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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婆散文

2022/12/14散文诗歌

外婆散文(精选30篇)

团圆

文/朱亦红

当第一朵清香的腊梅盛开,它带着我来到刺骨的冬天;当第一片洁白的雪花飘落,它捎给我一片浓浓的年味;当第一声震耳的鞭炮声响起,它送给我一个热闹的除夕夜。

每年的除夕,我们全家和舅舅一家都会到外婆家一起辞旧迎新。

春节是团圆的。搓团圆喽。刚吃完午饭,外婆就早早地拿出已准备好的材料,喊上全家老老小小,一起围在圆桌旁搓团圆。小时候,我总会和外婆比搓团圆,比谁搓的最圆,现在依然还是一个保留的传统比赛节目,当然每次都是外婆搓得最圆最快。外婆搓的总是比我好,那团圆又光滑又圆呢。我的就不行,不光裂开了缝,而且还是椭圆形的。所以,外婆总是借着这个说我:“外孙女,不行啊,这么大了心就不能细点吗?瞧瞧,我都这把年纪了,都没你做的马虎。”而我却不知怎么反驳她,只好朝她做一个鬼脸,然后灰溜溜地逃走。

“吃年夜饭喽!”忙活了一整天总算是忙完了,今天的太阳也似乎特别着急,早早地下班了,估计是赶着回家过年呢。一大家子陆陆续续围坐过来,平时不太喝酒的外公今天也提出喝些酒助助兴,爸爸更是高兴,倒了满满一大碗。刚开始没多久,外婆又开始叮嘱我和弟弟了:“你们又长大了一岁,要好好学习啊,千万可别马虎了……来来来,这是压岁钱,开学买买学习用品啊”“等等,你们还没说祝酒词呢,不说可没有啊。”一听见没压岁钱,我们赶忙争先恐后地说了起来。“祝外公外婆身体健康”“祝爷爷奶奶福如东海,寿比南山”“越活越年轻”“万事如意”……“哈!哈!哈!”伴随着人们的欢声笑语,外面“砰!砰!砰!”的爆竹声也来助兴,震耳欲聋声中传达的是对过去的告别,对美好未来的祝福。

春节是团圆的,是美好的。而我的春节,是热闹与美好,期望与祝福的交织。

谢谢你,我最亲爱的外婆

文/王丹

亲爱的外婆:

您好!

小时候,您教我背《三字经》,当背到“香九龄,能温席,孝于亲,所当执”的时候,您问我,知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吗?那时我还小,连字都还不识几个,怎会懂这句话的意思?是您耐心给我解释,让我明白了拥有一颗感恩的心是多么重要。您从小就带着我,给我的童年留下了美好的印象,在我的记忆里,您是最关心、爱护我的人。

如今,我12岁了,在我的成长道路上,有酸甜苦辣,也有喜怒哀乐。每当我伤心时,都是您在一旁安慰我,开导我,让我的心情从“乌云密布”转为“万里晴空”;每当我因为一点小事而跟妹妹吵嘴时,您总是不厌其烦地教育我和妹妹,当您给我们讲完一大堆道理时,那个先犯错的人总会惭愧地低下头,准备接受您的惩罚时,您却总是说那一句话:“既然知道错了,去向她道歉吧,去吧!”等您说完这句经典的话时,我和妹妹就手拉着手去玩耍了。

记得那一次,给您梳头时,我发现您的白发明显又比上一次多了许多,我知道,那是您为我们操心的记号。时间不等人,还有半学期,我就要成为一名中学生了,到那时,我再也不会让您为我操心了。我期盼自己快快长大,因为到那时,我就可以为您分忧解愁,就可以带您一起到您向往的大海边,扶着您走在那暖暖的沙滩上,一起唱那首我最爱的《外婆的澎湖湾》:“那是外婆拄着杖,将我手轻轻挽,踩着薄暮走向余晖暖暖的澎湖湾,一个脚印是笑语一串,消磨许多时光,也是黄昏的沙滩上,有着脚印两对半……”

祝您

身体健康,长命百岁!

永远爱您的外孙女王丹

2012年5月8日

妈妈夸我真勇敢

文/吉星晨

昨天,我在小区里骑自行车时不小心摔了一跤,胳膊和手都被有刺的草扎到了,小指里的刺很深,妈妈有点害怕就让外婆给我挑刺。我看到外婆拿出了一根针,连忙用手捂住自己的眼睛,心想:“不会把针插进手指里吧?”外婆好像看出了我的心思,笑眯眯地对我说:“我不会弄疼你的!”听到这话我才放松了一点儿。

开始挑了,外婆一只手把我受伤的小指使劲地捏紧,她说这样我就不会太疼。另一只手拿针在我小指上敲了敲,然后又在我伤口上挤了挤,接下来是我最不想看到的情景,伤口开始流血,一滴一滴的血被挤着往外冒,妈妈在一旁看了直皱眉头,非常心疼。挤了好一会,终于看到个小小的黑黑的东西被挑了出来,外婆最后用针再敲了一下伤口,她慈祥地看了我一眼,好像在说:“没事了。”

整个挑刺过程,我一滴眼泪都没流,妈妈夸我真勇敢!

煲一锅汤,爱一家人

文/古保祥

时常有一种时空交换的想法:煲一锅汤,爱一家人,终老一生,无怨无悔。

这种想法来源于幼时外婆的口耳相传。外婆不善言语,对人和蔼可亲,她一辈子做得最多的事情便是煲汤。煲汤是她祖上传下来的,据说外婆煲的汤能治百病,那时候医药奇缺,如果能够喝到外婆煲的汤水,便可以大病痊愈。因此,外婆是村里的名人,镇上的名医。

外婆不仅用汤滋养外公、舅舅、母亲和小姨,还滋养着偌大的一帮亲戚们。但汤喝多了都想始乱终弃,就像年轻人渴望外面复杂多变的生活,一大帮人走马灯似的进进出出,有些人失去了生命,有些人永远留在了都市。这一切,对于外婆皆是云卷云舒,荣辱不惊,你走你的阳关道,我煲我的营养汤,赶上了,就喝点,赶不上就留着,反正火未停,汤未撤,夜未央。

外婆煲汤的秘诀在她撒手人寰后销声匿迹,我再去时,小炉火早已经拆掉了,现代化的大楼房拔地而起,至于煤火,更是无人问津了。

迫于时间的压力,我们再也不会守在煤火旁,费尽心力地去煲一锅漫长周折的汤了,我们会啃方便面,会吃快餐,或者是将啤酒拼命地倒进肚子里。

母亲在晚年时,终于学会了煲汤,小姨们说外婆偏心眼,竟然将衣钵如数悄悄传给了她的大女儿。母亲未置可否,只是笑着褒汤。一锅汤,煮上一天一夜的时间还嫌短,一张小椅子,一把大扇子,不用煤气灶,只用小煤火,砂锅里香汤四溢,馋嘴的我们凑在一起,等待母亲一声令下,便重温儿时的旧梦。

母亲说,煲汤贵在慢,这样肉才会融入汤里,煲汤也需要稳,这样营养才能充分洋溢。

幼小的孩子调皮地问道:难不成,要用一辈子时间,煲一锅汤吗?

母亲拍拍孩子的脸蛋说道:要得,这是煲汤的最高境界。

用一辈子时间煲一锅汤,那一定是世界上最芳香无比的汤了,这锅汤,一定会温润世间天伦,惊醒悠悠尘世,羞煞天上御厨。

我最爱的事情便是老了,与爱人在一块儿,花很长的时间煲一锅汤,汤中溢满了所有的人情与爱,汤中弥漫着烟火人间,也流淌着芸芸众生。

外婆的“传家宝”

文/杨丹怡

“翻身不忘共产党,喝水不忘挖井人”,这是外婆经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也是外婆给我的“传家宝”。

作为共和国同龄人的外婆,见证了历史的巨大变迁,对祖国充满了感情。一有闲暇,外婆便给我讲她的“老故事”:“老话说‘民以食为天’啊,过去,天天为吃饱肚子而发愁,买粮食要用粮票,买食油要用油票……幸亏国家实行了改革开放,日子一天天好起来了,房子越来越大,吃得越来越好,穿得越来越时尚……”

外婆的话,让我想起了小时候家里的情景:一家人挤在一套小房子里,唯一的家用电器是电风扇,一家人穿的衣服颜色一个样……再想想现在,家里彩电、冰箱、洗衣机、空调等各种家电齐全,吃的品种丰富多样,穿得时尚个性,前两年我们还买了汽车,出门非常方便,每年寒暑假,还可以出去旅游,而这一切的变化,不过十几年的时间,让人想想就有种梦幻般的感觉。

哲人说,忘记过去就意味着背叛。虽然我对过去的时光,没有深刻记忆,但正是外婆的絮絮叨叨,让我对过去有了更深的感受,也对现在的幸福多了几分珍惜。正是改革开放彻底改变了我们的生活,使我们重新走在正确的道路上。而外婆的“传家宝”,让我对我们的祖国有了更多的了解,我在心底深深地祝福祖国越来越好!

柿子熟了

柿子熟了。一串串、一簇簇、一堆堆饱满圆润的柿子,就挂在舅家老院子的柿树上。稀稀疏疏黄里带橘、橘中透红,红里透亮的柿叶,点缀在树枝延伸漫长的空间,有几只麻雀“叽叽喳喳”、“叽叽喳喳”着,胆大地飞向柿树,张开他们灵巧贪婪的小嘴,开始偷食成熟的鲜柿子,间或,还跳上跳下地捣蛋着,向院子的主人炫耀它们成功的猎食。每一天的树下,外婆在不紧不慢地绑着地里收回来的红辣子,舅母拨着刚熟透又晒得黄澄澄的包谷。秋风里传着香,送来甜,忙碌中的宁静,从太阳暖烘烘的笑脸里,映衬出丰收的喜悦和日子的安闲。

大约从五六月黄澄澄柿花盛开后的每一天,我都要看看枝繁叶茂的柿子树,热切地等待和催促这种果实的生长,期盼着它逐渐溜圆饱满成熟。当柿子长到青里橘黄的成色时,暖柿子的时机来临了,我会像往年一样,缠着外婆暖柿子。外婆艺高一筹,她暖的柿子,驰名村里村外。舅舅备好大缸,外婆便将外形匀称,成色上等的柿子置于其中,加上温水,淹没顶层柿面,封闭捂严,始终保持暖暖的恒温。等待的日子真是难熬,我几乎天天都要凑近大缸闻闻嗅嗅,三番五次地打问外婆:柿子啥时能好,啥时能吃。外婆依旧坐在柿子树下,“吸溜”地吃着一颗软柿子,浅笑着说:“我娃莫急,快了!快了!”十余天过去,柿子终于暖熟了,满屋满院都充满着浓浓的柿香味,袅袅升腾在空气里,挡不住的香甜,飘过厚厚的土墙。我放学回来,第一件事就缠着外婆要个柿子,过过馋瘾,才去完成老师布置的作业。除了外婆暖的硬柿子,舅家每年还要储存许多自然成熟的软柿子,这要记功于柿子树的高产。霜降过后,舅舅会爬到树上,一串一串卸下橘黄铮亮的硬柿子,挂在房子通风干燥的阁楼上,一段时间,柿子就变得火红稀软甜香。大自然诡谲奇妙,它究竟藏着什么样的魔法,会将青涩生硬的柿子,变得那么香甜可口,魅力诱人。

柿熟时节,中秋节如期而至,红红的火罐柿子,香甜的硬柿子,和外婆用柿子做的醋品,自然成为馈亲赠友廉价中意的选择。勤快的舅舅一从田里回来,就将这些家珍拿到街市、戏场推销叫卖。这些土生土长的果品,往往成为乡亲眼里的抢手货。戏场、街道也会因为柿子的甜香,变得更加热闹红火。

中秋节那天,母亲都会无一例外地带着我访拜外婆。舅家的那棵柿子树,一直在长,高大的树冠像一把巨伞,覆盖着小半个院子,又像宽敞的华盖,撑开一排绿茵。中午的阳光,穿过树枝的间隙,树影斑驳着,阳光雨挥洒着,飘摆着,院落一片金亮,地上一潭光亮,一株树荫、一片片叶影交织在一起,游弋摇曳着,像一段自在逍遥的动画。柿子树下,总是我们一日三餐的必选场地。好客的舅母会提早将做好的七碟子、八大碗置于石桌,外婆烙好的柿子饼,黄里红亮,看着香香的,闻着甜甜的。饭前,大人们吃着软软的柿子,说着家长里短,男女婚嫁,孩子们“嗑嚓”、“嗑嚓”地吃着硬柿子,来回在包谷堆里打斗嬉戏着。舅舅从田里回来了,一眼看见石桌上鲜红铮亮熟透了的柿子,垂涎欲滴,顾不上挑拣,捏上一个,轻巧地将柿皮从顶上一扯,就送进嘴里,“吸溜”、“吸溜”地吃起来。麻雀还大胆地“叽叽喳喳”在头顶,像是嫉妒舅舅的贪婪。稍后,舅舅会将高寿但依然健康的外婆从厨房请到桌前,我常常少不了要给他和外婆敬上两盅,外婆笑盈盈地接过敬酒,一饮而尽。而后,她叫着我的小名,摸着我光滑溜圆的脑袋,又将我觊觎已久的软柿子递到嘴里。十几年里,我都享受着这样的景致,同亲戚们快乐的生活在农家院落的柿子树下。

当柿子落尽,柿叶飘零成泥,一树支架,也能派上用场,满身力气的舅舅,会将外婆绑成线串的辣子和舅母拧成巨辫的玉米,挂上柿子树,也会将加工成串的柿饼吊在树尖。红红的辣子倒垂在枝干下,黄澄澄的玉米棒子一个压着一个,牢牢地爬在树干上,一树的红,像舅家兴旺红火的日子,一树的黄,像舅舅过富裕日子的念想。

日日是好日

文/完美

我好像等了一个世纪之久,今冬的初雪姗姗来迟,还好并未让人失望,铺天盖地、纷纷扬扬、气势磅礴,如果不是这样的气势真的不足以宣泄我苦苦等待的郁闷情绪。只瞬间,枯竭的树枝,青灰的屋顶,还有锈迹斑驳的车站牌,全都覆盖一层白色,只有突起的深色线条时隐时现,象画家随手勾勒的泼墨山水。看那墙头一丛被雪压弯了腰的绒草,都诗意地摇曳着。

