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个傻瓜这样爱我

2009年03月19日来源: 互联网短篇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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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叫倪楚楚。
  他们从来不叫我倪楚楚,叫小丫头,从会说话开始一直叫到小学初中高中大学,在岁月里一路穿梭过来。他们是贺非凡和谢辰。我们是在同一院子一起踏着青石板路长大的青梅竹马三人行。两个顽皮到家的小子和一个成天跟在他们后面屁颠屁颠的黄毛小丫头。
许多年之后,当我偶尔在关于三个人的记忆碎片里搜索童年的印象时,很惊异的发现,他们在我面前使用频率最高的一句话是:“小丫头,给我们把作业写了。”然后看见两个本子在空中成抛物线的曲线飞过来,两个人就一溜烟的抱着足球上操场开始奋战了。
同桌伸过脑袋,“又给那两小子写作业。”
  当然写。因为他们都宠我,宠得要命,给我留着好吃的,带我玩着好玩的。 这种宠成全了我们十多年的感情,我们熟悉对方像熟悉自己的家人一样。
  中学毕业,父母因为事业的发展搬去了省城。
  高中三年里,我不定期的给他们写信。非凡还像以前一样懒于动笔,把写了十几行字的纸装在谢辰厚厚的信里一起寄给我。简简单单的文字,轻描淡写的问候。
  谢辰用的是有红色心型图案的信笺,印着徐志摩或者三毛的诗,读的时候散发出淡淡的清香味。
这种信笺三年里从未更换过。我常常笑他缺乏新意。
  他说小丫头你懂什么?这叫专一。
  谢辰还不时寄来一些千纸鹤幸运星之类的小东西,被我统统压在抽屉的最底层。有时候我会很长一段时间收不到非凡的一封信,谢辰说他在学校里自组了一支乐队,风云级人物,并正和一个叫欣的杭州女孩爱得死去活来。
  我知道非凡是那种出类拨萃的男孩,从小到大都是。
  这是一个恋爱的季节。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一点都快乐不起来。翻开缎面的日记本子 ,字字句句里都隐藏着一个人的名字。
  高中最后一个学期,谢辰在信中问我要报什么学校,我想了想说,贵大吧。然后再接到他的信,他告诉我他也报了贵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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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年九月,我如愿以偿的进了贵大中文系。
  大学校园里,青梅竹马的三个人见了面,像小时候那样的拥抱,我的兴奋完全掩盖了一个十八岁的女孩子应有的矜持,非凡把手搭在我的肩上:“小丫头,越长越漂亮了呀。”
  一米八高的两个帅哥拥在我的左右,雨天都是灿烂的。
  我像以前一样的背靠着非凡和谢辰吃零食,躺在他们怀里喝啤酒,看通宵录像。我们一起去蹦迪,参加各种系运和社团活动,周末去市场买回大包的菜。我和非凡趴在地毯上打情侣游戏。谢辰用电炉做我喜欢吃的糖醋排骨。
  有时候我高兴了,会把他们两个的白衬衫洗得干干净净的晾在男生宿舍楼前,像及了汰渍洗衣粉的广告。
  我一直认为谢辰是我们三个人当中最聪明的,因为他总能把我想要而又买不到的东西弄到手来送给我,比如亦舒的散文集子,罗大佑最早以前的CD。他还常常给我买我爱吃的小米锅巴,坐三站车跑到很远只为了一串正宗的北京冰糖葫芦。
非凡在音乐系是出了名的主音吉它手,能唱很棒很棒的歌。才华四溢再加上天生的气质,整个校园的女生都供奉着他。身边总是云集着各方佳丽。
  有一天非凡对我说,小丫头,给我写一些歌词吧,不要埋没了你的才气。于是我开始写歌词,其中有一首歌在整个校园里传唱,叫做《这样爱着你》:一直有句话从来没有对你说,有一些事情你也没有告诉过我,童年的钟声这样敲着,这样爱着你的我,仍旧一样的沉默。
