黄,那浓郁的花香,那一条条开满花儿的小径……这迷人的画面已映入我心了,时刻温暖着我迷茫的心灵。

春天是多梦的季节。在我缤纷的梦里,曾出现过这样的场景:一个春日的黄昏,在故乡的油菜花海里,蜜蜂在花间歌唱,蝴蝶在翩跹起舞。旁边的蚕豆花儿也开了,一串串的,正在调皮的扮着鬼脸。田埂上的荠菜花儿也开了,星星点点的白色,它们仿佛也在赴一场春天的约会,挨挨挤挤的开成一片。此时,一位长发及腰的女子,着一袭春天的嫁衣。她明眸皓齿,有着花儿般娇羞的笑脸,从小径的一头款款而来。而小径的另一头,一位温文尔雅的男子,着一身得体的黑衣,手捧一束野花,正满眼深情地注视着他心爱的女子,此时他仿佛忘记了时空,忘记了自我,他沉醉了。有如此的美景伴着如此的佳人,他能不沉醉吗?

梦中的世界是多么的美好,而现实却有些残酷,但有梦才有希望!中国梦!我的梦!

中秋,那一轮明月

文/校友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千百年来,不知有多少人为此发问,然而,又有几人得到答案。

我对明月的惦念是从孩提时代开始的,那个年代,文化生活十分贫乏,所以,逢年过节变成了我幼小心灵的一个期盼。

农村过节,最隆重莫过于春节、中秋和端午,在这三个传统节日中,尤以正月的元宵节和八月的中秋节月光最圆润、最明亮。这让我自小产生了许多梦想,比如说,嫦娥、吴刚什么时候能降临人间?玉兔、桂树果真像传说中那么美?月宫究竟是什么样子等等。儿时的记忆是幼稚的,但始终是甜美的,即便现在成年了,但也丝毫不会改变昔时的幻想。

真正令我对明月的关注则是从小时候过中秋节开始的。古人说:君子谋道,小人谋食。我们既不是君子也不是小人,就是平凡人,但我们也常常为衣食而喜而忧。在那史无前例的文革时代,人们热衷于造反、革命,其结果,衣不遮体,食不果腹随处可见,唯有过节,家家户户才从平日里节省下来的储备中破费一次,这是孩子们最快慰的事。我们家也不例外,每到中秋,母亲总要买点核桃、芝麻、青红丝和白糖,然后要花上一整天时间给我们做月饼。父亲则很自觉地出门给我们采购能见到的水果。待到晚上月圆升起时,我们全家人聚集在自家后院的葡萄树下,大家围着一张大方桌就座,然后由父母分别说些家常话,接着就给每人分尝食品。虽然,桌上的东西是非常有限的,但大家依然感到十分满足。说心里话,分给我的那份食品,我从来都没敢一个人独自享受过,因为我心里明白,父母把自己博大的爱寄托于月饼和水果分食给儿女,唯独没给自己备留。在那个年代,一家人有个平安团圆就已经知足了,那还有赏月的雅兴,倒是我自己,每当此时手捧月饼,眼含热泪遥望明月,心里无限惆怅。

再次对月的感悟是在西北边陲的一个小山村,那是我弃笔从戎后的第一个中秋,时年十八,风华正茂、书生意气,晚上站岗,哨位在半山腰,我眼瞅着从远处徐徐升起的一轮明月,吐着一缕清辉,几丝淡得犹如薄纱的云锦,轻轻飘了过去,更显澄明如玉,天空洁净。流溢光波的池塘里不时传来声声蛙鸣,柳丝的柔条留恋着水中的云影和月光,微风过处,把那一轮明月搅得如碎玉般摇曳,倒是不知疲倦的星星喜欢热闹,抖落一塘调皮的眼睛。月光下,是漫漫延伸的山路,就像一条回旋的巨大银蛇,一直消失在白杨林的沙沙声中,整座山峦都静静地卧在这月色中。而弥漫在月色中的乡村,依稀可见,安静如眠,静得似乎可以听到夜色掩映下的潺潺流水,可以听到微风拂过的树叶飘落,可以听到小鸟的切切细语,这种宁静、安详瞬间引发了我的思乡情怀,我喃喃自语:亲人啊,你们可好。霎时,一股无名的泪花夺眶而出,虽然不知缘由,可心里明白,这是想家了。从那时开始,我真正领悟了古人“独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的含义。

光阴荏苒,时序变迁。当岁月把树苗浇铸成材时,我又莫名其妙地来到了古城。作为一个社会人,可能被环境改变;作为一个职业人,也可能会影响环境。作为一个本分、敬业的人来说,工作也许是一种乐趣,可是,当自己心绪不佳时,蕴藏在心中的那点迷茫也时常令人忧虑、彷徨。所以,对月吟诗、借酒消愁也就习以为常。

这又是一个中秋的夜晚,编辑好次日出刊的文稿,时钟正好清脆地敲了十下。我出门漫步于古城的中心广场,找到一家烤肉店在门前落座。端着刚斟满的啤酒,聆听着卖唱艺人那悠扬的笛声,仰望着浩瀚的夜空,才发现城市的月亮是那样孤独,总是在夜深人静时才挣脱出拥挤不堪的楼群,如同一个被冷落了的雪饼可怜巴巴地挂在蓝天,那惨白色的乳光被城市交相辉映的霓虹灯衬托得黯然失色。被名利所累的人们还在这五颜六色的流光异彩中马不停蹄地奔走,生怕一不留神就会失去一次发财的机会。世俗的纷争已经使他们筋疲力尽,谁还有赏月的兴趣。每当此时,我就会想到自己,不正像城市那轮月亮吗?

每个人都有个故乡,人人的故乡都有个月亮。人人都爱自己故乡的月亮。但是,如果只有孤零零一个月亮,未免显得有点孤单。而我有三个故乡四个月亮,第一个故乡是生我养我的地方,那个月亮叫情思,使我懂得了珍爱亲情、友情和爱情;第二个故乡是我成长的地方,那个月亮叫乡愁,让我不能忘记养育自己的一方水土;第三故乡是我谋生的地方,这里的月亮叫思索,引发了我无数感慨,也激发了我对社会的认知和奋发向上的念想。我的第四个月亮在天上,她清澈如镜,能照出我的过去、现在和将来,也能指引我看清坎坷、坦荡和方向。我由衷地感谢上苍,感谢他给人类留下了一轮永不消失的月亮。

天下无处不故乡

人生有许多遇见,说巧遇,一定是欢喜的相逢,如果是不愉快的事,我们说是遭遇。茶话,我立足于说愉快的事,有趣的事,倒不是因为人生无悲苦,问题是,若事情已过去而又无法改变,回忆徒生伤感,在茶座上说了,喝茶也不知味。这是闲话,休提。

这次巧遇,是在羊城,刚来两天,忽然手机上有人要求加我微信,自称叫蔡曙鹏。

呵,蔡曙鹏博士,既是潮籍乡亲,又是国际友人,他祖籍潮安庵埠文里乡,在印尼出生,定居新加坡。而我们相识,则是在泰国,时间是1991年初。

那年1月至3月,我所供职的潮剧团,应谢慧如先生之邀,到泰国演出。在曼谷,在清迈,在北榄,所到之处,乡音盈耳。许多潮籍乡亲,从新加坡、马来西亚以及越南,到来观看我们的演出。其中,看戏最多,与我们交流密切的就有来自新加坡的蔡曙鹏博士,他在曼谷的华文报纸上发表不少观后感,如《潮州雏龙试南海》《〈背解红罗〉历沧桑》等,涉及编剧、作曲、导演、舞美、服装以及各行当的表演,很少见的全才。有一天,他还带两位法国女郎到后台来观赏服装道具。两位法国姑娘对中国古典戏曲感到新奇惊奇。我则对蔡博士刮目相看,他与法国女郎对话、当翻译,是法语还是英语,我一句都听不懂。后来他还为此写了一篇《法国人看潮州戏》的文章。当年,蔡博士只有36岁,我对这位青年所显露的才华很感兴趣,于是设法了解他的经历。他毕业于新加坡南洋大学后赴英国,1979年获北爱尔兰皇后大学博士学位,主修是民族音乐学与文化人类学。他是世界舞蹈联盟发起人之一,该联盟新加坡分会主席。1997年,我们剧团到新加坡演出,与他再度见面,他的身份是新加坡戏曲学院创院院长。这种身份,就难怪他的文章中涉及到艺术的许多领域,并能左右逢源,令我们获益良多。

