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典文章
必读社 > 好文 > 散文诗歌 > 正文

柿子文章

2022/12/15散文诗歌

柿子文章(精选30篇)

两棵柿子树

文/霍凤玲

两棵柿子树,栽于1995年春天。当时它们仅是拇指般粗细的幼苗,只有两个枝杈,是朋友所送。本来我不喜欢在院子里栽树,以为种菜养花,经济实惠,赏心悦目。碍于情面拿回来,不经意地埋在蔬菜花草之旁,从来没正眼看过它,更不用说浇水施肥了,想不到却长成枝繁叶茂的样子。我想,十年树木,百年树人,居于一片合适生长的土地,更胜于刻意管理。

早春,嫩绿的树叶爬满枝头,衬托着乳白色花朵,如水墨画般悬挂空中,芳香的气息飘满整条街道。夏天,宽大的树叶,茂盛的树冠,像巨大的伞盖,笼罩在庭院上空,清凉无比。靠在藤椅上,闻果香,听鸟啾,品茗看书,好不惬意;院中设有书案,偶尔朋友聚会,挥毫泼墨,一幅幅字画,脱颖而出,更有文友送小院“柿园居”雅称!

最美是秋天,成熟的柿子,有的金黄,有的彤红,一串串火红的灯笼挂满枝头,离老远就能看到高低起伏的景象。挂果多的枝杈弯了腰,有的甚至摇摇欲坠,人站在地上触手可及。整个树冠,早已超过房屋,四周的屋顶成了天然支架。

深秋摘柿子,也是很隆重的事情。好友们不甘于享受吃柿子,更愿意参与采摘,分享丰收的喜悦。每每选一个晴朗的天气,大家早早地赶来,房沿上搭好梯子,一个个如孩童般爬上房顶,或蹲或站,将一串串柿子摘下,摆放在屋顶上。有的用长钩子(长杆子上绑铁钩子,下边焊一铁环,铁环上再缝个布兜)摘高处的柿子。一人拿杆子摘,需另一人从旁协助,把兜里的柿子掏出来,两人配合默契才能提高效率,有时费半天劲摘下来却没有掉到袋子里,而是落到了地上,摔成八瓣,既心痛又好笑。房顶上成堆的柿子要分别装袋,再用长钩子系着下放到院子里,整个过程,分工合作,紧密配合,更有许多乐趣在其中。

我的任务是为大家准备丰盛的农家饭——玉米面饼子、懒豆腐、小米干饭,另外就是我最拿手的红烧肉。一般年分,摘个两百多公斤,一天就能完成。丰收年景,收获超五百公斤,需要忙活两三天呢。劳作之余,品尝久违的农家饭菜,唠着趣闻乐事,欢快的笑声不时飘出小院。

俗话说,予人玫瑰,手有余香。秋后送柿子,也是暖暖的事情。采摘者、亲戚朋友、左邻右舍自不必说,最不想忘记的是送一部分柿子给素不相识的清运垃圾、扫卫生的清洁工们。东西不在多少,尊重和平等相待,是最高的奖赏。看着那感激的目光,低低的、却很庄重的一声:“谢谢!还想着我们!”我的心生起暖意,更多的是愧疚:他们直接为我们服务,付出艰辛的劳动,得到有限的报酬,是最可敬的劳动者!对这个群体应多些关注和尊重。

采摘时,总有许多实在够不到而无法采摘的柿子,留在树上,高高地悬挂于树梢,看着极美。深冬时节,冰封大地,白雪皑皑,正是鸟儿觅食的困难时期。清晨,朦胧中听到欢快的鸟鸣,起身来到窗前,看到鹊立枝头,吃两口,叫几声,像是招呼同伴:快来呀,这里有美食。又飞来几只,边吃边聊,其中有两只,像是情侣,啄一口,对望着叫两声,再啄一口,相互梳理羽毛。先来的吃饱了,在柿子皮上擦擦嘴,轻叫两声,像是说:请慢用。然后满足地展翅高飞。冬季的柿子给我和鸟儿的欢愉,我们共享。

两棵柿子树,历经无数个春夏秋冬,营造着快乐的时光。

冬天里的朋友

文/刘彭

今年的冬天好像特别的冷,而且三天两头的来场雪,刚刚下雪,人们还是很欢喜的,又是堆雪人,又是照相,可是一连好几次的下雪,人们不再兴奋了,开始抱怨,孤寂伴随着寒冷,大部分人都是猫在家里,憋不住的人只能隔窗而望。窗,貌似就是为这些人在这个时候准备的。

院子里所有的颜色都是灰蒙蒙的,硕大的树干也是光秃秃直愣愣横七竖八的支在了天地之间,细密的枝条就像一张密密麻麻杂乱无章的巨网罩在了这个小院的上空,使院子里所有东西都与外面的苍穹没有任何关系,灰冷的地面没有一点的生机,往日那些叫不上名字来的虫儿不知躲到哪里去了,寒冷将这个院子的一切都凝固了,就是站在窗前也没有向外望的兴趣。

有朋友秋天去山里回来给我带回一箱磨盘柿,硬邦邦的很涩,不能当下吃,我把这些柿子码放在了窗台上,一排排红彤彤的大柿子在阳光的照耀下无比的灿烂,与此时院子里灰冷形成鲜明的对比,那珊瑚一样的彤红与其说是点缀倒不如说是一种希望,给这死寂一般的冷院增添了一点温暖的感觉,虽然不多,但也足够使人遐想的。

喜鹊,这个不知人间冷暖的鸟儿,是耐不住寂寞还是怕我的孤单,来我这里凑热闹,它站在树枝上带着一种嘲笑的姿态叽叽喳喳叫个不停。凑热闹也好,嘲笑也罢,清冷的院子出了响动,也算是有了一点点生机,我没有打扰,任凭它在那里叫,一连好几天,这只喜鹊每天都来,我隔着窗户看着它,它不怕我,可是我一出去,他立刻飞到更高的树杈上,歪着它那个高傲的头用一只眼睛看着我,我用挑逗的两只眼睛看着它,它又用另一只眼睛看我,我还是用两只眼睛看着它,我在想,我不会伤害着你的,你来好了,干什么用那样的眼神看着我?你在想什么?它叽叽喳喳叫个不停,我却不敢出声,因为我知道,人与鸟儿之间,任凭鸟儿叽叽喳喳的肆无忌惮,人也不能向它说上几句,一是它听不懂,二是它习惯了人的敌意,我生怕它被吓着,我慢慢的转过身想进屋里透过玻璃窗再看它有什么新的行动,忽然想起了窗台上那些红彤彤的磨盘柿,我走过去发现有些柿子上出现了一个小洞洞,仔细看不像是被虫子咬的,冰天雪地的哪来的虫子,呵呵!是它,那个用一只眼睛看着我的小喜鹊,我这才明白了他的来意,它不是冲着我才来这清冷的小院的,他是冲着这磨盘柿来的,我小心翼翼的把那只有了小洞洞的磨盘柿放到一个很显眼的地方,并用余光观察着上面的喜鹊是不是还看着我,那只小喜鹊一动不动的盯着我,当我把柿子放好后进到屋里时,它扑棱棱的飞下来,站在那个柿子旁边吃起来,看来很好吃,冰天雪地的,有这种好吃的,你很幸运啦!我看着喜鹊吃柿子的样子也是很得意我的献媚。

第二天,我的院子里来了两只喜鹊,呵呵!它把他的好朋友都带来了。

就这样,我的小院在寒冷冬天没有了寂寞,每天都是叽叽喳喳热闹非凡,只是我那一窗台的柿子都让喜鹊们吃了。

故乡的柿子红了

文/王骁

正值深秋时节,我想故乡陇南的柿子已经红了。

在故乡陇南徽县,柿子树是最为普遍的果木之一。那里的柿子树普遍高大,有十几米的树身。记得小时候,我家门前、场院边上就长着两棵高高大大的柿子树,一棵树结出的果子叫馍馍柿,另一棵树结出的果子为尖尖柿。成熟后的馍馍柿的形状像巧妇做出的发面蒸馍;尖尖柿的顶部凸起,像一个倒立的陀螺。到了每年的深秋季节,寒露一过,那柿树上先是青黄色,再是桔黄色,后是深桔红色的一颗颗柿子就露出了红红的笑脸,那可爱的神态,仿佛向人们传递着成熟的气息,渲染着秋天深邃的意境。

每当秋风骤起,那柿树上的一片片叶子,就纷纷落下来了,给人一种岁月易逝、时不我待的感觉。而这时候的柿子,个个都裸露了出来,它们站在高高的树枝上,在深秋阳光的照耀下,呈现出晶莹剔透的光泽,给人一种岁月静美的印象、果实甜蜜的诱惑。

记忆中在故乡的秋天,不,应该说一年四季,从未听说过“雾霾”这个词儿。特别是在深秋季节,若是个晴天,天空蓝得出奇,天上飘着的白云白得晃眼。近处的柿子红了,山上的黄栌叶子红了,青冈树的叶子黄了,而松树、柏树、竹子、冬青,还有山坡上刚露出地面的麦苗油油地绿着。远远望去,那气象万千、层林尽染的景象,给人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而这样的情景,如今时常在我的梦中出现,我把它理解为“乡愁”的幻景。

故乡人把摘柿子叫夹柿子,用来摘柿子的工具叫“夹杆”。夹杆是取一根长长的竹竿,在竹竿的前端削一个“V”字形的豁口,均匀地劈开十多公分的裂口,再用胶皮在裂口尾部扎住,一支夹杆就做成了。

我对夹柿子的情景记忆犹新:人在腰里拴一条绳子,爬上高高的柿子树,择一处结实且能够兼顾四周的树杈坐稳,然后将绑在绳子另一头的夹杆、背斗吊上去,把夹杆在树上放妥,再将背斗绑紧在身边的树枝上。这时候就开始夹柿子了。瞅准柿子根部的细枝,用力一伸夹杆,一颗柿子便被稳稳地捉住,然后将手里的夹杆一扭,树枝折断,寸回夹杆,柿子到手,取下放进背斗里。如此往复,不一会儿工夫,便摘得满满一背斗柿子。此时,将缠在树上的绳子慢慢地松开,缓缓地将一背斗柿子落在地上,喊树下的人倒出柿子,收好。我那时候正值童年,在树上夹柿子的活儿尚不会干,只能给二叔当个帮手,将倒在地上的柿子一笼一笼地往家拎,干得十分卖力。

在故乡,柿子有多种吃法,沤柿子、酒柿子、柿饼子、自然熟透的软柿子,都别具风味、滋味无穷。沤柿子香甜爽脆,一般用馍馍柿做成,听说先要用开水冲泡桑叶,然后将晾凉的桑叶水倒进盛上硬柿子的器皿中浸泡十来天便能享用;酒柿子除了香甜爽脆的口感外,还有一种浓郁的酒香味道,据说吃多了也会醉人。酒柿子的做法工序就较为复杂了。记得小时候,我爷爷每年都会做许多酒柿子。他先将一个偌大的木桶,清洗干净,晾干,然后在桶里撒一层拌上酒曲的酒糟,码一层半熟的尖尖柿,再撒一层酒糟,直到把桶装满,封好,再用和好的麦衣泥糊成圆圆的顶子,形状像碉堡。我曾瞄准那“碉堡”练过弹弓,差点儿被爷爷一巴掌扇倒。

酒柿子要到了腊月才能闷好,掏出来自家人分享或运到街市上去卖。记得当年跟大人们去赶集,经常会在路上遇见挑着篮子,或用拉拉车推着柿子叫卖的人。若是碰到熟人,他们会主动送给你几个酒柿子,你若不要,熟人会硬塞给你,末了还会说:自家弄的,不值个钱,哄娃娃哩。劝你收下。我曾吃过好几位长辈在路上给的酒柿子,因各家的做法不一,柿子的口感亦有所不同,食之难忘。

大自然赋予人类的食物可谓丰富而奇特,柿子具有耐寒、经冻的品性。它成熟的经历就是一个从苦涩到甜美的过程,一如人生迈向成功的品味。柿子从青涩的果实到浑圆的成熟,要经过风吹、日晒、霜杀的历练;通红、甜软的柿子更要经历霜降、寒露的节气,才能自然天成。

柿子从水果到干果的进化,便成就了柿饼。柿饼是用半熟的硬柿子做成,制作的程序是选带把儿的硬柿子削皮后,用麻绳串起,挂在室外晾晒、霜冻、风干,待过一些时日,取下来盛进罐子里,一层一层地撒上少许白面(以防粘连),然后封压。到了深冬时节,便可以吃上柿饼了。柿饼甘甜、柔软、劲道的口感更是别具一格。

故乡人白墙青瓦的房檐上,挂上一串串柿子,十分耀眼夺目,能够映衬出红红火火的日子,是冬天里的一道风景。

初冬的时候,可见高高的柿树上还结着几个红透的蛋柿,在空中摇摇欲坠的样子,惹来喜鹊喳喳地叫着,为宁静的乡村增添了几分喜气。那喜鹊是飞来吃蛋柿的,却常常是落在树枝上还未凑近蛋柿,熟透的蛋柿便掉了下来,喜鹊迅速飞到树下,但蛋柿已被摔得稀烂,令喜鹊失望地飞走。

在放学回家的路边,我和小伙伴们也曾打过蛋柿。记得有一次,我拣起一块土坷垃朝树上的蛋柿掷去,蛋柿被打中了,有一个叫锁子的同伴跑过去用手接,蛋柿却落在了他的头上,瞬间碎成了稀泥,惹得伙伴们哈哈大笑。

童年是有趣的,故乡深秋那红红的柿子丰富了我的记忆,这记忆是红色透亮的。它不仅增添了我内心温暖的感受,也使我对岁月人生有了更多的回味。

前几年我回到故乡,却发现当年的那些柿树早已找不见踪影,集市上也见不到有沤柿子、酒柿子可买了。柿饼倒是有的,但数量很少,也不知道都出自谁家。

红红的柿子

文/一个自在人

我家门口有一个水果摊。卖水果的是一位老太太。今天上午,老太太的摊子上摆出了一筛子红红的柿子,我突然想买几个。那大小、形状和我母亲用点燃的纸捻子烘出来的几乎一样。

老家园里的柿子树是父亲生前所栽,长成后,年年硕果累累,到了收获的季节都是母亲收拾。一些送人,还有一些她用竹篮提着到白茅岭农场去卖。

今年中秋节,我是回到老家过的。正是柿子收获的季节,母亲家里摆放着青的、黄的、红的各色的柿子,我问母亲,这些柿子怎么处理?她说送人也没人要了,拿去卖。我说这能卖出多少钱啊!她说给一块钱自己拿,拿三个,拿四个,拿五个都行,随便拿。一竹篮也只能摆下十来个柿子,我苦笑笑。

母亲平时也卖蔬菜。蔬菜是自家园子里种的。季节一到,时令蔬菜自家吃不了许多,母亲就提篮上市场去卖。我们姊妹弟兄都反对她去。好说歹说,她就是不听。她说闲着没事,到市场上消磨时间。我们知道她是怕蔬菜被糟蹋了,可惜。

母亲卖菜也从不带秤,想买多少都是自己拿,随便给钱,票面大了母亲不要,她没有零钱找,有零钱她也看不清楚。她的视力很差,有一只眼睛失明多年。一次我回家看她,她说了一件事给我听,一个人来买她的菜,那人抓了一把,放了十元钱就离开了。母亲还能判断出那张对她来说票面已经够大的十元钱。她起身追赶那个的人。人家一面摆手,一面说,大妈不要找了。就消失在菜市场的人流中。母亲叹息着说:都不晓得是哪个!心中似乎存着很大的歉疚。

柿子送人如果大家都要,母亲肯定是乐于送人的。她曾经也叫过我带回一些给儿子吃,我都拒绝了。因为路程远,柿子熟透了又不方便携带。妹妹和姐姐的家近一些,前几年,都是母亲弄好了送去。柿子送去了她往往要受到责备,责备她跑这么远的路为了几个柿子,荒唐。送给邻居也都遇好言婉谢:您这么大年纪了,我们哪能吃您的东西?