北方的冬天,不下雪,就不叫冬天,该来的季节不来,总让人惦念。四季更迭展现着个性鲜明的不同情趣,人生的季节也在这一个又一个季节中走过。在这个冬季,父亲迎来了他的60岁生日,当儿女们兴致勃勃地讨论着要举行隆重的庆祝仪式时,父亲竟黯然地对我们说:“都60岁了,有什么好庆祝的,这个生日我不过。”果断决然,不容反驳。父亲叼着香烟,把皱纹深刻的脸埋在烟雾里若有所思,我突然从一缕青烟的氤氲里解读了父亲的心思——父亲不想老去,不想在仪式上郑重宣布步入黄昏的季节,就像歌星谭咏麟大声宣言自己永远25岁一样,这也是对生命的另一种态度。

年幼的女儿总是在冰雪消融的早春,牵着我的手在草地上努力地寻找着一抹新绿,不厌其烦地问我:“妈妈,小草怎么还不绿呀?”因为我总是说:“等小草绿的时候,你就过生日了;等小草绿的时候,我们去放风筝;等小草绿的时候,我们家的小鸟就能生鸟宝宝了······”我发现,不仅仅是孩子在盼望着春天,我也在漫长的冬季里蕴育得饱满又殷实,原来我们有太多希望的种子等待春天的播种,太多的愿望等待春天的实现。很喜欢草色遥看近却无的感觉,看鹅黄的绿色日渐浓郁,听春雨淅沥地吟唱,不断地发现昆虫的行迹,发现生命的复苏,发现大地的改变,它每一天都会给你一个新的变化。

每年的年终岁尾,我习惯于翻看以往的日记,看自己从成长到成熟的过程,现在很感谢我的小学语文老师,是她养成了我记日记的好习惯,让我有了清楚认知自己的依据,在翻看少女时代的日记时,不时的会出现整页只记一个日期,或者整页打着一个又大又重的感叹号,也许当时以为什么也不用文字记录就一生不会遗忘的那一天,现在看来却不得其解。那个时代是百花烂漫的夏季,好像有无限的美好让你如蝉鸣般地整日歌唱;喜欢追着风儿奔跑,任凭汗水肆意地流淌;很渴望自由,渴望脱离父母的管束;崇尚世界我最大的狂妄,那个夏季有绽放的花朵,有炽烈的阳光,也有疾风和骤雨,它如此明了的在日记中一页一页的盛开着、变换着、富饶的、多彩的、奔放的、感伤的……

有些季节是不需要任何记录的,它深深地刻在了我们的心里,不因年久而黯淡,反而象镜子一样越擦越亮。80多岁的外婆不止一次的同我讲起她出嫁的那一天,每次满脸的皱纹都绽放得象一朵康乃馨。她描述着当天的每一个细节,那是深秋的一个正午,院子里高大的柿子树上挂满了金黄的大柿子,像金色的灯笼坠弯了枝条;枣树上的大枣也红得像宝石一样在枝叶间闪闪发亮。迎亲的唢呐声由远而近,外婆在闺房就被蒙上了盖头,结果连轿子什么样都没看见,只感受着它的颠簸,外婆在红红厚厚的盖头里,只看见自己的红鞋被秋阳照得分外的妖娆,她憧憬着、悲伤着、忐忑着……被人搀扶着行礼,晕头转向,待到洞房掀盖头见了外公第一眼时,她所有的憧憬都被这个小眼睛男人所打破,她的憧憬里应该是一个浓眉大眼的男人,源于她的四个哥哥们都是大眼睛的,她失望极了,整整一个月没和外公说上一句话。每讲到这里,我都会替外公鸣不平,顽皮地调侃着说:“哼,外公没嫌您一米五零的个子就不错啦。”外婆一撇嘴:“小妮子你知道个啥,俺的脚没有三寸也有四寸了,多少男人抢着娶俺呢。”从这一天起,一米五零的女人和一米八零的男人以这么执拗的心境开始了他们的婚姻生活,最终外公以他的勤劳朴实挽回了外婆的失望,两人一直相伴到老。那个1939年的秋天,外婆告别了她的少女季节,如金黄的大柿子走向了甜蜜的成熟。

看过宋朝云门慧开禅师写的《日日是好日》记忆深刻:“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凉风冬有雪。若无闲事挂心头,便是人间好时节。”我想这句话不仅仅指自然的四季风景皆美好,也禅悟了人生的不同季节拥有不同的风景,只要有一番淡定豁达的心境,人生时时好季节。

自然的四季美在风景里供人欣赏,人生的季节刻在内心里供自己珍藏。

母亲的全家福

文/谢娜沙

岁月总是急匆匆的,眼前的事很快就像云烟一样,飘得很远很远。

这张照片是在1970年照的,照片中左数第一个是大姨,往右依次是舅妈、舅舅、23岁的母亲;前面坐着的是外婆,她怀里抱的是二表姐,旁边是大表姐和表哥。

看,在母亲的全家福中少了一个人,那就是外公。那是在母亲3岁时,外公因拔牙中风去世,外婆当时只有三十二岁,为了孩子们的成长,外婆没有再婚,而是选择一个人把三个孩子带大。为了生活,有段时期外婆到石家庄的一个部队首长家当保姆。那时大姨结婚了,舅舅求学去了,母亲还不到十岁,小小的年纪便经常一个人在家,吃尽了苦头。后来外婆干得好,首长调回上海时,非要带外婆和母亲去上海,可外婆舍不下她热爱的那片土地,依然回到老家。

外婆一生孤苦,年轻时外公被村里人骗去给日本人当劳工挖煤,一走就是几年,幸好逃回来了,可刚回来不久却又因意外去世了。外婆坚强地把三个孩子抚养成人,在她的建议下,大姨谈对象时找了一个北大毕业的老师;舅舅上了电力学校,后来在石家庄电建上了班,还找了一个石家庄的媳妇;给母亲找了一个开火车的老公(我的父亲)。外婆让三个孩子都过上了幸福的生活,她独立和坚强的性格,是我们永远学习的榜样。

如今照片中的外婆、大姨都去世了,外婆活到71岁,大姨仅仅活了60岁,在她们下葬的那一刻,我的心都碎了。那时我感到人的力量太渺小了,什么都改变不了。一晃她们走了二十多年了,外婆和大姨的音容笑貌时常浮现在我眼前,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莫过于阴阳相隔,在生命的面前,我们无法改变和选择,只有学会珍惜和爱,好好珍惜眼前的人。

打碗花

文/朱法飞

“打碗花,打碗花,小娃娃,莫碰它,碰了它,打烂碗。”这首儿时的童谣,时时在我心中回荡。打碗花,顾名思义,碗形的小花朵,开在路边或是草原上。

打碗花不是大红大紫的花,在绿草丛中极不显眼,淡粉色、小小的、薄薄的,在阳光下闪烁,在晨露中沐浴。

家乡的山岗上和乡间小路两旁开满了打碗花。外婆讲的打碗花的传说,至今仍记忆犹新。过去有个财主过大寿,一个漂亮的丫鬟给他煮了一碗长寿面,没留神,一碗面在财主面前落地,把碗摔个粉碎。手狠心毒的财主大怒:这是不吉的预兆,让家人把小丫鬟活埋在路旁。第二年春天,在活埋丫鬟的路旁,就长满了粉红色的打碗花。苦命的丫鬟,死后也把美丽留给了人间,那一个个粉红的小碗,是她用生命换来的,那粉红色是她用鲜血凝成的。

外婆讲时,眼里总是噙满泪水。打碗花的童谣,在家乡一直吟唱至今。说来也怪,打碗花虽然好看,但是你千万不要采撷,你一旦碰了它,回到家里必然要打烂碗。在那艰苦的年月,购置一套碗筷不容易,要是打烂了碗,就没有盛饭的家什。于是,长辈们都会反复告诫晚辈,不要去碰打碗花。要是哪个冒失鬼不相信,去碰了打碗花,打烂了碗,肯定会被长辈打骂一顿。那时,我们就对打碗花敬而远之。

家乡的打碗花就一年比一年多,小蜜蜂嗡嗡飞来,在她的花蕊上采蜜;小蜻蜓轻轻地飞来,在她眼前手舞足蹈;小蝴蝶双双飞来,在她头顶讲着《梁山伯与祝英台》的故事……打碗花凭借她纯朴、自然的美,凭借她善良、纯洁的爱,吸引更多生灵的关注和呵护……

外婆病故了,可她的故事还留在后代的心间,外婆的坟头,长满了打碗花,和着大片大片的苦菜花……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现如今,谁还会在乎打烂一个碗呢?几十载春秋过去了,我从农村老宅搬进了城市。那年夏天,我的儿子去农村二姐家住了近一个月,孩子陪二姐在山岗上放牧,突然发现一朵朵打碗花,他用小手一朵朵地采撷着。他把一朵稍大的打碗花放在手心里,扬起小脸对二姐说:“姑妈,你说我一吹这小花,能不能吹到我妈手里呢?”

二姐笑了,她知道孩子想妈妈了。于是说:“能,能的,***明天就来接你!”二姐说着抱过孩子,又不厌其烦地讲起打碗花的故事,一遍一遍地教他吟唱打碗花的童谣,并且再三叮嘱孩子,不要碰打碗花。

孩子听说妈妈明天来接他,才不管打不打烂碗,就挣脱出他姑妈的怀抱,开始大把大把采撷打碗花。第二天我们来接孩子时,他从屋里飞快地跑出来,一边喊妈妈,一边把一大束打碗花堆放在妈妈怀里。妻子的眼泪润湿了儿子手里的一朵朵打碗花……

两棵樟树

文/周玉荣

古池塘,青蛙跃入,水声响。读到松尾芭蕉的这句话时,一口水塘不期然跳入大脑中,然后是两棵樟树。一个女孩,站在樟树下,拿着瓦片打水漂,有的打成了,瓦片掠着水面跳上一二跳,然后没下去了,有的没打成,瓦片咚的一声,沉下去了,留下一声响。

那个女孩是我。

很少想到那口水塘,成长的时光中,一直不怎么亲近那口水塘。或许是因为水塘对于女孩,太过浩淼,太过深不可测,缺少天然的亲近性。倒是那两棵樟树,树树如冠,可看可触可赏。浓阴下,做作业也好,或是倚着樟树,想着一些少女的心思也罢,肢体相亲,无限亲密。

生活就像水流,平铺直叙地流淌中,总有泛起涟漪的时候。就像我和两棵樟树。一直以来,它们只是作为两棵树,站在它们该站的地方,可是某一天,忽然就不是这个样子了。

是在一个清晨,晨光清亮,我和外婆坐在樟树底下,她在择菜,我在看书,两不相扰。安静中,外婆忽然说话了,这两棵樟树长的真好,等丫头嫁人的时候,做个陪嫁的樟木箱子。听到外婆说话,抬头,穿着蓝布衫对襟褂的外婆正冲着我笑。看樟树,枝叶婆娑,光影流翠。十几岁的丫头,情窦初开,少女情怀,听到外婆这样直白的话,那好意思接话呢,于是又低头看书。后来再看樟树,心里面就多了一些小心思了。

某一天看电视,一档介绍明清时期家具的节目。古色古香的桌椅、雕床、屏风、条几,在电视里轮番登场。然后是一个箱子,伴着主持人的解说,在镜头前360度呈现。才知道,那是樟木做的箱子,还有一个好听的名字,叫女儿箱,曾经是女孩们出嫁必备的嫁妆。

忽然就想起那个清晨,想起外婆说的话。一直以来,以为那不过是外婆一时兴起,随口说说的话。现在想来,外婆必然是知道女儿箱的,必然是动了两棵樟树的心思。她必然在心里想过,外孙女作新嫁娘的那一天,嫁妆里要有一口樟木箱子。婚后,温存地收纳,喜乐地生活,这一定是外婆想见的。

只是,外婆没等到那一天。在我嫁作人妇的时候,也没人提到樟木箱子。我的嫁妆,大件的,是父母亲和我一样一样商量着买的,小件的,多数是母亲操持的。结婚时觉得那些大件气派威武,风光无限,直到真正过日子,才发觉,那些小物件实在实用顺手。对于过日子,如果说大物件是锦上添花,那么小物件却是不可或缺的。

后来,看过一个关于樟木箱子的故事。说一个姑娘要出嫁了。娘家父母陪嫁了大小三个樟木箱子。母亲对女儿说,中号箱子装的东西是给婆婆的,小号箱子装的东西是给小姑子的,嫁过去要孝敬公婆,礼待小姑子。一番教导后,母亲说,要是你尽了本分,却遭到公婆的冷眼,小姑子的刁难,丈夫的打骂,你就把给你婆婆、小姑子的东西全部要回来,装进大箱子带回娘家。读完莞尔,好一个爱女情深的母亲,进退有节,有攻有守,把女儿的前后路都铺好了。

记得婚后回娘家,一月一二次,住上一晚两晚,看看父母,唠唠家长里短。母亲总是会问,婆婆妯娌处的怎样,夫妻两人可好,母亲问一次,我答一次。结婚头几年,一样的问题,一样的答案,复制再复制,母亲却总是问不够。

日子如水流生生不息。每每回娘家,池塘边、樟树下站一站,走一走。常常,耳边似乎又听到外婆在说话,这两棵樟树长的真好,等丫头嫁人的时候,做个陪嫁的樟木箱子。

似水流年,总有一脉亲情,在心底,暖流涌动。

温暖的老垱地

文/许泽夫

老垱地是个只有二十来户的小村庄,村里百十来号人大都为杜姓且未出五服。村前有条叫老坝的小河,四季平静地流淌,即使是雨季也波澜不惊,仿佛村庄的性格。

我外公外婆就住在老垱地。

不过据父辈介绍,外公一家原先都住在我的老家许家嘴。外公是为了呵护他年仅19岁就守寡的妹妹,直到我的表舅娶妻生子他才举家迁回老垱地。他唯一的女儿我的母亲却在许家嘴扎下根。

关于外婆最早的一次回忆,是在一个夏天的下午,我还穿着开裆裤,外婆从许家嘴返回老垱地。也许是她迁居后第一次回许家嘴,村里男女老少很多人簇拥她到了村口。突然,外婆疯也似地扑向一块坟地,大家七手八脚却拦不住身材矮小的外婆,她撕心裂肺地哭喊:“先明,我的乖乖……”头发蓬乱,像风中飘动的幡。