  许多男生写给我的情书都被我无情的扔了。没事的时候我老去男生楼磨着非凡陪我散步。
我穿着天蓝色的碎点花长裙,和西装革履的非凡穿梭在校园里,回头率极高,很多人认为我们是情侣。按他们的说法,我和非凡在一起是绝对的般配,以后肯定会结婚的。听到这句话时非凡笑弯了腰:你们有没有搞错,小丫头是我妹妹,我和她结婚?除非原子弹爆炸,炸死全世界的女人我才会娶她。
那天晚上我一个人躲在学校路口边上的那家酒吧里喝得不醒人事。第二天室友告诉我谢辰守了我整晚。还把我吐得一塌糊涂的衣服全给清洗了。
  室友说,瞎子都看得出来。谢辰喜欢你。
  瞎子能看吗?我淡淡的反问她。她把眼睛瞪得像六月里熟透了的桃子,             眼瞳成了喷发的火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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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学毕业之后,我靠着满天飞的文章进了一家杂志社,非凡没有服从分配,拉着谢辰合伙开了一家酒吧,所有前期工作都准备就绪,才发现支出超出预算。资金不够。我没有犹豫就把自己所有的积蓄全掏了出来,非凡抱着我:小丫头,你真够哥儿们。
酒吧里时常有一些漂亮的女孩子出现,非凡所无顾忌的和她们谈情说爱。每到这时,我就一个人在角落里边抽烟边喝闷酒,谢辰不时的递过来一些东西,我不理他,盯着一明一灭的烟头将话梅丢进嘴里嚼得粉碎,层层烟雾里,我清楚非凡看不见我被痛楚焚烧的眼眸。
我开始化很浓很浓的妆,穿很漂亮很漂亮的衣服,见过我的人都说,呵呵,楚楚啊,美得让人大跌眼镜。我总在非凡的面前晃来晃去,他却无视于我的变化。
  我还写很多歌词。谢辰的曲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幽怨起来,再加上非凡极其投入的弹唱,整个酒吧夜夜爆满,喜欢非凡的人越来越多。
非凡只有在不高兴不快乐的时候会一个电话把我从睡梦中吵醒,还有失恋的时候,他喝着大杯大杯的酒,抽着大口大口的烟,给我讲他的痛苦他的失意以及他不成功的爱情。我陪着他喝,陪着他醉。陪着他在漫天的烟雾里被自己吐出的气呛得面目全非。常常是他先困在我的肩头睡去,均匀的呼吸里带着微鼾,象个甜蜜的婴儿。我就看着他的脸,静静的发呆。一个晚上都不曾改变过坐的姿势。
直到非凡又换了第N个女朋友的时候,我决定离开。  
非凡坐在我的对面,抱着他心爱的吉它调弦,我告诉他我要走的消息。他没有抬头,嘿嘿的笑:别逗了,全中国都解放了,你去哪儿呀。然后他弹着吉它唱《这样爱着你》:一直有句话从来没有对你说,有一些事情你也没有告诉过我,童年的钟声这样敲着,这样爱着你的我,仍旧一样的沉默。
  谢辰企图用各种各样的理由挽留我:他说小丫头别走你从小就不懂得照顾自己,小丫头别走这么好的工作到哪儿去找啊,小丫头别走……我冲他凶,我说谢辰你烦不烦,我已经不是小丫头了。
我是悄悄离开的。
  离非凡七百多公里的那个城市里,我不冷不热的工作,漫不经心的找一些事来打发工作以外的时间。谢辰经常给我打电话,小丫头,最近怎么样?我说好,我很好。
  可是我感觉你不好,我又读了你的文字,那些忧郁的文字。
我依旧保持着在网上写字的习惯。一直以来,我都不能清楚地记得自己在每篇文字中写过怎样的情节。其实,它们只是一些残损的碎块,拼凑起来,却可以完整。
  我无语,然后话筒里是一长串的沉默。沉默。
  次次如此。
  那个冬天里最冷的几天。我患了很严重的感冒,发着39度的高烧。接到谢辰的电话时我已经说不出话来。
  凌晨四点。谢辰花高价包车连夜赶到我在的城市,用外套包着像小猫一样的我就直奔医院。一守就是半个月。
  在医院里,他每天都体贴的喂我吃东西。,嘱咐护士小姐拨针的时候轻一些。同病房的好多人说,小姐,你真有福气,瞧你男朋友对你多对。我没有说话,也假装看不见谢辰眼睛里炽热的目光。