他之所以知道我的微信号,是因为他到广东艺术研究所访问,恰好我女儿就供职于该所。蔡博士一听我刚好来广州女儿家,立即要求见面,并说他后天要回新加坡。

女儿下班回来,带回蔡博士签赠的著作《狮城说戏》,并说已定于明天一起茶叙,因姚璇秋也正巧在广州,后天也要回汕头,就约她一起聚会。

我看《狮城说戏》,内容谈及话剧和地方戏曲,其中的《有笑有泪〈御园辨亲〉》和《〈再世皇后〉莎翁名剧变潮剧》是潮州市潮剧团出国演出剧目,前者由我根据传统淮剧《牙痕记》改编,后者由刘管耀兄和我根据莎士比亚的《冬天的故事》合作改编,刘改前半部,我改后半部。两篇观剧记显示他对我们剧团的熟知,从编剧、作曲、导演、舞美说到演员,点出名字,评价得失,可贵的是指出一些不足。读之,有自家人谈话的亲切感,点评到位,不失行家风范。

第二天,我们先接蔡博士,再到姚璇秋家门口接她同到酒店喝茶。甫一见面,仍然是那么干练的中年人,他说已退休了。现在,每年100天在中国,100天在越南,100天在新加坡,60多天满世界跑。啊,精力无限,他说刚为越南排了长剧《红楼梦》,获得国家级一大奖项。并出示手机上他与孟加拉国学生的合影……

很快在姚璇秋家门口接到她,见到普宁籍青年作家黄剑丰与她同来,啊,又是一巧遇。蔡曙鹏与姚璇秋不熟,与黄剑丰则是初逢,但大家都热爱潮剧,熟知潮剧,谈话毫无障碍。我们说着潮剧界一些事,一些人,并互赠著作。我带来两首为姚璇秋写的“潮州新四句”,因怕专家们用平仄来评判,不敢称之为诗。我读给璇秋听:

潮州戏(二首)

其一

潮剧发源潮之州,陈三五娘最风流。深情一曲《荔镜记》,人人争说姚璇秋。

其二

五娘六娘陈璧娘,潮州女子谱华章。潮曲随着潮水走,天下无处不故乡。

黄剑丰听完立即说,他正在编一本璇秋老师的艺术资料集,这二首新四句要用进去。蔡博士也觉喜欢,一边连声说写得好,一边掏出手机拍了照。

因为潮剧结缘,使我们有了一场羊城巧遇,又因为那曲曲乡音,使我们感到:

天下无处不故乡!

故乡的艾草

昨夜母亲打来电话,说家乡的艾草在这四月的天长得圆润起来了。这无意的提起,却又撩起了我有意的心绪。

艾草不美丽,甚至可以说长得有些许不养眼,它们也没有较好的生长环境,只糊乱地散落在路旁或乡间的荒地里,密匝匝地簇拥在一起,似要挤满脚下的土地,不辜负来人间的这一趟固定而羞涩的旅行。艾草不但长得不合人们审美的神色,甚至于连乡下的农人也不要把它们拔来扔进猪圈里,进行一次食物链的反应。艾草的命运是孤独的,不被农人所欣爱,又被造物者胡乱地丢在了尘土飞扬的路边或淤湿的烂地。然而,艾草却又是在平凡中溢出了它的作用,经过历史实践的浸润,富于经验的农人也会为这些平庸的小草而悉心。

小时候,家的屋角的过道两旁长满了艾草,刚好到我的腰间。我想许多只中意于更多新奇事物的孩童,对这路边的植物全然不屑,偶有接触也只是路过时攀摘一小段握在手里,哼一路欢歌跑去别的地方了。握着的手上,便会留着艾草微苦微苦的味道,撩拨着鼻息清淡的气流。每年的阴历五月初一,母亲会把新鲜摘来的艾草插到家里的香炉上。年少的我只以为是一种习俗,不大注意其间的内涵。很多时候,母亲在某个清朗的清晨神圣而庄重地把一注清香插进香炉时,在一旁的我从来都是不释怀的,那些隐隐暗含的牛神鬼怪的传说像一帧帧有嚼头的电影供我遐想,却又被年少有限的思维空间里把我的遐思打回小孩的模样。我是乐意去想的,可是想着就在清晨越益浓重的阴霾里恐惧起来了。似乎神都是不可触摸而只供世人膜拜的,母亲的庄重与凝神觐拜便说明了这一点。我只在一旁看着母亲在嘴里絮絮叨叨地说着我听不懂的话,看着像炉里淡薄上升的烟雾以及烟雾背后安静地插着的艾草,那鬼神的阴谋与秘密便在人间的田地里有了无限的拥趸,我的母亲,便是千千万万拥趸中的一个善心的妇人。母亲看到我站在香炉旁,便示意我走回屋子里,站在香炉旁是对神仙的不尊敬。大概我是懂得的,又或许不懂得,那时的我总是愿意听话的,大概我也是虔诚的罢。艾草在这一天,便被赋予了无限的神秘,在我想来是这样的,一棵小草把人间虔诚的心连到了世界的彼岸,怎么不让人足惜呢?

乡下的孩子总是勤劳的,或许是生计的原因,大人在世俗的奔波中传递了孩子这些必要的信息:活着,就得这么干。所以那时的我们总是携着簸箕在秋后收割完的稻田里拾野菜给猪吃,那些艾草被同伴们装进筐子时,我才惊奇得知这些味道怪异的植物可以做出好吃的食物。当我们排成一列,看着邻家奶奶揭开灶上的木锅盖时,滚滚的水晶气逃逸出来,氤氲了奶奶小而窄的屋子。我们吃着粘在被蒸得暗绿色芭蕉叶上的艾草糍粑时,认真的像是要阅读一棵富有内涵的小草,而我们却又不是真的阅读,只是想要熟知那些丑丑的夹着怪味的小草是如何地被物化成这美味的小吃。我记得那些粘糊糊的艾草糍粑,在牙缝里留下了碎绿的叶子,回到家里时被妈妈笑着说小馋猫。我知道了那些孤独守在屋角的艾草原是在等待人们温柔的注视,而我们却又是不理情面地错过了自己的温柔,这我无意的错过便留下了艾草孤独的守望。年少的我,又怎么懂得,艾草是孤独的?我只晓得自己无忧的年华,那些被风吹刮着的草籽在一年又一年的春天探头,等待我的无知和更多人的无知,而我们总该是学会了拾掇艾草的一番美意。等做出来的艾草糍粑占据了味蕾时,我们垂涎的意由,早已诠释了心海最柔软的地方已为艾草悉心保留。

年长后,村子里的泥路被水泥厚厚地覆盖了,艾草的身影被日渐现代化的村庄所凌弱,我很难看到它们平凡而恬静的模样了,那些微苦的气味也只能被记忆所存留。去年回家,稻田里没有了它们的身影,浓密的紫云英在田间绽放出一朵朵粉紫的小花,似在炫耀多情的妩媚与靓丽的姿色,而我所想要的,并不是这些秾丽与娇媚。所攫取我心海的,是那些寂寞地甜美着的,在日光下显露着透明而忧伤心事的艾草。我这长大的游子,也借了这一株草,去怀想母亲对神的敬重以及已故亲人真实的容颜,那些伴我长大的孩童,已不是当年模样,然我们攀摘过的艾草,也仅仅在我们最年轻的年华里茂盛过那么一次。