在我心中慈祥的外婆居然发出那样骇人的哭声,句句都带着血,吓得我哭了。

“吓着伢了。”众人劝说了许久,也许正看到我的恐惧相,外婆将咆哮改成了哽咽。

后来我知道,先明是我二舅,一个非常优秀的民办教师含冤去世。

二舅的早逝是外婆心中永远愈合不了的伤口。那几年由于父亲的缘故,母亲带着我们兄弟俩相依为命。每到换季,外婆总要找几件舅舅们穿旧了的衣服给我。在衣柜前,她的手突然像触电似的抽搐,“这是你二舅的……”然后抱着一件旧衣,泪水涟涟。

我的星期天和寒暑假基本上在老垱地度过。母亲明里指派我去带一个又一个相继出生的表弟表妹,其实是想为家里节省一点口粮。那时我正长身子,胃像个无底洞,总吃不饱,即使吃饱了碗一放又饿了。外公一家人口众多,三舅四舅也未分家,每家又有三个孩子,十几口人,在一口锅吃饭,虽是粗茶淡饭,但全家人其乐融融。

每次从老垱地回来,外婆会藏着掖着带些好吃的,腊肉,糯米,鸡蛋……千叮咛万嘱咐将我送过老坝上的小木桥。

老垱地成了我向往的温暖的地方,不仅可以敞开肚子吃个饱,比我小的表弟表妹,与我年龄相仿的表舅们都成了我的玩伴,累了可以在任何一家的床上睡觉,衣服脏了可以随手摸一件换上。

外婆一生几乎没有出过远门,她对相距不足二十里的我的母亲牵肠挂肚,但记忆中只来过两次,除前文中的那次,再就是我考上师范的1980年暑期。接到录取通知书后,母亲嘱我即刻到老垱地报喜。外婆大喜过望,连连说:“老天有眼,老天有眼……”她随后到了许家嘴,一住就是一星期。那几天,是外婆最开心的日子,她乐颠颠地干着所有的活:洗衣,做饭,晒稻,扬场……一时舍不得歇着,仿佛要把前三年后三年的农活都干完。

外婆返回老垱地,母亲送给她一套衣料,凭布票购的平布而已,四毛几一尺,外婆极力推辞,直到母亲真的生气她才放在一只竹篮里。在她经过的每个村庄,遇到每个人,都将衣料取出炫耀一番,“大姐给的。”弄得那些陌生人一脸茫然。

外婆一辈子都称母亲为“大姐”,从未叫过她的名字,也未叫过她的小名。

外婆人生最后的旅程是在“大姐”家度过的。她已到了癌症晚期,却坚持要住“大姐”家,几个舅舅轮流坐在病床前服侍她。那些天,父亲恰好去美国出差,外婆已到生命弥留之际,却总不瞑目,她是在等待父亲。得知父亲归来那天,她精神特别好,执意要梳好头,穿戴一新,让舅舅们将她扶在院中坐下,满脸的笑容……当天夜里,外婆仙逝,走完了她八十九岁的一生。

外公爱喝几盅,坐在屋角的一只木桶盖上,独自喝着。少年时的我,自然成了他的酒友。酒很辣,带着苦尾子,我并不喜欢,但一为逗外公高兴,二为多混几口菜吃。

外公除了是地里的好把式外,还是个思想活络的实干家,老老小小十几口人的大家庭,日子过得虽不富足却红红火火,全靠他里里外外一把手。他从不下地,整日在厢房里捣鼓着磨辣椒之类的活计,翌日起早赶桥头集,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天天如此,刮风下雨也不漏过。每次总能赚个三块两块的,补贴家用,艰辛地撑着家。

外公外婆相距一年先后善终。

他俩都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农民,但他俩又是我今生遇到的最好的好人。

你,就是我的新年

文/雷媛媛

春节前夕,一则视频诠释了过年最本真的意义:过年可以没有火车票,可以没有好天气,拿不拿红包也无所谓,但是最重要的是和“你”在一起……温情的画面加上朴素的解说词,轻而易举就柔软了我的心。

我是外婆一手带大的,到了读书的年纪,才被父母接到身边。离开相依为命的外婆,来到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这对于一个孩子来说,实在是件痛苦的事情。好在父母承诺,放了寒假,就可以把我送回老家陪外婆过年。过年,就如一道绚丽的亮光,照亮了所有灰暗的日子。

好不容易熬到放寒假,母亲带着我挤火车、乘汽车、坐三轮车,一路颠簸回到外婆的村子。远远地看到熟悉的小屋,我就喊着外婆,撒腿狂奔起来。有外婆,新衣服、好吃的、爆竹烟花、压岁钱才有意义……儿时,外婆就是我的新年。

读大学的时候我恋爱了,放了寒假,我和男友只好依依不舍道别,回各自的家乡过年。分开的日子,我被思念折磨得寝食难安。身边浓浓的年味儿都与我无关,我沉浸在对男友的想念中郁郁寡欢。

大年初一,我瞒着家人去了男友的城市。站在男友面前,面对他惊喜的眼神,我哽咽着说:“没有你,觉得过年没滋没味的,所以就赶了过来!”我被他拥在怀里的刹那,心像被点燃的爆竹,“噼里啪啦”开满了喜悦的花……在那些青葱岁月,男友就是我的新年。

岁月流转,结婚生子,在流水一样的时光里,我过着安静恬淡的日子。面对过年,我也是波澜不惊:无非是多休几天假,跟朋友多聚会几次而已……直到去年,儿子去了遥远的南方读大学,过年在我眼里又变得意义非凡起来,我像个孩子一样掰着手指盼过年:“过年,儿子就能回来了啊!”

从车站接回放寒假的儿子,他放下行李,急匆匆吃了几口我精心准备了好几天的饭菜,就迫不及待往外跑:“我约了同学,半年没见了,特别想念他们……”站在阳台上看着儿子的背影,心里不禁一酸:“我年少时也跟他一样啊,只顾自己快意,忽略了亲人的感受,却毫不自知!”然而,转念又是满心欢喜:“儿子毕竟回到身边了啊!”忙不迭开始准备过年的诸多事宜,买年货、打扫卫生、蒸炸煮烹……儿子回来了,浑身就有了使不完的劲儿。儿子,就是我的新年啊!

过年,其实就是守着最重要的人,度过一段快乐的日子。就如视频里说的那样:你,就是我的新年!

无限滋味说咸菜

文/王晓

阳历十一月,单位对面的马路边,就有附近的菜农大担大担挑来大白菜、红萝卜、雪里蕻,附近晨练的老人们成捆成篓往家买,腌咸菜。冬的气息来了,年的味道从这一刻起渐行渐浓。

我自己也腌过咸菜。那时还在乡下教书,屋前有块地,收拾收拾,学邻居种菜。忙人种懒菜,撒些白菜种,这边吃,那边移棵栽。邻居告诉我,不移棵,菜长不大,也不好吃。或许因为这块地本身就肥,移栽的一块菜地上,大白菜长疯了。什么肥不施,只撒点水,个把礼拜就蹿到膝盖上,叶子阔大,叶叶相连,密不透风,偶尔落雨,沙沙一片。我喜欢坐在门廊下,看烟雨菜地,听天籁之音。

白菜长成,我却慌了:那么多菜,一下子吃又吃不完,送又没处送,邻居家家有啊。笨婆娘不会过日子,照葫芦画瓢还是可以的。再学邻居将白菜起棵,挂在院内的晾衣绳上晒瘪,准备腌菜啦。缸和坛子买了不少,有自立门户的欢天喜地。晾去水气,青菜下缸。一层菜,一层盐,码实,压块大青石。邻居告诉我一周以后可吃,随吃随取,可以一直吃到第二年春天。

我是个急性子,家人常说我“等不得草虾红”。我喜吃水咸菜。因为菜腌的时间还不长,菜色泛绿,如乡间倔强的丫头,不肯安于命运的安排。这时候吃咸菜,吃的是鲜。汪曾祺说“腌了四五天的新咸菜很好吃,不咸,细、嫩、脆、甜,难可比拟。”搬走压在坛口的大石头,抓两棵腌菜出来,清水一冲,切上两个红萝卜,不刨皮,切长条,红红绿绿煮一锅。晚上,下了班的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咸菜烧萝卜的腾腾热气将吊着的灯泡裹在里面,也将我们裹在里面。扒一口米饭吃一嘴菜,经霜的菜和萝卜都有点甜,萝卜当季,水咸菜鲜美,满足、感恩不经意就涌到心里:辛苦一天,有此家常美味犒劳,足矣。

我在高邮生活三年。一到下雪天,或许新鲜菜蔬少,或许食堂师傅图省事,常做咸菜茨菰汤。茨菰是里下河地区最常见的水生植物,饥饿年代水乡人拿它救命。大食堂的茨菰汤的确如汪曾祺所言汤汁泛绿,但味道好,茨菰面,咸菜脆,汤清爽,尤其是鱼肉脂肪吃多之后,来碗茨菰汤,清一清肠道,那叫舒坦。

小锅咸菜茨菰汤却不是这色,祖母就能做得如牛乳一般。她选的茨菰个头小,不用刀切,说有铁锈味,在菜板上拍碎,油爆,加水煮沸后大火升温,锅里开花,汤色渐白,推进去切成段的咸菜,有老豆腐劈上两片更好,一锅“牛乳”,豆腐如影随形、咸菜若隐若现,这样的汤一口气能喝两大碗。成年后,每次喝咸菜茨菰汤,不由自主冒出汪曾祺的句子:“我很想喝一碗咸菜茨菰汤。我想念家乡的雪。”会心一笑,童年的饮食习惯会影响人一辈子的胃口、脾性。

咸菜烧肉是我外婆的拿手好菜。小时候去外婆家,外婆都要特意为我们多做个把道菜的。但外婆不当家做主,当家做主的是舅妈。外婆叮嘱我们看见舅妈嘴要甜,手要勤,这样舅妈才会喜欢。小伙伴们的舅妈大多不太喜欢他们,会对他们翻白眼。我的舅妈还好啦,记忆里从没嫌弃过我们。外婆的偏爱就享受得很多,每次去都能吃一回小咸菜烧肉,那个香啊,打嘴巴舍不得丢咧。物质贫乏的年代,外婆用咸菜烧肉给我们增加营养,也把浓浓亲情烙在我们记忆深处。只要咸菜烧肉的香味还在,外婆就没有远去,她在天上看着我们呢。

又降温了,在这个寒意渐浓的晚上,我真想喝一碗咸菜茨菰汤。

外婆的百雀灵

文/王玲

百雀灵,对我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来说,一直是最心醉的味道,那里藏满了外婆的慈爱,藏满了对外婆的思念。

我五岁前都是由外婆照顾着。当时父亲早逝,母亲在外做工,把年幼的我托付给了外婆。外婆是个裹着小脚的老太太,穿一件深蓝色布的对襟粗布褂。那时候,家里没有劳动力,自然就没有口粮。外婆的口粮是由独子舅舅给的。舅舅家孩子多,口粮也不够吃,几乎是勒紧裤腰带过日子。外婆生怕饿着我,揭开锅,总是先捞点干的给我,自己喝点汤汤水水。那年月,我啥也不懂,只管仰着小脑袋美美地吃饱,甚至将炒的唯一一盘菜拖到自己面前,一个人吃个够,享着一个古稀老人的怜爱。

每天天黑前,外婆帮我早早洗好,把我抱上床,我也很乖,从不哭闹。而她一个人还在黑暗中摸索着做家务。上床后,我会先在床头找到外婆的蓝布包袱,包袱里除了几件外婆的贴身衣物,还有一盒蓝色盒子的百雀灵。我小心地打开,抠一点抹在脸上,这是我一天中最高兴的时候了,享受弥漫的浓香,然后便开心地睡下。

百雀灵,是远嫁上海的姨妈省吃俭用买来寄给外婆的,外婆从不舍得擦,给我一天天偷偷抹了见底。

记忆中,外婆从未抹过百雀灵,一次打开空盒子,笑着对我说大姨妈寄个空铁盒给她。我望着她傻傻地笑。

那时,大姨妈偶尔也会寄点干粮回来补贴我们。长大后,在众人的告知下,我才懂得外婆让我早早上床是为了省煤油。有一天,当上海的大姨妈哭着进门时,我才知道外婆不在了。其他事我都记忆模糊,唯有百雀灵的香,永远弥漫在我的脑海中和心中。

外婆家的红柿子

文/钟芳

秋天是四季中最丰美富庶的季节。

金秋的手满怀深情地执着五彩画笔,在绿色的大地上涂抹上一层层温暖而辉煌的墨彩。余晖绚烂,层林尽染。乡野柿子,也换上了红彤彤的妆,缀满枝头,在淡霭中忽闪忽闪的,灿烂的暖色,一直投射到人的心底,这个时候,听见稚嫩的歌谣随着秋风从心底传来……

“一盏小灯笼,两盏小灯笼。树叶片片落,灯笼盏盏红……”小伙伴们扯起清脆的歌喉在柿树下玩耍戏闹,手心里捧着一二个圆溜溜火红红的家伙……我想起了外婆家小院里的那棵柿树,那些如花般美丽的记忆如流水般地轻轻流过心头。

儿时从记事起,每年柿子红时,我都会随母亲去外婆家。住在深山里的外婆家,小院里、山坡上、河沟边,生长着一棵棵大柿树。远远的,只见缀落在绿色树叶间一盏盏红红的灯笼像一个个光芒四射的红宝石随风摇摆,映红了整个山岭,秋天的山野被渲染得分外妖娆。举目四看,这里火红,那里金黄,整个山野沉浸在无边的怡人秋色中,仿佛进入了一个秋天的童话世界,也给我纯真的心灵添染了几多甜美、几多斑斓!

