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味

作者: 李丁卓2017年04月25日来源: 邢台日报优美散文

西风一紧,空气陡然干爽起来,湖水清澈静谧,天空变得深远而透彻,树叶子发出铮铮的金属之声。高树阳光下,乡间马路旁,卖葡萄的妇人都穿了秋衣外套,收敛身形,羞于叫卖。摘一粒葡萄放进嘴里,“呀!”我不禁惊叫,“嗯,有了秋味。”

那股凉丝丝的、瞬间即逝的味道,不易捕捉,也难以描述,不可名状,只能称之为“秋味”,若非情感细腻的人往往察觉不到。它不应该是葡萄的酸甜,因为夏季的葡萄也酸甜,却没有这种滋味,它带有一种凉意;然而,那秋味也不仅是凉意,因为冰镇的西瓜就算再凉,也远不能称得上是秋味。我似乎找不到合适的语言去描述它,又不能在秋季的清晨给你送去一粒葡萄。那么,你到田间去吧,在一块收获完毕的玉米地里,拔起一棵秸秆来,用你的嘴去撕咬,就会有那么一股带着土壤腥香的甜意留在你的唇齿间,瞬间点醒你麻醉的大脑。

或者,要等到在仲秋之后,你家枣树收获很久了,你们用竹竿打落了所有红的、半红不青的枣子之后,在一个晨风萧飒、秋阳明媚,要穿线衣才有暖意的早晨,你抬头看见高高的树枝上,原来因发青而被忽视的小小的枣子已被秋日晒得发红,你把它打下来,放进嘴里,嘎巴一声,怎样?它比那些早打下来枣的更脆、更甜、更有一种……,那说不出来的“更有一种”滋味就是秋味。那是秋果历经风霜成熟的味道,是耐心成长不事喧嚣的味道,是一种内敛似乎情淡的味道。

然而,现在的许多吃食都没有这种味道了,人们太心急,用激素催生一切长在田野里的东西,让它们迫不及待的上市。在农历六月的下旬,我看见人们把梨子摘下来装到箱子里,不知道要运到哪里。那样的梨,没有味道,更没有秋味。

小时候,姥爷家种着梨树,他老了,就把几亩梨树分给舅舅们种。却特意留下几棵属于自己,舅舅们负责浇水、疏花和管理,却没有采摘的权力,那是姥爷留给我们这些外孙们的。每逢周末,秋高气爽,姥爷必带我们去摘梨。其他人家的梨都摘光了,只有我们的还长在枝头,在太阳下泛着金黄的光。它们经了风霜,染了秋气,向阳的梨被阳光晒得发暖,咬在嘴里,温暖的香甜,还有就是秋的味道。那不是凉意,要跑在田野中,跟在姥爷身后,或躲在他的厚夹袄里才能感觉得到。

后来,也是在一个深秋里,姥爷去世了。他死前艰难地喘气,舅舅、姨姨们围着他叫。我不想让他们叫,乱纷纷的叫声吵得姥爷难受。姥爷喘完最后一口气,就死了。那年,我已然结婚生子。可是,我不想按照村里男子的哭丧法那样哭。开始,我只是掉眼泪,后来就哇哇哭了起来,哭是怎样就怎样,毫无章法。人们都看我,诧异。我不管他们,我哭的是那个爱着我的老人,不是要给他们看。我哭累了,跪在坟前,空空如囊。

第二天早晨,我和舅舅们去圆坟,太阳还没有出来,昨夜刚下完秋雨,土地潮湿,凉意侵肤,我看见寒得瑟缩的紫红的树叶间有一枚小小的梨子,似乎是缤纷的人海里一个回首待你的眼神,虽隐没其中,却又独特亲切。摘下来,在那个深秋的清晨,我只咬了一口,眼泪就落了下来。

那味道,此生难忘。

天气转凉了,亲人织的毛衣、朋友送的围巾穿戴在身上,在秋季寒风里,感觉暖暖的。我写了两句诗,“天寒有暖意,藉你慰相思。”原来,这秋味也是浓浓的,爱的味道。

相关文章

文学百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