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露梧桐长

有事做事，无事读书。生活是如此喧嚷，惟有读书能让自己安静。

黄昏渐渐深起来，直到不得不掩卷长坐。天上月亮已是半满，冷寂地挂在楼头。院落外，是一排茂密的黄桷树，临江成排。苍苍榕荫下，岷江水湍急而过，泛着些青山深处而来的浑黄。

一位白发老妇宁静地坐在榕树下的长凳上，神情淡雅，像是在甜蜜地怀念一个人，又像是在苦苦回忆某个逐渐远去的生活场景。不远处，如茵的草地上，一支小狗在欢畅地来回跑动。偶尔，小家伙会向老人匆匆瞅过来，状如惊鸿。令人难以置信的是，它总能次次迎接到老人慈祥温润的目光。彼此短暂的交汇之后，剩下的，不过是一段平实悠长的时空。

这样的场景，在春天某个日子里，我曾看见过。因为总是忙忙碌碌，我差不多快忘却了。那时，正值西南大旱，报纸上、电视里、网络上全是些关于渴渴渴、旱旱旱的新闻消息。至今仍然能清楚地记得一张照片，一个五六岁许的孩子，赤着脚行走在龟裂的湖泊上，手拿一个破旧的塑料桶，前去湖心找水的照片。

不期几个月后，那片当初干渴的土地，正在蒙受洪水的肆虐冲撞。黄桷树下的洪水，今晚出成都，望西南而去，经眉山、乐山后，将在万里长江第一城宜宾，汇入滔滔长江。长江作为中华民族的母亲河，几千年来，多少诗篇的深情吟唱；几千年来，多少次的淘汰修葺，竟然不能保证水源淡存旺泄。出现这样的情况，我们是不是应该坐下来反思，到底有什么做得不对，惹得母亲如此生气？

夜晚已经取代了黄昏，四处霓虹遍起。我安坐在阳台上，默想着遥远的岁月，那时的长江水清洌亮丽。四季看上去，总是像老妇人一样，意态安详，完全不是今天的模样。中国发展到今天，不管别人羡慕也好，妒忌也好，我们的的确确在快速地前进。但是，老是一会子抗旱，还没缓过劲来，一会又要抗洪。长此以往，还能为继么？

上善如水。这样美丽的黄昏，如果住在江边，应该是烟雨如画的好时光。水之魅，丈夫应该在渔船上，而不是在抗洪堤旁；妻子应该在厨房里，而不是在帐篷里；孩子应该在书房里，而不是在亲戚家。

如果有那么一天，如画烟雨，一家人可泛舟湖上，任平静江水任意浮载。待得累了，在杨柳岸系上船缆，拾级上回家。一阵逍遥的炊烟之后，除了懒泊舟船的江潮外，仅余下宁静的寂寞，恪守着岁月的生态。

正这样想沉思时，听见几滴夜雨打在梧桐上，幽咽生脆。其实，我还是在臆想，把黄桷榕当成梧桐了。黄桷榕可以与梧桐互换互种，只是烟雨如画的长江不知何时才能拥有。但愿有一天，我们能在母亲身上体悟到生命的真谛，在经济建设和环境保护上实现双向发展，留给子孙后代别样的烟雨黄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