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风,皱了仓桥夜

作者: 邓光耀2017年04月25日来源: 邢台日报情感散文

那天,我在绍兴。下班后,有同事相约,就随便找了家饭馆,全且小聚。大家在一起喝得尽兴,酒毕,其他人都散了,看看天色还不晚,就借着微微酒意,想出去随便走走。

顺着马路,一路闲荡,不知不觉地,就来到了仓桥直街的巷口。我知道,从巷口拐进去,那便是仓桥的街巷,经年旧远的老巷。那个街巷我是去过的,离我在绍兴的住所不算远,走路过去也就十来分钟。

人们只知道,绍兴是鲁迅故里,有沈园,有兰亭,要说仓桥的街巷,肯定很少有人知晓。是的,仓桥的街巷没名气,它只是一条极普通的街巷。但对我来说,有没有名气,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那里有老旧的细节,久远的味道。一直想,有空的时候,在晚上,再去仓桥,去走走老街的石板路,今天岂不是恰好,沐浴初夏清凉的夜色,探访陈年旧墙的斑驳,沁润墙脚苔藓的霉潮。

夜幕下的仓桥老街,静寂中的小桥流水,剪影般的远树近宅,朦胧隐去了她们的棱角,夜幕淡化了她们的色彩。

老街的巷子很深,也很窄,巷子引申出的巷子就更窄了。有几家铺面还开着张,巷子的那些老宅的窗前,有的也还亮着灯,时不时的就有人影往来晃动,落在青石板上的脚步声,在宁静的夜空显得很是清脆。这一切,恰似某部旧电影里出现过的久远的镜头。而对于我却是一次难得的,心情漪澜于久远往时中的状态。

拿着手机,拍那夜色中的街景,我发现,屏幕上的画面,比现实的景物,似乎多了些朦胧。单从摄影专业的角度讲,无论是技术还是艺术,这样的拍摄时间,这样的拍摄工具,都不可能成就一幅像样的作品。如果说究其对于老街夜色的态度,这样的虚与实,这样的明和暗,就已经足够了。其实,很多时候,我们只是为了追求某种感动而已,有这样的感动,真的很重要。

在一个有灯光的老宅前,我很专心地拍那些个门脸、门扣,还有门牌,我以十分虔诚的姿态,叩问那些被岁月熏灼的斑迹,心沉浸于漫长远逝的无迹云烟里。一个姑娘的声音,从我身后的房子的窗户里传了出来,“大叔,你拍这门干嘛呢?”“哦,随便拍拍。”我敷衍地回答着她。还来不及转过头,看看窗下姑娘的样子,却突然窜出来一只野猫,着实吓了我一大跳。

古朴、安静的小巷,虽然没有树,见不到风动树影的景象,然而却明显能感觉到风的存在,那风动了天上的流云,皱了仓桥的夜幕。风,在小巷里穿行,却并没有耽搁,想寻找点乐子的机会,你看,她们时不时地,就会调皮地扯扯我的衣衫,也会逗趣地鼓捣几下屋檐下的一些物器,弄得那些东西,晃晃悠悠地,不知如何安当才是。

一阵风的远去,就是一次决绝的分别。路边的街灯,像刚被抛弃的恋人,痴痴地待在原地,心不甘、情不泯,仿佛至死都要等到风的回头。殊不知,风只是尘世过客,对于那样的无形,那样的莫测,灯的坚持,又算得了什么。

沿着街巷一直往北走,是仓桥直街的北段,越往前走越发地热闹了些,路灯加上那些店铺的灯光,整个街巷也明亮了许多。店铺的牌匾,也充满着老绍兴的意味,什么“元亨古藏”、“三味衣坊”、“老街茶楼”。风吹过来一阵臭豆腐的味道,我抬头望了过去,就见“老街臭豆腐”的旗子在风中舞动,旗子下面是锅灶摊位,一对老夫妻在那儿忙乎着。本来对臭豆腐没啥兴趣的我,居然也上前凑了几元钱的热闹。

光阴似水流年,平淡冲泡久远,一晃就成了当下。我不确定,我是不是一个十分怀旧的人,但我清楚,人固有的本愿,只为沉淀属于自己的难忘。过去的不会再回来,然而在心灵的某个转角处,不经意地就会想起某些人、某些事,那是记忆的孤本,没有注脚,无法淡忘。假如哪天我离开了这座城市,若干年后同样的,我会忆起一个没有月光的晚上,只将身心融入其中的街巷。

出了小巷,沿着东南方向,穿过几个路口,就可到鲁迅故居。我想再走走,过去看看,在没有月光的晚上,那些个在我儿时的课文里出现过的,鲁迅先生笔下的“三味书屋”和“百草园”的梦姿。

不巧的是,快到巷口的时候,陡然起了大风,一时间乌云骤集,风声四起,没多会儿工夫风就更加地大了起来,那样的风在我的意识里,是可以称得上狂风的,看来是要下雨了。好端端的心愿,竟然被一场风给搅和了,着实让我有些隐隐的不快,心想着这风为什么就不可以迟点儿来。

赶紧地,就寻了条近路,急忙往回走。

街上显得有些空旷,路上的行人也都行色匆匆。店铺大多都关上了门,风的声音和汽车的声音,融汇在了一起,那是十分低沉的环绕,酷似海潮的声浪。有时我会用近乎荒唐的想法,去解读一个词的意义,风景是不是在有风的景中才会动人呢。此时我确实以为狂风中的夜景真的就是不错,那些在风中舞动的生命是最具动感的鲜活。

到了楼下的路口风依然还很大,路边的树被吹得前仰后翻,但雨却还没落下来。既然雨没下,索性就不必急着回屋。我以一个观赏者的姿态想从另外的角度,去发现风的神秘、风的追求,还有风中的香樟树的香。今年的雨季又快来了,想必,眼前的风和即将到来的雨,就是这个雨季的前站。

雨终于下起来了,很大的雨点,由慢及快地,纷纷地从天空落了下来,打在路边的树叶上、打在街边的屋顶上,打在来往的汽车上。路上的行人猝不及防,慌不择路,而我却不紧不慢地任由雨的凉度,淋湿我的衣裳,淋在我回家的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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