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

一

秋天的风就叫秋风吗？

我的词典里，秋风远没有那样宽泛。一定是黄昏时卷起落叶的那阵风，一定是在街角裹起行人的那阵风，也一定是立于某处似望非望从内心掠过的那阵风。

萧瑟，郁寒，而回旋。

秋风吹不尽，孤者最先闻。在城市的高楼林立间，在微信的斑斓七彩中，深切感受到秋风的人，该是对生活有着多么的热爱与不舍？

正所谓悲者不痛，痛者不悲。能够凌厉在秋风中的人，或许才是真正的坚强与淡定。

二

很多人是分不清“秋分”与“秋风”的。

我有时也羡慕他们的充实或麻然，但行走在这个世界，有时却无法那样简单。人，一复杂，就开始细腻和敏锐，开始往生命的深处分格。

秋天，就这样已不仅仅是一个词汇，一个季节，它如同你的一位老友，似乎隐形，但又特别存在。

也幸好有秋天，可以在你深夜归家时给你倾心般的温暖，可以在你事业失意时给你疾风般的力量，可以在你繁华落寞时给你叶落般的忧伤，可以在你思念欲穿时给你天涯般的苍凉……

曾在一座城市的旅行中，看到一位中年汉子深夜坐在驾驶室里仰天哭泣。四周空无一人，黑夜茫茫无际，唯有秋风，吹落几片树叶，轻轻砸在车窗上。很久的时间，他都未曾离开。我想，他把自己融进了秋天里。他是什么样的心情，他就有了什么样的秋天。

三

其实，我是接近或直到中年，才开始喜欢秋天的。

大自然有四季，人生又何尝没有深秋？中年与深秋，有着太多的相通之处。成熟中又带着辛酸，收获里又饱含失落，萧瑟中也倍感充实，有绚丽更有孤清，有激情更有安定，有梦想更有现实。

这样一个人生季节，生活慢了下来，但时间却走得很快。你似乎没做什么事，一天一年就过去了。但忽然有一天，你就感到了中年。不是头发的稀疏，也不是脸上的皱纹，而是那种突然释怀或淡去的心境。

晓窗惊觉向秋风，万里心凝荡漾中。这种释怀与淡定，并不是消极避世，也不是悲观沮丧，而是像越过山岗的登山者，前路与归途，都历历在目，内心高远而又丝丝无奈。

秋天也是如此。

来之空荡，去之空茫。在秋风中凝望，我们的心比任何一个季节都要被塞满。

四

写下这些文字时，秋风渐息，秋雨滴落。

我想，秋风已吹进小屋里。

我要一个人品味秋风，但呆坐片刻，反而难以涌起那深处的感思。秋风，原来从来并不停留。

它只会在你预期不到的时刻，突然给你一阵清凉。你想细细咀嚼，它早又遁形无迹。

正因为如此，每一次相逢，我都那样的珍重。

秋风起，我看到了你。

秋风起，我仍未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