也许是生活水平提高了,柿子真的不稀罕了。但在母亲的心中,这些水果和蔬菜都是世间最珍贵的物品。我能隐隐感觉到母亲的另一种孤独。

母亲已经81岁高龄,她和父亲辛勤一生,创下了这个家,如今儿孙满堂,按理应该颐养天年,专享清福,但她还在继续劳动着。一想起这些,我的心里不禁顿生悲悯之情。

望着老太太摊子上红红的柿子,我的眼睛有些湿润,柿子上叠印出母亲苍老的面容。我问:柿子怎么卖?答道:四块钱一斤。又问:一斤几个?答:两个。

买,还是不买,我犹豫了。

老柿树

文/张阳宏

大风吹过山梁,是谁正走在回家的路上风啊,你若从我的故乡吹来请告诉我,村口的老树下是否站着我老娘大风吹过山梁,是谁跪倒在回家的路上风啊,倘若你能一路吹到我的故乡去别忘了先替我喊一声娘

——摘抄诗人慧玮《行者》

在西安通往丹凤的312国道上,客车上下站,到桃园村口,经常会听到,“师父,柿子树下停一下”。不知曾几何时,自然而然周围几个村庄的人出门,回来就在这个柿子树上下车,柿子树就成了这里的站牌。

随着哥仨的长大,都离开故乡,在北京闯荡,这棵柿子树便成了妈妈的期盼和守候,每次无论哥几个谁回来,好像约定好了,妈妈的身影就会出现在柿子树下,带着眺望的眼神。

在这棵柿子树下,妈妈送往迎来,回来时久久的等待,慈祥的笑脸,离去时依依不舍挥手告别。难忘,那场暴雪,平时十二个小时的火车走了二十四个小时。那年冬天是那样冷,回到西安,秦岭当年的盘山道,赶上雨雪天,是高危路段,车如蜗牛爬坡。我的妈妈在这样的风雪天,在柿子树下徘徊等待了两天一宿,后来听老爸给我们说起母亲的原话,“不管堵不堵,我要去接,儿子们受罪啦,要等,要看到我儿子回来,我才放心”。母亲等到我们回来了,看到我们,更像是受了很大的委屈,泪眼汪汪,边擦眼泪边笑着说:“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如今,母亲已离我而去。可是每次我要离开故乡时,都会不知不觉的来到这棵柿子树下站一会,听听叶子的沙沙声,依依不舍的回望……每次归来时,也会情不自禁的来柿树下,举目看着这棵已经很老快要枯尽的柿子树。闭着眼睛,那干枯的枝条好像是妈妈张开自己的双臂,在迎接归来的儿子。

人是会走的树,树是站立的人,妈妈走了,影子站成了那棵柿树。

久违了, 故乡的红柿子

文/苏索才

要不是2019年10月漂洋过海回到故乡为母亲奔丧,我四十年前少年时期留下的对故乡柿子和柿树的印象不会再一次被勾起。

我的老家位于陕西省合阳县。自我1979年14岁背着铺盖卷和自备干粮去六里外的寄宿初中读书,除了寒暑假在家里度过外,求学和工作将我带到离家越来越远的地方:十五里外的高中、四百里外的大学、万里之外的美国。离故乡的距离越来越远了,可思念故乡的心却离它越来越近了。

忘不了故乡的父老乡亲!忘不了故乡的一草一木!而且随着年龄的增长,儿童和青少年时代的一些美好的记忆只要稍微触碰就会像冲开堤坝的潮水奔涌而来。

母亲的去世既在意料之中,又显得突然。去年五月,我和爱人探望她时,两年不见,她的身体变得越发瘦弱多病,即使在我的搀扶下走上几十米都是困难。十月回中国安葬母亲时,心里虽有难言的悲痛,也慢慢接受母亲的死亡和相信她在天国的幸福。在家乡滞留的几天,每天从家里走到坟地招呼挖墓的人,看着母亲下葬,和下葬后第二天给坟上烧纸,经过的路段都看到一树一树的柿子,鲜红, 锃亮,像黑夜里闪光的小灯笼,我的阴霾、暗淡的情绪像打开了一扇窗透进了一点光亮和轻松。

由于地理位置偏北,家乡的秋天来得较早。刚交上十月,早上起来可看到夜里留下的一层白霜,柿子树的叶子也一大半地掉去,留在树上的是浅黄色、橙黄和火红的柿子,有的两三个挂在一枝,有的四五个挂在一枝,互相簇拥着,沉沉地压在枝头,明亮着、闪烁着,像燃烧正旺的小火球,在蓝天白云的衬托下煞是耀眼,像一大福色彩迥异的赏心悦目的油画。

红彤彤的柿子不仅好看,也很好吃在。我的记忆中,四十多年前,农村还没有实行联产承包责任制,柿子树都属生产队,成熟的季节,村民们将柿子从树上卸下来,低处的妇女们用手摘,高处的小伙们用竹竿打,然后大家将落在地上的柿子捡到筐里,放学后我和其他的小伙伴也加入到捡柿子的行列,争先恐后将散落四处的柿子从草中、 坑洼中捡出来,满怀胜利和喜悦地放在筐里或交给父母。柿子收完后,生产队将它分给每家每户。爸妈则将分到的柿子分成两堆,撞烂的均切成小块和削成柿饼,晒干以后将它们放在缸里,封严,等待它上霜后拿到市场上去卖,换回粮食和日常花费。卖不掉的就供孩子们吃。在青黄不接时,早上上学前,妈妈给每人口袋里装上几把柿块或几个柿饼,帮我们充饥。没有撞坏的柿子爸爸则在院子里搭一个架子,放上很厚的玉米杆,柿子放在中间,上层再盖上厚厚的玉米杆防冻。来年二三月柿子就软了,爸爸将我扶到架子上,将软的柿子捡出来,用温水浸泡即可食用,味道香甜爽口,是难得的佳肴。有时也用它拌炒面,混在一起当饭吃。在我成长的困难时期,柿子的作用就像粮食,帮我们度过了一段艰难的难忘的童年和青少年时期,所以心里永远珍藏着对柿子和对大自然的馈赠的感激。

四十年后,看着鲜红的挂满枝头的柿子,我问弟弟现在村民还像过去那样收获和保存柿子吗? 弟弟说,村上的年轻人都到外面打工去了,由于缺乏劳力,市场上也没人买柿子,树上的柿子大都留在了树上,供麻雀等小动物食用。是的,现在村民的温饱解决了,再也不用储藏柿子缓解饥饿了。这是好事,是家乡的变化,但对满树无人收获的柿子也是一种浪费,不能不让人感到怜惜和遗憾。

时代进步了,家乡人民的生活发生了变化。过去被大家视为珍品只在逢年过节才能享受得上的苹果、核桃、柿子等农产品现在随时都可以吃上。不知新一代的家乡人民是否还像我们六十年代出生的那代人对这土地和上天馈赠的食物还有那份珍惜,那份感激?

久违了,家乡的红柿子!你的鲜红和晶莹会永远留在我的记忆中。现在父母双双过世了,我的年龄也超过了半百,我不知道什么时候再能回到故乡,特别是在秋天,能再次重温和品尝故乡的柿子!

家乡的柿饼

文/党绵

我的家乡位于陕西省富平县,属关中平原和陕北高原的过渡地带。我在这片炙热的土地上生长了二十多年,带给我的是熟悉的味道,是青涩的回忆。最让我印象深刻的便是秋天随处可见的红彤彤、黄澄澄的柿子,好看极了。每年的深秋,家家户户门前的柿子树折了腰,红彤彤的柿子挂满树枝,顺着巷子的方向延伸到大地两侧。

深秋的柿子金灿灿,似火焰,似灯笼喜气洋洋等待主人将其摘回家,丰收的讯息溢满了大街小巷。每到这时候,父老乡亲的脸上总是洋溢着灿烂的笑容。

家乡的柿饼现今已销往全国各地,一提到富平,同事朋友都夸赞家乡的柿饼好。诚然,好吃的柿饼是经过人工传统工艺制作而成,摘回来的柿子要经过筛选,软了的柿子不可用。金黄的柿子经过削皮,挂在房梁上经过风干,然后一个一个的用双手将柿子压扁,继续挂在通风的房梁上,等天气慢慢变冷,柿子表层会结成一层白霜,像是被裹上了一层白色的糖粉,好看又好吃。成型的柿饼里面如黄金一般,咬一口拉成一条丝,筋道,爽口,甘甜,满满的都是喜爱。

家乡的柿饼是一种固有的味道,更是一种成长的回忆。深秋阳光挥洒树梢,余晖斜射脸庞,我站在粗矮的柿子树旁边看着爸爸跳跃式摘柿子,爸爸个头高,基本不用我帮他稳梯子,我就傻呵呵的在树底下捡柿子。所有的柿子被归类挂在房梁,挂在木桩,挂在满满都是爱的家里。

甜润的柿饼是我们家乡人儿的骄傲,每逢佳节,柿饼就成为招待客人的佳品,也是馈赠好友的礼品。每次有朋友到家里做客,妈妈就端上自家的柿饼,看着朋友吃的香甜,妈妈满脸笑容。

儿时的我每到深秋都会陪伴妈妈走过这丰收的季节。大人们站在树架上一边说笑一边忙碌,我和邻家小朋友躲在茂密的树枝下玩游戏。柿子树陪伴我走过整个童年,我渐渐长大,它也同我一样成长。如今门口的两棵柿子枝繁叶茂,粗壮扎实,粗老的肢体挂满金黄的柿子,树枝伸向邻家的院子,它随着微风得意翘起枝丫。现在一直在外忙碌工作,不能时刻陪伴妈妈等待柿子的丰收,不能像儿时那样躲在树底下玩耍,但它永远是我的骄傲,我的陪伴。我们彼此一起成熟,我努力的工作,它奋力成长。

家乡的柿饼陪伴我长大,它是我回忆的时光机,它让我儿时的童年充满乐趣,为我们整个村子带来经济收入,为我们深远的村庄带去喜悦。如今,家乡的柿饼名声远扬,它是富平的代名词,作为地道的关中富平人,我为此感到骄傲。每到深秋时节,休假的我就按耐不住,急切想飞奔回去品尝那久违的味道。

家乡的柿饼承载着我的记忆,那里有浓浓的故乡情,更有妈妈忙碌的身影和回荡在巷子里乡亲们爽朗的笑声。每每想起就有一股甜甜的暖流驻入心田,如同它自身的味道一样带给我温暖,让我在寒冷的夜里不再孤单!

草木亲人

文/不要杀龙

无意在街道边上的阅报栏里看到一篇文章———《草木亲人》,感觉写得极好,看着舒服,读起来也顺,赋予人很多美感。临了还未感尽兴,二返身又走过去看了几遍。

文章就写了一棵橘子树,并赋予了很多人生的哲理在里面。看完后我就想到了我与树的关系,又有哪颗树是真正属于我自己、跟我有长期联系、没有被我遗忘、能勾起我的记忆并见证我的成长,尚且活在世上的树。

我把老家的院子里、院子外,还有村里、村外,甚至是我曾经上学过的地方,县城、市里,一一都想了一遍,还真有棵树跟我关系最为密切。

那是一颗柿子树,是自我记事的时候都有柿子吃、有柿子醋用,现今还挺立在我看得见的地方,承载着我成长的全部记忆,我称它为柿子树大哥。

打我记事起,姥姥家的院子里就有四棵树一直陪着我成大,总是年年有梨子、柿子、杏子吃,还有一棵花椒树。梨子和杏子熟了是当季就吃,柿子和花椒可以加工成柿子醋还有花椒粉,都是平日生活里离不了的必需品,因此印象深刻。姥姥去世以后,目前就剩下了两棵树,一棵柿子树,一颗杏树。尤其是柿子树对我来讲最是珍贵,我希望不要再把它们都挖去卖了钱,也不希望那么多记录着我们成长故事的树都跑到城里仅仅成为一抹绿色。

柿子树在我们那里是一道风景。因为树形非常大,最大的树身有两三个大人合围起来才能抱得住,感觉非常有大哥的气势。因为年代太久了,有的树身开始从里面腐烂,躯干长成木桶状,里面都成了空心。我小时候能顺着外面的树洞可以爬进树身里面玩。还有的树身已经从桶状被岁月销蚀成半圆形状,一半的树身都长不见了,但树冠依旧长的很高很大。

树长的太大了,还容易生大虫。就有一棵树,因为太大让雷给劈了,从树冠到树身被一劈为二,留下一大半树坚强的活着,感觉很有沧桑感。听说当时还劈出来一条大长虫,头上都长了犄角了,估计不是快成仙了就是成了妖,至于劈没劈死就不得而知了。

树太大了就有了灵性,树根深深地扎在土地里,年年生年年长的,活的比人肯定还长久。不过这些村里的风景,随着合作社的解散,东家分一棵,西家分几棵,也没人重视,慢慢都成为无主的树,慢慢全都被人砍了烧柴,如今一棵都不见了,尚且活着的就是在家里老院子里的这棵了。

为什么想称之为大哥呢!可能是被我从小折磨来折磨去也不愿反抗,太由着我的小性子,活的像个大哥的样子。还有就是村里长的这么久的柿子树真的越来越少了,俨然已经成为开启我过去记忆的一把钥匙,在我心里的位置变得越来越重要了。也可能是活的比我会更久,在我的人生的路上曾经为我遮风挡雨,以后甚至还会送我一程又一程。

在年年柿子花开的时候,柿子树大哥都会把树顶上最难采摘到的几个最红最亮的柿子提前留给我,那个真的很甜呀!不管我身在哪里都能闻见柿子的味道,那也是大哥的味道!

人生短暂,若想记住一个亲人,想记忆一段往事,那就去栽一棵树吧!柿子树也罢、桂花树也罢,让我们多几个草木亲人,最终用来纪念自己逝去的爱、远离的人和曾经的岁月。

以后,请最好活成一棵树。

失独

文/张丽

初冬难得的晴日,蓝天沉在池塘的水底,几朵云彩被粼粼的波光清洗着,白得晃眼。

进村第二家是英子的娘家,三十年前我就熟了。从小学到初中,我和英子是最要好的同学、姐妹,连英子妈都说,她的家就是我的家。英子家很温暖,爸妈和善,房子又是我们老家最好的红砖墙。连三间都镶有厚实的木楼,冬天暖和,夏天阴凉。我和英子在她的房间吃柿子、柿饼,躺着咬耳朵说悄悄话,趴着做作业。总在我们玩累的时候,传来英子妈的喊声:“伢们,快出来吃饭。”

这次,也是午饭时分,只是隔了三十年,还少了一个人。是的,少了英子。我是一个人回来看英子妈,也是我的干妈的。

英子屋后的银杏树光秃秃,散落的黄叶被风吹得七零八落。那棵柿子树向苍天伸着无助的枝干,托着几个红红的小灯笼。都冬天了,竟然还有没被寒霜打落的柿子。柿子可是英子最爱吃的啊,如果……我不敢想,鼻子发酸,脚步发软。

拐了个弯,就看见坐在太阳下的英子妈。才一年不见,她更瘦小,头发全白了,像罩着一团水洗的白云。曾几何时,我和英子抢着在她头上涂抹洗发水,揉搓出一把把白色的泡沫,跳着笑着欢叫,妈妈是个白头翁,妈妈成了老奶奶。

英子妈真的成了老奶奶。我都走到她跟前了,还不见一点动静。趴在她脚边的黄狗,叫了一声,懒懒地仰头看我。

我喊了声“干妈”,没有回应。便走到她面前,她看着我,表情呆呆的,似乎面对一个陌生人。

干妈,您不认识我啊,我是兰兰,英子的好朋友啊!我拉过她的手说。

英子?英儿——干妈机械地念叨着英子,手拍怀里的小棉被,身子一下下摇动。椅子很稳,是七十年代家家有的圆椅,椅靠大半圆,弯到前方空着,孩子坐进去后,用木棍穿过弯靠洞眼,以防孩子掉下来。这种圆椅是为小孩制作的,大人一般坐不进去。干妈坐的显然是英子小时候的圆椅。

不是啊,干妈,我是兰兰,兰兰。我拥着干妈作无力的解释——她已经不认识我了,甚至脑子不清醒。风吹进我酸涩的双眼,强忍的泪珠在池塘点点波光的映射下,颗颗滴落。

怕干妈看见,便赶紧擦着眼泪找英子爸爸。

进门又是白,先是一院子的白棉絮,再是干爸的白发白胡子。

干爸拍着我的背,说过去了,伢,莫哭,哭也哭不回。

我捂住嘴,忍住不哭,可干爸的眼睛分明是红的。他叹了口气,唉,英儿走了,真的走了,可***就是不相信呐!