“色胜金衣美,甘逾玉液清。”柿子是我从小最喜爱的水果,那晶莹剔透、馋人欲滴的果儿,一口咬下去,顿时一股甜香味在舌蕾上绽开;那深藏腹中的软核,光润酥软,嚼起来是美滋滋、滑嫩嫩,每吃一个,你总会忍不住连连赞叹:“好甜、好吃!”堪称人间美食!喜欢柿子还有另外一个原因,民间有俗语:“白露打核桃,霜降摘柿子。”每到霜降后,天地万物都披上了一层白白的寒霜,而这时惹人喜爱的火红柿子大量上市,但见摊主们将其一只只排列整齐,置于水果摊上,顿时给肃杀的寒秋增添了暖意,照亮了心房,萧瑟的街头也一下子鲜活神韵起来。在初冬即将来临的时刻,柿子是秋季留给人世间最后的美丽身姿。

后来上学了,不能再去外婆家,而每年,外婆总是将最大最好的青柿子留着,像宝贝似的藏在稻谷堆中。等我寒假去时,取出来拿在手上,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飞快地撕开细薄的皮,一股柔柔的汁液流进嘴里,流进腑脏,心里好一阵甜蜜……当然,与柿子同样甜蜜的还有外婆专为我做的红柿拌炒面,不加任何佐料,是最普通的做法:先把面炒熟,装到碗里,用红柿拌着吃。一边吃一边听着外婆讲故事,那滋味别提多美呀,让人至今记忆犹新。

时光流转,又是一年深秋时。在秋风的吹拂下,柿子又红了,可我的外婆早已作古了,但每在深秋赏红柿,我心底依然流淌着浓浓暖意。依稀恍惚间,我又看到我的外婆从远处的柿子林正提着一串串红红的柿子,蹒跚地向我走来……

无法停止的追忆

文/清秋LK

新春的第一场雨,伴着二月的翦翦冷风,让阴霾的天空更加昏暗,都说秋风秋雨悲,其实这春风春雨也一样让人忧郁缭绕,让人陷入久久的回忆,回忆外婆家的老房子,外婆门口的老石碾,外婆门口的老牌坊,那古老神秘的后花园,还有逝去的清清流淌的沙河与天真烂漫的童年,岁月带走了年迈的外婆,却带不走刻在心底深处的童年记忆和外婆慈祥的笑容,还有童年纯真的梦……

正月初二,新年的气氛还在喜悦中欢颜,外婆却走完了她的94岁的生命旅程,虽外婆已是高寿,却仍难掩亲人离去的伤悲,亲人们的哭泣伴随着声声唢呐的吹奏将我记忆的思绪拉回到那童年的时光。

70年代里,岁月还很艰苦,日子还很贫穷,父亲没白没黑的在生产队里挣工分,母亲在家照顾我和妹妹,我是家里的长女,比妹妹大三岁,母亲自是应顾不暇,只有将我送到外婆家,我的童年大都是在外婆家度过的。外婆家离我家有25里路,那个年代没有柏油马路,没有公交车,自行车已是奢侈品,于是外公的独轮车和父亲的老国防就是我往返外婆家的摇篮。

外婆家住在一个古老的村庄,村里还有很多残留的古典建筑,外婆门口拐角处有一座高大的牌坊,两侧立有石鼓,石凳,牌坊门口是一个大大的碾盘,大人们常在这碾五谷杂粮,叙说一些家长里短,古老的碾盘发出吱呀的声响,仿佛在诉说时光的沧桑,这里也是很多孩子玩耍的地方,做为外乡孩子的我也是其中的一员,玩累了,石鼓石凳就是最好的休息地方。

外来的我给这些孩子一份神秘感,当然,不是我本身的神秘,是我背后来自的地方,一个这些孩子没去过的地方,也源于我家在枣庄城里附近,那个年代最繁华的地方,每次去外婆家,外婆的邻居们都戏称我街华子,意思是城根的孩子,所以,我的家对这些孩子来说充满了想象。

在记忆深处,外婆村里的孩子有很多稀奇的游戏玩法,也有很多自制的稀奇的玩具,他们的名字也透着浓浓的乡土气息,每到午饭时候就传来大人们吆喝自家孩子回家吃饭的叫声,什么狗剩,狗屎,铁蛋,柱子之类,我总是纳闷的追问,谁给你起的名字,而换来的总是同伴恶声的回应“要你管”?然后就一溜烟的回家吃饭去了。

孩子们的世界仿佛就两件事,吃饭和玩耍,吃过午饭,就撒欢似得跑得没影了,只留下外婆大声在后面叫喊“玩一会快回来,别走远。”而我早已把外婆的叫声落在身后,不见影踪了。

冬天的时候,大姨家的二姨姐也来外婆家住,二姨姐比我大一岁,我天生的顽皮型,不爱哭闹,二姨姐性格倔强,哭闹起来没完。母亲姐弟六人,母亲排行老二,两个舅舅都在生产队干活,三姨和小姨都没出嫁,三姨白天在生产队劳动晚上去夜校,忙的不可开交,回来总是很晚;小姨上初中每天晚上很早就在家,于是,晚上谁和小姨一起睡也成了我和二姨姐的战争焦点,而小姨更喜欢我的顽皮性格,自然而然我就占了上风,二姨姐只有蹲在姥姥炕头哭个没完,而我和小姨用被子蒙着头咯咯地笑,在二姨姐的哭声中进入了梦乡,人总是在该贪睡的年龄早起,我和二姨姐总是起得很早,外婆总是唠叨,“这么冷的天,你俩就不能多睡会,起来瞎捣乱。”

吃早饭的时候外婆总是把饭菜做的香喷可口,我也总感觉外婆家的饭菜比自己家的好吃,外婆家有很大一摞碗,其中一个是残次品,是歪的,却歪的可爱,这个碗是小姨的专用,我在外婆家,就是我的专用了,二姨姐来了,也抢着用那个碗,而我早早的就已拿在手中,专心的吃着饭,任由二姨姐哭闹,外婆与三姨小姨劝着二姨姐,“你是姐姐,她比你小,别给妹妹抢东西"。外婆无奈的说:“你俩有愁,睡觉抢床,吃饭抢碗”。逗得舅舅外公和两个姨妈哈哈笑,二姨姐在外婆的哄骗里收住泪雨,闷头乖乖的吃着饭,吃过饭,外婆给二姨姐说,跟你妹妹出去玩吧,二姨姐可能还记恨抢碗抢床的事,默不吭声,我早已一溜烟跑了出去,去那个有着高高的牌坊,被岁月摩擦锃亮的石鼓石凳,还有吱呀唱歌的老石碾旁,孩子们聚首的地方。

那默默耸立无语的老牌坊,那被时光摩擦的黝黑铮亮的石鼓石凳,还有吱呀着的老石碾,深深镌刻在我童年的时光里。

岁月沧桑了历史的印痕,变迁更改了古老的村庄模样,却无法磨灭心底的最深记忆,那老牌坊前玩伴的纯真笑声和外婆呼叫吃饭的声音仿佛还在耳边回荡… …

记忆中外婆的村庄已非昔日模样,旧貌换新颜,那些古建筑、神秘的后花园还有那条清又宽的沙河已消失在时光的变迁里,唯有记忆永恒,就像外婆外公的爱与慈祥的笑容,挥之不去。

从外婆家穿过老牌坊再走200米就到河边,河的这边到对岸用长长厚厚的青石板铺成间距相宜的石板桥,河的对岸有宽阔的沙岗和宽宽的道路,通向与我家相接的地方,沙岗上每逢农历3与7就是逢集的日子,河对岸的杂耍声,买卖的吆喝声,拥挤的人群,还有赶集回来的人们手里提着彩色的大米花做成的花团,及各式小玩具吸引我的好奇与兴趣,然而,这条宽宽的沙河却是我望河兴叹的惆怅,望着大人们轻松的迈过河中的长石条,只能想象着何时自己能长大,走过这一个个排列着的长石条,去看看那些吆喝声,和那些馋人的彩色大米花团,当然也时常缠着外公舅舅带着我去赶集,可是每次都因外公舅舅忙碌而以失败告终。

外婆家的快乐是夏天村头那条又宽又清的沙河,在童年的记忆里长长的沙河由北向南不知流向何方,总感觉沙河的尽头很遥远很遥远。沙河清可见底,鹅鸭成群的在河面上游曳,火辣辣的太阳照着河水里嬉戏的孩子,笑声在河水里荡漾,暑假里,我整日缠着小姨,与小姨形影不离,在沙河里捡鸭蛋鹅蛋,在河边捞鱼虾,将金灿灿的沙子堆的各种形状,堆积着快乐的夏天与快乐的童年。如今沙河已不知去向,只留下河水干枯残缺的河床,那清澈的河水只有在记忆里流淌… …

外婆家的房子坐北向南三间宽敞的草房,绿色的门窗镶嵌着明亮的玻璃,屋内泥土的地面、桌椅总是打扫的一尘不染,特别的温馨。外婆挽着发鬏,上面别着几根银插簪,蓝色的衣着整洁利落,缠着的小脚总是不停闲的忙碌着家里的琐碎杂事,将一切打理的井井有条。

房子西面有一堵矮墙,矮墙后面是很大的院落,院落西面有几间无人居住的闲房,北面有两家住户,这里就是曾经地主家的后花园。听外婆平时和母亲姨妈们议论过关于地主家一些的陈年旧事,幼小的我总感觉那大大的院落充满了神秘,仿佛还能看到那些端茶送水打扫庭院的丫鬟穿梭于后花园的小径,那堵矮墙上的石缝就是我常常向后张望的了望处,看后面那两户人家进进出出,那两家孩子在门前玩闹,内心里有些许莫名的害怕与好奇的吸引。

绿色的剥离窗下有一颗大大的月季花,艳丽的玫红色开的花团锦簇,满院芳香,那株月季花从春开到大雪纷飞,在最冷的时候,外婆托别人找来了白色塑料布,套在花树上用麻绳扎紧,透过白色塑料依然能看到那花朵在严冬盛开着的美丽,那棵盛开的月季,也深深的开在我的内心深处,开满了我心底的欢喜,盛开着外婆家的温暖与温馨。

外公高大伟岸的身影从早忙到晚,沉默不语,脸上却常常挂着慈祥的笑容与对我的关怀疼爱,下工回家总是给我捎回来稀罕的零食,于是,迎接外公回家也成了我最快乐的事。冬闲时,外公将我背上宽厚的背膀,去生产队的社场开会,那社场上堆垛整齐的花生秸秆泛着清香,热闹的会场人头攒动,气氛愉悦,人扎堆在暖暖的草垛里笑闹着闲聊着,给我留下了深深的印象,已过经年,那个纯朴的年代,那些淳朴的面容,已被淹没在岁月的风尘里,时光不再,岁月已改。

二月的细雨,二月的翦翦冷风,无法洗去这些深深的记忆,外婆家是我童年最快乐的成长港湾,是我童年最珍贵的时光,这里有太多的童年的笑声与快乐,有太多的温暖与关爱,细数光阴碎影,还有多少点点滴滴的甜蜜幸福永刻心底,而,外公、外婆、一张张亲人的面孔在眼前浮现,却再也无法寻找到他们的身影,只留下这摧心肝的唢呐声声,与亲人的声声悲戚,二月的冷雨打在脸上,冷风似剪刀般刺痛脸颊,却无法停止这镌刻在心底与生命里的回忆。

外爷家的“门”

文/扁卓言

从我记事起就认为外爷家的门就是个“摆设”,黑色的小门,两边是斑驳的土墙,里面的房子又老又旧,下雨的时候还会漏雨。

这个记忆一直持续到三年前,三年前外爷家盖了新房,门也换成了铁皮门,高高的大门被火红色的油漆包裹着,上面有两个金色狮子头,狮头嘴里有个圆环,是用来敲门的。打开大门,哇!外爷家比我家还大!首先进入我眼帘的是平平整整的院子,雪白雪白的墙壁,外爷细心地用水泥打的路面,水泥路面两边有两排葡萄树,葡萄树后面是外婆种的各种蔬菜,还有两棵柿子树和无花果树。外婆说,这些果树是给我这个小馋猫种的,等秋天熟了就可以吃了。

走进家里,一眼就看见墙上挂着外爷家的全家福,当然里面少不了我。客厅里冰箱、彩电一应俱全,家具也都是崭新的。绕过客厅我来到厨房,发现厨房里再也不是以前的土灶了,换上了煤气灶和电磁炉,外婆说这样干净也很方便。我还没参观完,外爷就迫不及待地带我走进他的房间,掀开一块花布,猜猜我看见了什么?电脑,天呐!外爷什么时候也玩起了这么高科技的东西了?我带着疑问看着外爷,外爷说:“如今咱农村也响应党的号召,努力实现中国梦,日子是越来越好了,我也赶赶时髦,利用互联网学习新知识,及时了解国家的惠农政策。在外爷说话的时候,我看到了他脸上抑制不住的笑容。

是啊,外爷家的变化好大呀!我摸着红色的大门,看着门上那金色的狮头,我在想,外爷家的门还会换几次呢?那可真是扇“希望之门”啊!