母亲的电话里,想说的并不是艾草罢,而我明知道也只诺诺地回答着。我们,隔着遥远的时空,在夜里恍惚地彼此关怀。

故乡的艾草,大概是长得鲜绿,在这迷人的四月的天。

故乡的情结

文/夏威

我一直以为我是一个游子,像一个飘在水中的浮萍。一直就是这样子的,随波逐流、随风飘荡,每次回归故乡走在青石路上,都有这种感觉,我不知这颗心还要飘荡多久才能静归故里,又像是一只飞在天空的风筝天涯海角线却牵挂你手。

第一次想离开你,那一年我十二岁也是这样的夏天,那个曾经不经世的少年,怀揣几块锅巴,准备离家出走的那个渡口,尽管码头上人来人往,船队穿梭如织,那个心酸的往事,一幕幕又有谁知,只有静静的南大河水缓缓哽咽奔流。曾有人问过我,多少年了,无言默然以对,少年的心是不能伤的,少年的痛苦经历往往会绵延人的一生。

二十三岁那年我终于离开你,奔走千里,曾想发恨再不回来。一路苦苦相寻更深刻的生活真谛。小小的脚印曾迷惘于那漂泊的青春,走过千山万水和无数城市,却又一路风雨回到你身边,坐你怀中听你浓浓乡音的牵挂。

故乡的街似乎宽了,熟悉的街上陌生的面孔却多了许多,人来人往偶而看见几个熟人也只在心底存一点暖意,却荡不出旧时的欢语。故乡每个人都那么行色匆匆,各自忙碌,收获着追求向往的生存空间,曾几何时忘了那左手拿玻璃杯右手持巴叶扇的悠闲。

一直喜欢故乡夜静人深的时候,独自在微弱灯光下街头巷尾的碎步。喜欢让心去流浪,去感受水乡的静美自然。而这一切早已远去,故乡已不是过去那个夜晚宁静的小镇,多了许多南来北往川流不息的嘈杂。

徽派的街头是孩提时代记忆的缩影,一个人站在古老的桥上,偶尔静一静的确很美,旧时憧憬会随风而来,让说不清的丝丝缕缕的游子情结去感触,去重温过去那石头桥上买卖东西的热闹情景,那满地莲藕蔬菜和鱼虾,以及街头常见赤裸上身舞刀弄枪玩大把戏时的童声欢语,心里就酸酸的,只想落泪。故乡真的失落了,到处经营着旅游的利润,已不再单纯而显得商业化了。

故乡的月还如旧时的圆,而现在故乡门前的木桥早已不在,小南桥在不知年代的雨季也随波而逝,只留下历经沧桑的三县石桥。小南河水还是那般河水,只是水却静静的不曾流动,失去了往日的奔流嘻戏,也不再担负饮用洗漱的义务,但随手拧来的自来水永没有儿时挑来的水清澈甘甜。

故乡变化真的很大也很美,但再大再美远没有我儿时印象的故乡美。故乡之外是游子的世界,故乡之中便是家了,对于游子来说月是故乡明,心是故乡岸。

天涯海角无论在哪,思乡的时候闭上眼,便会忽略所过的人生,脑中清晰如初依旧是童真的画面。忘不了旧时儿伴穿过的第三小树林时风似的快乐,还有头顶蓝蓝的天空飞过的雁,一如人字。也忘不了光着脚丫去打酱油时走在青石板上的烫人感觉,以及街道两边人家在大板凳上用花生米促酒的饮者。还有夏日家家门前乘凉的竹床和躺椅,以及户户倚门纳凉而伸半截蚊帐的风景。

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但我终是走了又来,来了又去,如此奔波,离开并非说我不珍惜或者说不属于这里,叶落归根是所有游子的愿望。我骨子里流的是故乡的血。没有离开过故乡是不理解这思念的情结。

对于祖、父辈的经历来说,我是幸运的,虽生于动乱年代,听过忆苦思甜,但却又长在红旗下,不似他们那般动荡。曾经无忧童年的欢喜,在故乡西夕晚霞后奶奶的澡盆里,却又幸福无比,喜欢洗澡后身上光滑躺在凉床上看漫天星光,还有夜半长辈巴叶扇的纳蚊声。

走过故乡永远都记得那种独有的气息,随着年龄增长而愈来愈强烈清晰难以忘怀。儿时故乡给我的情结是长辈用时间培养出来的习惯,一种刻骨铭心的感动,这种习惯注定延绵一生的。

也曾在黑夜中细数古街的青石,领悟生命的碎语,而如今昔年我曾就读的母校早已不在,小南河也变得狭窄而浑浊,故乡给我又是怎样的情结呢?

沉沉的生命四季,苦乐年华,故乡是奶奶的笑容,是童年的回忆,是游子的辛酸,是妈妈的泪水,故乡背驮着岁月的忧伤,是生命延续的永不停息。

在秋天梦回故乡

文/小小麦子

在秋天梦回故乡,能躲过一场秋雨,却不能躲避一枕的泪痕。
星光染红了崖畔上的杏树,让坚韧的树枝有血有泪。
那些枝丫间流下来的银光,就像母亲臂弯里睡熟的孩子。

再做一次秋风萧瑟的美梦,和那年离开时一摸一样。
让母亲的唠叨缝补生活中的裂口。
让这些义无反顾的红叶,在贫瘠的夜里燃烧。

乡愁已搁浅。煤油灯遗失的断章重映眼前。
月亮弥照的寒秋,将谁的真情点燃?
那棵老槐树拖着荚果沙沙,还在痴痴呼唤谁的乳名?

没有村庄的游子,注定与梦里的庄稼相濡以沫。
夜半总怕被曾经的狗吠声吵醒。
从不怕月亮再次将风霜降到自己的身上。

常常在梦里掰开村庄的手掌,偷看纵横交错的阡陌。
秋风拂过,加据着我不绝如缕的疼痛。
多少归途星月无眠?多少时光在风中改变了岁月的容颜?

我梦见母亲曾经一生用镰刀收割秋天,自己却没有秋天。
她的墓地蒿草簇拥,只有露水无家可归。
枯萎的茅草以匍匐的姿势守护着苍凉。

在寒风中趔趄的还有红叶,划破了叶心和每一根血脉。
一道道小伤口沁出血来,滴进土地。
不知能否滋润异乡的枯寂?