干爸带我去英子的房间,那是我和英子的闺房啊!一切还是过去的模样:床靠墙摆着,书桌上摆放的柿子软塌塌的,起了黑斑。床上铺着太平洋床单,厚厚的被子是绸缎被面,条纹被里,摸上去柔软温暖。干爸打开衣柜,除了英子的衣服,全是棉絮。

英儿从小怕冷,***年年给她种棉花,打棉絮。太阳出来就抱出来晒。干爸说。

我走到院子,把脸埋进棉絮里,阳光的味道扑鼻而来,一股温热顺着我的双眼、鼻息,缓缓流下。

自从英儿一走,你干妈脑子糊涂了。天天坐在那个圆椅里。那椅子,唉,是英子爸留下的。

怎么可能?您是说——英子不是你们的孩子?我觉得干爸也开始糊涂。

兰兰,你忘了吗?小时候你俩问过我们的,为啥椅子底板上的名字不是我们的。

是的,我记得。底板上的名字是阮清华,我们村方圆几十里没有姓阮的。

英儿妈不能生,我们才抱养她的。把她当宝贝养大,哪晓得她年纪轻轻得肺癌,才活到40岁——就要我俩老,白发人送她……干爸的话在风中颤抖:她爸是山里的木匠,伢养多了耐不活。英儿小没人带,丢在圆椅里哭死哭活的,爸妈不忍心——我们抱她过来,她爸妈送了圆椅,说是个念想,还有那小包被……

干妈还在阳光下,手拍小包被念叨着什么。英子稚气的话又在我耳边响起:兰兰,你有一群兄弟姐妹,我为啥是独苗啊?

独苗吃独食,你看,满树的柿子都是你一个人的!站在树下,我喃喃着当年的话语。

池塘的水泛着清冷的白光。“啪”,一个柿子落到地面,鲜红的汁液,血一般飞溅。

喜欢树

文/薛敏霞

喜欢树,因为他有坚挺的树干,高大挺拔的身躯,树叶随着季节的变化从出生到枯萎飘零,而来年又能感受他重生的喜悦!

果树中我最喜欢的是梨树,雪白的花瓣犹如婴儿的皮肤,蓝天下跟白云遥相辉映,是那般刺眼,又是那般娇羞。还记得我上学期间,我家是住在一个平房的小院子里,院子中央有一棵大大的梨树,院墙周围有两棵小梨树,树冠不仅遮住厨房和厕所,把我们住的房子也遮住了一半。春天,满院花香,蜜蜂成群结队的前来采蜜,惹的小狗总数追着蜜蜂瞎转。风一吹花瓣随风飘落,如仙境一般;一场雨过后,很多早开的梨花被雨点打落,而新开的花儿,在沾染了春雨后更是惹人怜爱,晶莹剔透的雨滴挂在白嫩的花瓣上,犹如满含泪水的小姑娘……花期慢慢退去就是嫩叶闪亮登场的时候了,叶从芽开始慢慢舒展,像睡醒的婴童般慢慢睁开眼睛,伸个懒腰,于是清醒,一点点的变绿再变绿。梨花的消逝也是梨子的新生!一串串花茎的末端长出了绿豆大小的雏梨来,小巧又精致,它们和绿色的树叶一起成长一起游戏一起欢唱,直到叶子送走了梨子……秋天,梨子长得比拳头还大了,开始在风中调皮地起舞跳跃,屋顶的瓦片被落下来的梨子砸破滚落,我知道,这是梨树发出的第一声信号。于是,这个季节成了我最喜爱的季节,因为我很早就跟哥哥学会了爬树,我们跟孙猴子走进蟠桃园一般,挑选最大最好的吃,吃饱了再装满所有的口袋才肯跳下来,树下迎接我们的总是爸爸妈妈慈祥的笑容!

柿子我并不爱吃,可是柿子树却是我喜欢的。柿子花憨厚雪白,等小柿子长到指甲盖大小有很多会从树上落下,我们会挑选一些外形完美的,插上一厘米左右的小竹棍做成陀螺,于是下课就有了“柿子陀螺大赛”……到了深秋,手掌大小的椭圆的树叶开始变得鲜红然后飞落。终于,只留下满枝头的小灯笼!那时的柿子树,粗糙的树干犹如老人皴裂的皮肤,弯曲的虬枝好似老人驼着的背,那一刻,我似乎看到了树的灵魂,繁华过后只剩孤独的落寞!

白杨树,高大挺立。从生到死,永不颓废,永远那般阳光,那般直率!杨絮飞扬如暖雪,又是那么充满诗意!

垂柳,轻舞腰肢,婀娜多姿,以柔克刚!

银杏树,大气大贵,华丽转身由绿变金!

红枫树,雍容华贵,精巧细致,色彩缤纷!

雪松,直耸,长青,稳重!

……

每一棵树,都有一个故事,每一棵树,都有生命和灵魂。鸟儿眼中每一棵树都是一座城堡,毛毛虫眼中每一棵树都是一座天堂,天牛眼中每一棵树就是一条河流,夏蝉眼中每一棵树就是一冰箱的冰激凌……从春到冬,树从吐新芽到回归赤裸,一年一岁,他们与大地紧紧相依相守,是如此和谐,如此平静!

柿柿如意

文/李萌

柿子,一种原产于中国,存在了一千多年的果实,生于夏,长于秋,熟于冬。大江南北皆有产出,形状味道却各有不同,有圆有尖、有甜有涩、有脆硬有软糯。唯一相同之处便是生得都格外喜人。

笔者生于上世纪80年代的天津,那时的物资条件还相对匮乏,还要凭票凭本购买蜂窝煤、冬储大白菜之类。秋冬时节,水果以苹果最为普遍,其它如香蕉、橙子,可谓是凤毛麟角,别说吃,见之都难。那时初冬时节,天津人吃得最多的水果应是蓟县盘山产的大柿子,整体呈方形,极甜。

当时交通运输远没现在发达,柿子运过来时表皮发青,口感麻涩,不宜食用。于是,长辈们将买回的柿子与苹果放在一起。过几天,柿子表皮由青转黄再至亮橙色,果肉慢慢变软,然后人们将其洗净,用水果刀轻轻在顶部划成十字形,再用勺子从中心掏进去,挖出橙黄的果肉——一口下去,带有柿子香的甜糯果肉在口舌之间融化,咀嚼间柿子特有的“小舌头”在牙齿间咯吱作响。天津人便在果品紧俏的初冬吃出了人间美味!

柿子成熟期就那么几天,为了留住这甜美的味道,人们靠晾晒工艺做出了保质期长但同样可口的柿饼,来慰藉老饕们的胃。

先生老家隔壁邻居的院内长着一棵二十多年的柿树,让我羡慕不已。每次赶上国庆节回去时,我都要带着小娃爬上屋顶,看看柿子红了的柿树。有时,初秋的天气还暖,柿叶儿尚绿,柿子已沉甸甸挂满枝头,红绿相映,极为好看。牵着小娃那软软、暖暖的小手,给他讲我小时候吃柿子的故事,然后再回答他提出的关于那个年代的奇奇怪怪的问题。“妈妈,为什么买东西还要给票呢?”“妈妈,白菜为什么一次要买100棵呀!”……眼前那一树累累的柿子虽不能啖,配着夕阳西下紫红色的光影和傍晚农家升起的袅袅晚炊,让我们心中溢满幸福的暖意。

自从中国进入了高铁时代,京津城际好像变成了两地市民出行的通勤班车。每年有了闲暇,我都会去首都逛逛。故宫博物院好像是我打卡最多的地方,但却后知后觉地发现紫禁城中也有柿子树。那树上的柿子竟更加惹人爱。霜降已过,冬日里湛蓝澄净的天空没有一丝棉絮,明亮夺目的阳光恣意地洒下来,600年的宫墙红得格外耀眼。抬头,不经意间,不知从哪个宫苑探出的柿子树落了枯叶,橙红橙红的柿子在阳光照耀下,宛如一盏盏做工精细的琉璃小宫灯笼,随风在枝头轻轻摇曳。顽皮的鸟儿们像是找到了乐园,落在枝丫间跳跃、嬉戏,几个相好的还不时歪头互相耳语,累了的鸟儿便随意找一只小柿子觅食,啄啄停停,细细品味,好似一幅色彩柔美鲜艳的工笔画。倘若刚巧飘雪,小灯笼柿子上面密密绵绵的雪则极像裹上了糖霜,那便给幽深的古老皇城增添了无限生趣。

柿子因其色美味甘,更因“事事如意”谐音“柿柿如意”,因此被人们赋予吉祥的寓意。柿子的生长过程虽饱经风霜雨雪洗礼,内中却越发甜蜜。如今喜欢柿子,不知是为了那不经意间爬上心头的童年记忆,还是人世代谢中柿子的色形味所给人呈现的一种安稳与甜蜜。年年岁岁周而复始,正因物是人非的变迁,“柿柿如意”才是不变的珍贵。

啊!故乡的柿子树

长沟流月去无声,有些人,有些事,总在不期然的走近,又远离。可是,那些有关故乡的印痕,却深深的烙在灵魂深处,抹不掉,也擦不去。一曲旧时的音乐,一句熟悉的乡音,甚至一缕袅袅的炊烟……都让我的思绪掉进故乡的泥淖里,无法自拔。我喜欢那秋天硕果累累,一棵棵柿子树贪婪地吮吸着春天的甘露。

春天,柿子树长出了嫩芽,就像许多刚出生的小宝宝,在枝头炫耀着。夏天,叶子变得又大又亮,像用清水洗过一样的碧绿,在阳光的照耀下,更显得生机勃勃。这时,偶尔发现叶丛中隐约露出的许多又青又小的柿子,像枣子一样大。

渐渐地,柿子越长越大,立秋刚过,柿子便长到了大人拳头般大小了。柿子的皮先是绿色的,摸上去硬硬的,这个时候的柿子可不能吃,爸爸说,会把牙涩倒。接着它变成青中带黄,最后变成橘黄色,摸上去软软的。随着树叶的渐渐飘落,一个个小灯笼似的柿子挂满了枝头,把树枝压得弯弯的。即使是小小的柿子树,也能结很多的柿子,它们伸展着四季常绿的枝条,一片片椭圆形的叶子在雨雾中欢笑着。这时,你摘一个下来,用手撕开表皮,尝一口,又香又甜,让你吃了一个还想再吃一个。 冬天,北风呼呼地刮着,叶子纷纷扬扬地落了下来,光秃秃的树上偶尔还有几个柿子。

故乡的柿子树,你不与桃李争春,不与百花争艳,没有柳树婀娜,没有杨树的挺拔,你勇敢的张开自己的臂膀,挚爱着脚下的土地,长成家乡的一道风景线! 啊!故乡的柿子是我最想念的!从这我想起了最疼爱我的爷爷奶奶。

拣麦穗

文/张洁

当我刚刚能够歪歪咧咧地提着一个篮子跑路的时候,我就跟在大姐姐身后拣麦穗了。那篮子显得太大,总是磕碰着我的腿和地面,闹得我老是跌交。我也很少有拣满一个篮子的时候,我看不见田里的麦穗,却总是看见蚂蚱和蝴蝶,而当我追赶它们的时候,拣到的麦穗,还会从篮子里重新掉回地里去。

有一天,二姨看着我那盛着稀稀拉拉几个麦穗的篮子说:“看看,我家大雁也会拣麦穗了。”然后,她又戏谑地问我:“大雁,告诉二姨,你拣麦穗做哈?”我大言不惭地说:“我要备嫁妆哩!”

二姨贼眉贼眼地笑了,还向围在我们周围的姑娘、婆姨们眨了眨她那双不大的眼睛:“你要嫁谁嘛!”

是呀,我要嫁谁呢?我忽然想起那个卖灶糖的老汉。我说:“我要嫁那个卖灶糖的老汉!”

她们全都放声大笑,像一群鸭子一样嘎嘎地叫着。笑啥嘛!我生气了。难道做我的男人,他有什么不体面的地方吗?

卖灶糖的老汉有多大年纪了?我不知道。他脸上的皱纹一道挨着一道,顺着眉毛弯向两个太阳穴,又顺着帮弯向嘴角。那些皱纹,给他的脸上增添了许多慈祥的笑意。当他挑着担子赶路的时候,他那剃得像半个葫芦样后脑勺上的长长的白发,便随着颤悠悠的扁担一同忽闪着。

我的话,很快就传进了他的耳朵。

那天,他挑着担子来到我们村,见到我就乐了。说:“娃呀,你要给我做媳妇吗?”“对呀!”

他张着大嘴笑了,露出了一嘴的黄牙。他那长在半个葫芦样的头上的白发,也随着笑声一齐抖动着。“你为啥要给我做媳妇呢?”

“我要天天吃灶糖哩!”

他把旱烟锅子朝鞋底上磕着:“娃呀,你太小哩。”

“你等我长大嘛!”

他摸着我的头顶说:“不等你长大,我可该进土啦。”

听了他的话,我着急了。他要是死了,那可咋办呢?我那淡淡的眉毛,在满是金黄色的茸毛的脑门上,拧成了疙瘩。我的脸也皱巴得像个核桃。

他赶紧拿块灶糖塞进了我的手里。看着那块灶糖,我又咧着嘴笑了:“你别死啊,等着我长大。”他又乐了。答应着我:“我等你长大。”

“你家住哪哒呢?”

“这担子就是我的家,走到哪哒,就歇在哪哒!”

我犯愁了:“等我长大,去哪哒寻你呀!”

“你莫愁,等你长大,我来接你!”

这以后,每逢经过我们这个村子,他总是带些小礼物给我。一块灶糖,一个甜瓜,一把红枣……还乐呵呵地对我说:“看看我的小媳妇来呀!”

