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透一挂窗帘

作者: 路来森2018年01月11日来源: 潮州日报优美散文

这一晚,我坐在书桌前。

眼前,只有一盏灯、一杯茶、一本书,还有弥漫一室的宁静。

仰仰首,蓦然,就看到了对面的窗帘,挂在窗口上的窗帘。此时,它遮住了室外的黑暗,和企图穿越窗口的荧光灯的光明;它固执地把光明,禁锢在了室内。

于是,凝视着那挂窗帘,熟悉的陌生,陌生的熟悉——很多事物,就在我们眼前,却被熟视无睹。

窗帘,米黄色底子,有一种柔软的滑润感,如手掌皮肤上的波纹。波层层,层层波;日子,在水的皮肤上流淌;手掌,却无法握住每一个日子。让人,感叹人于时间的无奈。

想到某个夜晚的月光,乳黄色的月光,淡然而寂寞。

一个人,在田野行走,在溪水岸行走,行走在月光之下,月光下,兰花在开,兰香氤氲。淡黄色的寂寞,如春野的微风,弥散在身体的周围;一点点、一层层地皴染着,把生命染成一块米黄色的手绢。挥一挥,从前的时光,就在手绢上铺展开来;嗅一嗅,日子的芬芳,便在手绢上洋溢开来……

一块手绢,是生命剪下的一角。

还是看那挂窗帘,对面的那挂窗帘。

窗帘上,散布着一些图案,一些疏疏落落的图案。

一个个的“扇面”,底色呈淡紫;“扇面”上,正好画着几株兰草,绿色的叶、红色的花,红花绿叶地映衬着;那样轻轻勾勒的几笔,却是色彩鲜明,春意盎然的不得了;“喜气写兰,怒气写竹”,几株兰草,洋溢着蓬蓬勃勃的欢喜,于是,就满室喜气,就喜气满室。“兰若生春夏,芊蔚何青青”,兰草,还是春天的好。春日和煦,春阳熠熠,春阳照在兰草上,兰草,便特别的繁茂而青碧;那“碧”,是一种“春碧”,浮泛着一种娇娇嫩嫩的质感。“碧如春水”,花在“水”上,红色的兰花,在“水面”摇曳,那几笔兰花,有了一份动感的美。

窗帘的“水面”——时间的流水,水,在流淌;流淌着叶碧花红的兰花。感觉好美,好美。

还有竹石,生长在窗帘上的竹石;还有一轮圆月,挂在竹子枝头的圆月。

竹,在石边;石,耸然立于竹旁。竹,只有两株,一大,一小。大竹,粗而高;小竹,细而弱。大竹,枝条纷然,旁逸斜出;小竹,微倾,倾向石边;感觉,细微的风,正从小竹枝头拂过,带着夏夜的和煦。竹风生凉,看着,看着,那份“和煦”就凉了,凉意侵人。

那轮圆月,就挂在大竹的枝头。月亮,好大,好圆,夸张得有些过分,都快要把整个的枝头吞没了。是午夜的月吗?不像。月,是斜的,应该是月初升,或者月西斜。我看到了地面上,筛下的斑驳的竹影。一阵风来,扶疏摇曳,离离,如破碎的梦。

月光如水,那两株竹子,同样,是在“水面”上摇曳。

我推想,那夜的月光下,一定站立着一个人。一袭长衫,孑然而立;衣襟,随竹风而飘逸。他在赏竹,他在望月,他透过竹子的枝头,在望月。

他站在时间那头,也站在时间这头。

寂寞,围绕着他;他却,挺然如竹,心坚如石——那两株竹子旁边的石,那块坚硬如铁的石。

他知道,心中有兰,有竹,有石,就有了一种品位,一种逸然而清高的品位。

或许,那个人,就是我。

这个夜晚,正在穿透一挂窗帘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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