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剪影

作者: 沈顺真2017年03月22日来源: 云南网现代散文

九月,远处的山林里还可以清楚地听见蝉鸣,村旁的大核桃树在微风里摇晃着它的叶片,不时有几片被风吹下,落在小沟里被流淌的水哗哗地冲走。午后的阳光懒洋洋地透过核桃树叶间的缝隙,零零点点地落在地上,隐隐约约勾勒出树的轮廓。大路上没有人在行走,村里的家畜也停止了哗众取宠的叫嚣,躺在不知名的角落里安心享受它们的下午时光。

路旁的小园很静,一个穿灰色衣服、戴棕色凉帽的妇女正抬着沾满泥土的锄头在挖地,潮湿的泥土里发出“恰恰……”的声音,婉婉撅起嘴,猫着腰把大蒜一瓣瓣整齐地排进泥土里,心里还想昨晚和爸爸在灯光下打赌默写八百个成语,结果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仍凑不齐五百个的事情,闷闷不乐。身后传来沉沉的脚步声,婉婉扭过头便看到了父亲那张微笑的脸。忽然赌气地扭过了头,此时那个戴帽子的妇女停下了锄头,向婉婉的爸爸笑笑,碎碎的齐眉刘海下一双黑眸,如浸在水中的黑水晶,在阳光下闪出幸福的光彩。就是这一双黑眸,让人想起那一汪碧波万顷湖水的宁静,很少有人注意她脸上那被岁月轻轻抚摸过的皱纹。“回来了啊?”她轻轻地问,露出稍黄的但很整齐的牙齿。婉婉的父亲走上前几步,“嗯,回来了,学校里没课,不想呆了。”

他走到地旁的核桃树下蹲下来注视着她们,双手微微往前伸出,露出了戴在手腕上银白色的表,婉婉依然低着头在干活,可手上的速度慢下了许多,他盯了她一会儿,忽然像想到什么似的露出狡黠的微笑,“婉婉,你左眼角上那是什么呀?”说得一本正经,婉婉愣了愣,习惯地用手揉了揉左眼,等她感觉到眼睛上辣乎乎的时候,父亲已经哈哈大笑起来,指着她说:“你怎么每次都这么听话,哈哈……”婉婉用揉得红红的眼睛呆呆地望着他,生气地说:“爸,你能不能不要这么捉弄我?这不好笑。”扛锄头的女人慢慢地说着:“你就别逗她了,她今天撅了一天嘴,都可以挂两个茶壶了。”婉婉叫了声:“妈……”婉婉妈妈笑着摇摇头。微风掠过核桃树梢,叶片颤动着发出“沙啦,沙啦……”的声音,婉婉父亲忽然哼起了歌谣:“从来不曾忘记晚霞中的你,踏过青青草地夕阳在心里,只见小小红蜻蜓飞来飞去……”斑驳的阳光照在他浅黄色的脸上,微微跳动着,像一幅刚涂上油彩的图画。

园门处忽然传来低低的呜咽声,三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看向了那里,婉婉小声地喊:“谁在那儿?”说着放下装蒜的簸箕,跑去拉开了长满青苔的园门,脑后扎着的马尾被风吹起了几缕,等她停下身体定睛一看,才发现离园门几步远的地方站着一只黑色的小狗,它正用滴溜溜转动的眼睛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她,两只小爪子往右微侧,带了几分恐惧却又似乎在祈求着什么,身上沾满了泥土和一些脏兮兮的汁液,黑色的毛纠结在一起,向上翘起,看上去非常狼狈。

婉婉用怜惜的目光看着它,它也和她对视着,她唤了它两声,它往前走了两步,又似乎害怕,往后退了半步,婉婉站在那里不动,只是凝视着它,它呜咽了两声,婉婉捋了捋头发,轻轻倚着门框蹲下来,嘴里轻轻唤着它:“小狗狗,来来来。”狗狗看见她这样温和,才放心地走了过来,嗅了嗅她的手,轻轻摇了摇尾巴。她摸了摸它竖起的小耳朵,然后用双手抱起它,往园子里走去,它有些不情愿,却也不挣扎。

走到地边,婉婉轻轻地把它放在地上,“也不知是谁家的小狗,这么可怜”。话音刚落,狗狗忽然扬起头,眼睛里放出异样的光彩,热情地摇着尾巴向蹲在核桃树的人跑过去,一边跑一边“汪汪”地叫着,像见了久别的母亲似的撒娇,然后东嗅嗅他的衣摆,西嗅嗅他的大黑皮鞋,然后转身跑了两圈,再回来,用前爪刨了两下泥土,然后才乖乖地在他身边蹲下,兴高采烈地看着婉婉,婉婉和母亲都惊讶地看着父亲,父亲看了那条小狗一会儿,眼睛里流露出怜爱之情,半响后才用缓缓的语气说道:

“这是一只在学校周围流浪的狗,我每次看到它和其它的狗抢东西,被其它狗欺负后耷拉着耳朵蹲在角落里时,我总会把学生的剩馒头扔给它一些,因此它常常跟在我后面转悠,呵呵,今天居然跟着我回家了。”说着拍拍它的头,用眼睛偷偷地看了看婉婉的母亲,却看见她若无其事地弯下腰捡起一块石头,扔了出去。

婉婉歪着头想了想,朝着母亲笑了笑,眨眨眼睛,她知道母亲不喜欢养狗,她是个非常爱干净的人,而狗狗会把家里弄得一团糟,犹豫着小声问:“我们养它好不好?”母亲停下锄头:“等你把这块地里的大蒜种好后,我考虑考虑,还有,以后你们爷俩负责教它讲卫生,直到它学会为止。”说罢,又抬起了锄头,婉婉向父亲拌了个鬼脸,做了个胜利的手势,回头却见母亲在看着她,她飞快低下头,吐了吐舌头,母亲只是不咸不淡地说:“太阳要落山了。”于是,她很快跑过来,端起簸箕。

……

夕阳的余辉柔柔地抚摸着屋檐,庭院中的小女孩端着一碗白米饭放在一只黑毛狗面前,那只狗的毛被梳得又顺又滑,被晚风轻轻地撩起几缕,一人一狗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很长,轻轻投在了旁边的翠柏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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