我呢,也学着大姑娘的样子——我偷偷地瞧见过——要我娘找块碎布,给我剪了个烟荷包,还让我娘在布上描了花。我缝呀,绣呀……烟荷包缝好了,我娘笑得个前仰后合,说那不是烟荷包,皱皱巴巴,倒像个猪肚子。我让我娘给我收了起来,我说了,等我出嫁的时候,我要送给我男人。

我渐渐地长大了。到了知道认真地拣麦穗的年龄了。懂得了我说过的那些个话,都是让人害臊的话。卖灶糖的老汉也不再开那玩笑——叫我是他的小媳妇了。不过他还是常带些小礼物给我。我知道,他真疼我呢。

我不明白为什么,我倒真是越来越依恋他,每逢他经过我们村子,我都会送他好远。我站在土坎坎上,看着他的背影,渐渐地消失在山坳坳里。

年复一年,我看得出来,他的背更弯了,步履也更加蹒跚了。这时,我真的担心了,担心他早晚有一天会死去。

有一年,过腊八的前一天,我约摸着卖灶糖的老汉,那一天该会经过我们村。我站在村口上一棵已经落尽叶子的柿子树下,朝沟底下的那条大路上望着,等着。那棵柿子树的顶梢梢上,还挂着一个小火柿子。小火柿子让冬日的太阳一照,更是红得透亮。那个柿子多半是因为长在太高的树梢上,才没有让人摘下来。真怪,可它也没让风刮下来,雨打下来,雪压下。

路上来了一个挑担子的人。走近一看,担子上挑的也是灶糖,人可不是那个卖灶糖的老汉。我向他打听卖灶糖的老汉,他告诉我,卖灶糖的老汉老去了。

我仍旧站在那个那棵柿子树下,望着树梢上的那个孤零零的小火柿子。它那红得透亮的色泽,依然给人一种喜盈盈的感觉。可是我却哭了,哭得很伤心。哭那陌生的、但却疼爱我的卖灶糖的老汉。

后来,我常想,他为什么疼爱我呢?无非我是一个贪吃的,因为生得极其丑陋而又没人疼爱的小女孩吧?

等我长大以后,我总感到除了母亲以外,再也没有谁能够像他那样朴素地疼爱过我——没有任何希求,没有任何企望的。

柿子红了

文/夏雪纷飞

很想偷窥一下冬天降临的风采,很想领略一下冬天来临的感受。冬天是寒冷的,枯木蓑草,萧条冷落,刺骨寒风袭来时,才知冬已来临,时间老人的脚步已跨进冬天。

拾起冬日半缕夕阳,安坐时光的长廊上,难免不堪惶恐叶已落尽。风起,叶飘飘,不知要落向何方。

行走在田间小路上,心轻轻,步慢慢,一曲歌猛得飞进耳旁,停步,细听,歌未唱完词已尽,无奈,又折回。

路边的草已发黄,树已光秃秃的一片,田间的菜有的已枯死,有的还长的很好。突然我发现了一棵老柿子树,长在路边的山坎上,它看上去有一种深远古朴的气息,我从很远的地方看到它就无法移目,它惹了我多情的眼眸,傻傻的为它而驻足,因为它在向我讲述着深厚的曾经。

曾经有三个女学生欢快的在这结满红彤彤的老柿子树下许了个愿,希望自己明年的今天考上大学,再来到这结满柿子的老树下欢聚。然而,明年的今天到了,柿子树上缀满红艳艳的的柿子,真是惹人喜爱,却是不见当年的三个女学生在这欢聚,而是一个来了,伤心的离去,另一个也来了,又伤心的离去,前脚刚走,后脚又来了一个,在柿子树下沉思许久,又伤心的离去。柿子树上的柿子红了又红,也不见她们三个在树下欢呼,相聚。曾经痴迷的追逐着这些柿子,只留下一声叹息,人离去,柿子树依然存在,一路风风雨雨,一年又一年。

最近几年来,柿子无人摘,山上的柿子到处都是,树上的柿子一个个长得红彤彤的,显然,这些柿子竟成了冬的点缀。冬天的寒风冷雪并没把它吓倒,它依然顽强的生长着,柿子树叶子全落光,在寒风中的柿子频频点头,可以看到一种潜藏在深处的美,一种红的成熟的美,恰是一种饱经沧桑,历经苦难的美,是一种最自然,最朴实,毫不作做的美。

一些太熟的柿子终于离开了树落向地面,满地是红透了的柿子,我不禁感慨,心头掠过丝丝凄凉和惆怅。我不知道自己是为这柿子无人摘而悲,还是为这满地的柿子而忧伤呢。

据度娘介绍,柿子有一定的营养价值,又可做药。然而,人们都认为柿子吃不好,柿子一下子跌落下来,成了市场上无人问津东西,柿子就这样被淘汰了吗?也许是食用禁忌多,注意事项多吧,特别是空腹吃柿子容易生结石,人们或多或少受到影响,就不太敢吃了。但商业里也有形形色色的柿饼,华丽的包装,似乎给人一种神秘感,这柿饼似乎也不太好消售。但想想这柿子树,不禁感慨万分,要知道这柿子树它从不与桃李争春,不与百花争艳,没有柳树的婀娜,没有杨树的挺拔,却勇敢的生长着,风来,雨来,从不怕,依然是家乡里一道美丽的风景线,直到枝头挂满红红的柿子。

是啊,柿子红了又红,柿子树下的愿望早已忘记。而今,柿子或落或染,早已风采不再,寥寥的几片残存,偶尔有几片怅然飘落,忽生悲凉。想人生,心生茫然,面对得失,应该坦然,无论结果如何,释然就好。

木守

文/刘玉兰

一两个柿子挂在掉光叶子的树上,通红通红的,据说是刻意漏摘留下的,日本人叫它“木守”。此时,应是隆冬。

很有意思的汉字表达方式,“木”后面加上一个动词“守”,就有了生命的活力,想必,一定有它的寓意吧!

当然,如果只听读音,此物就很有木的质感,嗅一嗅,应有木香散溢。

从小我就喜欢一切带木的东西,玩具是大人用木头做的,农具的手柄全是木制的,连土灶做饭用的柴火都少不了树枝和锯木灰……哎呀,那股木质清冽味儿,干脆直接钻进记忆里了。

若有心细细品木,不难发现它确是有生命力的。那一圈又一圈的纹理,与人的生命韵律亦同,能带给你一段回想,一份温暖,是岁月最好的印记。

奇妙的是,在不同的国度,被人唤做“木守”的,居然是冬天柿树上的柿子!着实出乎意料。

冬天的柿子出现在我的视野,始于一次冬季旅行。在中华客家文化著名的特色民居建筑——围屋四周的山上,植被已凋零,唯山边的柿子零零星星,如花般,独自盛开,一幢围屋在山中稳稳安坐,显得十分温暖祥和。我从看到柿树上悬挂的那红红小“灯笼”的一刻,心情就雀跃起来了。

没人知道,就这么多看了一眼,那柿树就一下种在了心中,如一幅油画般收藏在记忆的一隅。

周日回乡下,邻居送了一大篮柿子,硕大一个,皮黄未红。母亲说,放一段时间就可以吃了。她一袋袋地分了几等份,像每次分些自己种的土特产一样,几个子女一个不漏。我只挑了几个带回城里,剩下的想留给父母。母亲几次推说随时可以去摘,不用留,生怕子女们没吃好,宁可自己舍弃吃柿子的喜好。

出门时,我望着日渐衰老的父母对着我们微笑挥手,恋恋不舍地目送车辆驶离,顿时心生愧疚:虽常牵挂他们,却不及其十分之一!我们就像那长在柿树上的柿子,初时是父母的欣喜,长大后是不舍的远离,留下两老坚守故乡。每次出个远门,常有记挂的电话在耳边萦绕,一句“到了吗”,一句“回来没”,知道我们平安后自动挂掉。80多岁的年纪,自己已是风烛残年,却始终紧紧握住那条牵扯不断的线,让儿女有根可寻,有暖可依……

木守,守木,树与柿,母与子,相依相守,那尘世中的岁月年轮,便氤氲了质朴温馨的“木香”,好生让人眷恋!

闲时静坐冥思,那幅画在眼前不断闪现,画里的柿子树依旧在寒风中伫立,颤颤巍巍,仿佛只为了那一两个柿子才一直坚持着,不得不与凛冽的寒冬从容对抗,不禁感慨万千。

人生一世草木一秋,那画,如满眼梦境的光闪,有回想,有温暖,终究定格成永恒。

柿子红了

文/穆帆

老家的院子里,原来有两棵柿子树。一到秋天,满树的柿子由青变黄,然后全黄,最后变红,惹人嘴馋。熟透了的柿子,用手捏一捏,开一个小口,可以吸里面的柿汁。

我和弟弟两家人都在外地,因为工作忙,孩子上学,回去一次不容易,所以好多年没有吃到家里的柿子了。为此,母亲常念叨,说这么好的柿子我们也吃不到,她很不是滋味。

记得我们小时候,还住在老宅,院里也没有柿子树。倒是屋后邻家院子里有棵老柿子树,每年秋季,黄黄的柿子高高挂在枝头,很是诱人。那个年代家里穷,父母很少买水果给我们吃,兄弟俩对柿子的渴望难以掩饰。

一天,邻居送柿子给我们的时候,父母下地劳作还没回来。我小心地放好柿子,告诉弟弟先不要吃,然后去地里找父母回来吃饭。可是,当我们到家,却怎么也找不到柿子了。七八个柿子被弟弟偷吃了个精光,柿蒂被一个一个沾在门后土墙上。望着那几个干巴巴的柿蒂,我气得大哭,怪弟弟肯吃。母亲安慰我,自己眼圈也红了。

一晃三十多年过去了,现在想想,相比于柿子,更让人怀念的是那些旧时光……

弟弟结婚那年,父亲嫌院子里的柿子树碍事,就砍掉了一棵,留下的那棵紧挨着厨房。柿子高挂枝头,父亲年迈又不能爬树,好多柿子被鸟啄落,掉在地上烂掉了。柿树的枝桠越来越旺,一些枝杈伸到房瓦上,风一吹就容易碰到瓦。

前些日子,父亲思忖再三,决定把这棵柿子树也砍掉。砍掉柿树,卸下来很多柿子。母亲打来电话,让我带些柿子回城里吃。我想着,仅仅为了带些柿子,太不划算了,不光花时间,还耽误工作,就没有回去。母亲也没有强求,说你不回来,就把柿子送人了。我说好,母亲就再没有说什么,我却明显感受到她的失落。

最近每次打电话,父母再没像以往那样提及柿子。前几天,因为家里的玉米要脱粒,我回去帮忙。一到家,母亲就掀开锅,端出一个小铝盆,盆里有四个柿子,让我赶紧吃。吃着柿子,我心里五味杂陈,本想说“城里到处有柿子卖”,却又咽了回去。说实话,加热后的柿子不怎么好吃,但我觉得我吃的已经不是柿子,而是母亲那份浓浓的爱了。

在家两天,饭桌上顿顿有柿子。临走的时候,母亲把剩下的柿子,连同邻居送的几个红柿子一起用小箱子稳稳地码好,盖上干草,让我带回城里。现在想想,母亲存放柿子的过程中,每丢掉一颗柿子,心里该是多么的不舍和难过啊,每一颗小心呵护的柿子都是她留给孩子的满满的爱!

柿柿如意

文/朱王芳

“咚咚咚”,我麻利地爬上梯子,在大门楣贴上红彤彤的“万事如意”横批,父亲在下边扶着梯子,仰着头瞅着我,叮嘱道,“把米糊多刷点,粘紧了,冬天风大,别过不了三天,吹落了。”奶奶捧着玻璃罐从屋里走出来,朝我喊着:“毛女,别把新袄子沾上米糊了。”奶奶在太阳下打开罐盖,甜甜的香气如一股青烟飘飘荡荡升到半空,又凝成一团扑进我的鼻子,只听奶奶细声细气地说:“过年吃柿饼,柿柿如意呐。”

我家门前右侧菜园旁有一棵柿子树,有两手合拢那么粗,除了秋天树上突然挂满了青黄的柿子,平时,我很少看它一眼,它的长叶,开花,我从未注意过,就如我的母亲,于我的学习、作业从来不问,一学期结束,只要看我的成绩单,成绩单上数字不好看,屁股上“噼噼、啪啪”一顿打,免不了的。

柿子在慢慢转黄,奶奶在树下一天天转悠,小黄狗衔着她的衣角也跟着打转,我懂她的那点心思。我掇了小马凳,奶奶,你回屋吧,我到树下看书。

中午,明晃晃的阳光从树叶间漏下来,又圆又亮,就像奶奶挂在蚊帐脚的铜钱,油亮亮的。母亲在屋里踩缝纫机,“哒哒哒哒……哒哒哒哒……”我的眼皮伴着声音,一下一下的。这大中午的,谁会来偷柿子呢。屋场里的小孩也是太多,太闹腾了。一年四季,我们到处找吃食,田边地坝的野草莓,大麦泡,小麦泡,山上的野山楂,八月楂都被我们寻遍了。谁家的梨儿、杏儿、枣儿能等到熟呢,还没到半熟,就被嘴馋的孩子敲敲打打寻了去。

奶奶要好好看护这棵柿树,今年结了多少个果,奶奶踮着小脚数了好多回了,有时多一个,有时少一个,数不准了,就喊我,毛女,来帮我数数。多少粉做多少粑,她早就默念好了。隔壁的二婶来来去去瞅了好几回,笑嘻嘻的,“大奶奶,你家今年的柿子结好多了。”奶奶拍拍小黄的头,冲二婶笑笑,“嗯,不知能等熟不,回头熟了,留两个给你家呀。”二婶欢喜着,“大奶奶,回头有事喊我帮忙啊。”这个大屋场里都是本家的孩子,能丢三落四吗?奶奶最怕得罪人了,一个孩子一个,她早就盘算好了。如果不看护好,让谁偷摘了去,自家都没想头了。

父亲在县城的电机厂上班,每天对着机器烧电焊,伤眼睛,伤嗓子。奶奶唠叨着,要晒柿饼留给父亲过年回家吃,清凉下火。我听了有些不耐烦,他在城里不能买么?奶奶叹口气,他不舍得买噢,每月那点工资,除了买饭票的钱,其余的都寄回来了。

每年暑假我们姐弟都要去父亲那儿一趟,厂里食堂的粉蒸肉可香了,吃起来满嘴冒油。中午,厂子门口卖冰棍的吆喝着,冰棍啰,卖冰棍了,这声音勾着我们的魂,就像老家门口杨树上的知了,高一声低一声,撩拨着你,非得爬上树捉住它不可。父亲摸出一角钱,你俩去买吧,一人一支。有时,父亲上街买些苹果回来,一看就知道是卖剩下的,和奶奶的手一样皮打皱了,有的蒂疤子那都烂了一块,就像弟弟冬天脸上的冻疮,红黑的。父亲用水把苹果洗干净,拿着小刀把烂的地方挖掉递给我们,吃吧,这苹果又便宜又好吃。

父亲很少回家,有一年过年下大雪,他挑着年货担子,足足走了一天一夜才赶到家。

天一天天凉薄,柿叶也开始泛红,奶奶把梯子靠在树上,递给我篮子说,毛女,你上去把黄透的摘些下来。摘下来的柿子,奶奶一家家散去做人情,其余的都用篮子装着挂在屋檐下墩着。从深秋到初冬,吸足了阳光,硬涩的柿子开始发软变红。柿子专拣软的捏,奶奶到篮子里摸摸捏捏,拣出两个,吃吧,解解馋。我和弟弟把薄薄的柿皮撕开,一吸一吮,透凉的汁儿,丝溜溜直流下去,嘴里甜灌灌的,蜜汁一般。连小黄好像也闻到了甜味,直舔着舌头“嗯嗯”叫唤。

树高处的柿子又大又圆,母亲爬上去摘下来,用刀削去皮,放到筛子里,拿到屋顶上晒柿饼,晒呀晒,白花花的阳光变成了亮晶晶的甜霜。柿饼晒得差不多了,奶奶拿出罐子装好密封,储藏起来。