在秋天梦回故乡,霜雪将不再冰冷。
而远去的,和母爱一起,没有回头。
山菊呵,请将你的一瓣金黄敷在我的伤口;一瓣还给故乡。

故乡的印象,还剩下多少

文/虞美臣

【一】

村庄,孕育在大山的怀里,永远的那一份天真,活泼,可爱,野蛮地抱住山的腰肩,寻找广阔的胸怀,吸取着甘甜的泉水,繁育下世世代代的子孙。村庄是一位穿著盛装的苗姑娘,寨里村外都是葱葱郁郁的大树,红的是枫,映出你好客的热情;绿的是竹,拉近了来自远方心的距离,小路镶成了银腰带系在腰上,一层层的梯田是那在秋风中舞动最动人摇摆的千褶裙。

【二】

静静地享受独自一人午后的时光,不知道是何时起我迷恋上这块草地,那时的时光过得很慢,总是呆呆地望着远处谁与争锋的山峦,数不尽的那是穿过苗寨一趟趟金舞银蛇的列车。当有一天岁月偷听到了我和玩伴童年不可以告人的秘密,解开翠绿的衣裳,黝黑的肌肤,霸占了你的美。又不知道何时我们互不相告,各自偷偷地溜走,还给你四季的常青。呵,这个秋,我依偎在你的怀,重新认识蓝天和白云。潋滟的秋光亲吻你的微笑,温暖极了

【三】

芦笙一曲,旋律清扬,山间回荡;苗家米酒,牛角敬歌,十里飘香;顶顶红帽,少女银装,颜花语笑,悠然纯朴,痴痴子心。

【四】

时光,碎碎念。童年是我在山上灌木丛中摘下的一颗野果,酸酸甜甜的。夕阳下,童年时光跟着美味在松间下避暑,奔跑,窜走,挥尽还未长大的汗水。茅草房前依着老树的爷爷在等待夕阳落下。成群的鸡鸭赶回巢。山风趁着黑夜袭来,熄灭泛黄的煤油灯。不一会儿有点亮了住着一老小的煤油灯 。

【五】

当油菜花开的时候我离开了家。初春二月,下了一场绵延的春雨,房前屋后都有你的哭诉的声音,爱你,恨你,怨你,念你。习惯了偶尔任性的小脾气,想给你一个温暖的拥抱,却把泪涕滴在我的肩上。你在路上撒上了雨水,泥泞了小路,我摔了几跤,弄脏了出行的衣物,这是你最得意的恶作剧了。不,我要走了。每一都要像今天一样散去积云,浓雾做一个最灿烂的你。二月我不能与你携手进芦笙会场,踏着欢快的舞步来到见证了多少幸福恋人的游方坡。爱你热情的红妆绣刻纯白的忠诚。

【六】

家里下雪了,母亲呼唤着我回家看看雪。我看到的美雪都下在晚上,一家人围在火旺的火坑取暖,先是一阵齐刷刷的豆大的冰雹打在瓦片上,噼里啪啦的响,有的顺着瓦缝落在了我得身上。母亲总是第一个提醒我和姐姐们雪的到来。我们欢呼并呼叫邻居的伙伴奔出门外,院子里,巷道里,连成了一片雪白色的粗布。我们留下的脚印,好似母亲手中绣花针在布上穿来穿去,规则的成了古老的字符,诉说远古的神韵;散乱的成了蝴蝶花,敬仰枫木图腾。雪夜的乐趣总是是烧不完的,夜深了,被母亲如水的温柔泼灭。母亲会对我说“明天的雪会更美”。第二天早早地起来,哇,一声惊叹,雪地上印着我洁白的心。雪天里,有母亲陪我看雪景,我不是孤零零的留守儿童。雪天里,母亲有我,雪才不是她唯一的空巢的陪伴。

故乡的河流

文/青青子衿

它大概发源于远处的山谷,或许它的祖宗更远,目力不及,只能做虚妄的猜想。

它一路欢畅跌宕,来到村口,已是有些气势的河了。

提起故乡的河,母亲总是神色黯然。

河流在对面的青山穿行,就象一根轻柔的丝带披拂山涧,下山时,会途经大片煤泄地。

那座终年蓊郁的青山,因煤产丰富,被一拨又一拨挖煤人掏心掏肺。那些黑黑的垃圾和甘甜的山泉相互浸润,顺流而下。途经的村庄不时有人患癌而去,且年纪大都五六十岁。我所在的村庄,偏偏就父亲三兄弟同患肝癌故去。他们在当地都算出人头地的良善之辈,悲痛之余,不得不感叹老天无眼。

儿时的记忆里,那座煤山隔年就会从里背出一个气绝之人。我无法忘记煤厂边上那个蓬头垢面终日游荡的女孩。这个自小没娘的孩子,自那一天她那灵魂脱壳的父亲趴在别人的背上出来以后,她便彻底地成了孤儿。平日接受大家的施舍,有一次抵不住诱惑翻墙进了别人的灶房,偷吃了锅里咕嘟咕嘟快要煮熟的肉,从那以后,女孩由此令人赚恶,日子堪忧。

当我10岁告别村庄走向城镇的那一天,我完成了一个孩子对自然的基本认知。乡村的一切象一件件宝物被我珍藏于心,在我离开故土以后的岁月里熠熠生辉,让我不时感恩自然的无限馈赠。因此,在我很年轻的时候开始,一提笔,我就习惯象一个喋喋不休的老人重复着对它们的赘述。

我爱它们,心无旁鹜!

有一天,我在尘世迷路了,最便捷可靠的办法就是:俯下身,就近寻一颗草或者花或者轻浅的溪流,让它们领我回家……

从山谷那边过来的山泉一路蹦蹦跳跳叮叮咚咚下山来,山腰上有一日夜不休的水轱辘。我随同村里大部队上山砍柴归来行经至此,我的小小肩膀不堪负累,总是将柴担一摞,而后无比轻松惬意地坐在水车边上,好奇地观看水车有趣地轮转。偶尔,我也会将幼稚的目光投向远方,对着远方的模糊的城镇发呆,那里有一个乡村孩子的所有向往:楼上楼下电灯电话!

有一次,尿急,长长的山路不时有行人,偶有一两户人家,又断然不敢去。实在憋不住了,尿裤子啦,真丢人!为了制造不小心落水的假相,冒着严寒,我专门在路边溪水里坐了一屁股。如释重负后,我穿着湿冷的裤子走在下山的路上。

春耕开始,秧苗亭亭站在田里了,久旱不雨,人们就会从河里抽水浇灌秧田。抽水机成天“轰隆隆”地响,此时的河流就是村庄殚精竭虑的慈父。

儿时卖麦草,要沿着河流往上走一直走到邻队去。我和伙伴迎着夕阳往前走,一路溪水潺潺。好不容易卖了麦草已是月出东山群星闪耀了。月色里,河水泛着星光,那些披拂星光跳动的浪花,象一个个珠光宝器的小妖。

溪水到达我们的村庄时,已很有些胸怀和气魄了。

记忆里有好几次河水泛滥的印象,上学途中,河流淹没了道路,河水猛兽一样发狂地鉆进岸边人家的屋子里赖着不走。因为要上学,我们斗胆泅水过河。

最为壮观的一次河水泛滥是某年八月,暴雨几日狂泻,田里的稻子来不及弯腰,便被洪水通通藏了起来。村人兴奋而恐惧地奔走相告:川坝啦!川坝啦!川坝是土话,意即河水成坝子啦!

我随大人来到村庄附近的高地,放眼一望,除了村庄和突兀的山丘,天地混沌一片,想起那句“天地玄黄宇宙洪荒”,其景象应大抵如此吧!

