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阳村

作者: 程新中2017年07月24日来源: 西安日报情感散文

按照文字介绍的,这里住着近千人。然而,登上村后面的山,又发觉这灯阳村小得可怜。不过是小河边巴掌大的一个自然村,在林木掩映下,看起来也零零碎碎的,没有横空出世的气势。白蜡树被风翻转着叶子,布谷鸟咕咕叫着,难觅踪影;麻雀一群一群从浅草刺蓬里飞出来,又落进槐树林或残垣断壁下的草丛。桃园里的桃树正在被季节摧残,叶子卷了起来,奄奄一息。桃树下的鸡却很精神,咯咯叫着,我还没明白过来,潜伏在桃园小房子里的狗狂吠了起来。还好,这里的狗,门前的、庭院里的,还是果园里的,脖子都被套了链子,叫声尖利,往前扑的动作也凶猛,但无济于事,它的职责不是战斗,甚至不是防御,只是用来通风报信。我往地上跺了一脚,那瘦成一条的黄狗就嘤嘤着,缩进狗洞里去了。

我终于见到人了,在地里劳动的人。山上除了果园,还有洋芋地、红薯地、菜地。村民正在收洋芋。洋芋被连棵带子地拔了出来,搁在坡地上一边晒太阳,一边被收拾。村人坐在小马扎上,头上也不戴一个帽儿,脸被太阳晒得紫红紫红的,男女一样,那一嘴赤岩腔也像泥土,朴实、亲切又略带苦涩。继续往山上走,才发觉,这里的村子,多是建在山沟子里。房子自沟底而上,大有漫山遍野之势。然而,山多石山,建到一定高度,房子又缩了回去。人与自然的竞争,人与自然的妥协,使灯阳村成了随遇而安的样子。无论在历史上,这里发生过什么,那都被历史抹去了,现在,这里只有寂寞。坐在山道上,看赶着牛羊的老汉,看那些空旷的庄稼地,看那些正在衰败的桃园,我像穿过林间的风一样寂寞,找不到港湾。风需要港湾吗?我抚摸着地上风化了的土石,想,风需要天空,人需要大地,无论在城市的繁华里,还是在灯阳小村的旮旯里。正午的阳光暖暖的,然而阻止不了生命的流动,我们要老去,草木要轮回,灯阳要更新……

下得山来,回到村里,村子还是那般安静。村道边,一只没生下几天的小羊跪在地上拱奶吃,惹得一群经过的鸭子停下来围观,“嘎嘎”的起哄声让母羊大为光火,一抵角击出,被鸭们轻巧地化解,而两只突然飞出的奶子却让鸭群畏惧,头鸭不停地叫着,无奈,谁也不敢出头,只好重新集结了队伍向小河开拔。路边的草,在杨树的庇护下,还挺直着。我也渴望过这一种庇护,渴望舒适,渴望安全。但要获得这些,就像地上的这些小草,要放弃顶天立地的成长。得失之间,还是顺其自然吧。回到屋子,石头砌的屋子,凉气逼人。我又走出来,顺着村道,走到马路边。马路边有一排房子,一个做黄姜生意的中年人,提着漆桶正在水泥砖上刷广告。马路对面是果园,安静如湖。马路上的车时有时无,无论来去,均风驰电掣不减速,浑然忘了这是路过一个村庄。有的房门敞开着,挂一块牌,某商店,但也不见人影儿。除了地里的劳作者,其他人都去了哪?外出打工了吗?我看了路两头,还是没有找到一个人。

仰头看看村子后面快接到云天的大山,看看对面山峰像一弯月牙的石头,看了看遍地的果木白杨,又往回走。这是一个小村庄,不能承载任何的奢望,但是,它能令人感到心安。当我轻轻穿过巷子,走过那一扇一扇敞开的大门,我想,这里是陕南大地的一部分,每一把泥土都带着历史的痕迹和文化的积淀,因为这样,这小村也就有了一种抹不掉的淡定从容。无论外人怎么看,它在这里,与时间一起沧海桑田,也不因为它的小而失去厚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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