快过年了,柿子树叶全落光了,树顶上挂着几个红柿子,风一吹,就像瘪了的红气球一晃一晃的,几只麻雀在树枝上跳来跳去啄食,它们知道这是奶奶特意留给它们的礼物么?母亲在屋里“哒哒哒哒……”埋头做衣服,她要给我做件花棉袄,这是给我考得好的奖励。趁着天晴,奶奶正在腌白菜,她把白菜从竹篙上取下来放到竹筐里,二婶正在一边握着刀“咔哧咔哧”地帮我家切白菜,一边和奶奶搭话,大哥过年快回来了吧。奶奶大声应一声,“嗯,腊月二十四回来过小年。糖果他都买好了,叫我们在家不要买。”我眯着眼,想着父亲挑着担回家过年的情景,担里有些什么呀……我就像树上的那只麻雀也蹦蹦跳跳起来。

挨家挨户送水果

文/邹清平

年过半百了,时时魂牵梦绕坐落在大巴山深处、离巴河河床有三个台阶的遥远小山村——我的故乡。那里山峦重叠,层层梯田,三十多户人家约400口,东边几户,南边几户,西边几户,北边几户,毫无规则地散住在大山深处的小平坝。那里杨家院子几排高高的梨子树,殷家院子的李子园,郑家院子两排200米长溜溜直的空中葡萄架,刘家院子的满树苹果,以及树上藤上长满挂满丰收的果实,摇曳生辉。这些画面在记忆的田野上像钢笔画般清晰。

村民们百年来慢慢形成了从春天到夏天到秋天到冬天,一年四季互送水果的风气。各家各户的果树虽然打完了鲜果,树枝歇气了,但又有邻居家的新鲜水果成熟了,延续了新鲜水果饱村民口福的接力棒,村民们的四季尝鲜,像乡间咕咕的小溪从不间断。

我们家有婆婆从娘屋带来的几百株柿子树栽在屋周围。秋末冬初时节,金风荡落了树上的红叶,高高的树枝上挂满了红红的、圆圆的像灯笼似的大柿子,十分诱人。全家大小加上远亲近邻,用竹梯子、篾笆篓、小摇篮、大背篼,在喜悦中欢乐地收获。然后在煤油灯下、月光下,边唱儿歌边刮柿子皮,再用麻线一串串穿起,晾在屋前挑梁上、屋后大树上,历经打霜下雪,柿子的色彩愈加殷红,味道特别,是真正的佳肴。过了腊月二十三,我们就挨家挨户给邻居送去十二个柿饼,寓意月月红火。除了柿子,还有农历八月时,连着针尖刺皮打回家的毛板栗,放在楼上晾干,三四个月后,再拍打出殷红殷红的栗板子,挨家挨户用木瓢送一撮瓢。

郑家院子的人,夏秋时节会送来葡萄,串串葡萄在阳光映射下,有无数灿灿的光,捧在手里边吃边摇晃,明明灭灭四处乱晃,令人内心顿生无边的暖洋。杨家院子的乡邻送来梨子,我们还要在空中抛上抛下,游戏一阵。刘家院子送来苹果,我们拿着后,首先想到辛苦的父母,削好后欢天喜地送到大人嘴边,让父母先尝。张家院子中秋节后收获了核桃,会大人小孩喜气洋洋像走人户一样,挨家挨户送来三五斤,接着的人家无一例外,会夸他们家的人,朴素无华,待人热情爽快。

特别值得一提的是文家大院屋后六棵高大挺拔的银杏树,其中一棵称为树王,秋天收成时,产量在1200斤左右,加上其它树的果实,全社的人看着它们都会为之自豪。而树的主人也会在收获之后,挨家挨户送10斤尝鲜。几十年来,我无论在什么地方见到银杏树,脑海中都会闪现文家院子的人挨家挨户送银杏的喜洋洋场面。

村里的人有个约定俗成的规矩:家里如果正在因不愉快的事互相黑脸赌气时,若遇上有人送来新鲜水果,一家人马上笑脸相迎,高高兴兴,不愉快的气氛随之烟消云散;如果送水果这家和被送水果的两家之间,曾因东家的鸡鸭把西家的菜园践踏了,或因西家的小牛吃了东家的麦苗,这个时候,平日里攒下的嫌隙也被抛到大巴山最高峰的云层外了。而接受水果这家人,会暗暗下定决心栽出不同类的好果子,以便将来水果成熟时,体体面面还情。

因此,在我们老家,一轮一轮栽果树,一家一家栽果树,一年一年栽果树,百年来,比着赛着栽果树,村子里一年四季花果飘香,一年四季硕果枝头,成为名符其实的花果山。

这里的乡人善歌,见什么果树开花就有大人教我们唱什么歌,吃什么样的水果就有对应的歌谣在山间回荡,既长知识,又饱了眼福口福。

三月桃花开,我们互相学习童谣:桃花要做孝顺娃,心里有个大计划。桃树妈妈养育我,结个蜜桃报答她。

上学路上,我们蹦蹦跳跳吼着:梨花开,梨花白,片片如雪落下来。等到秋天你再来,拳大的梨子用箩抬。

每年,最先被唱响的是樱桃:红樱桃,樱桃红,红红的樱桃水灵灵。淘气的哥哥爬上树,嘴馋的妹妹树下等……

红柿子的歌儿是这样的:我家后院有棵树,上挂许多小灯笼。西风紧啊,露水浓。树叶片片落,灯笼盏盏红……

村子里一年四季有花香闻有水果吃,人人都有心中的盼望,人人都在希望中生活劳动,从不寂寞,从不忧伤,欢欢喜喜,其乐无穷。我们生产队四季尝鲜水果,在通江南江巴中三县交界处传为美谈。人们谈起这里送水果的风气时,无不伸出大拇指称赞,用现在时髦的说法是点赞。

上世纪八十年代中期,生活条件好一些的日子里,这种好风气自然而然延伸:梁家院子里有一位有志青年参军到了北京,探亲回家带回的可可糖,用一张四分之一的《四川农村报》封成三角形状,穿着军装挨家挨户送,红五星和红领章在阳光下熠熠闪光,简直是一道亮丽的风景。我们剥开糖果,细细欣赏好一会儿,才津津有味地品尝,在大山里知道了首都北京糖果的味道,心情无比惬意。

现在条件好了,在大都市一年四季都能吃上新鲜水果。而我脑海里常常冒出几十年前在那偏僻家乡的时候,即使物质不丰富的年代也能一年四季吃上饱含浓浓情意的新鲜水果的温馨画面。大山里那勤劳善良、淳朴厚道的民风,一直引领着走出大山的我,成为生活的本色。

老屋 残树 故人

文/幽兰萦梦

昨天,儿子驾车载着我和他奶奶,回到阔别近十年的故乡探访。也许是上苍特别眷顾怀旧之人吧,从家里出发时已是雨落纷纷,及至中途时大雨滂沱,倒扣的雨帘,仿佛将天地连结,一片雨雾蒙蒙,目击距离只有不到二十米。汽车行驶在公路上,即使大白天,仍要将车灯打开。好在在豪雨如注中,行人稀少,车辆亦不太多。隔着车窗玻璃,目睹雨中景色别有一番韵味。

这条道已经走过数十年,十年后再度走过,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曾记得那时道路两旁的小树还是纤细的树苗,根根直立,宛若童稚的孩童般俏皮地伫立道旁,迎送过往的客人。而今,小树已长成参天大树,壮实的躯干托起如盘的虬枝,郁郁苍苍,一经雨水冲洗,愈发葱葱茏茏。面对着傲然勃发的生命,心底不禁涌起十年树木百年树人的由衷感叹。

近了,更近了!一切是那么熟悉,又是那么陌生。在现代和远古接壤中,依稀旧梦如昨如初。

由于时值中午,又兼大雨滂沱,街上几乎看不到行人,只有偶尔的几辆电瓶车在雨中行驶,道路两旁的店铺也显得冷冷清清。小镇仿佛也浸染在午休的酣眠里。

车子离开公路,拐进并不太宽绰的小巷里。房屋大抵还是原貌如斯,只是比以前显得气派一些。原先的青石板路面,现已改造成水泥路面,少了几分古朴,多了一些现代。而路边的住户人家,大多显现的均是陌生的脸庞。

由于小巷太窄,车子无法停靠,只得倒出小巷,重回公路。当车子停稳在路边,奶奶一下车,就被老街坊认出来了,几番寒喧,几分挂念,尽叙昨天今朝。看到我们祖孙三代回老屋寻梦,老街坊感激涕零,唏嘘不已。

沿着前伸的小巷,拐过曲曲弯弯。当我们的目光滞留在老屋,双脚跨进老屋的那一刻,一种久违了的亲切感伴着凄凄悲凉的情愫,在心中油然而生。

物依旧,人已逝,几度沧桑蕴心间;屋易主,人远游,一地悲凉化云烟。

老屋,我们今天回来看你了!心里呐喊着,不觉有些鼻根酸酸。

房屋由于久无人居,倍显颓败。屋顶的瓦片已不再齐整,明显有些凹凸不平,屋角已有一线天。门前的柿子树、桑葚树犹如战场上撤下的伤病般缺胳膊少腿,那断枝处仿佛有汩汩鲜血在流淌。往年柿子树此时正是苍翠葱茏、硕果累累之时,而今,它却似老气横秋,没有丝毫的生机,满身的虬枝被无情地锯断,只留的几根枝蔓无力地垂挂在主干上。树叶也似被霜打一般,耷拉着脑袋,没有生气,满树竟找不到一只青柿。望着眼前的破败之景,我的眼中一热,一片雨雾蔽遮。

曾几何时,这里热闹非凡;曾几何时,好客的主人翁诚招八方客,几乎天天宾客盈门,谈笑风声。而今,这里悄无声息,除了荒芜,就是死一般的寂静。

门前的柿子树,承载着我太多的回忆。犹记得当我初孕时,公公便买来三颗柿子树苗栽在庭院中,邻居调侃说,你种植树苗有何用?公公爽朗地笑道:留着给我的孙子吃。小小的树苗,仿佛也善解人意,第一年,每棵树上就结出几只红红的柿子。及至第二年,我的儿子可以遍食食物时,柿子树上已挂满了小小的红灯笼。年复一年,柿子树愈发葱茏,一棵树都要结上几百斤的柿子,左邻右舍亲朋好友都有口福享用。

公公慷慨大度、乐善好施,人气很旺,在小镇上,无论老叟还是童稚,一提公公的大号,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记得我的儿子出生时,在小小的镇上,无疑就是头号新闻。天刚蒙蒙亮,我的儿子呱呱落地。老公在家是长子,喜见长孙,公公自然笑的合不拢嘴,大清早就挨家挨户送红蛋、糖粥。街坊邻居成群结队地到医院探视我们母子,从早上一直到傍晚仍络绎不绝。医生怕我体力不支,最后只有帮我挡客。

公公极富同情心,在一个雪花飘飘的冬日,他在夜间巡视时,看到几位来之山东的买生姜的外客,在漫天风雪中蜷缩在手推车底下避寒,实是于心不忍,怜悯之心顿生。虽说是素昧平生,但他毫无嫌隙之心,随即将几位外客领进家中,送上热腾腾的饭菜,并将几人留宿家中。从此这些外客便和公公成为莫逆之交。在之后的数年中,每年他们几人都会结伴来丰做生意,而每次均是住在公公家里,有时甚至长达几个月,公公总是尽地主之谊,分文不收。因此,在邻里朋友间,口碑甚好。

老公的家境不是很好,但我走进这个家门却倍觉温馨。由于我挑食偏食,每次,只要公公得知我回去,总是捡我喜欢吃的做满一桌,还生怕我吃不好、吃不饱,走时还要再捎带些。自我跨进吴家的大门到公公离世的这十多年间,我从未下过厨,即使过年回去,连锅碗都不让我沾一下,生怕我把衣服i弄脏。

公公和婆婆几十年感情不和,自从我的儿子出世后,婆婆几乎都是和我们一起生活的。在公公病重期间,婆婆才回去陪伴几天。婆婆天性唠叨,又兼性格古怪,难以与人长期相处。在我家二十多年,于我们的关系还比较融洽,而另外两个子女的家庭就无法容忍她的霸道和多事。虽然公公婆婆作对一世,到老时还是不放心婆婆。在公公弥留之际,公公拉着我的手,恳请我继续将婆婆留在身边,并说唯有我才能容忍她、收留她。望着老人期待的目光,我含泪应允。

公公带着满足走了,许多老邻居、老街坊、老朋友都恋恋不舍,感谓上苍有眼无珠,感叹这世上怎么好人就不能长寿呢?

老屋,如暮发苍苍的老叟般伫立在风雨中,残树似风烛残年的忠实家丁守护在老屋前,而故人,却已驾鹤西去不复归。

父亲与柿子酒

文/范爱萍

父亲爱喝酒,也爱酿酒,尤其是柿子酒。酿制柿子酒的程序非常繁杂,夏天里要采好酒曲,放在干燥的地方。到寒冬腊月,面粉发酵后加入酒曲,和着熟透的柿子剁碎,倒在密封的缸里一起发酵,然后每晚要加一定量的柿子以促进发酵,等上个把月就可以开始酿酒了。

一般父亲酿酒大都选择在周末,因为我和姐姐都在家,可以给他打下手。周末一大早,父亲就准备好了酿酒的必须品:酒樽子、酒流子、酒笆等。酿酒需要宽敞的地方,厨房里是不行的,所以父亲就在外面临时搭了灶台,后来那个灶台也就成了他酿酒专用,就连母亲煮猪食也是不允许的。

一切准备就绪,父亲就在灶台架上一口大锅,称为底锅,添上满满一锅水。我负责烧火,姐姐负责把发酵好的柿子用盆端出来,父亲则把豆糠倒在大木盆和柿子一起搅拌。待底锅的水烧热,父亲在锅口铺上酒笆,装上酒樽子,从酒樽子中间插上酒流子,再装上搅拌好的材料。材料一次不能装多了,不然就会塌气,那样酿出来的酒和白水差不多,没有一点味道。最后架上一口大锅,称为天锅,在天锅的周围用毛巾盖住,以免酿酒时漏气。

刚出来的酒,味道很浓烈,酒劲也很大,被称为“酒头子”。“酒头子”流出时水柱很粗,时间很短,父亲急忙用准备好的杯子接住酒头子,然后敬天三杯,敬地三杯,再敬火神三杯。给火神的酒是直接泼进灶膛的,好酒泼时发出“轰”的一声,不好的酒发出的是“吱”的一声,父亲的酒很少有“吱”的声音。敬天敬地敬火神后,就是父亲自己的了。

酿酒的过程中,父亲会不时向路口张望,一旦有人经过,就会吆喝:“来、来,尝一下。”那人先客气一番,拗不过父亲的热情,只好走过来尝尝。接过我早已准备好的酒,背对着灶口,先是轻轻抿一口,皱起眉头,再艰难地喝完剩下的半杯。喝完酒匝巴一下嘴,开始夸奖:“好酒,你今年酿多少啊?”