秋后的河流走过春的欢快夏的澎湃,越发象一个成熟内敛的妇人温和平静。彼时干涸的河床上,不时有鸭棚出现。

鸭棚是一个人字形的窝棚。

顶着母亲的责骂,我一而再无比好奇地蹲在岸上看鸭棚,看牧鸭人从稻田里把大群的鸭子驱逐到河床的围栏里,看他们用草帽下明亮的眼搜寻稻茬间被鸭们落下的白花花的大鸭蛋,看他们在河滩上掘地为灶用备好的木块生火做饭,看他们到岸上动作敏捷地揪别人地里的菜,看他们在暮色四合里把点燃的马灯挂在窝棚里,看他们就着星光吧哒吧哒吃着朴素的晚餐……

多年以来,鸭鹏如一只搁浅在童年的船,永不老去和走远。河流、鸭棚、星光也一直以一种意向活在我遥远的记忆里……

夏日的河流也是一个天然浴场。

晚霞在天边华丽上演,村庄在暮色里低垂,附近的大小男人们鱼一样游到河里。打水仗,借着混乱放肆的荤笑,高高扬起的水花在夕阳的光晕里迷离而闪烁。岸上经过的女人们半遮掩着眼脸,一路羞羞搭搭惊惊惶惶地小步跑过。若是漂亮姑娘,河里更是坏笑乍起哪扎闹海般欢腾一片。

夏日里,趁着河水未涨,小伙伴们最爱做的事情就是:在河心用石子砌一道小小的堤坝,在堤坝间嵌一个又一个筲箕。那些顺流而下欢快的鱼儿被陡然拦截,突然没了去向使它们急得在筐里乱蹦乱跳,这可高兴坏了旁边的孩子。

儿时故乡的土地流行种植一种经济作物:红麻。一大片一大片,笔直的杆,翠绿的叶。从它们播种那一刻,我就无限期待它们的成长,看它们破土,看它们由稚嫩一路不枝不蔓亭亭的模样。

我最喜欢的是在那片绿色的海洋里寻找盛开的红麻花:花朵硕大,单瓣,干净的乳黄,酒红的蕊。我不知道为什么密密的麻林花却开得不多,以致于每次仰望搜寻都要非常努力,好奇且惊喜万分。

红麻皮被扒下来后,要在稻田淤泥里浸泡数日,皮腐烂,村人就会挑着黑黑的麻来到河边,借着河床卵石,捶捶打打,再在河水里细细漂洗。洗净后白白的麻缎带一样在水里起伏飘荡,象是河流妖娆的长发。

因上下村庄大面积种植红麻,收获的季节,河边秋收凯歌高奏。有时月亮挂得老高了,河床里还在捶捶打打嘻嘻哈哈。此情此景,令人不由想起那句:长安一片月,万户捣衣声。

年关将至,河流又成了最热闹的风景啦!大姑娘小媳妇们挑着铺盖帐子从各个村子三三两两来到河边。虽有冬日当头,然乡野的风随意逛荡,寒意四起,泠泠河水冰冷刺骨,冻红的手指在水里长时间不停搓洗,这是需要顶好的耐受力的。

然河边依然笑语喧哗……

……

河流是村庄的血脉,有了她的浇灌,村庄得以成长延绵和生生不息。

离开村庄我就基本告别了河流,它只是偶尔在我的梦中缓缓流过。

一直有个梦想,沿着河流走,会走到哪里去呢?

颤抖的温度

文/罗仕彤

冬天,每个城市都冰冷得像一座坟墓。渐渐的,你在的城市,我在的城市,都慢慢地活跃起来。那一天你告诉我你只是呆呆地坐着,然后发现手心,背心和额头都在流汗,不停地流,流得有些让人发慌。我怕你有事,叫你去医院看看,可你死活也没去。过了几天你告诉我没事,只是温度从25°C突然升到了35°C,让人热得难受。

听着你说的这些,我深有体会。其实每天都在偌大的风扇下跟你通完一两个小时的电话,每次讲完电话都得冲进浴室冲上半小时的冷水澡,还记得那次因为太热的缘故在浴室里晕厥过去,只隐约听到喷头掉在地上,水一直灌进下水道的声音,像死神分分钟钟会从下水道爬上来把我带走,而我再怎么不情愿也只得对世间存有念想了,因为此刻我就像一个小孩遇到猛兽一样,应该说连一个小孩都不如,小孩至少还能嚎啕大哭,而我早就绝望到失声。最后是舍友把我叫醒,扶我上床足足躺了三天,浑浑噩噩,犹如做梦一场。没告诉你是怕你烦躁的情绪受到刺激,这一个月来你总是在电话的那一头抓狂,虽然你尽量克制,但我还是明显的感觉到了。其实我这里早就提前进入夏天,温度早就在35°C左右徘徊了,有时还会达到40°C。

每天夜里翻来覆去的碾着同一个梦,有时睁开眼盯着挂在床头的风扇,试着看清时光在每一片扇叶上留下的痕迹,试着去猜想沉重的梦想在这般煎熬下的模样。可到最后发现除了发根不停地在往外冒汗外,所有答案都会在空气中被歼灭,一无所获。

近日在闷热的教室,图书馆以及各种可以不用闷热的地方忙于考试,我知道所有的分数也会因为高温而膨胀,不至于落下不学无术的骂名。可是我真的快疯了,谁来明白那种一开门就一阵暖流扑面而来的感受,像一团火打在身上,然后把身上仅有的衣物都烧光,直到盲肠也被烤得焦臭。每次夜幕降临时静下来目睹这个城市,都会让我想起故乡,故乡的云,故乡的水,还有故乡的风和那一片森林。我想逃离这里,用一个梦的时间,梦醒,我就在清凉的故乡。

我摔破了你送我的杯子,在那天所有蚊子都被烤熟的时候,39°C,没电。所有人都往外找一个栖息之地,留我一人在宿舍,然后我就在所有人不知情的情况下爆发了,到最后整个人瘫坐在地上,双手颤抖。我无力地站起来,在所有人回来之前,一切都又归为宁静,颤抖的温度连同颤抖的心一起。

故乡的味道

我的故乡在桂子山上,每到金秋,桂子的幽香缠绕着书卷的芬芳飘荡在校园里。从华师附小到NUDT,二十多载的求学岁月,早就习惯了在这个季节翻开崭新的课本,呼吸油墨间温婉而深邃的味道。

人生不同的境遇,不同的风景,褪不掉的总是故乡的味道。如同我的漂泊,无论停靠在哪里,梦里总是零落桂子的淡然。在我看来,桂子是木犀科最孤傲的植物,如同她的花朵在若隐若现之中,如同她的味道在若有若无之间。她总给人漂浮不定、琢磨不透的感觉,好似一个孤独的旅者,背着自己孤单的梦想,游走在岁月间。

故乡的味道,在中秋的时节飘来。明月濯濯,断肠人在天涯——

何日是归年

文/连紫羽

绝句二首(其二)

唐 杜甫

江碧鸟逾白,

山青花欲燃。

今春看又过,

何日是归年。

我仍记得,是哪道山梁,布满我的足迹;是哪个山谷花气四溢,迷醉了少年。

我仍记得,是哪条溪水清清,濯我足,洗我裳;是哪家少年郎,羞得慌慌张张,在长长的笑声里,飞红了脸庞。

我仍记得,冗长的夏日,打谷场上,午后的阳光热烈,刺得人睁不开眼,我躲在谷垛的阴凉里数着云朵,起美名,排美差,虚设剧情。湛蓝的天空,宽广的襟怀,任千万朵云彩忽来忽去,忽阴忽晴,变幻着神奇。

我仍记得,独立高坡,看农夫荷锄牵牛,悠哉悠哉归田家。吸一口浓烈的旱烟袋,抽出火星星;眯缝起眼,读一读晚霞落红中的阴晴。村庄里,绿树掩映着青瓦白墙。袅袅炊烟直上,淡入苍穹。仿佛可以闻到饭菜的浓香。

如何记不得?如何能忘却?夜半醒来,推门,一弯残月,一地清霜,便从容的勾起故乡的印象。

经年,游子在歧路。为生活所迫,南北东西,步履匆匆,却极少踏上故乡那条小路。唯有清冷的月光殷勤地笼罩着它,陪同着它,默默地等我,跃马,扬鞭,回家。

可不可以放弃一切尘缘宿愿,贪嗔痴怨,回到从前,回到最初的单纯世界。迎暖风,踏新泥,摘一把淡白的雏菊,插满霜侵的鬓角;掬一捧清冽的甘泉,洗去满脸的仆仆风尘;挂一串欢笑的风铃在廊檐下,风来了,笑了,鸟来了,笑了,雨儿落下,轻轻一敲,也笑着啦。

