邮包里的秋天

作者: 陈戈2009年10月21日来源: 好心情原创网原创文章
  从收发室将邮包领出来,我径直回了家。看看表时间是十二点一刻,儿子正好放学回来,听说老家邮的东西到了,妻子也从厨房跑了出来,就这样一家人迫不及待地打开了邮包。邮包里是一包核桃仁。核桃仁装在一个塑料袋里,打开塑料袋,一种特有的清香扑鼻而来,我的眼眶开始潮湿了。似乎对孩子和妻子的叽叽喳喳的说话声已听不清楚,思绪忽然之间好像又回到了千里之外的故乡。
  自从我开始上大学那天起,我接到妈妈邮递来的东西已不知有多少次了。特别是到每年的这个时候,那油光铮亮,香甜可口的板栗,仁儿饱满,味道甜美的核桃及红中透亮,肉食肥厚的干枣,还有辣椒面,都是妈妈常常邮递的东西。当然,我收到最多还是妈妈邮来的核桃。
  每次接到流益着香甜的核桃,我好像看到了那浓郁的秋,回到了梦萦魂牵的故乡。在故乡,中秋节过后,那熟透的果子色彩斑斓地点缀着大地,层林尽染,绵延起伏,若再添上一抹农家小院那玉米的金黄,辣椒的火红,和农家人那满脸忍俊不禁的喜悦,就会构成一张巨幅的图画。那诱人的秋呀,足以让那些悲伤者能走出阴郁,也让那些辛勤的耕作者感受到充实和欣慰。
  故乡那流溢着香甜的秋天,也流淌着农家人的幸福和喜悦。小时候家里很穷,经济总是那末拮据,唯独到秋天才有所好转。到了秋天,苹果、葡萄、梨、柿子、核桃、板栗等果实和庄稼先后都成熟了,把一年之中最灿烂的笑脸送给勤劳的人们。秋的笑脸是最能感染人的。勤劳了半年多的人把自家吃不了的果实卖掉后,就可以给家里添点柴、米、油、盐,给家里人添几件衣服,甚至是给小孩子买件玩具。就是这样,秋的喜悦在农家里传递着,传遍了故乡的十里八乡的沟沟岔岔,能一直延伸到农家人的皱纹的最深处。
  上中学时,村里将合作社的果树分给了私人,我家分到了三颗核桃,两颗核柿子树,由于父母的精心照顾,这几棵树从不歇枝,结出的果实总是会引起馋嘴孩子额外的眷顾。记得有一次一个孩子偷吃我们家柿子,从树上跳下了跌伤了脚,正好被妈妈碰见。妈妈没有责怪他,给他揉了揉脚,还帮他把摘到的柿子收到他篮子里,让他提着回家了。我们兄妹三个当时对妈妈的做法很是不解。妈妈解释道,别人敢于去吃咱家的果子,就说明咱们家里人还有个人缘。对妈妈的话,当时我是半懂不懂,现在看来,妈妈是对的。赠人玫瑰,手有余香啊,妈妈不想去独占那让人沉醉而忘返的秋,这不正是秋的本意么!
  读大学时,每当寝室里的兄弟你争我抢地分享着那香甜的核桃,干枣的时候,我总是为此感到特别地自豪,我也会如数家珍地把故乡那金灿灿的,殷实丰盈的秋讲给他们听。我的讲解感染力并不是那么强,可每次讲解都会引起几个舍友的垂涎欲滴的食欲和无尽的遐想。有一次,有三个家伙甚至要逼着我十一带他们回一次家。
  毕业的那年夏天,我家院里的一颗核桃树和梨树被暴风雨刮倒了,倒下的核桃树压折了梨树。从那年起,到了秋天,家里能收获的核桃和梨子比原来减少了很多,即便这样,妈妈每年还是会如期给我们邮些老家的特产。从上大学到开始上班,妈妈的邮包几乎从未断过。妈妈的邮包成了对我失意孤寞时的一种慰藉。
  今年夏天,父亲去世后,抛下陪他度过了五十多个春秋的侣伴,妈妈身体不比以前,可还是像往年一样,把家里收获的核桃邮给了我。我知道这十多斤核桃仁,有一些是从树上打下来的,还有一些是妈妈捡的。
  每年白露过后,家乡核桃树上那些没有被采摘完的核桃就会不时地往下落,农家人没那么多时间在树下候着,所以要捡到这上天的馈赠,最好是赶早去。早起的人,有时候一个大早能捡三五十个。好的话捡一百多个也不稀奇。当然,现在人们生活好了,年轻人又瞌睡多,没人去干这事,只有瞌睡少,腿脚还灵便的老人去了。妈妈是个喜欢早起的人,就自然不会落下。
  邮包里这些厚实丰满的核桃仁,其中该包含了妈妈多少个踏着朝露,迎着曙色的心血呀。这些核桃仁要卖钱的话,所卖的钱够她花一些日子的,可她却没有那么做。妈妈总是说自家的核桃好吃,卖了怪可惜的的,她还说核桃仁能健脑、润肺、滋补身子,对我们很有好处。自己年纪大了,不图什么排场什么的,手头紧一紧,能吃得饱,穿得暖就行了……
  “爸爸,邮包里面还有张纸条那!”儿子的话打断了我的思绪,也提醒了我:是呀!每次妈妈的邮包里除了丰实的美味佳肴外,还总是附一张纸条,让爸爸写上“家里的生活现在好多了,不要再给我们邮钱”之类的话。可妈妈不识字,这次,纸条上的字是谁写的哪?
  我和妻子轻轻展开一张纸条,纸条上写着:“照顾好孩子和你们自己。另外咱们家门前乡村公路已经通了,邮东西比以前更快了,想吃什么果子,发短信回来。”铅笔书写的字体显得稚嫩,却不失公正,应该是我九岁的小侄子写的。
  我的眼泪再也忍不住了,我转身走进了洗手间。然而我的心绪还是没能蛮得过妻子的眼睛,“别难过了,抽时间把妈接过来住,或者是邮些钱过去”是呀,妻子正是因为知道妈妈不习惯城里住,这才用“或者”来补充自己的话的。妻子也知道,妈妈离不开那片他生活了一辈子故土,妈妈就是那片故土的一部分。
  凝视着这沉甸甸的邮包,捏起一瓣核桃仁,轻轻地,我放进嘴里,在核桃仁那飘溢的浓香里,我好像已踏上了归乡的旅途。我的心里忽然间有一股暖流油然而生:妈妈递给我的岂止是一包核桃仁啊,这邮包里递来的可是故乡的秋!

相关文章

文学百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