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片沙土地

作者: 闫辰国2017年04月19日来源: 邢台日报抒情散文

巨鹿县西部有一个不起眼的小村庄,名叫瓜刘庄。它坐落在连绵起伏、十年九旱、贫瘠的沙土疙瘩上。那里,生活着世世代代种旱田的农民。

转瞬间,时间已经过去了四十年。那里,虽然已经没有了我的亲人,但那小村庄给我留下了淡淡的牵挂和悠悠的思念……

四哥比我大八岁。他九岁的时候,听从父母之命离开了家乡,跟随四叔在那个小村庄里相依为命,艰苦度日。孩提时代的我,每年夏季和秋季,都是要在那里住上一阵子的。

那个村有两个生产队,大约有三四百口人的样子。村里的人家零零散散地分布在大大小小的沙疙瘩上。村里有一条弯曲的街道和十几条高低起伏的巷子,巷子的尽头是一望无际的沙土地和那深邃的天……

对于这片沙土地,印象最深的当属村南的那口老井了。当年,村子里的人畜吃水,都要到那里去挑。乡亲们为了吃水,每天天不亮就早早跑过去排队打水。去晚了,井里的水被先到的人打干了,你只能用井旁的一只似桶非桶、尖底的“撇子”,在井里一点一点地撇水,打上来的水黄黄的,跟洗锅水一样混浊。担到家里的水,需要在水桶里漫漫沉淀。水被倒进水缸里的时候,水桶底部总有一层细细的泥沙……

沙土地,不仅贫脊,而且存不住水。许多农作物,年年种下希望,岁岁收获失望。为此,村里的群众在大片的沙土地上种下不少杏子、梨子、枣子等果树。这既可以防治风沙,又能增加经济收入。

天旱是十有八九的事。通向村外的路面被人走马蹋得不像样子。人们骑自行车出行,费力骑不动。如果步行走路,最好是提着鞋子、光着脚丫。夜里起风了,大风把沙子刮到窗纸上,沙沙作响。风沙通过门缝吹进房屋里。早上起来。看!桌角上、窗台上、门槛下,准会聚集一堆细沙,流线优美细腻。

果树下,是清一色的黄沙。用手捧一把沙子,没有一点潮湿,很快从指缝里泄漏。这里生活条件虽然艰苦,但民风朴实纯正。果子快成熟的时候,乡亲们谁都不会去地里看管,用竹筢子把果树下的落叶搂干净,如果谁从树下路过或者偷摘了果子,顺着鞋印追寻,是能够找到你的。

我上小学的时候,农村的学校不放暑假,而是放麦假和秋假。麦假假期20天、秋假假期40天。每年放了假,四哥准时会接我和辰平到这个小村庄里来度假。

四叔的家大约占地一亩左右,地势呈斜坡样北高南低。家里既没有偏房、也没有院墙,只有三间土坯房子。院子里种有十几棵大大小小的枣树。夏天,我们兄弟三人肩并肩在枣树下睡觉纳凉。四哥怕晚上睡着后,坏人把我和辰平抱走,我们三人就手臂相挽睡着。清晨,天还不亮,院子里的公鸡握着脖子鸣叫着。母鸡在院子里开始觅食,围着我们走来走去,东瞅瞅、西瞧瞧,还不时试探性地啄我们的手和脚……

很早就听说巨鹿的枸杞远近闻名,它的盛名早于现在巨鹿种植的金银花。枸杞这种植物不管是肥土沃地、还是盐碱皑皑,也不管是水源充足、还是干旱少雨,它都能茂盛的生长。这个村庄的老百姓,在田地里种下了大片大片的枸杞树。枸杞树一眼望不到边,一行行、一列列排列整齐。枸杞成熟采摘后,在院子里晾晒,满院红彤彤的,已然是院子的一道风景。这些枸杞经过加工,几乎全部卖到了南方。

我经常与辰平在枸杞树附近玩耍。枸杞成熟的时候,那红玛瑙般的枸杞挂满了枝头,像火、像花、像点缀的红色繁星,在阳光下熠熠发光,红彤彤、亮晶晶、鲜灵灵。我常被那晶莹剔透的液体、甘甜中带着清香和微苦的滋味所打动,钻进枸杞树林,一边摘一边吃,手里拿不了,还不肯离开……

1978年,四哥因故离开了那片神奇的沙土地。他在那片贫脊的土地上生活了整整12年,直到四哥工作了,在老家修建了新房子,才把四叔从那里接过来一起生活。

去年因事去了巨鹿,途经小吕寨乡,我专门到访了曾经令我魂牵梦萦的那个小村庄。40年啊,在人类历史的长河中,只是弹指一挥间。来此之前,这里发生的变化我已猜出了七八分。不必说村里的百姓多数都已拆掉了老屋,住上了新房。不必说家家户户都通上了自来水,不再为吃水发愁。也不必说村子四周工厂林立,街道沙地路面被硬化,交通四通八达。更不必说村外那口老井,早已被废弃填埋,跟随那些憨厚质朴的老年人作古了。令你做梦都想不到的是村里村外那一个个高低起伏的大小沙丘,沙土资源已被当作商品卖掉,夷为了平地……

时空变幻莫测,我不由得想起了毛主席《北戴河》诗词里的几句话:往事越千年,魏武挥鞭,东临碣石有遗篇,萧瑟秋风今又是,换了人间!

故地重游,思绪万千,驻足忆当年。四十载岁月,沧海变桑田;此地此景,仿佛昨天,往事现眼前,此情可待成追忆,不觉心情潸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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