父亲嘿嘿一笑,眯起眼,谦虚着:“酒不好,酿了百十来斤。再来一杯?”听到父亲这样说,我赶紧拿起酒杯,再接了一杯递过去,那人双手推挡着,怎么也不肯接。

冬天天黑得早,一天最多能酿两次酒,也就一百多斤。一切收拾妥当,母亲已经按照父亲的意思准备好了晚饭。几个家常小菜,父亲要和邻家的男人们喝上几杯,庆祝酿酒成功。

酒至酣处,父亲总要讲讲自己的光荣历史,其他人都附和着。送走邻居们,父亲打着酒嗝,重复着邻居们的那句话:“今天的酒酿成了。”然后心满意足地睡去。

父亲与柿子酒的关系,用他的话说:“就是我跟***的关系,一辈子都甩不掉,也舍不得。”每次说到这里,父亲就会狠狠地喝上一口柿子酒,慢慢闭上眼睛,细细品味。

寂寞的柿子

文/文泽鹏

冬至过后的广州,暖阳融融。行走从化城郊,漫步在上罗村的山路,涧水潺潺有声,果香幽幽可闻。那苍绿的山腰,婆娑的荔枝树酝酿着夏的暗红,疲惫的柑桔盘点着秋的橙黄,而不惧风霜的柿树,正枝头累累。这些扎根深山的果族,它们和睦相处,各自夭丽。而最牵我情愫的要数那红彤彤的柿子了。

山路向上延伸,崎岖蜿蜒之中,不时传来“突突”的摩托声响,这是果农采果奔忙的喧闹。我们循着摩托的声响,爬到山腰一片平缓开阔处,举目望去,蔚蓝之下,山谷的青翠之中,连缀着片片红斑,定神一瞧,原来是成片的红柿濡染,宛如盛开的梅花,直把青山的葱茏染成斑斓的锦绣。我们走进一片柿林,只见虬枝盘旋的柿树,在山风的拂荡下,落叶飘零,遍地泛黄。而旁逸斜出的枝蔓,托举着一串串红彤彤的负累,它们挤挤挨挨,仿佛盛典之上喜气洋洋的红灯笼,煞是迷人!

我们兴奋地钻到柿枝底下取景,但见厚积的柿叶里,撒落着一个个红柿子,有些滚落水沟,有些已成脚下果浆。而不远处,鸟鸣穿林樾,啾啾有声,鸟们在柿树梢头弹上跳下,忙乎着啄果,或有熟柿啄坠,又惊弓四散。我怅然地捡起一个柿子,掰分鼻闻,浓郁清香,鲜润的果肉溢着黄澄澄的液汁,我嘬了一口,甜滋滋的,这带着山野本真的芳味,仿佛又让我闻到了孩提时代久远的柿饼甜香。

我的童年在雷州半岛度过。上世纪物质匮乏的年代,父亲领着我到几里外的墟上赶集,街头飘来油炸虾饼的浓香馋得我咽涎不已。我向父亲诉饿,他在饼档前犹豫了片刻,还是拉着我走开。后来他在一间杂食店前停下来,探着身子往里凑,然后叫店人揭开一个箩盖,只见竹筐里装着一层黑乎乎、圆团团的东西,皮表泛着霉的霜白,下面还垫着麻乱的稻秆。店人给我夹了一个,我疑虑地往亮处照,这才发觉它是暗红的半透明体,捏着富有弹性。我迟疑地咬了一口,只觉清香扑鼻,齿间柔韧糯黏,甘甜如怡,意味深长。我惊奇地解除了它粗粝的感觉,大啖其食,顿觉饥肠得到慰藉。我意犹未尽地央求再夹一个,父亲掏摸了一番干瘪的口袋,惘然地注视着我,然后轻抚着我的头:“咱回家吃饭去!”……

后来我才知道这东西叫做柿饼,它对我的诱惑是巨大的,记得大人们每每哄我听话依顺,往往总是以柿饼为诱头,念在柿香的份上,我也总是变得乖顺。那时我对柿子的认识是蒙眬的,但它的味儿在我味蕾的光盘里是完整而清晰的。长大后终于知道柿饼是柿子腌制的果脯,也终于在街头见到了红嘟嘟的柿子,但它的根须何在,它的模样何许?我还是充满好奇和向往。终于,我记忆中那个回味无穷的柿饼,它的真容,今天在这清寂的山野得到还原!它的故乡是那么的火红,枝头是那么的热闹和喜庆。

这时,我想起陆游的诗吟:“墙头累累柿子黄,人家秋获争登场。”眼下,霜降已过,这脆甜香美的柿子,本该辞树别土走进喧闹的市井,可它却逆着时令,仍然迷恋老迈的枝头,寂寞地发红,似乎与世无争呢……

我正凝思着,一辆满载桔子的摩托车迊面而来,趁它慢行,我搭讪起车主,满山遍野的红柿何以抛荒?他无奈地摇摇头:“这东西现在每斤才四五角钱,那有闲功采摘呢?如今水果繁多,人们嘴刁了,没几个人稀罕这东西了!”说完,他拧了一下油门,向着山脚溜去……我终于明白柿子的寂寞,它的境遇令我嘘唏。

柿子的种植历史悠久,它有着丰富的营养价值,具有润肺补血,健胃止咳和降压减肥的功效。不仅曾经是柿乡人疗饥的主食,更是风光地贵为贡品。清光绪二十七年(1901年),慈禧路过河南荥阳,她饥渴难耐,问树上挂着红澄澄的柿子为何物,接驾的知县慌忙给她找来一盘呈上,慈禧抓起一个就啃,边吃边夸好吃。知县趁机奏说,以后精选上乘柿子送到京城,慈禧连连首肯,从此,荥阳柿子就成了贡品。而在“半年糠菜半年粮”的饥荒年代,荥阳人就是靠柿子拌糠充饥。每年秋季柿子成熟之后,他们就摘来搅拌谷糠,捏成团团,像雨打芭蕉的往墙上摔,等风干之后铲下来磨粉,或汤或蒸,度过艰难的日子……

沧桑逝水,风习递嬗。柿子在人们生活中曾经的雪中送炭和锦上添花的往事,如今已被呼啸向前的时代抛进历史的尘埃。柿子的命运只待沦为满山鸟雀的飨食。

记忆中的柿子树

文/焦目祥

深秋时节,皖南山区农家的房前屋后,最常见的是几株落叶的柿子树,光秃秃的枝头上红彤彤的柿子犹如挂着一盏盏的小灯笼,透露着乡村的安宁和寂寞。我每每见到这样的场景,都会想起家乡的那棵曾经令我魂牵梦萦的柿子树。

记忆中家乡的这棵柿子树,长在村庄池塘的西部岸边。小时候,我一直没有注意到它的存在,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一个夏天的正午,狗热得伸出长舌“哈赤、哈赤”的喘气,老母鸡张开翅膀紧贴在阴凉处的地面上,半眯着小圆眼,昏昏欲睡。我和几个放牛的伙伴,热得无处藏身,就泡在池塘边的水里,时不时地狗爬一番,手脚并用,翻起一片浪花。嬉戏追逐打水中,我不知不觉转移到西边来了。

感觉凉快起来了,我抬头一望,硕大的一棵树,令人震撼。枝桠伸展得很开,树叶浓密,隐天蔽日,护住了一大片阴凉。站在水里,仰望一棵树,竟如此神奇,只是隔了一截塘坝的距离么?这和站在树底下的仰视是完全不一样的。枝叶间隙的漏光,婆娑迷离,宛如夜空天际的点点繁星,还在对我眨眼呢。悬挂着的青柿子,我在水中望上去就是一个个绿色的圆圈,圈得我直咽口水。

我从水中摸了一颗小石子,朝上奋力一扔,“哗啦”一声响,树叶一阵抖动。就像是击中了一片绿色的水,漾起了绿色的涟漪。不知道是不是被这奇妙的景象所征服,抑或是被想象中红彤彤的柿子所诱惑,我痴怔在了水中。岸上,二奶奶的呵斥,我完全没听到。

放完牛回到家,父亲气呼呼地给了我一个“爆栗”:“狗胆不小啊,二奶奶家的柿子树你也敢动?”晚饭时,父母互相补充给我们讲了这棵不平常的树。

二奶奶家是村里唯一的烈属家庭,一方红色的小牌匾,挂在堂屋中堂的右边,仿佛就是她家的镇宅之宝。二奶奶的小儿子,排行老四,小名就叫四子,我喊四子叔。他当兵的那一年,亲手在房屋的左前方、池塘的边上栽了一棵柿子树。这棵树,在二奶奶精心呵护下,一年一个样,几年大变样。在柿子树蓬勃地长为大树时,上面突然传来噩耗,我的四子叔在一次执行任务过程中,为了保护国家的财产而壮烈牺牲。二奶奶悲痛欲绝,几乎是一夜之间白了头,可想而知她受到怎样的打击。中堂边上的军属牌匾换成了烈属牌匾,再加了一块“光荣人家”的牌子。二奶奶几乎是从早到晚坐在柿子树边,自言自语,似乎是在和四子谈心、唠家常。

那年,到了柿子收获的季节,谁也不敢动那柿子一下。二奶奶坐在秋阳下,默默地看着柿子成熟而被秋风吹落,每落下一个,“嚯啰”一声,滚入草丛不知所踪,二奶奶就惊悚一下。就这样,二奶奶一直陪伴到寒风吹落了最后一颗柿子。第二年春上植树时节,各家各户在房前屋后栽种各种果树,但唯独不栽柿子树,没有谁规定不准栽,因为大家都尊敬二奶奶,怕触动了她的心弦。二奶奶仍然一如既往地守护着柿子树,柿子树就像我的四子叔一样,标准地军人站姿,陪伴着二奶奶。

又一年收获的季节,二奶奶叫二子,她的二儿子,把黄橙橙的柿子摘下来,装了两大箩筐。然后,二奶奶指派孙子小小,用提篮装着柿子,挨家挨户地送。有人提出付钱,被二奶奶骂了:“这是我老太婆的一点心意,你要付钱,看不起我啊!”从此,人们更加敬重二奶奶了。

父亲将芝麻秆斜口砍成一小截,插入黄柿子里,再埋进稻谷里,过几天翻出来变成了酒红色。红软的柿子,掀开表皮,里面的红嚷是流体,流到嘴里,甜到心尖,真是无上的美味。

知道了这里面的故事,顽劣的我再也不敢对那棵柿子树造次了,心里对柿子树、对二奶奶充满了敬意。

长大了,我渐渐地远离了故乡,二奶奶走的时候,我都没有回去送她老人家一程。听说二奶奶在弥留之际提出,把那棵柿子树砍了,和她一起埋到土里,让人听了心痛,唏嘘不已。

随后的一年植树时,家家户户都在房前屋后适合的最好位置栽上了柿子树。是为了纪念二奶奶吧,或者是纪念我的四子叔。

辗转各地,我品尝过一些柿子,但就是品不出记忆中的那棵柿子的味道。

门口的柿子树

文/门口的柿子树

童年的记忆越来越遥远,记忆中比较清晰的是几棵树,是果树。门口的柿子树是最清晰的,其次是小学的桑果树,村后也有一颗,还有就是医生家的枇杷树,这琵琶树可是稀罕了,全村就一棵,因为惧怕医生,所以记忆中这棵枇杷树我从未爬过。

门口的柿子树听父亲说老久了,发大水那年从山上移过来的,那时候我妈还没有过门,自然我还没出世,粗算一下有40多年了,重要的是这颗柿子树还在结果子,虽然个头没有以前的大了。

孩提时,这个柿子树自然是我的乐园。爬的最多的也是我,树高七八米,一根主干笔直,两边各一个分支,一支伸到我家瓦屋顶上,一支伸到门前一住户的屋顶上。足有三四米长。

每年到割晚稻的时候,也是柿子成熟的时候,青里透红,光溜晶亮,甚是喜人。树上的柿子还没有红透就会脱落,所以半边红就得摘,摘下来是不能马上吃的,用家里的话说,要‘wu’化了才能吃。就是用一个大框,先放一层柿子树叶子再摆一层柿子,这样三层便可,多了会把最下面的一层压坏。要想熟的快,每层还掺几个苹果。接下来我每天的“工作”是翻开每层看看,柿子捡软的捏嘛。这个“工作”往往是妹妹和我抢着做。

然而老家的柿子树的贡献不仅仅是这些,在家里最艰难的时候可立过功的。因为门口的柿子树结的柿子奇大,甘甜,籽少。直到现在我也没有在市场上看到能媲美的。所以很是抢手,村前村后都争相过来买,而且愿意出比市场价要高的价钱。以至于门口的柿子树变成了家里额外的一笔可观的收入。母亲自然多买点肉犒劳我,虽然柿子树不是我种的,可每年柿子都是我摘的。自然爬柿子树就顺理成章的成为“合法”的了。

每次回老家,总是抬头看看门口的柿子树,我的一部分童年就在这棵树上,可她明显老了……

老家的柿树

文/江柳

看到北京路两旁油绿的柿子树上,挂着一串串如红灯似的柿子,成为街头一道风景。不由得想小孩时老家的柿树。那棵老柿子,长在村庄西北角高处,是我们太爷那辈留传下来的。

以前文家营文姓分东庄西庄北庄南四户。土改,互助组,并入大集体时,为了整合土地,各家各户都集中到新村庄居住。原来各家的院子房子拆除,树木砍掉。唯有我们的西庄上这棵柿树,可能因离新建村子近,或某位村干部的善心,被保留下来,也是了祖上留晚辈的唯一财产,也成了我们的珍爱。

在那个家家户户缺吃少穿年代,不敢奢望有什么瓜果吃。每年柿子下来,成为我们解馋和在小朋友面前炫耀的机会。当村民们偶尔议起这棵独立村头高处的“鹤立鸡群”的老柿树时,我们都会感到骄傲。

老柿树树身有大人一抱粗,十几米高,树皮粗糙,枝桠似铁骨,纵横交错。每年春末夏初,桃李花开,芳草遍地,柿树老人从梦中醒来一样,枝头长新芽嫩叶,经过几场和风细雨过后,手掌般的树叶,长满枝柯,柿树冠盖满头,浓荫匝地。几天后,地上满下一层细碎的米黄色小花,空中飘中一股股清香,仰望枝叶间,结着豌豆大小的累累青柿。

我中午放学回来,走到岗上,老远就看到柿树,屹立村头,在当空夏日明晃晃的太阳照射下,热风吹拂下,绿叶晃动,碧光闪亮,在蓝天白云映衬下,如一柄巨大的华丽翠盖。晚上散学回来,暮色笼罩中柿树,像一位慈祥老人站在村头,等待着远方游子的归来。

夏天歇晌,有人拿上竹席,跑到浓荫密布柿树下,往地上一摊,享受着阵阵凉风,听着头顶上蝉儿鸣叫,进入香甜的午觉。有时,社员们在田里干活,半晌歇工时,跑到树下乘凉,或是几个人围坐地下,用树枝画个方格,用草棍当棋子,下起土棋来,恢复下疲惫透支的体力。有时,掌鞭的偶尔把牛拴到柿下,头发花白,满脸皱纹,矮个小脚的奶奶发现后,连骂带嚷地叫人家把牛牵走。奶奶担心,牛蹭痒会损伤柿树,影响树结果实。

夏日经常会有的暴风雨光顾它。当暴风雨在浓密的树冠间狂暴、凶狠地猖狂肆虐,柿树总是以它快乐和轻松的态度迎接它,暴风雨过后,柿树又挺直腰身,端正姿态,显得枝叶墨绿明亮,清爽精神。暴风雨仿佛专门来为它洗去灰尘似的。暴风雨打下几片树叶和一些小青柿,更有利其他果实的生长。

深秋,金风送爽,瓜果飘香。终于有一天,在我们多日盼望中,树上柿也由青变黄。摘柿子是我们最开心的时刻。我们五六个十岁左右的堂兄弟姐妹们,在走路颤颤巍巍的小脚奶奶指挥下,开始了欢快的收获。大男孩爬上树,跟前的用手摘,远处的用一头制作张开竹杆绞扭。岁数小的,站在地面拽起床单四角,接好摘掉下来的柿子,不让掉在地上摔破。摘柿子,奶奶一再叮嘱大家,不要多伤树枝。在奶奶看来,柿树是通灵性的,生怕柿树一生气,不再结柿子给我们吃。