  病好之后我把谢辰赶了回去。快半年的时候,我已经习惯一个人的日子,在一个人的日子里安静的想念着另一个人。
  为了抗拒黑暗和失眠带来的恐惧。常常关了灯,赤脚坐在窗台上,一支接一支地抽520的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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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非凡的电话是在一个阴雨绵绵的午后打来的,我正戴着耳机听罗大佑的《滚滚红尘》:起初不经意的你,和年少不经事的我……
  电话铃响了很多声。
  非凡说他已经很久没有谈恋爱了,他说小丫头,还有些不习惯没有你的日子,又说没有你写的歌,酒吧里的生意都清淡了许多。后来他反反复复的说真的不习惯没有你的日子。
  我一下子哭了起来,哭得很伤心。我说贺非凡你现在才知道吗?难道你一直都不知道,我爱你,这样爱着你。你一点感觉都没有吗?
  非凡说不是的,不是这样的,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以为如此熟悉,是不会产生任何激情,但是我发现其实我一直把你当成我生命的一部分。你走了,生命也失去了光彩。
  我开始有些不安静了。
  尽管我知道他那样的话是在别的女孩子身上实习过N多次后才说给我听的。
  终于有一天,非凡在电话里说,小丫头,你回来吧,我好累,我想你在我身边,我想,我想娶你。
  我想起非凡曾经戏说的那句话,于是我跟他开玩笑,我问他:原子弹炸死全世界的女人了吗?
  可我还是决定回去。
  辞职报告递上去,五十多岁的老总睁着八百度近视的眼睛,“为什么要辞职,不是干得好好的吗?台里正准备升你的职?”我摇摇头。只是一脸阳光灿烂的看着他傻笑。
  他不会懂,对于女人来说,爱情比任何一切都重要。
  我站在非凡的楼下给他打电话。他和谢辰租了房子同住,在车水马龙的商业街上。
  终于又回到原来的地方,回来见那个爱了很多年的人。
  在马路对面看到非凡和谢辰,我激动得飞奔过去。突然发现有一辆车正朝着我飞驰过来,我想后退时已经来不及了。
醒过来时,我的头上缠着纱布,非凡把我的手放在他的掌心里紧紧握着:“刚才真的吓死我了,你怎么这样不小心呢。有车来了都不知道,幸亏谢辰推了你一下。”
  谢辰?谢辰呢? 谢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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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哭肿了双眼,一直守着谢辰,我真怕他就这样醒不来了,突然间感觉很惶恐,是怕失去谢辰的那种惶恐。到极点!
两天的时间,足够用来回忆二十多年里所经历的点点滴滴,碎片拼凑起来,就是一个完整的故事,而故事里出现频率最多的,竟然是:谢辰。
  那天晚上,我站在医院的长廊上,给非凡讲了一个故事,一个关于眼睛和睫毛的故事。我说,眼睛往往能看得见最远最远也是最遥不可及的风景,却看不清一直陪在他身边而且始终对他不离不弃的睫毛。
非凡像明白了什么,突然紧紧地握住了我的手,贴在了自己的脸颊上。眼底有泪雾涌起。如果是从前,我一定会很心疼。可是我什么也没有做。只是轻轻地把手从非凡的掌心里抽出,对他说:再见。
  我彻夜不眠的守着谢辰,医生说他已经过了危险期,叫我不用太担心。
  谢辰醒过来后对我问的第一句是:小丫头,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
  我抱着他拼命的摇头,我的眼泪毫无遮拦的流下来,浸湿了他的脸。
  我从来都不知道,有一个人,这样爱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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