当和风佛面,轻剪春寒,我知道,故乡的山依旧青颜不改千嶂面,故乡的水依旧碧波东流,还有遍野的山花,依旧开得如火如荼。相关故乡的容颜都不曾老去,而老去的只是游子的尘霜满面,和一颗滚过红尘的心,还有那些回不去的从前。童年,牧歌,柳笛,痴梦……一一都象烂了青丝绦的珍珠,散落在记忆的角落里,盈盈发亮。看得见,拿不起,也串不起了。

又一春珊珊走远,故乡留在心底历久弥新,我却在不动声色的岁月里,渐渐老去。

我从哪里来

文/董俊

新春佳节,亲朋好友相聚少不了相互聊聊各自的境况,内容多为家庭、孩子、工作和收入,却鲜少谈及家族历史。偶然听到长辈讲到一鳞半爪不由兴趣盎然。原来自己生命的源头,竟然在千山万水之外,在未曾到过的陌生城市。我从哪里来?何处才是家的根?这个千百年来的话题,在传统春节团圆时刻暮然苏醒,于爆竹声中让人静思。浮躁的年代需要心灵的安抚,除了创业打拼,我们还需要比名利更重要的追求。比如听长辈复原生活足迹中的深深浅浅,讲述先辈奋斗历程的点点滴滴,回忆人情冷暖的坎坎坷坷,家国情怀背景下的悲欢离合。这让我对自己家族的来源产生了一种想要了解的焦渴,我想寻找我的故乡,查访我故乡的亲人。

正如余秋雨先生说的“我们生活在自己非常熟悉的家里,甚至已经成了家长,却未必知道这个家的来历”。这个疑问,随着祖父祖母的辞世也成了不解之谜。因儿时由祖父祖母照看过,我的记忆中还有些许模糊的碎片。春节期间,我郑重其事地询问父亲好几次,试图将碎片进行拼图,复原家族历史的真相,但父亲却也知之甚少给不了什么答案,只知道我们的祖籍地在遥远的宁波,兵荒马乱的年代祖父祖母随着逃难的人一路南下迁徙来到湖南。在湘南一隅落地生根发叶,从此,整个家族就再未回过宁波,至今已有七十余年。

祖父约生于一个世纪前,正是清王朝被推翻的时候。家里以做豆腐卖豆腐为生,虽谈不上富裕,却也足以温饱,在那样的年代也不至于挨饿。祖父自小在江苏南京做学徒学机修和驾驶,这在当时是个非常洋气的行当,祖父做得很好,后来居然还有了自己的汽车。祖母是南京人,家族在当地还是小有名气的富商,经营着好几家茶馆,祖母是地道的富家小姐。祖父祖母的相识便是在祖母家的茶馆,听曲喝茶乃当时城里人的一大快事。记忆中,祖父总笑说他一眼就相中了我的祖母,温文尔雅,大家闺秀。怕祖母看不上他,便日日兜里放着好多个铜板,偶尔也用汽车螺丝钉零件凑数,光顾祖母家的茶馆,在茶馆“哐当哐当”地踱步。每每说到此,祖母总会羞涩地冲祖父笑笑,那个时代爱情的浪漫大概就是这样了。然而他们的相爱却没有遇上一个祥和安定的环境,日寇侵华烧杀掳虐、兵荒马乱、民生凋敝,国家内忧外患,金陵已容不下一处可以放置爱情和家庭的地方,祖母毅然随祖父逃离史书中月色清寒的古都南京,往南来到了长沙,后又辗转到了郴州,最后在耒阳停下了脚步并在这里度过了一生中最后的时光。

尽管在耒阳扎了根,可祖父祖母始终保持着江浙人的生活方式,生活精致讲究,不吃辣。我自小吃着祖母烹饪的美食,怕辣,好甜,至今我吃辣椒还不能称是纯正的湖南人。记忆中,年少时,除夕夜的家宴上总少不了自家做的美味蛋饺,这是一年才能吃得上一回的美味,每年春节前祖母就围炉一个一个地煎制留待家人享用。祖父给我的印象最深的就是衬衣的假领。祖父有好多个换洗着穿,即便冬天天气寒冷,衣物包裹的多,祖父也不忘穿戴好假领,如此,瞬间人就精神很多,即使年过七旬后,祖父的习惯依旧。祖母一生,就为祖父和七个孩子们活着,日夜操劳家务,家里的大事全由祖父做主,她甘当祖父背后的那个小女人,记忆中祖母没有别的讲究,倒是每日必用篦梳把发髻梳得油光发亮一丝不乱。

祖父祖母共养育儿女七人,因工作和婚姻的关系散居在天南海北,祖父祖母还在的时候,无论在哪里的子女都从四面八方赶回耒阳给老人拜年,一大家子其乐融融,颇有大家庭大团圆的热闹气氛,是孩童时期的我最为期盼的时刻。祖父在世时也曾想过带我们回老家回故乡看看,可惜一直未能成行,上个世纪九十年代末期,祖父祖母先后辞世,回故乡这个愿望再也没能实现了。有人总盼着归乡,有人常盼着离乡,归乡是去寻找自己的故乡,离乡是为了子女创造另一个故乡。在漂泊与漂泊之间,祖父祖母给了我们一个家。令人唏嘘的是,在祖父祖母走了以后父亲家族中兄弟姊妹的来往就少了很多,特别到了我这一辈,兄弟姊妹情谊都显得生分了许多,互不知晓近况,平时也疏于联络,最多就是春节时父母亲就近给姑伯拜年时聊些家常。大家都有日子越来越好但过年氛围却今不如昔的感慨,因为祖父一走家族没了主心骨,也就没了凝聚力,没有凝聚力就没有了我所期盼的家族大团圆。

一家如此一国也亦然,我的家族史不正说明了这一点吗,有国才有家,有了国家才有了一切的可能,没有强大的国家、没有主心骨的领导和凝聚力,任何家庭团圆的愿景都是奢望。

回故乡

文/肖龙

最近一次带父亲回故乡,是去年春节。故乡在亳州市利辛县巩店镇。春节前,父亲说他很想远在老家的三叔,和三叔通电话时,老泪纵横,失声痛哭。

“片云凝不散,遥挂望乡愁。”父亲从少年时便背井离乡来到百里之外阜阳的一个小乡村,娶妻,生子,种地,养我们姊妹四人,并不断地亲近着脚下已经生活了60余年的异乡土地,直至如今老若一片冬叶。可是无论如何努力,他的人立在异乡,心却一直像一只飘在空中的风筝,兀自飞翔,无着无落。飞了一生,那根线,依旧在故乡的椿树枝头拴着。

正月十二,我们兄妹四人带着父亲母亲准备返回巩店镇。一个多小时的行程,父亲很少说话,只是不停张望着窗外。很快便到了故乡,已近耄耋的父亲小心翼翼下了车。路还是那条路,但父亲已经不是当年健步如飞的少年,他老了,步履蹒跚,举步维艰。他颤颤巍巍地往前走,每走一步,似乎都不舍得让脚再离开土地,就那样慢慢地、迟滞地迈出下一步,然后很快又落下去。这是一种怎样的依恋啊!我无力参透,也无力解读。看着这个已经天翻地覆的故乡,父亲眼含热泪,四处张望,寻找着记忆中的样子。物是人非事事休,而今就连那物也都变了样子,又怎么不让父亲心内戚戚泪潺潺呢!