柿子摘完后,奶奶把堆在一起柿子,按大伯,二爹,姑姑和我家,均分四份。在村里其他小朋友围看羡慕的眼神里,堂兄弟姐妹们汗水涔涔,高高兴兴,红光满面地把柿子挑回家。这些青中带黄柿子是涩的,还不能吃。晚上,母亲烧锅热水,把捋来桑叶,和柿子一起倒进缸,焐上棉盖沤。过两天后,出缸的柿子,吃起来又脆又甜,清香满口。但我们每个人只能吃两三个而已。母亲让哥哥们拿到市集上,卖二三分一个,换几块油盐钱。

当时奶奶跟姑姑住,姑姑家条件好些,分的柿子不卖。奶奶不沤柿子,把柿子摊成柿烘,或放进米缸里焐烘。烘好的柿子,红腾腾软乎乎的,似一个个小小红灯笼,红里透亮,煞是好看。我们去时,奶奶有时给两个,剥开吸溜,满口柿汁,清凉甘甜,如玉液琼浆般爽口,深入骨髓。后来,吃到亲戚带去的沾着一层白粉的柿饼,吃到嘴里如糖饴般金黄柔韧,才感到一个柿子就有这么多的吃法,世界上各种各样美食美味,自己不知道肯定很多。

摘完柿子的柿树,枝叶渐渐稀疏。秋完冬来,经霜的树叶,变得金黄。随后几场西北风吹得黄叶飘零,老柿树只剩下光秃秃枝桠和黑色笔直树干,在灰暗的天空,似古代十八般兵器捆竖在一起,铁骨铮铮。挂在高处树枝上没摘下来的几个柿子,似一枚枚小小的红笼挂着,成了鸟儿的美味佳肴。

这时,老柿子又完成了一轮荣枯,进入了冬眠。有一年,我对奶奶说柿树树身,有一面坏死腐朽,掏空过半。奶奶让我们用泥巴糊上,但还是没能阻止老树的日渐衰败。

奶奶过世不久,老柿也跟着枯死。在我们心目中,柿树跟奶奶连一起,已成我们家族中一员。多年过去了,想起柿子带给我们小时带来的欢乐和慰藉,如同佳酿陈酒一样,历久弥香。

柿子红了

文/时光静然

霜降己过,天气渐冷,冬天的脚步己经来临。

坐在回家的大巴车上,远眺泾河两岸的山坡上的草木树叶甴绿变黄、层林尽染,秋意浓浓。一簇簇黃菊花在田埂、路边绽放。浑浊的泾河水曲径向东奔流不息,河滩里的芦苇在风中摇曳着,一垄垄田畦、幼苗葱绿。车过政平古镇在山坡几经盘旋,登上了故乡这块厚重的黄土塬,放眼望去夕阳西下,广袤无垠的黄土地上,一排排红砖瓦房排列有序,油芽、小麦新苗郁郁葱葱一派生机。

回到家中,院子里那顆柿子树,技条挂满红红果子格外耀眼,那红彤彤、亮晶晶的果实一个个从树叶中钻出来,展露出美丽的容颜,密密匝匝,一串连着一串,就象火红的灯笼格外艳丽,给萧瑟的秋季涂抹上一道喜庆的景色。它们似一团火,给秋献上炽热的感情;它们似一抹霞,给秋涂上金色的华彩。晚秋,因它们而热情洋溢,因它们而诗意盎

看着树枝上挂硕果累累的柿子,不堪负重的树枝向下弯曲,有几根都折断了叶子已经枯萎,几只叫不名字的长尾巴鸟儿在啄食成熟的果实,它们无视主人的存在,悠闲地啄食着、叽叽喳喳叫唤着,召唤着飞来的伙伴,从这个技头窜到那个枝头,饱食着柿子的美味。这些飞来的鸟类,给宁静的小院增添了不少欢乐。

而今的家乡已经失去了往日的生机,青壮年大部分都去了城里发展,家里都剩下年老体弱的留守老人,艰难地支撑着难以割舍的乡愁,赖以生存的土地都开始撂荒,果树上成熟了的果子,也很少有人去采摘,往年,每当柿子成熟了,我们还想办法把柿子一个个摘下来,留着等孩子们春节回家食用,一部分做成柿饼,寄给远方的孩子,等到过春节我们将精心保存的柿子、柿饼拿出来,也没有人品尝,儿子说寄给他们的柿饼都放坏了。看着一串串火红的已经失去了釆摘的激情。

要做柿饼虽说工艺简单,但要晒干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到了冬天,地里庄稼都收割完了,颗粒归仓,成群结队的鸟儿就无食可觅,晾晒的柿饼就是它们最好猎去的食物,稍不注意它们就会噙走,要晒柿饼就要时刻保持高度警惕,与飞禽打持久战,不能有丝毫的侥幸心理和麻痹大意思想,稍有不慎,就会前功尽弃,一洗而空。这几年气侯逐渐变暖,村子里人口减少了柿子树栽植的多了,让邻居们来摘,也都很少有人愿意。

儿时的我们生活在物资匮乏的那个年代,到了冬季只有红红的柿子是我们唯一能吃上的水果,不象现在超市、水果摊各种水果应有尽有。我们成长的那个年代除了本地水果外,就不知道香蕉,菠萝长什么样,更谈不上吃了。

那时候到了冬季天寒地,气候没有现在这么温暖,我们这里柿子树很难成活一到冬天,大部分都冻死了,柿子要到陕西省彬县北极镇计家梁(雅店)姑姑家去拉运,我和哥哥、姐姐都有过拉柿子的经历。哥哥、姐姐小时候还没有人力车,就是用扁担挑两只笼笼走几十里山路,每到冬季姑姑就盼着我们去她家拿柿子,可以能见到娘家亲人,听到娘家变化的信息,回来时还能拿些柿子,哥哥现在说起他去担柿子的经历,依然记忆犹新,感慨万千。自姑姑去世后,我们在没有人去姑姑家担柿子。

我是我们姊妹中最小,受到父母,姊妹的关爱,父亲生前特别喜欢吃柿子,一年到了冬天,家里有软柿子拌炒面,那就是最好的美食,父亲每次拌好后,就给我先捏一个柿子炒面疙瘩。吃起来格外香甜。记得笫一次父亲领着我去早胜镇赶集,就是在集市上给我买了两个“火罐”柿子,这种柿子个小成熟早,皮薄汁甜,咬开皮用嘴一吸,一股甜甜的果汁从口腔流到胃内,那种清凉甘甜,沁人脾胃,让人陶醉。

新釆摘的柿子要先进行脫涩,母亲为了让我们能吃上色泽鲜艳,脆甜可口的柿子,晚上要起来好几次给灶堂煨火,保持锅里水的温度能有一个恒温。柿子给我们贫寒的生活带来过不少甜蜜,时过境迁,这些往事深深的烙印在我的记忆里,挥之不去。

“秋去冬来万物休,唯有柿树挂灯笼”。不知道这是谁的诗句,却把柿子点亮在这静下来的季节里,那种秋野落拓而空旷的意境,唤起我无限想象的空间。放眼田野,秋色尽染。一垄垄绿油油的麦田,驻足脚下的乡村小院宁静安详。抬头仰望,透过柿子树光透透的枝条,蓝天上白云飘飞,那一盏盏高挂的红色灯笼,恰似秋天点燃的丰硕的光华,在这色彩斑斓的季节里尽情燃烧!

柿子红了!小院的柿子红了!那种寓意“事事如意”红红火火的柿子红了,她将她蕴藏的甘甜全部为你奉献!让我们的生活更甜蜜、更如意!

想起爬树

文/王璐

爬树,是我们人类先祖摘取果实、逃避洪灾和猛兽追捕等等,所具备的一项最基本和原始的生存技能。父亲那时,在我们仅有二十几户人家的老朋沟生产队里,曾经算得上是绝对的爬树能手。因为长期受到父亲潜移默化的影响,我也早早学会了爬树。

住在陕南山区丹凤,我家又是以土地为生、地地道道的农民家庭。平日里,像砍柴、打核桃、夹柿子、摘野果等等,一般不上树是根本行不通的。因此,父亲很早就练就了极好的爬树本领。虽然因为过早的重体力劳动,他的身体状况并不算好,一直偏瘦。记得大概在父亲四十岁上下的时候,有一次在挖我家门前梁那边的坡地间歇,他抽着旱烟,歇息了片刻,起身把事先磨得锋利的镰刀别上裤腰间,几乎一口气就爬到了数丈之高、电杆般笔直的一棵大树顶端。

随即,大大小小的树枝,便唰唰地落在地上……等我再次抬头张望时,大树上遮挡阳光的侧枝,已经所剩无几,只剩下光秃秃的主干。有点像活生生的人,瞬间被刽子手砍掉头颅和四肢。

那时,我也不过十六、七岁的样子,正是青春年少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年纪,且已渐渐学会了爬树的一般技巧。一两分钟内,爬上一棵碗口粗细的树顶,已不在话下。然而远远地站在一旁,我却被父亲爬树的沉稳和速度一次次惊得目瞪口呆,唏嘘赞叹不已。父亲爬树的时候,我竟然十分荒唐地想起曾多次看过的,在铜锣和主人的吆喝声中动作敏捷的猴子……

爬树,其实是很危险的活动,尤其是在初学的时候。听母亲说,在我十几岁时的一年夏末,被姐姐带到门前的一棵柿子树下玩耍,我不顾姐姐阻拦,爬上一根差不多与地面平行的树枝去摘红柿子吃,结果一不小心摔到了地上。尽管不算很高,头顶却被划出一条不小的伤口,血流不止。大我四岁的姐姐,因此挨了母亲一顿责骂和暴打。现在想来,似对姐姐仍有一丝歉疚在心底。

我学习爬树,自此前后就不知不觉的开始了。

许多年来,我时常在外谋生,家中那些薄田不仅没再动手耕种,像打核桃、打板栗、夹柿子之类的活儿,同样也无暇顾及,很少插手。不用说,这些琐碎而繁重的活儿,大多都是父母起早歇晚亲手完成的。只偶尔因实在忙不过来时,他们才掏钱请几个帮手。每每提起这些,无不使我一次次倍觉惭愧和不安。为此,我曾不止一次在心里责备和告诫自己:得尽力多帮父母做点什么吧。也借此,来弥补我对他们过多的亏欠。

然而,岁月如梭,一转眼父母双双已近古稀之年,身体状况也一年不如一年。而我,总忙碌在外,一年里回家的次数屈指可数,又替他们做了些什么呢……

如今,腰身疼痛、腿脚不灵的父亲,有时就连依靠木梯采摘老家盛产的樱桃、桃子、沙果等树冠较低的水果,看上去都十分吃力和危险;对于那些大树,不要说他已爬不了,即便勉强能爬,谁又能放心得下!

而我,由于多年不再爬树,手脚迟笨,筋骨僵硬,爬树的技能早已远不如以前。对于那些高大而光滑的树,就算使出吃奶的力气,也肯定是爬不上去了。

去年,眼看着老家的几树树体高大的核桃,熟透的果实不住地往下掉落,不时还有成群的松鼠和鸟雀糟蹋,母亲心疼不已。被她催促回去后,我抱住核桃树试着爬了几次,结果没上多高就面红耳赤、气喘吁吁,只好溜了下来,望树兴叹。站在地上,双手高举着长度有限的竹竿,用尽全力,还是对树顶的大部分核桃无可奈何。最后,不得不请来邻家跟父亲当年不差上下的爬树把式,才使问题得以解决。

事后,便有一种顾虑,禁不住袭上心头——如果有一天,当父辈们老去,当我们老去,这些核桃树,想必还有不少依然挺立在岁月和风雨中,有的也许还将生长得更为长久和高大。然而那时,不知还有没有太多掌握爬树本领的人,可以轻巧自如地爬上去,摘取大树无私奉献给我们的果实呢?前些日子回老家,我让已步入成年的儿子帮装点父亲晾在土楼上的大蒜。而他嘴里嘟哝着,抓紧木梯上下时胆怯得小心翼翼、战战兢兢的样子,简直可笑又可叹,差不多总共磨蹭了有二十几分钟。土楼,不过才三米左右的高度啊。如果让他和与其同龄的年轻人学爬树,那又怎样呢,不知道是不是比登天都难!

就爬树而言,我们的体能,无疑已经远远不及我们的先祖和父辈了!

秋深柿子香

文/郭军平

每至秋深,家乡的柿子树就是一片金黄,同葱绿的夏天不同,柿树就像换上了一身华丽的衣装。而那些红红的如灯笼似的柿子就会以其甘甜的口味吸引着馋涎的人们。

记得小时候,邻居家的屋后栽植有一棵柿树,正是盛夏时期,柿子树绿枝繁茂,果实累累,那些青涩的小柿子个个如铜钱般大小,一串串,一枝枝挂满了枝头,它们一个个隐藏在碧绿的叶子中间,不仔细看,似乎树上没有挂上果实,但是伫立树下,睁大眼睛,仔细寻找,就会发现狡猾的它们的踪迹。而其时尚幼的我们似乎天生就是它们的克星一样,我们总会拿这些青涩的生命之果开玩笑。我们个头小,虽然现在看柿子树的个头都不高,但在那时我们都把它视作庞然大物,我们会一个一个像小猴子一样爬到树上,然后骑在粗壮的树枝头,摇着那些挂满枝头的小柿子,看着它们一个个像下冰雹一样从树上滚落下来,我们就会拍着小手哈哈大笑。其结果,我们的吵闹声就会招来邻居大爷的一声雷吼。最后我们就会像溃逃的败兵一样吓得屁滚尿流,而在逃跑时,则带上那些摔得乌青的小柿子作为自己的一点安慰剂。青涩的小柿子是不能吃的,但是我们其中有些人偏不信大人的话,非得要自己尝一尝不可,其结果就可想而知了,直到一个个舌头嘴巴涩的不知什么味道的时候,才相信大人的话有真没假。

早恋是青涩的苦果。我们的老师经常如此比喻,而品尝过涩味的我们自然就会想到吃青柿子的味道,于是一个个都会敬而远之。童年的教训印象深刻,于是不用老师再怎么详细解说,我们就知道早恋的味道和吃青柿子一个味道,于是,在情窦初开之际各人都能很好的把握自己,而没有酿成青少年时期的一些教训。与其他果实的涩味不同,其他果实在青果时味道干涩,而到了成熟期就会变得甘甜,但是对于柿子而言,却不是这样,柿子即使到了如红灯笼的时候,它的味道依然是涩的,只是比起青果时能味道淡一点,但是仍然是不能吃的。看到这样的美味不能进口,于是聪明的人们把它烘,烘的时候就是把它和一些成熟了的苹果或者梨子之类的放在一个封闭的纸箱子里,过上七天以后,就可以慢慢的打开箱子,先前那些带有涩味的硬果就一个个变得松软。这时,要想品尝就可以先挑拣软的柿子品尝,轻轻剥开柿子皮,甘甜的液汁就会让你垂涎三尺,美不胜口。“柿子捡软的捏”,这是家乡老百姓的顺口溜,本来是吃柿子时的经验总结,后来就慢慢的蕴含了其他的意义,可谓是家乡老百姓对于汉语词汇的一大贡献。

柿子树每年一到深秋季节,叶子就如二月花一样,绚丽多彩,而那些高高挂在枝头的红红的柿子就如同照路的小灯笼一样,骄傲地站在枝头,向人们频频招手。这几年由于人们的经济条件好了,在外打工的青壮年较多,于是留守的老人们只能量力而行,把那些低处的柿子们摘掉,而对留在高处的柿子也就只能望柿兴叹了。那些留在高处的柿子因为不能采摘,结果一个个在秋风的瑟瑟吹拂下日渐变得松软,到了一定的时期说不定就会啪的一声掉落下来,倘若你不留心,也会砸你一个稀巴烂。迷信的人们会说你最近一定会有什么倒霉事情的,提醒你千万注意,千万小心。不迷信的人们会扭头一骂,把那甘甜的果汁往自己的嘴巴里送,还会仰起头来,看着那些摇摇欲坠的果实,说着:“再来一个,再来一个。”搞笑极了。

家乡的人们很是聪明,把那些丰收的柿子会烘,也会煮,除去涩味,然后带到集市上去卖,给家庭经济增添一点收入。当然对于卖不掉的柿子而言,人们又会削掉果皮,晒成柿饼,潮上那一层厚厚的秋霜,然后压到年底卖个好价钱。须知那些潮上秋霜的柿饼分外好吃,甘甜生津,除了具有丰富的营养以外,还对那些口腔炎症具有良好的疗效。于是,成为人们茶后饭余待客的上等佳品。另外,家乡人们用柿子酿造的柿子醋也分外浓香,甘冽爽口,是人们用来调剂凉菜的上等作料。

柿子的用处真大,看来,这方圆百里,纵横千里的,生长在深沟险壑,崖畔地头的,不刻意挑选地理地形位置的,朴朴素素的柿子树却实实在在地造福着一方百姓。又是一年深秋到,看着那满树红红的柿子果,我不禁又津液满口,是啊!秋深柿子香,这真是令人幸福的时刻啊!