一把梳子

文/田荩

现在去想童年生活,多病的父亲大约总是在医院,母亲上的是固定晚班,每天下午三点半到半夜十一点,所以我的记忆里就老是外婆。

跟外婆在乡下生活的时候很小,自然也不知道城里乡下的比较,现在知道那时候很苦,却是长辈们嘴里道出来的,于我却并无深刻的体会。因而直到上了学,我还是一有空就往外婆家跑。

那年寒假,我大概是十三四岁的光景,个子已经很高了,特别是一头浓密乌黑的靓发,与羸弱的身体反差甚大。

“妹妹,我去你三姨妈家,你跟我去么?”三姨妈家有两个年龄和我相仿的表弟表妹,外婆一问,我满口答应。

三姨妈是母亲姊妹中最漂亮的一个,也是嫁得最好的,夫妻俩收入高,孩子又少,在当时算是很富裕的了。但是三姨妈为人甚是泼辣,且言辞犀利,得理绝不饶人,对我们这一班孩子也是斥责时多、慈爱时少,因而我们见了她也常是敬畏有加,避而远之。不过,对外婆,做女儿的她却是无可挑剔的。

那天早起,外婆将她那稀疏花白的头发刮拉几下后,便将梳子递给了我。这是一把月牙形的小木梳,被漆成了黑色,可能是多年发脂的养护,泛着油亮的光泽。我浓密的头发解开后就散披在肩上,梳子一下去,便如一只小船淹没在黑色的汪洋中,原本多的头发,经过一夜的睡压,已是万千缠结,一时半会哪里梳得顺。姨妈起床的声音从内屋压过来,我可不能老霸着梳子,耽误别人的梳洗,心里一急,手上力度就把不住了,只听得“喀嚓”一声,黑色的木梳从正中断成了两截,这事要放在现在,可是顶小顶小了,可当时我却如晴天霹雳一般,惶恐万分,不知如何是好。

“是梳子断啦?”坐在一旁的外婆发话了。即使眼神再不济,也能看出端倪。我一时不知怎么说,只沉重的点点头。

“不要怕,一把梳子算什么。”外婆宽慰着我,见这法子不奏效,便转口道:“把梳子给我,是我梳断的。”

我默默地把梳子递给了外婆,绷紧的情绪似乎松弛了一点,但在心的深处,却隐隐有一些不安在骚动,我知道,那是一种不敢负责的耻辱,是一种负罪的自尊在挣扎。

姨妈终于找梳子了,外婆轻轻告诉她,是自己不小心弄断了。“您那几根头发会弄断梳子?”姨妈轻描淡写笑道,眼睛却望着我。

我的脸猛然一热,顺势低下头,极力不去看姨妈,是的,我把自己该负的责任推给了外婆,这才是我真正的错误,是比弄断梳子大得多的错误。

事过多年以后,外婆已经化作山坡上的一垄黄土,步入老年的姨妈或许早已忘了很多年前的那一幕,惟独我,还时常在脑海里放演着,而羞愧、自责以及说不清楚的情绪常纠缠我心。想想看,如果当初我承认自己弄断了梳子,还会有这些么?聊以自慰地是,这件事让我成为一个负责任的人,对自己,对他人。

文/崔立

西南商报外公外婆在一起,相互之间的吵架是出了名的。

也不知道他们俩是不是前辈子就是对冤家,两个人呆在一起没多少时间,三言两语之间,就能生出些纷争来。

据我妈说,那时还算是他们相对年轻一些的时候。

到我要参加工作时,外公外婆的吵架就真的愈演愈烈起来,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年纪那么大,按理说火气该小一点啊。可他们俩的火气却是越来越大。

最离谱的一次,是外公外婆吵到最后,互不相让之时,两个上七十岁的老人居然嚷嚷着要离婚。这可把我妈、大舅舅、小舅舅们都给急坏了,一大堆亲友们从天南海北往外公家赶,大家劝着,差不多把嘴皮子都给磨破了。可外公外婆扭着个嘴,歪着个脸,还是坚决不理对方。搞得大家都哭笑不得。

不过也还好,也不知道是劝的原因呢,还是外公外婆自己想通了,这件事后来也就这么不了了之了。

倒把一大堆亲友们给吓坏了。

后来,再吵时,外公外婆朝对方说的称呼也变了,外公常骂外婆老不死的,外婆就骂外公老棺材。几乎天天家里,都充斥着这样响亮而沧桑的叫喊声。也不管是家里有没有人,他们骂他们的,叫他们的。有次甚至骂到激烈处,外婆脱口而出,你干吗不早点死啊?你死了我就轻松快乐多了。外公愣了愣,说,你想我死啊,我就偏不死。

有时我也试图劝解外公外婆,说,你俩也都那么大岁数了,在一起相处也都那么多年呢,能不能不要吵了呢。外公瞅了我一眼,又瞪了外婆一眼,说,你问老不死的,你问问她能不能不吵了。老棺材,那你呢?听到外公这样叫她,外婆瞪着个眼,毫不示弱。

我坐在一旁,只有苦笑的份。

是不是他们天生就是冤家呢?

那一年,外公因为脑溢血,先外婆而去了。

我以为外婆会像她以前说过的,会变得轻松一些,毕竟不会再有人整天和她吵吵闹闹的了。但我总觉得外婆的神情,显得有些落寞。

做完了外公的“三七”,我看见外婆一个人坐在门口的台阶上,抬头仰望着天,不知道是在想些什么?

我走到外婆的身边,问外婆,还好吗?

外婆说,不知道老棺材一个人在那边,没人和他吵架,会不会孤单?

我愣了愣,刚想说什么,就看见外婆突然缓缓地背过身去,看着院子的一角久久无语。

外婆的歌声

文/外婆的歌声

外婆四十岁那年生下我母亲,当我二十出头时,我外婆已经八十多岁了。似乎从一开始,外婆给我的感觉就很老迈。花白的头发在她的两鬓与日俱增,原本一米六几的身材一天比一天矮下去。每天坐在客厅的一角,孤单地发呆,或是打盹。日子久了,外婆仿佛变成了厅堂里的一件摆设。

那时,刚刚走上工作岗位的我忙着应酬一大堆约会,每天蹬着各式各样的鞋子在外婆的眼皮子底下来来去去,鲜有停下来跟外婆聊聊天的念头。直至那天我听到了外婆的歌声。那是一个皓首之年的老人用她早已失去牙齿的嗓音哼唱的小曲,那种穿透沧桑的牵引力,有那么一刹那仿佛把我拉到了一个遥远的年代,一群久违的亲人身边,一种荡气回肠的思乡之情顷刻击中了浮躁不安的我。

我不顾身上穿着的裙子钉满的珠片,挨着外婆的脚边静静地滑坐了下来。我想起了八岁那年的夏天,我与外婆唯一的一次结伴远行。外婆告诉我们,她有一个失散多年的表妹住在邻县一个名叫“神仙水”的小山窝里,于是在没有其他人选的情况下,母亲批准我跟随外婆作一次大胆的远行。

外婆上过私塾,可是眼睛不大好使,需要刚刚上完小学一年级的我作她一路上的“盲公竹”,现在想来,那时我们婆孙俩能够最终顺利地回来,真是走运。

表姨婆九岁的孙女阿好带我到村上转悠,那条我打镇上坐车来的公路还没有装路灯,路边两排整齐的杉树高大的剪影有点吓人。我们坐在村口的老榕树下听大人们侃大山。阿好拉着我的手说,你的口音真好听。

村头有个比蓝球场还要大的打谷场,阿好带我去玩儿。我躺到高高的禾垛上,嗅着禾杆草的清香,仰望着蓝天白云,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梦中阿好也来了,我们一块高高兴兴地到田里割猪草回家剁碎给一窝大肥猪喂食,阿好挑了头最肥最白的猪骑上要出门去,我也慌忙爬上一头耕牛背上,跟着她走,我们欢笑着……一觉醒来,我忽然有种想永远留在这里的感觉,不知道小时候的外婆是否也如我这些天过得这么开心快乐。

外婆曾经是大户人家里的小姐,只是不幸地外公在我母亲出生没多久就去世了,四十多年来外婆凄风苦雨地苦苦挨着日子,我母亲作为她最小的孩子,少年时代便是在颠沛流离中渡过。

一天,我正在公司埋头工作,忽然一个同事跑来告诉我:“你外婆来找你呢,正在楼下。”我愣怔了一下,有点不相信,心想以外婆那样的高龄,眼睛不好之余,腿脚也不太灵便了,这么远的路她该是怎样一步一步走来啊?大热的天,外婆穿着她自己一针一线手工缝制的小褂子,颤颤巍巍地站起来,见到我,咧开没牙的嘴巴高兴得像个孩子。

我恍然记起已好久没去看望她老人家了。搀扶外婆回舅舅家的时候,我们经过一家“麦当劳”餐厅,外婆蹒跚的脚步停顿了一下,是“麦当劳”那招牌笑容诱惑了她吗?我问:“外婆,您要进去吃点什么吗?”

“别浪费钱啦。”外婆摇了摇头,迟疑的目光缓缓从路旁装修讲究的餐厅移回到脚下的路面。

此后不久,外婆就不幸中风病倒了,在病榻上苦苦支撑了一年,终于与世长辞了。目送她即将被交予天国的飘扬在风中的白发,我的耳边仿佛又再响起了她那满载回忆的歌声,一串串缭绕不绝,洇泅着岁月无尽的沧桑……

“种田能手”——外婆

文/黄嘉怡

一片绿油油的菜地里有一个娇小的身影在不停地劳动着。她时而拿起锄头给肥沃的土地松土,时而用手抓一把肥料,熟练地撒在菜地间……她就是我家的“种田能手”——外婆。

外婆已经年近七旬了,饱经风霜的脸上那一道道皱纹都是岁月留下的无情的痕迹。外婆中等个头,体形微胖,皮肤黝黑,见人总是乐呵呵的,看不出任何出众的地方。但是,她在我的心中就是那么不平凡。

一片绿油油的田地,一双勤劳的双手,就收获了一片沉甸甸的果实,不管严寒酷暑,外婆都坚持每天去田地干活。每天早晨5点钟,外婆准时起床,头戴草帽,穿着雨靴,扛着锄头,带着一个水壶,拎着个水桶,带上她的“秘密武器”,骑着电瓶车就出发下田了。炎炎的夏日让人热得喘不过气来,挂在脖子里的白毛巾已经湿透了,外婆扛起锄头先刨一个坑,松土,让这些蔬菜种子晒半天的阳光,然后外婆挑着桶去挑水,给种子浇水、润土,渴了就喝一口水壶里的水,静静地坐在道路旁照料,日复一日,种子旁边长出了些许杂草,外婆一根一根地拔掉,我对外婆说:“你为什么不用除草剂呢?”外婆说:“用除草剂快是快,但保证不了这些蔬菜的质量和营养啊!自己亲手拔,菜既营养又健康,多好呀!”外婆就是这么不平凡,宁愿自己的手伤痕累累,也不愿拿全家人的健康开玩笑,这让我很敬佩她。

外婆做的似乎都是些微不足道的小事,却温暖了我们全家人的心。怪不得大家都称她是“种田能手”,真是名副其实。

外婆,孙儿想你

文/涛声依旧

外婆,你是否知道,你是否听见,孙儿,很想你!你的所有亲人都很想你!

外婆,快过年了,大家都有时间了,大家又一年可以回来看你了!

外婆,你是否还说,娃们都有自己的事,就别回来了。自己啥都好!都别为自己太操心!

外婆,我们平时总有太多的理由,忙啊,而失去了与你更多的相聚时间,匆匆忙忙。而今天都闲了,能静下来围坐在你的身边,和你说说话,聊聊天。

但,外婆,为什么?老天为什么和我们开玩笑,你为什么不等等孙儿,就让这一切都变成了幻想,变成了奢望,变成了让所有亲人想你的痛!为什么是这样?作为你的亲人都是明事理,想的开的人。但,为什么,今天面对你,所有的亲人都无法释解,都难以走出想你的世界。外婆,你是否知道,直至今天,你的所有亲人,不论山里山外,离你多远多近,想起你都悲痛流泪!你的所有亲人都为你默哀而生活!

外婆,因为你的坚强,孙儿一向不会流泪,但孙儿不由自己。因为忠于公事,到今天,这是孙儿愧对你的理由,回家看你的时间很少,就连你最后的日子,孙儿不孝,不能在你身边(不由落泪)没有照看你,看你最后几眼,听你最后几句话。为什么是这样?

外婆,为什么,人世是这么残酷,孙儿到今天,你的所有亲人都想不下去,你那么好的的人,那么刚强的人,最后会由脚心一个小病而发展,使你受尽病痛的折磨,最后竟离我们而去,阴阳相隔,生死永绝。外婆,为什么,会是这样?

外婆,农历10月14日,所有的人都不会忘记,这天,你的所有亲人,众乡邻,还有为你含悲的白雪,送你一路上山,哀乐,纸钱,哭声,咱们整个小山村都陷入了悲痛。外婆,你走的那天,很隆重,也许你在天之灵,知道大家为你如此铺张而生气,但,你也理解,所有亲人没办法,因为只有如此才算安心。

外婆,孙儿想你,想起你就不由流眼泪,孙儿也只忍受,但不由自己。你可知道,自你去世后,孙儿心中抹不掉的痛,稍稍冷静下来,你就是孙儿心中一份难以承受的伤悲。自从你去世后,好多个夜晚,孙儿做梦梦见了你,你还活着,孙儿安慰自己你还在,梦醒后,还在幻想你还活着,但那是在骗自己。寂静的夜晚,一个人回想和你在一块儿的日子,想着,想着,还是唯有眼泪能承载对你的思念,虽然,眼泪无力,虽然,眼泪苍白,但还是眼泪!

外婆,我经常回想起,儿时你抱我在怀中,哄着让我入睡;把 我搂在你的身边,我现在都能记得很温暖,很安全;早晨起来,你把别人给你拿的蛋糕,饼干等食品,总是舍不得吃,等让孙儿到你家,放在枕边,喂着我吃,你从来都说你已经吃过了,孙儿知道,你不会吃的;因为和你家离的特别近,孙儿从小就爱到你家去跑,总是爸妈下命令让回,才不得不回自己家,曾经多少次,我一个人就偷偷的翻过小山梁,跑到你家,就连在上学,也是盼着放假,就能早日到你家,外婆,那是因为你会疼爱孙儿,孙儿也爱你。不但我如此,弟妹你太爱他们,他们也爱你呀;外婆,孙儿记得在你家,你最爱给孙儿讲卫生,只要去了,你总要把孙儿的衣服不只几遍的洗干净,给孙儿洗头,洗脚,孙儿现在都记得很舒服,很难忘;外婆,到你家,你总是把孙儿当客人,做最好吃的饭,让孙儿吃饱,吃好。小时孙儿吃剩的饭,你总是把它吃完,想起这些,孙儿很内疚;在你家,你总是不让走,经常教育我们要好好念书,好好做人。离开你家时,总是舍不的走,不想回自己家,走时,几乎每一次,你都给带点东西。其实你一个人生活,也没什么,但你总是把你舍不的的吃的东西给我们,烤几个镆呀,带几个西红柿等。你拄着拐杖,迈着小步一直送到门前山梁上,还喊着让路上慢点,慢点。外婆,好多年来,到你家总是高兴,回家总是不愉快,不是我家不好,而是只想和你在一起生活,就快乐。

外婆,同样,孙儿从小最大希望就是在我家,你能长呆,每当我们把你接到我家时,全家都很高兴,我家都好象增添了喜气,因为你的到来。就连我们小队所有的人,都爱到我家串门,都很爱和你在一起说话,因为都说你人好。你来了,总不闲着,还是勤劳帮忙干活,一直到你染病期间,为此,我们劝你,妈吗和你有时争嘴,你总是说,你不累,让人坐着急人,就让你干些小事。好多年来,你起早,就扫院子。收拾柴火,做饭。你让我们什么也别干。外婆,你在你家,在我家,给大家看了几十年门户,突然间,你又在那里呢,我们和谁说话吗?

