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节的呢喃

2010年11月06日来源: 网络文章原创文章

又是一个满月之夜。

满树的记忆流转在溶溶的月色中,带一丝凉意,凝霜成含泪的温暖。

每一次,在梦圆的痕迹里,细碎了轻轻的足音,黯淡了柔柔的祝福,却让我记得更深。

八月的这个月圆,必然是老人与我们在一起的夜晚。风很淡,月很明,情很稀,很远……很近。

老人自小便是童养媳,过着辛酸的童年、青年、甚至是半个老年。八十有余的她,身子骨自然不再那么利索,时常佝偻着;刚到五十岁,她便是一头白发了;如今,她的双脚也常常是浮肿的……

打我有记忆起,我很少见到这位老人,也只是近几年见得频繁。我知道,那时的母亲经常跟这位老人吵架。每一次,在这样的季节,当黄昏被挤在天际时,老人便会映着白星的光,摇着蒲扇缓缓而来,还有各色好吃的月饼。那时的我,总是疑惑地躲在门后,瞟一眼老人;倘若不小心被她发现了,我便羞羞一笑,早已逃之夭夭。这样的季节里,门前的桂花树总是异常沁人,呢喃了老人起皱的嘴角,润湿了母亲的记忆。

后来我才明白,这位老人就是我那位陌生的外婆,我母亲的母亲。一点一滴中,我了解到,老人在十三岁时做了外公的童养媳。那时,她还是个十分娇小的女孩。然而性格倔强的她,不愿就这样一辈子,做一个一声不吭的煮饭婆。她心灵手巧,任何活儿都一学就会,任何重担都一人独扛。家里家外,样样出色。更令人吃惊的是,她懂得反抗。面对好逸恶劳的外公,她选择了“分居”(因为那时候不存在“离婚”的概念),而当年母亲也是十三岁。只身一人的她,前往杭州,做起了保姆,而且一做就是三十七年。于是,每一年的这个八月十五,老人总是沿着揉碎的秋水,将思念延伸到我家门口。而后在那颗桂树下,将梦撕碎,扬起她的眷念,纷纷扬扬……老人深爱她的女儿。

老人只会搬一张藤椅,在桂树下乘凉一小会儿。清明的风儿,吹起了她的白发,淡淡地有一点儿哀愁;消瘦的风影,枯涩了老人的笑容,涂抹下一丝丝愧疚……

有时候太阳和月亮坐在了云端,老人就说着什么;有时候夕阳还映红着苍穹,老人又说着什么……那时候,我不被允许去跟老人说话,我也就从没喊过她一声外婆——因为母亲不允许。

每一次,这样的月圆之夜,天美美的,嫦娥奔月了,家家欢笑了,而我们就在一股沉默的欲望里,湿了温暖,凉了悔恨。只有父亲会很开心地跟老人交谈,于是老人就常常让泪水迷糊了双眼。这里对老人来说,就是一个陌生的港湾,也许可以停靠幸福,也许只是一个憩息欢乐的幻想。一碰就破!

月色缠绵了银白色的寂寞,屋旁的溪流也禁不住绕指如柔。谁抖落了爱的支撑点,一切已泛滥成灾。老人很是知趣,她总是小心地咬一口绿茶,慢慢地,留下两行泪水……这是女儿的茶。

思念早已射走黄昏,当一轮圆月升于高空,老人便又摇摇蒲扇回去了。对她来说,这已足够,只为明天又是过保姆的日子。

是父亲,也只有父亲,悄悄地送送老人……

于是,每一次当老人走后,我可以很清楚地听到,母亲在房里呜呜哭泣。那样心碎!年幼的我,也会不由地跟着哭起来,而后母亲便只好抱着安慰我,极力地擦干眼泪。但我知道,母亲挣扎的痛苦和压抑的爱。此刻,只留给这一片无声,这片月色。

于是这三十七年,这八月的月圆,都会把老人带到我们身边,还有各色的月饼。终于多年后,母亲跪在老人面前,失声痛哭,老人却哭着笑了,那样幸福。也正是那时,我拥有了外婆。

月清灵得不着一点掩饰,老人依然娴静地守候在这港口,用她温馨和热血筑成的港口。

八月的桂花,飘着清香,醉了酣甜的梦。季节的呢喃,诉说着代代的情爱,开成了经久不衰的欢歌。月亮之上,装着心口那份永恒的爱,谁让它竟如泉水般清明澄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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