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碗儿

2010年03月07日来源: 网络文章经典散文

小时候过元宵节,特别喜欢看灯碗儿,更喜欢看父亲做的灯碗儿。一到正月十三,父亲就开始忙碌。父亲忙碌着两件事,一件是为生产队拢旺火,从十三一直忙到十六。另一件事就是糊灯碗儿,有生产队的也有自己家的。

糊灯碗儿不费力可是费工夫。先要把各色各样的纸裁成三角形,而后打上糨子,一张一张地糊在大街的墙壁上。糊灯碗儿要有造型,或者是一个大的三角,或者是排列成一朵开放的花。之后,父亲就提着筐子找一个背风的地方,找被风旋在一块的细油土。提回土后,站在一条板凳上,一个灯碗儿一个灯碗儿地装上。油土不能装得多了,也不能太少。多了放进去的灯盏容易被风吹灭,少了压不住那片三角纸,风儿吹起会来回闪动,若是闪在了灯捻子上,就马上会把一个灯碗儿烧毁。那时候农村里有粗瓷小灯盏,而一面墙一面墙的灯碗儿,是没那么多瓷灯盏的。于是,就从生产队领回一两筐子小山药蛋,用菜刀轻轻地一劈两半,再用小刀或勺子把中间挖空,倒进素油,用新棉花搓上灯捻子,晚上放到纸糊的灯碗儿里点燃。

灯碗儿好看,特别好看。在秧歌队上街前,父亲连晚饭都顾不得吃,先把队里的旺火发着了,然后提着一个油壶,点燃一个一个的灯碗儿。这时候,街上的人逐渐多了起来,东西大街,不一会儿一面墙着了,过一会儿又一面墙着了,不用多大功夫,整条街都被点燃了。花花绿绿的灯碗儿把村子映照得灯火辉煌。灯碗儿在微风的拂动下,里边的灯头摇曳起来,使得灯碗儿一下就活了。它们忽忽闪闪地眨巴着眼睛,喜笑颜开地放着光芒,与天上的月亮遥相呼应,在如水的月色中,点燃了灯的海洋。没经历过“月色灯山满帝都,香车宝盖隘通衢”的京都元宵夜,在小小的村庄中,却感受到了“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的美妙景色。只是那一朵朵鲜花似的灯,不是开放在树上,而是星星点点地盛开在墙头。有时候,村子里还要设置灯场。在学校的操场上,刨开冻土,把一米多高的小木棍按照一定的规范埋好,木棍之间用绳子连起来,形成一条条“街道”,里面设置着“北京”“上海”“天津”等大城市名,整个灯场就是一个曲径通幽的迷魂阵,进得去不见得能顺利出来。木棍上的灯碗儿是用圆木剧下的圆片制成,照样是在圆片上糊着彩色纸,里边也是山药蛋做就的灯盏。灯场点燃后十分壮观,是名副其实的灯海。全村人几乎都要到灯场走一遍,曲里拐弯绕来绕去,要不走回头路转完所有的“大城市”,实在是件不容易的事。每到这时,就见得月上柳枝头,人在灯海游,笑声溢天外,嫦娥亦羡慕。制作灯场是有场谱的,不是谁想做就做的活儿,所以几年甚至十几年才能欣赏一次。

若是遇上元宵下雪,那就是另一番景象。正月十五雪打灯,预示着的是一个丰收的好年景。而雪夜中的灯碗儿,则更热烈更耀眼。雪花片片从黑洞洞的夜空中悄然飘落,在灯火中纷纷扬扬地翻飞着舞动着。虽然没了皓月的的映衬,却多了一份雪花的热闹。那雪花呼呼地卷向灯碗儿,调皮地围绕着灯碗儿旋转起来,她们互相嬉戏着打闹着,把喜气洋洋的好心情带给了闹红火的人们。灯碗儿并没因雪花的淘气而熄灭,反而仅一会儿的工夫,就热情洋溢起来。那灯碗儿一股一股地向上冒着热气,热气腾腾地翻滚着,从而形成了雪打灯的特别景观。

元宵节里,雁北的雪雁北的灯,和雁北的汉子们一样,少了一份秀气,却多了几份豪爽;少了一点风雅,却多了几份雄壮。那宛如银河的灯碗儿,土是土气了点,可留在记忆里的却是永恒的温暖。

相关文章

文学百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