渐渐长大了,孙儿在外的时间多了,和你相聚的日子越来越少,但孙儿总是想你。想你在老家还康健,想你在老家都很好。孙儿总是想着,也期望着你最少也在活六七年,因为依你的体质和心态,一定会长寿,孙儿想着好好抱答你,还有时间,但,一切都完了,虽然我们也知“人必有一死”,但我们都知道你不会离开我们太早的。孙儿知道你什么也不会要的,只能是回家给你买点吃的,所以每逢回家,就给你带点,可是,你总是先让别人,问是不很贵,不要乱花钱。

今年以来,你突染疾病,脚疼那么长时间,你不让人知道,自己想办法,忍者疼痛,就那样,还让大家一直感觉你没什么。后来,你难忍时,才让饿你买点药就可以,不要去医院,没事。结过检查清楚时,已让医生无奈。那时,你的所有亲人都知晚了,但还是想尽办法治疗。大家都用心了,舅家,姨家,孙辈,都期盼着你能早早好了。可是!我们到后来宁愿你卧床不起,都希望你和我们能说话,大家照看你,可是!孙儿最后一次见你,是爸妈把你接到我家,你那几天病情严重,听说你不让他们接你,也许你心中对自己了解,不想让别人麻烦。我在街道给你买了好些药,还有好些水果等,只想你最起码能吃东西。谁知回到家里,屋子不见你,你躺在炕头上,我进屋,叫了一声外婆,你答应了一声。我分明听见你很吃力。我站在炕头,你强忍着疼痛坐起来,叫了一声“涛涛,你回来了。”我看见你消瘦了许多,哪个伤脚肿胀,我问你,你说全身疼痛,你一直问我买那么多药,多钱,还一在说,自己是应老之人,不要再为自己花钱。当我看到那么多吃的东西已经放在那里,我隐约预感,好象要发生什么,但我不会相信。当妈妈说你什么也不吃时,我眼泪不由在眼里。就是那次一别,就是人世间我和你的永别。外婆,快过年了,我是否该给你买东西,带回来又到那里去找你呢?

外婆,也许很多人不会理解你与我们之间这份亲情,因为这份亲情在我们生活中也很普通。但对于你的亲人们,是和任何家庭的亲情不能平论的。虽然你也是中国老人中的一位普通着,但你给你的亲人们留下的是永远再也找不到的好老人,是你的亲人们一生也不能忘记痛。就连孙儿一生。孙儿从你身上学会了感恩报答,学会了坚强,学会了与人为善。外婆,孙儿不会忘记你的!

外婆,我又害怕回家,因为回去,到那里去找你。舅家,我家今年过年因你而冷清,那是害怕的。你可知道,送你上路的那天照了好多照片,是为了把你记住。现在还在我这儿,我不忍心给亲人们,害怕大家又痛哭。外婆,但还是得回去,孙儿只有给你坟头多送些纸钱,才能寄托唯一想你的心愿。

外婆 ,你不孤单,有这么多亲人们牵挂着你,你含笑九泉之下;有这么多你爱的人和爱你的人,你还是最幸福的!外婆,你是孙儿人生第一个失去的最爱的亲人,因你,我怕,好好珍惜亲情,做一个永远活在人心目中,受人爱的人,那是最大的幸福。

外婆,今夜,大地很静,孙儿和你说话,你一定能听到的。孙儿托地母捎去我对你的想念。外婆,好好安息吧,梦中,孙儿再见你!

外婆的料理

文/米果

走在白天与黑夜交接的暮色中,倘若巷尾飘来邻人烹煮晚餐的香气,恰巧有姜烧酱油的味道,不自觉就在步履之间定格,仿佛被时间下了蛊,时空磁场瞬间翻转,随即跌入记忆的缸底,缸底摇晃着焦黄的糖蜜色……

大约从小学三年级开始,爸妈一起出国旅游时,就是由将军北埔乡下的阿嬷或高雄哈马星外婆轮流来陪伴我们。其中,又以外婆来支援的几率比较大。

外婆做菜的手艺很强,曾经在台北城内某“医生公馆”和桃园的“纺织厂老板”家里掌厨帮佣,据说料理出一整桌宴客酒席也不是问题。因此,爸妈出国的日子,我完全不介意父母离家该有的思念,整天就等着外婆变出什么餐桌好料来解馋。

微妙的是,我并不记得那些年,外婆做过什么菜色,唯独一种味道,直到现在都记忆深刻。嗯,是姜烧酱油的味道。

外婆吃早斋,农历初一、十五也吃全素,这姜烧酱油的做法,有时候是香菇泡软之后切成细丝快炒,有时候炒“竹仔枝”(后来才知道那是素料的一种,类似豆皮)。总之,热油锅,先把姜丝炒过,再把香菇或竹仔枝加进去,淋上酱油,少许糖,盖上锅盖,慢火烧,烧到汤汁稍微收干,就好了。

吃素不能吃蒜,唯独姜是被允许的。我问过外婆,她也不知为何姜可以列为素菜。但是有别于葱蒜辣椒等辛香料,姜的味道很清雅,辣不至于辣口,呛也不至于过呛,温温顺顺,尤其添了酱油和糖,那味道仿佛是夜里一轮明月,美到不行。

嫩姜切丝煮鱼汤尤其好,可以去腥味,又抢不走鱼的鲜味,起锅前,滴几滴米酒,尤其冬日热热喝,从舌尖一路温到心窝。

嫩姜跟青葱一样,通常是传统市场买菜的人情赠礼,当日若买了蛤蜊或丝瓜,也不必明说,仿佛是市井交易的心领神会,老板娘随即折一段嫩姜塞进袋子,俨然是早就约定好的事情。

几年过来,跟卖菜老板娘交情像山泉水一样,涓滴成无言的默契,馈赠的嫩姜不知不觉累积到一个程度,也就随手拿了柜子里的干香菇来泡,泡软之后,捏掉水分,切成细丝,酱油姜丝炒一炒,又是一盘下饭的配菜,天底下怎会有这么美好的做菜义理啊!

而今,这姜烧酱油味,变成一道思念外婆的情感料理,有时候也懒得起油锅爆香姜丝了,拿单柄小汤锅,把泡过香菇的水,小火烧滚,撒一把姜丝,淋少许酱油,酱油本身就有甜味,连糖也省了。就用这酱汁当底,煮冻豆腐或豆皮,小火焖滚,起锅前,淋几滴香油,配饭配稀饭。或初一、十五,或任何思念外婆的时候,这姜烧酱油料理,变成一座跨越阴阳的桥,桥的那头,外婆穿着旗袍,16岁从桃园乡下卖到台北城内“下奎府町”当养女的青春模样,月光下,哼着《月夜愁》。

也不是什么复杂的菜色,一旦有感情,吃起来就有牵挂的黏度。外婆如果知道我仅仅记得这姜烧酱油的滋味,遗忘了她那些足以办整桌酒席的拿手菜,不知道会不会一手摇扇,一手戳我额头,笑我笨蛋啊!

定格在记忆里的美好

文/杨盼凤

我的记忆里定格着很多美好,似乎都有外婆,也都与雪有关。

小院·飘雪

窗外,大雪纷飞,我调皮地卧在暖炕上。脑袋儿顶着外婆那苍老的额头,小脚丫子被外婆像个宝似的搂在怀里,紧紧地抱着,她似乎很享受。我们一老一小就这样看着窗外,银装素裹。顶喜欢这种气氛,很暖心。陕北总是多雪的,天空成了雪的舞台,窑洞便是最好的看雪的地儿。爬在外婆几乎要散架的脊梁骨上,盯着窗外那瓣瓣雪片儿:它们神奇地从天而至,轻柔地在空中翻身,旋转,真是顶透韵美。时光已将这一幅幅贴心的镜头,收藏在那黑白记忆的相册里。

雪停·闻香

雪停了,太阳毫不吝啬地将它的温暖尽情地洒在地上。我脚蹬大棉鞋,身套大棉袄,头戴小花帽,包得严严实实,像个肉球。小手被外婆的大手包着,走进院中。一股清香的甜味儿萦绕鼻头,站在我眼前的是一棵梅树。伸出小手,小心翼翼地将梅花瓣上的积雪轻轻拨落,再踮起脚,小手衬着花瓣,对着它哈气。外婆问我在干啥?我故意眼睛一瞪,噘个小嘴:“外婆,花都快被冻坏了,你咋不管哪?”我用小手边指边抱怨。外婆笑得合不拢嘴,说梅树喜欢雪,更喜欢冷,越冷便越香,这香味儿,纯洁、甜美到人心底去了。而后对我说,长成梅吧,多好。外婆目光柔软,像极了我的妈妈。

雪化·情浓

雪化的日子是最冷的。外婆在院中用那粗笨的大扫帚将雪聚集在一堆,我像她的小尾巴跟在后面,身子摇摇晃晃,萌似小企鹅。小手拖只铁锨,她扫,我铲。哪怕我这小人儿一次铲的不多,有时还会咧贴一下,小脑袋一头扎进耸如小山的雪堆里,猛吃一口白花花的雪儿。那倒也没什么,外婆捧起我的小脸蛋,看着我笑,而后会在我脸蛋上“啵”一下,我调皮地望着她,小嘴儿也对着外婆粗糙的皮肤亲一口。很美,很舒心。我记忆里定格的美好,似乎离不开外婆,离不开雪,温馨而又坚强。

茅屋的记忆

文/童林羽

人对于生活和居住过的地方总有一种别样的情愫。当身居其中时,它是极其自然的存在,看来看去,看到的只是自己的生活,不会去留意它。拉开了时间和空间的距离,它常以某一具体或单一的表象,存在于我们的记忆里。

譬如,阁楼可能是以一束穿透玻璃瓦的光线存在,屋子是以一片延伸出窗棂的瓦檐存在,再大的空间,或许只是以一条青石板铺成的石阶存在……小时候,除了自己的家,我长时间居住过的地方就是大湾里了,而大湾里始终以一间茅屋的印象,存在于我的记忆里。

从冷湖山脚上山,有一条狭窄的山路,掩隐在毛栗树和松树之间。寂静的山路沉睡在松针和落叶下面,等着脚步声把它惊醒。从山脚到山腰,不说十八弯,也有个九弯十弯,在四面山岗围拢的一片空间里,就是大湾里了。

贫瘠而单薄的土地上,睁眼所见,是松树——当然,这一片松林,多多少少还是给了大湾里一派生气。大湾官塘水库,在夕光里,波光粼粼。风,从山岗掠过,肆无忌惮地掀起松涛,一浪一浪,也从不会忘记去掀一掀屋顶的茅草。

山弯里,水塘边,茅屋零零落落。大湾里人,吃着红薯丝饭,操一口浓重的乡音,居住在茅屋里。

我跟着外婆在田埂间、野地里寻着车前子、薄荷草、六月雪、仙鹤草……我也跟着外婆走进每一间茅屋。茅屋里的人从不叫我名字而唤我“英的囡”,他们迎我一张笑脸,裸露着牙床,笑得没遮没拦。

大湾里人居住着的茅屋跟外婆家的茅屋没有两样,空间不大,里面黑咕隆咚,最醒目的是那口柴灶,家家户户都老大老大的,仿佛有着足够的煮食。在那些年,除了红薯丝,他们又有什么东西可以煮呢?一口大灶,大的怕是他们心底的期盼吧!

我能跟在外婆屁股后面进出这些茅屋里的时候,外婆家已经住进三大间亮堂的瓦房里了。外婆家的茅屋以一种闲置的状态,存在于瓦房后面的一排冬青树下。

黑咕隆咚的茅屋中央,一堂烧得红彤彤的火炉,和外公咧开掉光了牙的嘴的笑脸,就是我所有在这间茅屋里面的生活的印象了,除了这,我好像就再也想不出其他了。当然,就凭这一点,我确信年幼的自己是在茅屋里生活过一段时间的。

就是这样一间闲置的茅屋,陪伴过我多少的时光啊!

外婆扯着嗓门唤我吃饭的时侯,我正在冬青树下的茅屋里拌着我的家家饭。大湾里的孩子,如果没有让他们的父母捉着差使,肯定会聚集到冬青树下的茅屋里来的。我手里彩色的水果糖包装纸,印着绿字的客车票,各式各样的香烟盒子,方格子手帕……足以让他们眼神定定。我会在一声声“姐姐”的呼唤中,慷慨地把我手里的小东西,分送给他们,同时也分派他们去拍几颗苍蝇喂食门槛下的那窝蚂蚁,爬上冬青树灰白的树干掏掏枝桠间的鸟窝里有没有蛋,把外婆种在地里的玉米掰一个来,拣几片破碗和破瓦片在茅屋里废弃的大灶上办起我们的家宴。

外婆喊过三声后,我再不应声,她就会摇摆着八字步,走到冬青树下,对着茅屋问,“你中午就吃这个了吗?”“嗯!”“那不等你了!”我知道外婆不会马上走开的,她一定又是站在冬青树下,对着茅屋,嘟哝一句:“留你不住了!”然后双手撑在腿侧,仰头,在冬青树里,张望,张望,常常这样。很多次我也站到冬青树下仰头张望,除了穿透枝枝叶叶的细碎的阳光和偶尔落到脸上的鸟屎,我什么也没看到,外婆在看些什么呢?

茅屋前的冬青树,临近夏天,就开出一树粉白色的细花,一簇一簇,不过它的繁华总还等不及细述,一夜之间,就凋零了一地。冬日里,冬青树依旧葱翠的枝叶间,挂满一串串绛红的果子,大概是因为不能吃的缘故,我几乎都不会去理会,惟有那一群一群黄嘴的乌鹊,整日地栖上枝头,闹喳喳。

大我一岁的小表舅,手里拿个弹弓,整天跟在我后面。有一次他弹下一只乌鹊想跟我换弹珠,我却要他叫我一声姐姐,大大小小的孩子里就他没有叫过了。他始终憋着嘴不肯叫,僵持中我的手打到了他的脸上,刚好让走过的外婆看到,外婆跺着脚数落我,说我是个没大没小的人,并把我一个人反锁在了茅屋里。我的小表舅一直趴在茅屋的窗沿边,肉肉的脸憨笑着,陪着我,当然他也始终坚持没有叫我姐姐。

在乌鹊一声一声的啼叫中,在外婆一日一日的张望里,冬青树枝繁叶茂,冬青树下的茅屋是一年一年地破败了。当茅屋顶背负着前一年冬季的雪,轰然坍塌,原本黑咕隆咚的屋子,顿然空荡而亮堂。我是如此的欣喜,接下来我又该如何来重新筹划我的这片领地呢?

