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莓

作者: 黄廷松2017年07月21日来源: 邵阳日报现代散文

春末夏初的睡眠十分舒适,突然一阵醉人的香风透过窗棂把我从梦中拽醒。我揉揉眼,赶紧披衣走出屋外,呀!只见篱笆前、小路旁、山根下一片猩红,一夜之间三月萢、野鸡萢全熟了,好像一天闪烁的繁星。我急忙摘取一枚丢入口中,直觉满口生香、甜透心肺。我抬头观看,希望有人前来分享,可惜地处偏僻,自己的儿孙们工作在外,老伴又沾不得半点儿酸味,看来我的口福不浅,真是得天独厚了。开初我一枚一枚的品尝着,后来索性聚在手心里,大口大口地吞起来,直撑得一佛出世二佛超升方罢。我打着饱嗝,大有飘飘欲仙的感觉。

我地常见的山莓有八九种之多,她们的共同特点是茎杆有刺、甜而带酸,大多数人都乐而食之,唯有那肝功能不太强的人对之有点害怕。野鸡萢是莓们的先趋,每年算她来得最早,生长在荒地上、山边和路旁,茎小叶细,熟了无蒂。她的名字是有来头的:暮春时候,莺乱舞、花乱飞,这山那山的野鸡“格格”地叫着发情。这时她便应时的熟了,因此而得名。

三月萢和野鸡萢俨然是一对公婆,同时的成熟,共同生长在一个环境里,主杆高约两米,熟后带蒂,又甜又香,极为鲜美,堪称莓之极品。采吃这种莓时千万要当心,只因又甜又香,常有小兽、蛇、虫之类栖于其下。记得八九岁时我手里捧着个铁皮罐,两眼只顾盯着树上的红莓踏去,冷不防踩翻了一条菜花大蛇,那蛇受了痛,吐着信子嘶叫而去。人蛇俱吓个半死。

最不起眼的是田基萢,藤蔓极小,常夹杂在田边的草丛里。农历四月插田,一路来一路去,挨近边缘时,顺手摘上一颗送进口里,止渴而解乏。要是好多人排在一条线上栽插,男人总把女性让在边上,让她们享点口福,以表自己的关心和爱护之意。

扒船萢又叫龙船萢,顾名思义大都熟透于端午前后,茎杆红而细长,向外伸展开来,说她像一张大弓倒不如比做天边的一道彩虹更恰切,果实一撮一撮的透明而红亮。她们一般生长在山路旁和石山上,与熟透了的羊奶子为伴,因此端午节时顶着火红的太阳吃扒船萢也吃羊奶子。还有早禾萢,成熟于农历六月初打早禾的时候,茎杆样子与扒船萢的差不多,果实稍黑,味道很香。只是这种萢不太多,有缘遇上三两株而已。

九月寒露过后,山地和路傍随处可见贴地而生、一丛一丛长着红毛的大叶片,隐约看见无数大个头的红莓如同含羞的姑娘在那里怀抱瑟琶、欲露还遮,上前弯腰翻开叶片,下面新开的白花和着熟透了的红莓如火如荼、景象万千,这就是个头最大的大王萢了。大王萢最能充饥,九枚八枚聚拢来就有一大捧,荒年荒月里不知救活了多少的饿殍。

天下万物都有二极,粟米萢是莓们的最小者,茎蔓很长,绕绕缠缠搭起一个一个的高棚,粟米棒子一样的果实成绺成串的倒挂在外面,亮灿灿一片金黄。此物最酸,是脾胃健康人的好食品。

狗屎萢的藤蔓更长,伸展得更热烈,她适应的环境很随便,山头、路边、荒地到处都可以生长。之所以叫狗屎萢是因为其果实像煤炭一样黑,捏她一下,紫红紫红的满手带“血”。狗屎萢的茎、叶、根都可以入药。她拼命地往上长、拼命地分枝。长高了,发出的嫩芽转而变成千条万条带着绿叶的细丝,从高空里倒挂下来,落地生根,名之曰“落地龙”。

山莓除了供人们解馋除乏、治病疗伤之外,更主要的还是年轻人借以传情递爱的使者。人们熟知人间沟通相思之物有红叶和红豆,殊不知还有这种红莓。农历的三月到十月,山上的红莓一拨一拨地更替,少有间断。村子里的男女老幼随时随地可以前去享用一番,更有那成双成对的情人借故去谈情说爱。情窦大开的姑娘跑到山上见了年轻小伙,便一天到晚地不回家,回来时娘问她:你出去这么一整天,野到哪里去了?女儿发辫一甩,口气非常地响亮堂皇:“上山吃萢去了!”大人语塞,其实心里很明白,想着自己的年轻时候不也是这样的吗!乃至自己的祖辈们不都也是这样走过来的吗!谁也不用猜忌,听听这山、那山的对歌就什么都明白了:“高山高,高山高,高高山上呷红萢。哥哥呷萢乱了套,妹妹呷萢抱郎腰。”“高山呷莓好唱歌,妹妹唱歌那山和。情郎就在身边站,问妹还爱几个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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