游子归来,左邻右舍闻讯倾巢出动,年老的,年幼的,都来嘘寒问暖。亲不够的家乡人,聊不够的家乡话,喝不够的家乡水。一切都在改变,包括一砖一瓦一条路,一人一事一片房。一切似乎又都未变,除了那渐次离去的父亲小时候的玩伴。

吃过午饭,三叔家周围的邻居,也都曾经是父亲的邻居,甚至是他的玩伴,又再次赶过来与父亲叙话。许是年龄大了的缘故,又或许是我无法知晓他的内心各种复杂的情感交织,父亲对大家的热情,反应总是迟缓了些,他更多选择了倾听。在不多的语言交流中,回想起少小离家时的情形,如今老大又不能回,父亲几度哽咽落泪,突然间沉默了起来,有很长一段时间不再说话。

日渐西斜,太阳以这个季节鲜有的温暖眷顾着三叔家逼仄的小院。几只麻雀似乎也想看一看从远方归来的游子,从院子外面不同方向飞进来,落到地面,在我们身边、脚下旁若无人地跳来跳去,啄食着地面上的碎屑。父亲坐在阳光下,目光像是被什么东西扯住了一样,直直地望着地面,蓦然间拉了拉身上的袄,双手撑着椅子两边,慢慢地起身,说,走吧,回去!然后像是要逃离一般,迈着琐屑的步子,第一个坐上了车。

他又是在怕什么呢?后来读余秋雨的《乡关何处》,文中写道:“乡愁越浓越不敢回去,越不敢回去越愿意把自己和故乡连在一起——简直成了一种可怕的循环,结果,一生都避着故乡旅行,避一路,想一路。”我忽然理解了父亲那么急迫着要回故乡,却又那么急迫着逃离故乡,原来都是一个“怕”字。父亲在异乡就是一株无根的飘蓬,而当回到了故乡,却又感觉自己像一只无处栖巢的鸟。在两万多个日子里,他无数次在故乡和异乡之间徘徊,踯躅,最终却没有勇气去面对故乡的一土一房,一人一物。可能这就是近乡情怯吧!

流动的故乡

文/让我们一起踏歌去远方

清江河边/一朵朵浪花妍/一声声渔歌远/清江河边/一串串笑声甜/一湾湾爱不变……这是一首写家乡河流的歌,歌曲处处荡漾着涓涓的爱意和绵绵的深情。因为河流的流动,使歌声更加悠扬,让故乡流向远方。

每个人都有故乡,有山有河的心灵之乡。我也不例外,家乡有一条800里风景如画的清江,有着“夷水名疆”、“世界最清的江”等美誉,19万年前“长阳人”和4000多年悠久历史“下里巴人”文化就诞生在这河边,在这里还可依稀触摸到西周时称雄西南的巴国文明以及随周武王南征北战时文韬武略。童年里很多故事和画面都发生在这条家乡河上。河流是很容易把很多东西融通起来的,就像岁月,再也看不到曾经的尖锐、磨难、伤恸。承受与折腾、被虐与被爱,通通都成了一个流动,流过去了,就成了一副圆润融通的状态。所谓谈然,或者娴静,或者就是我们所认可的还比较优雅的方式,保持着或有的可能以及弹性。河流是心灵的一面镜子,可以照见岁月的葱郁厚重,天地的高远博大,山河的雄奇壮美。“江水浸云影,鸿雁欲南飞。携壶结客,何处空翠渺烟霏。尘世难逢一笑,况有紫萸黄菊,堪插满头归。风景今朝是,身世昔人非。酬佳节,须酩酊,莫相违。人生如寄,何事辛苦怨斜晖。无尽今来古往,多少春花秋月,那更有危机。与问牛山客,何必独沾衣。”这是66岁的朱熹填过一首词,也是我比较喜欢诵读的一首词,有江有水,借水寄情,不仅富于哲理,诗里更是透出一种人生的豁达乐观,不怨天忧地,也不怨斜晖,人生处处有风景。

我相信,每个人心中都有一条或两条河流,这些河流或是见证或是一种怀念,可能在梦里,在记忆里,也可能更多是在精彩诗句和文章里。欧阳修有“离愁渐远渐无穷,迢迢不断如春水”,秦观《江城子》中说:“便作春江都是泪,流不动,许多愁”,李清照《武陵春》里有“只恐双溪舴艋舟,载不动,许多愁”的句子,而李后主有“胭脂泪,相留醉,几时重?人生长恨水长东。”这些无一不是用流水表现愁怨,表现心境,失意也好,哀怨也好,流水毕竟曾是先人的寄托与慰藉,是一脉滋润心灵的泉流,我们对于流水,对于河流,应该怀揣深深的敬意。在我心中,常挥之不去是山脚下清江河边的七十七烈士纪念碑,这里埋放着七十七位曾追随贺龙将军闹革命时牺牲的英雄。在烈士忠魂的护佑下,家乡人快乐幸福地的生活着。在节假日,家乡人会聚到纪念广场,围坐在宽大的石阶前,听老人们讲英雄们的故事,看风景如诗如画的清江河水。清江,无数次出现在我梦里,她就是我永生难忘的母亲河,是我心灵的河。祖祖辈辈的土家人与山水相亲,依河为伴,和谐而生,在生产劳动、茶余饭后、节庆休闲和民俗祭祀活动中,清江承载着山里人的悲欢离合,在大山里孕育发酵,作为一种文化因子,融入山里人的血液,把山里人的梦想带向远方。工作后,常陪一些上海的朋友、同学、老师回家乡,无论是听山歌,参与跳巴山舞,还是到清江画廊观山水,他们只有一个字:美!他们常说土家人的家园是天堂,山青青水蓝蓝,是一曲撼人心魄的山水绝唱,是一腔豪迈纵情的生命礼赞,是一页虎魂涅槃的民族诗章。

少了河流,沈从文与他的“湘西”会少很多味道。我一直认为,湘楚的河流极大地影响了沈从文观照不同生命存在形式的视角,在沈从文的小说中总透着一股“水灵灵”气息。沈从文创作的《边城》从宏观和微观两个层面都反映了河流,沈从文生于斯长于斯,河流深深地透进沈从文的血液,滋养着他的思想和性情。沈从文实际上是以心灵和精神来与河流沟通,在河流的滋养中,沈从文逐渐形成了对生命的领悟:“我是对一切无信仰的人,却是信仰生命”。同样,萧红与她的“呼兰河”、孙犁与他的“荷花淀”、刘绍棠与他的“运河两岸”、韩少功与他的“山南水北”都会有那么些的情真真意切切河流元素……这些作家的河流应先在心里,后流淌在文字里,并常驻在记忆里。

日往则月来,寒往则暑来,水流而不息,物生而不穷,河流给人的感觉有时是说不清、道不尽,难以用文字描述其神韵的。记得第一次到新疆喀拉斯湖,那是一个人间圣湖,也是一个安静的河流,有一种直视你甚至逼视你的圣静、洁净,在这种圣洁面前,你甚至害怕自己的呼吸会惊扰她,你坐在那儿不动,你能明显感觉得到,她能安顿你疲累的灵魂,带给你五颜六色的光亮。就如我们读到《诗经》中句子“关关雎鸠,在河之洲”,就会浮想到水鸟与荇菜簇拥的古老河流,以及那美丽的初恋故事。在上海生活与工作,我也常接触到上海的母亲河苏州河、黄浦江,还有许许多多有名无名的河流,它们的历史和生命比我们要长,它们存在就是地标,就是活化石。每遇河流,我会努力去寻找河流的故事,寻找河流的那些古老渡口。当每次在这些河流岸边缓速行走时,我感受到了和气,见到了和谐,吹到了和风,体会到和顺,感受到大千世界是跟你有关的,如同你的感应触角不由自主地沿河流不停地伸展,甚至你可以一伸手就触摸到河流两岸生长的春天、夏天、秋天和冬天。我们会禁不住想起诗人普希金坐在涅瓦河畔,一边听着波浪翻涌一边喝着啤酒,一边写着他那心中涌出的诗句“我记得那美妙的瞬间,在我的面前出现了你。如同昙花一现的幻影,如同纯洁的美的化身……”这是生命的人和自然的河在对话,就像两个忘年的好友,一见如故,无拘无束,陶然沉醉,乐而忘返。

对河边长大的孩子来说,河流就是流动的故乡。每逢节假日,我都会和孩子唱唱《八百里清江》这首歌,表达外出游子对家乡、母亲河的深深思念。每当站在外白渡桥上观赏苏州河美景时,我也会想起故乡,想起清江,想起那首歌:“从那个神奇的传说里头,飞出一条神奇的河流,那是一个古老的民族,开放自己嘹亮的歌喉。衣哟吔清江,我那迷人的清江哟!衣哟吔啊清江,我那如梦的清江哟!”