外公握着毛竹烟管叹道,“没了!没了!”二舅、三舅、四舅跑过来看看就走开了,说:“没了就没了!”我的外婆站在冬青树下,又是一阵张望,对我说:“***就是从这里嫁出去的。”是啊,我的母亲就是从冬青树下的茅屋里走出来,走到父亲家的庭院里的。

我母亲的出嫁在大湾里是一次小轰动。

大湾里茅屋里的人全都涌到冬青树下来了,看茅屋里的囡嫁到庭院里,他们的眼里有迷茫,有羡慕,有希翼。母亲穿着红色的灯心绒包棉袄布衫,走过大湾官塘水库,水面上依旧波光粼粼,走过山岗,山岗上还是松涛阵阵,茅屋在她身后,越来越远。

外婆向我描述着母亲出嫁的每一个细节,就像说着一段戏文,给了我足够想像的空间。说戏文,我的外婆是最在行的。十八岁之前梨园的生活经历,让她有了绵绵不绝的谈资,忠孝情义,娓娓道来。

我常常想,像我外婆这样高大的身躯和摇摆的八字步,在戏台上,除了挥舞着刀棒跑着龙套,还会有什么角色适合她呢?我又想,假如我的外婆是戏台上挥舞着水袖,万般娇媚的佳人,她会走进这间茅屋吗?那么,这间茅屋与我还会有着千丝万缕的牵扯吗?

当然,想归想,我所知道的是,外公的诚实和勤劳让我的外婆信赖终生,她卸下脂粉,走进茅屋,在外公身体过早地衰退之后,坦然地承受了生活的艰辛……于是有了后来的我,和我关于茅屋的记忆。

我的外婆

文/李萌

我的外婆虽然已经63岁了,但却很神气:一头蓬松而整齐的短发,一张标准的瓜子脸,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和一张爱笑的嘴巴显得精神十足。

外婆是个爱看热闹的人。每天吃完晚饭,都会准时去小区广场散步,那里聚集了很多跳健身舞的人。外婆不会跳舞,她喜欢坐在一旁和人聊天,看别人跳舞,看着看着还会乐呵呵地傻笑。

外婆很慈祥,对我特别疼爱。记得去年冬天,我没有告诉外婆就和同学出去玩了,当我回到家时,外婆很着急地问我:“你去哪了?我在小区找了一圈都没找到你,如果你被坏人拐走了我可怎么办?”这时我才看到外婆的眼睛都红了,她一定是因为找不到我着急地哭了。还没等我回答,外婆又关心地问我冷不冷、饿不饿、渴不渴,接着又帮我洗澡,把我抱到床上,帮我把被子盖得严严实实的。顿时,我的眼睛湿润了,我一把抱住外婆,一连说了好几个对不起,外婆微笑着说:“没关系,我的乖外孙女,下次注意就行了。”

哦,我和蔼可亲的外婆,我一定会好好学习,将来孝顺您、报答您!

又到粽子飘香时

文/一叶

端午节吃粽子是相传二千多年的习俗,尽管现代人已有不同的生活习惯和口味需求,在这个传统的节日里,可以不买粽子,不吃粽子,但是却永远无法避开弥漫在空气中的浓郁粽香。

裹粽子是一门技术。几张粽叶,一根细绳,可以将一把把糯米包成形状各异、香糯可口的食品,确实是真本领,一个“裹”字也把粽子的制作诠释得惟妙惟肖。可并不是所有的家庭主妇都会裹粽子,在我的印象中,当年居住的老宅乡邻里,会裹的人也没有几个。但是我外婆是裹粽子的好手,她裹出的三角粽,大小划一,软硬适中,中看中吃,邻居们颇有好评。

在端午节的前一天下午,外婆会早早地料理好家务,然后拿出预先浸泡好的糯米、赤豆,摆开架势开始裹粽子。那时的粮食是定量供应,大人们习惯了精打细算,过日子要细水长流,即使一年难得裹一次粽子,控制的量也不会超过2斤,猪肉更是凭票供应,所以肉粽是不敢奢望的,只能是赤豆、红枣,甚至是白米粽。外婆灵巧地拈起几张粽叶,两手一掭就围成了一个漏斗状,随手放进一把米填紧填实,把粽叶翻下来左右一绕,指尖拈起一根细绳,一端咬在齿间,一端拉在手里,在粽子上连绕两圈,收紧打结,一只粽子就此完成,不一会儿二十多只粽子就整整齐齐地排在小篮里了。吃完晚饭后,外婆继续忙碌,把粽子下锅放在煤炉上煮,煮开以后还要焐。外婆说,要焐一夜,焐得透才能保证只只熟。那一晚我总是听着外婆讲屈原,说划龙舟,闻着粽子的香味进入梦乡。早上全家吃着香喷喷的粽子,轻轻地咬上一口,唇齿留香,是一种完全不同于吃饺子、吃元宵、吃月饼、吃生日蛋糕的感觉。外婆则笑眯眯地看着我们吃,眉目间流露出欣慰和慈爱。只有和外婆同睡一个房间的我才知道,每年的这一夜,外婆都要起床好几次,为了照看那一锅焐着的粽子。幼时的我仿佛早就明白,粽子好吃的原因就在于那种温暖如春的感觉。

日子在粽香中穿行,我们一如既往地享受着外婆的慈爱。终于有一次,舌尖齿间敏锐地感觉到外婆裹的粽子起了变化,不像往年那样结实。外婆遗憾地告诉我们,她已经力不从心,明年没法再裹了。牙齿掉得太多已经叼不住线头,手常发抖使不出劲来,粽子裹不结实了。大家恍然间心酸地发觉,外婆确实老了。我妈妈从年轻时就参加工作,在外奔波,不擅长家务,更不要说裹粽子了,看来我家也将划入不会裹粽子的人家了。这时候我新婚不久的妻子开口了,她在插队农村时跟农民学过裹粽子,就是裹得不太好,但是可以试试。当年端午,在外婆的指导下,妻子和我妹妹姑嫂俩同心协力,裹出的粽子同样获得了大家的赞扬,裹粽子的本领在家里得到了传承。随着物质生活的不断改善,食品选择余地的扩大,我又领悟到,粽子的内涵并不在于是否好吃,对于裹的人来说,是一种自我价值的体现,通过繁琐的劳动释放出温柔的亲情;对于吃的人而言,要适可而止,只要在品尝中感受到裹粽人的一片心意。

弟弟妹妹都结婚以后,我们的大家庭变成了小家庭,随着子女们的长大,下一代的出生,小家庭又慢慢地在膨大。数十年过去,我和妻子的地位在不断上升,也已经当上了外公外婆。粽子还是年年要裹的,年年要吃的。经过几十年的实践提高,妻子裹的粽子是又快又好,已经不是当年那样1、2斤的规模,现在一裹就是4、5斤,肉粽、豆粽、枣子粽一应俱全。裹粽子的那天,围着外婆团团转的已是我们的小外孙了,他跳上蹿下,递这送那,俨然是外婆的小助手。在他的淘气和天真中,我们由衷地感受着童年的乐趣和节日的欢愉,也怪怪地想象着我们当年围在外婆身边的奇形怪状。

像外婆当年把粽子送给街坊邻居一样,妻子之所以不厌其烦地总是要多裹一点,是为了给因忙碌而没裹粽子的兄弟姐妹解馋,是为了给住在同一单元的孤身老人尝鲜,她用个人的劳累换来旁人的笑容,倒也是不折不扣地继承了我外婆的遗风,即让大家一起来分享粽子的清香。我想,在这粽子飘香之时,外婆如果真有在天之灵的话,她应该笑了。

一树繁花为你芬芳

文/苗莉

那已是多年前的一个春天,下午放学之后,我坐在那张极其简陋的课桌前,写完了老师布置的作业。便收拾书包,一溜儿小跑回到了家。进了家门找到那个熟悉的玻璃瓶子,走到外婆面前说:“我去逮老鸹虫了,让咱家的鸡多下蛋。”

门外已经有英子在等我,郊外那片果园,就是我们的目的地。一路走着,就闻到了花香。园子中央有棵巨大的桑椹树,桑椹树下是一口古井,辘轳的摇把已经被磨得十分光滑,井水清澈甘甜。

果园一带的土质是沙土,细致而松软。每到春季,在这一片桃红柳绿中,都会飞舞着许多老鸹虫。有一种是黑色的,一种则是铜色的。夜幕即将降临的时候,站在树下,用力摇动树枝,昏昏欲睡的它们就被摇落一地,黑乎乎一片,我们就赶紧动手把老鸹虫装进自己的瓶子里。

在我的印象里,老鸹虫,最大的用处就是回家喂鸡。鸡吃了以后下的蛋又大又多,蛋黄会显现出桔红色,营养也更加丰富。但是鸡下的蛋是多了,却被外婆存在瓦罐里不让吃了,疑惑中问外婆,外婆说:“想不想去邢台?你姐的工友得了肺结核需要营养,要咱们多攒些鸡蛋给她送去。”听外婆说能去邢台,我一下子就雀跃起来。邢台,我姐姐工作的城市,那里有宽阔的马路,古香古色的清风楼,还有5分钱一支的奶油冰棍,更重要的是,在那里可以看到我亲爱的姐姐。

满载而归的时候,已是夕阳西下,忽然看见了一辆绿色的吉普车停在我家门口,难道是姐姐回来了。急匆匆往家赶,却看见我的父母和两位干部模样的人一起上了车,车子启动之后,一路疾驰而去。

回到家里,我忙问外婆,外婆抹着眼泪说:“你姐姐厂里来人把你爸妈接走了,说是你姐出了工伤事故。”出了什么事故?我姐现在怎么样了?外婆摇头说不清楚。失神的我手里那个玻璃瓶没拿住,一下子就跌落在地上,老鸹虫子撒了一地。院子里的老母鸡立刻扑棱棱围上去抢,我的心就像那一地黑黑的老鸹虫,顿时乱做一团。

我的父母被吉普车接走之后,因为通讯不畅,再无音讯。我的姐姐是死是活,究竟怎样,一无所知。外婆在失魂落魄中为我们做晚饭,有一搭无一搭地烧着火,心不在焉中饭已经开始糊了,她毫无察觉还在一把一把往灶膛里添着柴火。直到糊味窜满了整个房间,掀开那口铁锅,一家人的晚饭只剩下浓烈的烟。那股浓烟就像乌云一样,弥漫在每个家人的心间。

那是多么难挨的一夜啊。乍暖还寒时节的夜晚,风尚有几分寒,比风更寒的是我们的心。我和哥哥一次次去门外等候,又一次次失望地回来。父母走后,家里老的老小的小,六神无主。那一夜,遥远的天穹挂满了繁星,一眨一眨闪着神秘的光亮,奇怪地打量着夜深难眠的我们。我和哥哥坐在院子里的梯子上等,数着天上的星星,期望我亲爱的姐姐能够平安无事。在梯子上坐久了,又爬到房顶上眺望,盼望远处的公路上能有那辆亮着车灯的吉普车归来。上去又下来,转来又转去,父母一夜未归。一家老小在凄惶的等待中,度过了那个极为漫长的夜晚。

第二天,期盼中的父母终于回来了,我的姐姐也回来了,然而,那个爱说爱笑温柔美丽的姐姐,她已然失去了生命魂飞西天。跟着父母回来的是她那早已冰冷的遗体。

肝肠寸断的悲伤中,怎能忘记姐姐回家过年时的欢喜场景。记得那天下着大雪,天快黑的时候,我和母亲推着自行车去汽车站,顶风冒雪接回了姐姐。

那个夜晚真是幸福可餐,外面风雪弥漫,家里炉火正旺,每个人都沉浸在姐姐归来的喜悦中,品尝着那浓浓亲情烩制的盛宴。

姐姐兴奋地讲述着她在冶金厂的工作、学习和生活,说已经有男孩子喜欢上了她,有事没事就爱瞧上她几眼。母亲说那你呢?你喜欢他吗?姐姐立刻绯红了脸。那嘴角的一抹浅笑,那一低头的娇羞,多像是一朵含苞待放的花。

春节过后,姐姐在依依不舍中离开了家。谁又会想到,谁又能想到,姐姐这一去,竟再也没能踏进这个家,那一别,就是生离死别。

没有人能够知晓,我亲爱的姐姐,最后是以怎样的心情去承受那突如其来的灾难。那一刻,疼痛和死亡的恐怖,一定紧紧地揪住了她那颗年轻的心。她一定挣扎过,想挣脱那死亡的威胁。然而,一切都已无法挽回,姐姐,我年仅十六岁的姐姐,最终还是被死神带去了。

我不知道,那天夜里赶到邢台,看见自己的爱女躺在医院里,全身已经冰冷,父母心底的那份悲伤有多么沉重。

我看见我的父母双亲,面色苍白眼圈深陷,一夜之间就瘦了许多。姐姐是被一个大卡车拉回来的,上面放了许多的花圈。她没有再进我们的家门,就直接去了空旷的原野。

那个空旷的场院上,姐姐的追悼会挤满了人。我看见父亲哀伤的脸上,极力想保持平静的表情。在冶金厂的领导致完悼词之后,我的父亲也讲了几句话。他讲到了自己的女儿苗蔚,是怎样一个优秀的孩子,具备着怎样勇敢坚强、温柔善良的品质,是怎样的爱工厂,爱工友,孝顺父母疼爱家人。情之所切爱之所深中,父亲的眼泪终于抑制不住地淌满了脸颊……

我的母亲只是失神地呆立着,早已经是欲哭无泪,她紧紧地抓着我的手。仿佛是怕一不留神,就会失去她另一个女儿。

而我只是没头没脑地哭,一场又一场地哭。泪眼迷离中,我一次又一次注视着姐姐的遗像,黑色镜框里已变成照片的姐姐,依然是微笑地看着我,看得我心痛。

姐姐的遗像其实是一幅画像,是照着姐姐的一张小照片画的,画得还真好、真像。画像上的姐姐一如既往地恬静、美丽,她那微微上翘的嘴角,总是带着天使般纯净的微笑,让人永远无法心生杂念。

