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孔颖2017年09月16日来源: 安康日报社情感散文

儿时回老家汉城,要坐4个小时的船,坐在船舱里,机器轰隆隆的听不清人声,船里人扯着嗓子打着手势交流,于是索性玩起来扑克,不知不觉的几个小时也就过去了,这些素不相识的人一回生二回熟,下次在船上相遇就像老友了。我喜欢汉江的船,一船搭载十七八人,多是挑负贩之徒,箩箩筐筐,船还未靠岸,下船的人一个箭步跳到岸上,胆大无畏。一次,一位老爷爷的钱包遗弃在船上,船已驶离岸边好几米,船夫吆喝一声“大爷,你的包!”说着扬手一扔,老爷爷上前几步,身体前倾,脚尖碰到水面,顺势一把接住,大抵都是土生土长在河边的人,熟悉水性,掉进水里也不怕。

那时候我坐在船头看山水缓缓从身边掠过,不似李白上任时“轻舟已过万重山”的心情,此时水上有大鸟飞过,脚尖轻抚水面,轻盈地飞向远处,翼若垂天之云,勾起了我的羡慕之情,想象着船和鸟儿一样快就好了。可是终于要到的时候,内心就会泛起“近乡情更怯”之情,故乡如同一副不经渲染的水粉画,随着这小船渐渐逼近,心里也随着船的摇摆起伏上下。船是我与故乡的纽带,没有这船,我也不知道对故乡的爱有这么多千丝万缕的情结。

汉江养育了一代代的船夫。破晓的阳光还未降临,朦胧的河面上却早已渐渐忙碌起来。人坐满了,船夫就会仰起脖子,轻快地吆喝一声“开船喽!”船轻轻地荡在汉江上,船尾立着的船夫也仿佛与这汉江自然地融合在一起。每次乘坐渡船,那些饱经沧桑的脸上都浮现出快乐、纯朴与满足。靠岸时,他们的动作却显得更小心翼翼了,一手掌着舵,一手使劲拉住绳索,身子往后倾着,虽然早已熟练,但每一步却仍如此小心,仿佛一不小心就会碰伤了船,撞疼了汉江……

年少时的仲夏,镇上的少年在岸边废弃的砂船上玩耍,砂船很大,宝贝多着呢,搭铁架子做烧烤,玩扑克,躲猫儿,那是男孩女孩们的阵地,平时三个一帮五个一伙的交换各自的心里话,这些青春期的秘密,只有船知道。有一次我游泳完了慢慢往回走,几个男孩坐在船沿上叫我“嘿!上来玩。”一看是几个关系好的发小,因为有姑姑在,我羞红了脸,跑开了。冬日的清晨,我与朋友坐在河边的船里,雨过天晴,雾气轻飚,四周群山像屏风般迷人,眼前的村落和流水相得益彰,早起的农家在慵懒的梳洗,一位年轻的妇女撑着木船带着晨晖缓缓划过来,碰到了我们的小船,惊起一圈圈涟漪,她的船上装满了菜,那一捆捆白菜青翠欲滴,清香扑鼻。她俏皮地问我们“你们在这干啥啊?”我们羞涩的笑笑,“我们在这说悄悄话呀。”

前几年去家乡下游漩涡镇看望亲戚,回来时错过车次,便租一船夫驾船回家,入夜,远处灯火忽暗忽明,我们就坐在这小船上,点一支红烛,恍若一梦,南北朝诗人文里有一句“大江流日夜”,听河水满满的流去,却因浩渺而看不清楚,心里并没有想乱流和漩涡,我们只在船舱里悠悠的坐着,闲话家常。光阴就这样在水声中流过。

如今,我们回老家坐汽艇,一个小时就到了,渡口的木筏、客船、汽艇停在一排,仿佛在诉说着他们的前世今生,也在讲着我们和船的故事。家乡的小船,它被回忆,吟颂,传说。被家乡的情感捆住,被现代化的交通工具代替,我无力的挣脱,只能默默地接受。穿越慢和快,落后与发展,它是最古老的文物,依旧静静的,守住自己唯一的萧条。

我依恋,家乡的那一艘小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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