我自己的村庄

文/陈迟

天黑了,村子在月光的呵护下,开始变得静谧。远处的狗吠声,渐渐包围了整个村庄,村东头谁家的一条狗,发出叫声,像一个刚入行的指挥家,奏响音乐会的前奏,紧接着全村的狗,循序渐进地随声附和,这场筹划已久的音乐会,就此拉开序幕。耳旁苟延残喘的风声,逐渐从树梢向墙角隐去。

瓦片上的月光,一边听着那些跌宕起伏、错落有致地乐曲般的狗吠,一边慢慢地解读,村庄泛黄在瓦缝间深藏的故事。

那些生长在道道巷巷的柿子树,从栽下那一刻起,经过了二十多年的风风雨雨。到最后,还是被人砍断挖光。柿子树见证着村上,多少人的生生死死,承载了多少人的童年与晚年。那一段时间,有一些心肠软的人也偷偷地抹眼泪,向人倾诉这柿子树的情感,它们至少也是亲眼看着这个新的村庄落成以及长大。

风光无限的人,它经过,穷途末路的人,它也见过。

它那秋日黄如灯盏般的果实,坠在树上的角角落落,为这颜色单一的街道,着实增添了不少乐趣。采摘的时候,窗台上,脚地上,家里的角角落落都扔着柿子。人们把一些柿子,用刀削掉皮,一部分用针线串连起来,挂在屋檐下的墙上,一部分放在簸箕里,晾晒起来,做上一些可口的柿饼。

最让人忘却的,还是那寒风凛冽的冬日,光秃秃的枝丫上剩着着不多的几颗,红彤彤的似灯笼样子发软的柿子,尽是留给那些整天徘徊在寒风中的长嘴鸟了。要是遇到一场大雪,那柿子树以及树上零星散挂的柿子,在马路边,在这道道巷巷里,真是特别的一番风景。

人们很少提起,柿子树开花,以及成熟之前的果实。淡黄色的花瓣,成四朵分散,像极了幸运的四叶草。花期很短暂,一转眼,就能看到青涩的小柿子如凸出来的四棱柱般,藏在肥嫩的叶片中。

这些年,好像柿子吃多了,也吃腻了。这两年柿子树少了,再没有人提起,人们也渐渐忘却它这二十多年来,每天都朝夕相处的柿子树。我曾经拴羊,曾经爬的那颗柿子树,自那一年路修完,再也没被我记起过。

这些年,村上的人,说走就走了,从不跟人打招呼。小的走了,人们大都会议论很久,甚至于每到一件有关联的事情上,又会被重新提起。老的走了,从埋在公墓那天起,议论几天,也就息事宁人了。

村上谁家的门上着锁,街坊四邻都知道这家人去了哪里,干什么事去了。

从村口进来的每个人,只要是在门口看到的,认识的,就要问一声,不认识的,也会低声念叨几句,向旁人打听打听,弄明白,这是谁家的亲戚。

村上的事,村里的人,谁家什么情况,几口人,养几头猪,炕在左边还是右边,每个长在村里的人都清清楚楚。

月亮连同她周遭的星子,一直在村子的头上守护着。一些奔波在外的人,每到夜里,看到自己头上的月亮和星子,就会记起那个村子里所有的人和记忆。

那些自始至终在这个村子生活的人,他们从没担心过,头顶上的月亮和星子会离开,他们最怕的是生他养他的人和他生他养的人离开。

不是一个地方待的久了,就成了故乡。故乡是一个别人一提道,你不假思索脱口而出的地方。

我的村子,正在我的记忆中延伸,从那东头升起来的朝阳下,一步一步,走过羊圈,走过葡萄架走过童年,走在院子的台阶下,静静地等待春风来了解它。

赠我一轮明月

文/王忠美

月光如水,凉风习习,五祖菩提树下参佛悟道,寺庙破旧,少有人顾。一夜,竟有一贼来盗,被五祖发觉,知为生活所困。五祖聊赠山上唯一可充饥的六只红薯,怕其迷路并送其下山。分手,五祖感觉风大,脱上衣相赠,助其御寒,五祖自是受冻肠胃辘辘一夜。

翌日,五祖清早开门,竟发现六只红薯洗净放在门前青石上,佛衣叠放整齐亦在其上,五祖双手合拢,“阿弥陀佛,我送他一轮明月!”

短短的一个小故事使我怦然心跳,感到我顶上也有一轮明月相照,因为,有人也曾赠我一轮明月。

已记不清是哪一年的秋天,由于赶作业而没能追上同路的小伙伴,当我做完作业,已是夕阳西下,我背上书包一路小跑往家赶,途中经过一片正挂满火红灯笼的柿子林,夕阳的余晖给这一个个跳跃的灯笼染上一层金辉,不遗余力的吸引着我的眼球,我前进的步子不知不觉拐进了柿子林,林子里很是寂静,每个金色的小灯笼都在向我微笑招手,我心里有一股莫名的冲动:我只摘两个,他们不会发现吧,我穿枝拂叶,躲过狗,钻进林子的深处,踮脚仰首,终于抚摸到了那些可爱的灯笼。

我匆忙摘了两个又红又大的柿子转身逃跑,一位老奶奶从天而降一样站在我身后,金黄的田野,龟兔赛跑,我多像一只蹦跳的兔子,老人就是可怜的老龟,我一定是马驹一样的驰骋,将躲在稻谷地理偷嘴的鸟雀扑棱棱惊起乱飞。我一停,耳边分明的传来有追逐的脚步声,尽管有点儿远,可徐急不断!但我不敢回头,害怕她认出我来!

我开始恨她了,这样的角逐,何时结束?有没有尽头?不就两个柿子吗?我开始气馁了,就像马儿在风中奔跑,马比风的速度要快,可马永远跑不出风的世界。我害怕了,我听到了自己剧烈的心跳,书包不见了,柿子撂地上,我钻入了高粱地,一个劲儿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老人望着一望无际的高粱地,嘴动了动,坐地上喘息了很长时间,捡起我的书包,拾起柿子凯旋归去!

完了,整整的一个下午,我的心是忐忑,我的魂游荡在原野上。直到夜幕降临,母亲远远的呼唤着我的乳名,我才怯怯的灰鼠一般的钻进家。

家中的饭桌上放着一竹篮金红透亮的柿子,一旁还有我的书包,我不敢吱声!母亲一个劲儿埋怨,你啊多粗心,帮奶奶干活,书包都忘了,咋不早点回家?我心猛地一沉,眼泪流下来了,涩涩的正如没熟透的柿子!我看着那篮子金灿灿的柿子,我感到了人类心灵最美的品质:宽容的温暖。安德鲁•马修斯在《宽容之心》里对宽容有一个美丽的解释:“当你的一只脚踩到了紫罗兰的花瓣上时,它却把芳香留在了你的脚上”。

事情过去很遥远了,老人都早作古了。我也东奔泊西忙活,但那场秋日里原野上的角逐,那三寸金莲的执着,始终无法忘记。它让我学会珍惜真情,面对伤害,它教会我宽容,我从此没有拿过任何一点不属于我自己的东西,因为老人是我心中的佛,是我心中的五祖,她赠我一轮明月!

没有远去的秋天

那些远去的秋天,淹没在无边无际、遍地金黄的稻田之中。秋风起处,半人高的谷穗发出拥挤而嘈杂的声响,稻浪顷刻间涌起,一波一波,如潮水一般拍打故乡晏公殿的村庄,深情呼唤着侍弄它们走向成熟的农民。许多年以后,我回望那些秋天,它们似早晨的一颗颗露珠,挂在沉甸甸的稻穗上,闪烁钻石般晶莹的光泽,伸手去捉时,它们像雨点一样落进土地里,悄然不见踪迹了。

那些早晨,大工山的剪影贴在淡蓝色的天幕上,它在五色的祥云中变着戏法,转眼掏出一颗熟透了的红柿子——太阳出山了。一道道起伏的丘陵,丘陵之间绵延不绝的稻田,被稻田簇拥的村庄,此起彼伏的狗吠和鸡鸣,在金色的阳光中由虚幻变成真实,闹腾开了一天的活力。

我总爱赶早去学校,阳光把我背着书包的小小身子,在金黄的稻海里拖拉出十几米长的影子,我显得无比高大,心情格外自豪。早晨的露水缀满了沉甸甸的稻穗,我的影子倒映在稻海里,影子周围出现了一圈金黄的虚影,那就是乡亲们常说的“人的火焰”。“火焰”是辟邪的,每个人的都不一样,“火焰”高,游荡的野鬼不敢近身;“火焰”低,人就容易被野鬼纠缠;当一个人生命快结束的时候,“火焰”就消失了。我一直被这个乡间传说所痴迷、蛊惑着,很小就开始思考关于生命之类的沉重话题。只要凝神瞩目,我的影子周围总是升腾着旺盛的“火焰”,秋阳中的早晨总是这般虚幻而美好。

我羡慕的是外祖父,他说他只要走过田间的小路,稻田里的露水会像雨点一样落下来,那是“火焰”极高的标志。懊恼的是,我曾无数次跺着脚走过稻田,也没有见过露水下雨般的情景。多年以后我才知道,“火焰”只是光与影在湿漉漉的稻海上折射的结果。

稻谷的金黄快要淹没整个村庄的时候,人们挥镰收割了,脚踩的打稻机唱出欢快的歌,成为田野里挥之不去的声响。

晒谷场在村子的西南面,晒满各家的稻谷。黄昏时分,场地边缘燃起火堆,火光缭乱,烟尘滚滚,夹杂着新鲜稻草的清香,那是看谷场的王老头晚间驱蚊的。火堆也是村里顽童们开采零食的金矿,三五个顽童凑在火堆旁,用罐头瓶的铁盖子爆米花,炒黄豆,把山芋放进灰堆里焖烤,香味就在顽童们的笑声中弥散开来,馋得西边的太阳久久不愿下山。

黄昏的空气清凉如水,我家那头肥猪,懒散地睡在谷场边不愿回栏。我轻轻给猪搔痒,它哼唧哼唧地享受着。我突然冒出滑稽可笑的念头,便轻轻跨骑在猪背上,没有骏马,我同样能做个出色的骑手。我回望母亲,夕阳余晖下,她坐在屋檐下纳着鞋底,没有阻拦我的意思,脸上甚至有点笑意。我得意地用双腿夹紧猪的肚子,双手拍打猪背,高喊着:“驾、驾、驾!”,那头肥猪受了惊吓,一拱而起,尖叫着驮着我在打谷场上笔直地狂奔,我还没反应过来,它就驮着我一头冲进了野蔷薇花的刺丛里,我摔倒在里面。

那夜的母亲,就着一盏昏黄的煤油灯,从我身上挑出了26根木刺,我紧咬牙关没有哭。

月到中秋,天空分外高远,皎皎玉盘照着村庄的白墙黑瓦,洒下一地清辉。谷场上的谷堆们盖着塑料布,象一个个硕大的馒头。皖南的村庄,只有在秋夜才显得如此的富足和宁静。

看场的王老头睡在谷场边搭建的窝棚里,他改编了《十五的月亮》,用沙哑的嗓子翻来覆去地唱:

十五的月亮,照在我小棚上,宁静的夜晚,你在想老婆,我也在想老婆……

据说,王老头是十几年前从江北逃荒过来的,身世不知,沉默寡言,老实本分。他也许娶过老婆,也许压根就没有老婆。生产队收留了他,让他住在村上的社屋里,平时帮村里做点农活,秋天给乡亲们看谷场,各家分给他一些稻谷,生活就这样简单地过下去了。

村里的狗,谷场的蟋蟀,都此起彼伏地附和着王老头的歌声,合成一支独特的催眠曲,村庄就落在里面沉沉睡去。

初二那年的深秋,外祖父带着我们3个孙子,去何湾的铁山去捉秋虫,他之前身体很好,70岁时还能挑100多斤的担子,连走几里山路不歇脚。他经常召集我们几个孙子,做这样、那样的劳动,在乡亲们面前很有成就感。

记不得秋虫的名字了,它很像豇豆里长的大青虫,从野茄子的麻杆里捉出来,泡在浸满麻油、冰片的玻璃瓶里,3个月后就成为治疗疔疮的单方。外祖父凭着这条单方救下了20多条人命。

那年夏天很热,秋虫很少。日落西山,外祖父带着我们从10多里外的铁山往家赶。半道天就黑了,好在有半个月亮,照着我们跌跌撞撞的脚步。月光朦朦胧胧,山谷之间树影森森,不知名的鸟儿冷不丁叫上一声,声音在山谷中不住地回响,让人汗毛直竖,全身发紧。我们3个孙子又饥又渴、又累又怕,我想起在稻田里无数次目测过的辟邪的“火焰”,也壮不了胆。

在一片山坡上歇脚,我们偶然发现近旁的一棵柿子树,在月光下脱光了树叶,只剩下十几个柿子挂在树枝上,看不见它们艳丽的红,只能看见混沌的黑。秋天后面就是冬天了,柿子们会一个个从枝头落下来。那棵柿子树也许和我们前世有缘,预料我们要从这里经过似的,苦苦地撑着熟透的果实,在月光下守候着我们。

柿子红得发亮,我连吃了几个,甘甜和清洌直浸到心尖儿里,艳丽的红顷刻间从肚子里向体外发散,我觉得周身“火焰”又冒出来了,胆气和力气全都有了。

外祖父花白的头发、长长的山羊胡须,都被月光漂白了,真像一位天上下凡的老仙人。他倚靠着柿子树,双手紧紧地捂着肚子,一个柿子也没有吃。他安慰我们:走夜路没什么好怕的,只要心里无鬼,世间就没鬼了!

其时,他已是绝症缠身,却一直还没告诉我们。在暗影重重的月夜,他拖着虚弱的病体,带着我们穿山越岭,平安返家,给我们这些后辈上了人生最坚强的一课。生命的执着和无奈,也不经意间在那个秋夜里荡起了激越的回音。

外祖父,还是没有熬过那年的冬天。

那些秋天有着太多纷繁复杂的意象,它们从来没有远去,象一个个红柿子,静静地挂在月光下的柿子树上。它们的青涩与生俱来,在饱经风霜之后,更加凸显生命的成熟与张力,在我脑海里放射着耀眼而夺目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