最后诀别的时刻,母亲攥紧我的手,上前和姐姐做最后的告别。我看见的姐姐,她并没有外伤,很安静,就像睡着了一样。

姐姐的墓地,就选在一望无际的田野上,那个时候,麦苗正是郁郁葱葱地生长,放眼望去是一片又一片的葱绿。姐姐的墓前有一棵梨树,此时,洁白的梨花正在静静地开放。湛蓝的天空,万里无云,蓝天下映衬的梨花更是雪一样的洁,水一样的清。微风吹过,一树繁花随之落下了缤纷的花瓣,那洁白的花瓣,顷刻间就像天空洒落的花雨,伴着那一锨又一锨飞扬的黄土,为姐姐这个早逝的红颜堆起了一座香丘。

葬礼完毕,坟茔堆起,昨天早晨还活生生的姐姐,就被掩埋在黄土之下。一家人回到家,相对无言,只有一场又一场的伤心和悲泣。我又看见了那只装鸡蛋的瓦罐,原本要给姐送去的鸡蛋已经装了大半罐。

可是如今,姐姐已撒手去了,一切就像断了线的风筝,再也难以复还。

安葬完姐姐处理完后事,冶金厂的领导来我们家慰问,给了300元的扶恤金。300元就为我姐姐年轻的生命划上了句号,做了了断。300元,在当时,大概能够买两辆自行车,在今天,不够一顿饭钱,倘若去吃重庆小店里148元的天价酸辣粉,也就只够吃两碗。然而,钱多钱少,又有何意义?多少钱,能让我姐姐死而复生。那300元从进了我们家之后,就被母亲原封不动地交给了我的外婆,母亲在外工作,是外婆含辛茹苦把姐姐带大。那300元的抚恤金,就被外婆用两层手帕包了又包,揣在贴近胸口的衣兜里,一分都没有花过,就那样天天地贴着心暖着暖着。外婆知道,这是孩子的命换来的。

墓地一别,从此阴阳两隔。多少个黑夜和白天,那份刻骨铭心的想念,常常让我泪流满面。但是我知道,在这个世界上,我再也见不到姐姐,听不到她的笑声,看不见她的容颜。只有在依稀的梦境里,纯净美丽的姐姐,她会轻轻地走过来,满含微笑在我的面前闪现。

梦醒来,亲爱的姐姐,早已飘忽不见。

此去已是经年,又是春暖花盛开。姐姐,梨花虽无言,亦可寄相思。就让这年年盛开的一树繁花,永远陪伴着你,为你守候,为你芬芳。

淡绿色的思念

文/程华

“妈妈,清明菜!”儿子满头大汗跑进厨房,小手里捏着一把淡绿淡绿的清明菜。他刚刚和他爸爸从野外回来,采了一大口袋清明菜、侧耳根,上面还带着新鲜的泥土。

那清明菜,小小一株一株,椭圆的小叶子,叶面茎梗上覆盖了灰灰白白的细绒毛,有的顶梢已开出簇簇小黄花。

儿时的我,常常拿着口袋,跟着妈妈去田间野外采摘清明菜。“更煎药苗挑野菜,山家不必远庖厨。”学医的妈妈一直对清明菜情有独钟,说这东西能调中益气、止泄除痰,是春天里大自然赐予人们的绝好美食。那时候尚还年幼的我并不懂得这些,只觉得在经历了整整一个湿寒的冬季之后,沐浴着春天的暖阳,跟在自己妈妈屁股后头,在田间地头一株一株采摘那些嫩嫩绿绿的野菜是一件十分有趣的事情。

带着一大包战利品回到家里,妈妈捡清明菜最嫩的芽尖掐下来,开花的已经老了,是不要的。一遍遍淘净泥沙,细细地剁碎,和上面粉和一点白糖、少许清水拌匀,坐锅生火放一点油,用细火烙成圆圆的饼,很快一盘散发着淡淡清香的清明粑就上桌了。每次都是我和弟弟争着抢着吃得最多。

妈妈自小在巴南乡下出生,那时不叫巴南,叫巴县。她的父亲也就是我的外公是当地的地主。因为家庭条件尚好,妈妈从小就有机会读书,十几岁时考上了护士学校,毕业后成为西南医院烧伤科一名军医。原本有着令人称羡的工作的她,后来因家庭成分问题受到牵扯,无奈在大裁军时转入地方,来到重庆锻造厂医务室成为一名医生。

上世纪七十年代,地方上的物质生活条件相当艰苦,厂里食堂常常缺米少油,打饭基本靠抢,有时候去晚了,饭甄子空空如也,我们便只得靠包谷粑充饥。每次一看又是几个干巴巴的包谷粑,弟弟就会一瘪嘴哭起来。厂里工人和孩子们长期肚子里没油水,不时会去偷摘周围村民地里的蔬菜、顺走门前觅食的鸡鸭,双方为此冲突不断,隔三差五就发生群殴,好几次还动用了铁管锄头和火药枪,厂里保卫科为此忙得焦头烂额,情况严重时连派出所都出面了。

尽管从部队转业后,妈妈的工资可以与厂长齐平,但那时街上就一两个鸡毛油辣铺和小粮店,卖点散装酱油、醋、米以及毛巾什么的,就是拿着钱也买不到什么东西。记得有一次,在煤炭研究院工作的爸爸去北方出差,不知用什么办法悄悄搞到一斤猪肉带回家来。当爸爸一脸得意地掀开一层又一层裹在外面的脏兮兮的报纸时,我和弟弟眼都直了,当即就跳着脚拍手尖叫:“哇!肉嘎嘎!我们今天有肉吃啦!”那一声声惊喜无比的欢叫,叫得爸爸妈妈开怀大笑,妈妈一转身却撩起围裙偷偷擦起了眼角。

那几年我和弟弟正是长身体的年龄。尤其是弟弟饭量大胃口好,专门爱吃肥肉。叔叔嬢嬢们逗他,娃儿,肥肉这么闷人,你怎么这么喜欢吃肥肉啊?弟弟得意地回答,吃肥肉经饿嘛,比吃瘦肉划得着哇!

为了给馋嘴的我俩改善伙食,妈妈总是想方设法让爸爸去弄些市面上买不到的食材:打青蛙、捉黄鳝、摸田螺、挖莲藕……凡是能弄到的都去弄。清明粑也算是其中一种。

后来我和弟弟渐渐长大了,凭票限量供应的时代也结束了,人们的生活条件好了许多,家家都不再为能吃上一顿肉发愁了。但我家吃清明粑的习惯却一直沿袭了下来。

我的外公外婆都是土生土长的巴南人,外公在我妈妈很小的时候就患脑溢血去世了,外婆也在妈妈参加工作不久后病逝,因此我从出生以来就没有见过他们。外婆好歹还有一张身着旗袍、挽着发髻的黑白半身照,让我知道我的外婆是个秀眉大眼的美人;外公倒好,连照片都没有留下一张,长成什么样子我都不知道。隔壁小孩子们从幼儿园回家,天天都有外公外婆爷爷婆婆接送,我时常眼巴巴望着他们左手牵一个、右手拉一个,心里实在羡慕得紧,便一再拉着妈妈吵吵“为什么他们都有外公外婆我没有!我明天就要去百货公司,去买外公外婆!”妈妈听了笑得前仰后合,笑完了摸摸我的脸,乖,不吵,等长大了我带你回乡下去看他们。说这话时,妈妈眼里有亮晶晶的东西在闪动。

我读高中时,弟弟也读初中了,重庆的交通已经便利了不少,昔日遥远的巴南已经不再遥远。妈妈开始每年与爸爸带着我和弟弟回巴南石马乡去给外公外婆上坟。可能由于没有和外公外婆一起生活过吧,我的心里并没有任何悲伤,只是把每一次回乡祭祖看成一次近郊春游,一次出行踏青的最好由头:举家驱车经鱼洞上行约40分钟,再下车步行20分钟左右,山洼里翠竹掩映之处,就是外公外婆长眠的地方了。插香、挂幡、烧纸、放鞭炮,程序走完就算完事了。接下来才是我最喜欢的活动,就是还和小时候一样跟在妈妈后面,沿着回去的路,一路去扯清明菜、侧耳根、野香葱。

田间、地头,阳春的暖阳下,呼吸着清新的空气,和家人一起遍地采摘野菜的妈妈跑下跑下嘻嘻哈哈,欢喜得就像个孩子。回到家里,摘、洗、切、烙、凉拌,然后看着我们一口一口吃下去,满足的神情满满地写在她日渐苍老的脸上。

这样的温馨画面,到2006年戛然而止。那是最后的一次,我们全家人一起回乡祭祖、一起摘清明菜、一起吃清明粑。就在那年清明节后不久,我的孩子不幸在肚子里夭折,随后妈妈突发疾病住进西南医院。在被病魔折磨了四个月、经历了两次伤筋动骨的大手术之后,她还是万般不舍地离开了我们。

十年了。我一直不愿意再翻看那张最后的照片。那是弟弟拍的。照片里的我、爸爸、妈妈,在金黄灿烂的油菜花地里笑得如沐春风。妈妈的手里还握着一把新摘的清明菜。

每年的清明,我们依然去巴南,去祭奠外公外婆,还有妈妈。先去乡下为外公外婆扫墓,返回时再去白马山公墓,为妈妈烧纸。此时的心情已不同以往,昔日轻趣盎然的家庭出游,而今已变成充满追忆的缅怀之旅。一路前行,弥漫在空气中更多的已不是欢声笑语,而是无法稀释的忧伤与怅惘。

默默跪在墓前为妈妈烧上一摞纸钱,还有她生前喜欢阅读的各种书报。每当透过缭绕的青烟凝视着碑上她微笑的照片时,我心里总会忆起余光中的那句诗:乡愁是一方矮矮的坟墓,我在外头,母亲在里头。

妈妈,已回到外公外婆的身旁,已回到生她养她的故乡。而我,而今是我孩子的妈妈。我的孩子没有见过我的妈妈,如同我没有见过我的外公外婆。每当我指着妈妈的照片告诉孩子:这是你的外婆,就是我的妈妈,我想她。这时孩子总是懵懵懂懂睁着大眼睛,望望她,望望我,眼里并没有一丝悲伤。

那一刻,我仿佛看到了当年的我,明白了当年的妈妈心中深藏的遗憾与忧伤。喔,这样年龄的孩子尚不懂得人世间的悲欢离合,又怎能体味到失去妈妈的悲伤与缺憾?

当我将为孩子专门写就的那本纪实随笔集一页一页撕碎、烧给妈妈时,我便知道,除了要像妈妈当年把我们拉扯大一样,把我的孩子好好抚养成人之外,我更应当像妈妈一样,教会我的孩子如何懂得爱、学会爱,如何珍惜爱、付出爱。

一年一年,我也带着他回巴南去祭祖,带着他走过当年妈妈带着我走过的那条路,还带着他一起,如当年一样去采摘清明菜,再把它们做成清香四溢的清明粑,并告诉他,这是我们的家庭中一个不可或缺的传统仪式,这是我们对春天的迎接,对大自然馈赠的珍视,对亲情与爱的缅怀。

思念是淡绿色的。所有的思念,汇成了一条长长的、淡绿色的路。

妈妈,这条路,我会一直这样走下去。因为我知道,走在这条路上,我才会确信你依然与我们同在,与我们血脉相连,永不分离。

孩子,这样的路,你的妈妈也会一直带你走下去。哪怕有一天,你的妈妈已经不在,而你,也依然会带着你的孩子一直这样走下去。

腊月上岛搡年糕

文/应红枫

现在的街市上天天都能买到年糕了,但那是机器轧制的年糕,总感觉味道不及海岛老家在腊月的时候用手工搡制的年糕来得香糯美妙,更没有我在读书的时候,周末赶十几公里山路到外婆家时,外婆从土灶里给我煨出来的煨年糕来得香脆可口。外婆以94岁的高龄离世,已经整10年了。在今年腊八节后,我又特意赶去金塘岛上的老家,体验了一回做手工年糕。

同样的手工年糕,在我老家舟山群岛金塘岛上的制作工艺和别的地方有所不同。别的地方做手工年糕,是用模版压制成条状的,惟独金塘岛上的手工年糕,是把米粉蒸熟捣揉后,再用擀面杖擀成1厘米左右厚度,摊成一张硕大煎饼状,然后一块块斜切成长方形或平行四边形的薄片年糕。

每逢冬至过后,岛上各家各户按不同口味和喜好配制不同比例的晚米和糯米,浸泡一晚后捞起,稍微沥干,送到村口傍河的年糕加工点上磨。外婆家也不例外,外婆喜欢稍微多放点糯米,这样做出来的年糕糯而不黏,口感别致。村口的加工点原先是生产队的仓库,门口有一块夏秋季节用来翻晒稻谷的水泥晒场,正好用来作为各家摆放竹匾晾年糕的场地。大家汇集在这里相互帮忙,喧闹的声音,热气腾腾的蒸笼,渲染着一份对新年的期待。

因为做年糕用的是水磨,磨出的米粉是湿粉,必须灌装在专用的布袋里,由力气大的汉子们扛到压榨机里榨干,这第一道工序才算完。

从压榨过的布袋里抖出大块的米粉,细细地捣碎,然后敷在大蒸桶里蒸熟。蒸米粉,可是一项比较复杂的工艺技术活,并不是整桶的米粉一次性扣在蒸桶里,而是要在蒸煮的过程中一层一层地敷上去。这样才能保证米粉里外熟透,香糯可口。

约莫一刻钟左右,米粉被蒸得满屋生香,负责蒸米粉的大伯把双手在清水里浸泡一下,然后往蒸桶的米粉上拍一拍,判断一下米粉是否已经熟透,最后吆喝一声:行了,上捣臼!被蒸米粉的香味诱惑得馋涎欲滴的三五个孩子,听到蒸米粉熟了,不顾滚烫的热气,伸出手去,撮了一小块就往嘴里送。

把蒸熟的米粉倒在捣臼里搡成柔软的米团可是一项力气活。大叔先在锤上涂抹了清水防黏,然后也吆喝一声:开捶喽!高高举起的大锤一下一下地落在捣臼中。待把米团搡得柔韧晶莹,摸上去如同摸在了娃娃的手臂上,搡年糕最费力的工序才算完。

把搡熟了的米粉团端到案板上,先是做几个年糕团蘸上白糖送给街坊邻居尝尝,留一份给家里祖宗供上,然后是给孩子们做几个鱼、鸟、狗之类形状的年糕,送给孩子们嬉乐。记得儿时过年看望外婆,外婆总会给我留着一条年糕团做的鱼或小胖猪,有时已经晾得裂开了,但我依然很开心。直到现在,我还珍藏着那一份属于年少时的记忆,那份记忆,已经被盖上了“故土”的封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