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乡间的小路上

2010年09月08日来源: 网络文章原创文章

那天早晨,下了铺天盖地的大雾,可在山里,这样的雾又算得了什么,我还是出了门。

屋后的路为着我的到来,早已把一切都准备好了。

这是常见的乡间小路,宽不过一尺,两旁的草长得差不多和我一般高,往往我在这条路上走,牛也在这条路上走,牛的脚步慢慢悠悠,它才不着急赶路呢,而我,却总是走得那样匆匆忙忙。

我想很多年以前,这条路就是现在的模样,而现在,它还是这么宽,好像没有一点点扩展地盘的野心,它本来只是一条小路而已。

路面黑黝黝的,踩上去“嗞嗞”冒泡,这要归功于牛的功劳,牛在这条路上边走边吃,也把它蓄积的热量变成路上一堆堆隆起的小山包——牛粪,如果下一场透雨,这些牛粪就洇到土里,让你再也分辨不出,牛就这样滋养着这条路,这条路上也有了许多我割舍不下的秘密——我要天天来。

路旁的草着劲儿长,牛的光顾没有让它的势头减弱,这一大片绿一直延伸到大山深处,这条路就是大山伸出的触角,它和大山一定血脉相通。

草丛中夹杂着星星点点的野花,铜钱大小的路边菊,锯齿状的白色花瓣簇拥着金黄的花芯,有着精致的美丽,它开得并不潦草。浅紫色的鸡冠花像极了淘气小公鸡头上的一撮,可它却是沉默着的,丝毫没有鸡的张扬。在这条路上,我很少空手而归。

每天我都在这条路上走着,我想昨天的路和今天的路应该没有两样,也许牛也这么认为,它们肯定知道是路左边的草还是右边的草更加肥美,然而一阵风或是一场雨就有可能把我们熟谙的一切改变。昨夜刮风了,我惦记着还没有采来的一朵花也许就悄无声息地落到泥土里,让匆匆赶去的我再也寻它不着,牛记挂着的那一小片水洼给日头一晒变成了天上的云,牛儿兴冲冲地赶了去想解口渴却扑了个空,人都不想遇到这样的事,命运有时也会同人开这样的玩笑的。

该到拐弯的地方了,这是一段下坡路,坡顶有一棵梨树,俯瞰着旷野,看起来特别高大,可它从没结过半颗哪怕稍微像点样的果子,它兀自高大地立在那儿,让人们空等了一年又一年,人有时候也是这样,占着好位置就好像比别人神气许多。

两旁的坡地是人家的菜园,可常年累月总是荒着,开垦它的人把它忘记了,成了一块野地,它就不甘寂寞地长出一些野菜来,每到春天,我就挎着小篮,拿着小铲,去采一种紧趴在地上的野菜,还有一种野蒜,味道很香,我至今认为没有比春天的野菜更好的滋味。

底下是一条沟,老远就听到有水在汩汩地流,有时还有一些轻微的响动,一条猪婆蛇“吱”的溜了下去,这是一种长着四只脚的褐色的小东西,模样挺伶俐,后来我知道它的学名叫壁虎,可是山里人为什么要给它取一个如此恶俗的小名呢?

沟里的水很清,抓一把凉沁沁的,口渴了,我就抓一把来喝。水底的卵石旁躺着一咕嘟一咕嘟气泡样的透明玩意儿,这是青蛙下的卵,我常常一串串地把它们捞起来,弄得满手粘乎乎的,丑陋的青蛙妈妈居然能产这么美丽的卵,青蛙宝宝住在这样的水晶宫里一定很惬意,赶快放回去吧,不要惊了它的好梦。

那个大雾的早晨,我就这样一脚一脚地下到了沟底,那儿长着许多野莓,红彤彤的,口味酸甜,我常来看它们,昨天那颗青的今天有没有变红,显然我有些失望了。有一次性急的我扒开细密的草丛去寻找它们的踪迹,却看到了懒洋洋地蠕动着的一团,蛇正在做着冬眠的梦,它才懒得理我呢,我却惊得逃之夭夭,后来,我又好多次遇到它的同类,庆幸的是,直到如今,我还没有被蛇咬过,倒是其它的一些事,让我变得千疮百孔,至今难以痊愈。

这个清晨,雾把一切都遮盖住,鸟儿在不远的山谷鸣叫,我决定往回走了,就在我转身的一霎那,我感到有些异样,我再看一眼,是那些菜地边上的木桩,原本它们是篱笆的一部分,可是现在篱笆倒了,它们孤零零地立在那儿又有什么用呢?但我分明看到了黑黝黝的一团,紧紧地趴在木桩上—是大团大团肥硕的木耳,我第一次知道,腐朽的木上也能开花,这是它们挣扎着用最后的力气开出的花朵,风已吹透了它的骨髓,它们不会坚持太久。

我在这条路上走着,我想我一定也是在这条路上长大的。

那天早晨的大雾已经散尽,而我再也走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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