我心中故乡的明月

记忆中故乡的月总是又大又亮,像一个大冷盘,高高的挂在天空,慢慢的把它的清冷的光辉轻泄大地,大地在它的银光里变得清冷明静,冷艳动人。大地上的一切生物,静止的植物,活动的人群,都融合在这皎洁的月光中,似披了一层银纱,又似穿了薄雾……

记忆中故乡八月十五的月儿更是格外的皎洁,格外的明亮,格外的迷人。似乎月中嫦娥的翩翩舞袖,也能看得清,潇洒吴刚的斧头,也能看得见,捣药小白兔的药臼,也分的明……

孩提时,八月十五的晚上,是我们最幸福的时光了。七、八成群,我们围坐在一起,或盯着天上的月亮指指点点,或拿一小板凳围坐在老奶奶地身旁,听她讲嫦娥奔月、吴刚伐桂、仙兔捣药的故事。那故事穿越了时空,在我们纯洁的心灵里留下了永不麽灭的印记。

满怀着对月宫仙子的无限憧憬和深深地敬慕,我们去拜月了,手拿月糕(家乡的一种面食,下半部做成个托盘样,托盘里面放有小白兔、小花等,精巧别致,是八月十五的特产),我们对月叩拜,顺便把小小的心愿,说给嫦娥仙子听……

等到嫦娥仙子听完了了我们的心思,我们就四散了,各自回到自家的小院。小院里,皎洁的月光下,有满满一大桌的菜肴早已放在那里,那便是是节日的佳肴了,那几乎都是平常难得一见的。等妈妈忙完,我们一家就开始吃团圆饭了,面对着清风拂面、月朗星稀的中秋景色,我们一家人慢慢的吃着、品着、赏着、谈着,直到月儿爬上了中天,才慢慢的收拾去了。

在小小的我们的心了,最神圣、真有趣、最期盼的时刻到了。要祭月了。在干净的桌面上,摆上月饼、水果,放在被月光塞满的小院里,然后我们一个个轮流到小桌前,仰望着天上一轮如洗的明月,许愿……祭完月,就是分月饼了,这也是我们小小的人儿最期盼的,妈妈拿来刀,把月饼分成小小的八块,家中人每人一块,我拿着那块小小的月饼,觉得它是那样的香、那样的甜,那样的可口,舍不得快快的吃掉,就慢慢的品啊、品啊……

今年的中秋,又预期的姗姗而来,家乡的人们,中秋节是一定要过的,但今年的中秋,是不是我儿时中秋的延续呢?是不是人们仍在祭月、拜月,仍在听嫦娥、吴刚、小白兔的故事,是不是仍在延续那年年不可缺少的中秋团圆饭呢?

家乡的妈妈、姐姐、妹妹、弟弟们,今年的中秋,你们过得还好吗?“举杯邀明月”您们是不是又醉倒在明月下,是不是又唱起那首思念的歌,怀念我这异乡的游子呢?是不是又按照家乡的风俗,在饭桌上给我也摆了一副碗筷呢?是不是也听见了我思念您们的歌声呢?是不是……

在外过了二十几个中秋了,中秋的滋味没少尝,但总觉得没有那一个中秋是可以和家乡的中秋相比的,今年的中秋依然如故,虽然月饼多的吃不了,菜也都是美味佳肴,但总有淡淡的遗憾萦绕着我的心,这让我到底想起家乡来了,这样想着,家乡的一轮明月就浮现在我的眼前,那样的清澈透明,皎洁明亮……

我知道,今生今世,月是故乡的明……

家是故乡好,月是故乡明

文/琚海

“家是故乡好,月是故乡明”,这是漂泊在外的所有游子赋予月的使命。月圆了,人也就团圆了吧!千百年以来人们赋予中秋无限的憧憬,也让身在他乡的游子平添了更多的思念……

异乡之月少了一份回忆和柔情。暮色黯然,夜拉下了帷幕,一轮明月冉冉升起,让夜不再孤单。薄雾轻纱下,月光如水般清亮,那张圆圆的脸带着羞涩与妩媚,在散碎的云朵里,时隐时现,朦胧灵动。深邃的夜空下,万家灯火已然点亮,与闪烁的繁星相互辉映,装点着这个浅浅的南国之秋。

每到这个时候,家乡的月都是那样的圆,那样的美。金灿灿的秋,是家乡最美的风景。父老乡亲顶着秋霜下地,伴着月色归家,春华秋实满载着他们的收获和希望,淳朴的脸庞也时刻洋溢着笑容。那月色中,那秋色里,都融入了祖祖辈辈的汗水,凝聚了对那片赖以生存的土地的依依深情,也浓缩了我苦涩的童年岁月。

情与月,自古不可区分,为了一个团圆的企盼,月守候了千年,而人却永远在变化,环境也在人长大后的不断迁徙中便没了昔日的画面。现在,房子空了,人散了,零落在天涯海角,对于那些守候在家中和漂泊在外的人们来说,中秋佳节一家人团团围坐在一起吃月饼,赏月竟成了奢望。

月圆月缺,漂泊之路竟然惧怕团圆。渴望相聚,却害怕相聚,更难以相聚。回味过去与兄弟姐妹争抢月饼的时光,那份童真和美好永远珍藏在心底,一生难以忘怀。吃月饼,是为了解馋吗?不是,我想,吃出的是情,目的却是为了团圆吧!

新年感言

文/小城雪儿

记得七年前离开这里时,曾发誓一生不再归来,曾企望能够彻底忘记一切。却未料到,一千多个日夜里,故乡小城的点点滴滴时常走进梦里。三年的远离,令我不得不承认,故乡,母亲,是我终其一生都无法割舍的爱之归宿地。

记得当我踏上月台离开的那天,伴着火车的轰鸣声,冰凉的泪水溢满了双眼。当归来的那一刻,心却静如止水。虽然回来就意味着放弃留在大城市的机会,从此将与小城相伴一生。但是,三年的远离,让我深深懂得了,城市,是没有高低贵贱的,在我的心中,故乡的一草一木,都是一首歌,都可以写成一首清澈如水的小诗。

小城里的每一块砖,每一条小路,都留下了我或深或浅的脚印。小城的每一个街市,都盛开过我银铃般的笑声。我就是这样一个人,恋旧,但永远知道自己的方向在哪里。就如同那年,虽然明知道那个大男孩为了找我,整日徘徊在我家的附近,但是,我知道,他不是我的那盘菜,所以,我以坚决回绝的方式逃开了一场本该如山百合盛开的恋情。纵然,直到今天,他的音容笑貌有时会浮现在我的脑海里。

今天,经历了那么多沧桑的我,依然知道自己人生的方向,就如同今年夏天,当我明了了一切的时候,便下定决心不再耗费精力于一个永远无法结果的荒诞的游戏中。

新年伊始,今年我将面临人生最为重大的挑战,参加全国统一的主任医师的考试!我会为此放下一切,哪怕惊天辟地的雷声,也无法劈开我闭锁上的心灵。每天上下班,带着我的专业书籍,保持一颗清醒的头脑,用心完成自己给自己定下的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