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过旧校园

2018年01月20日来源: 潮州日报情感散文

我所服务的潮剧团要往广州演出,那天一早,分乘二辆大巴从市区出发。我乘的这一辆主要坐着一群年轻的演员,好些是刚从艺训班毕业到团里来,首次上省城,显得兴奋,表现得很活跃,充满阳光心态。我忽然觉得很像一群初中生正要外出郊游。

呵,初中生,令人羡慕的金色年华!我也曾是一名初中生,所读的学校叫梅岗中学,旧校址就在前面公路旁。这一刻,忽然非常怀念我的初中和我的同学来。

1952年春,失学了三年的我,考上了梅岗中学,校址设在云路镇北洋乡大宗祠。隔年,搬到曲溪镇北约二公里处的路篦乡,我在那里完成了初中学业,那是很令人怀恋的岁月。

车子从云路镇上了高速公路,我知道立即就到路篦了,紧盯着左侧车窗外,要望一眼我的母校旧校园。

可惜,一片浓雾把眼前那片我应该非常熟悉的田园厝屋罩得严严实实,没有一丝风,晨雾像一团乳白牛奶,一动不动。远处曲溪镇的高楼还隐约可见,就是我的旧校园没露半个厝角头。

大巴飞驰而过,心中空落落!

那片晨雾里,封存着我的一段青春!

1953年春,梅岗中学从北洋乡搬来新址,离家远了,我从一名走读生变为住校生。这所中学,校本部设在一座三壁联民居,屋前是广阔的操场、篮球场,再前面是一大口池塘,然后是大片水田一直绵延到揭阳县城即榕城北边的黄岐山,环境很好。是一所没有围墙的学校。有几座教室设在二百米外另一座三壁联,中间是农民的菜园,一条土路弯弯地连着两个小教学区。路中间有个小书斋叫“无惓庐”,就是我读书的教室。

用什么词语来形容或描述那段岁月呢?真个是那首歌所唱的:解放区的天是明朗的天!阳光分外灿烂,风儿分外清爽。我们这群赤着脚的农村孩子。有机会来读中学,那幸福感无时不表现在脸上,无忧无虑,天真单纯,健康活力朝气阳光友爱勤学……用这些词语来形容当年的我们,一点儿都不夸张。

这些学生,戴着竹笠披着综蓑带几斤米一袋地瓜一罐菜脯丁赤脚而来。同学中谁有一把油纸雨伞,全校的人都会认识他或她;谁有一支自来水笔,几乎就知他家有番客,是华侨家属。

物质很差,但精神很旺。

音乐课,从教室里飘出《歌唱二郎山》《草原上升起不落的太阳》的歌声,那种激情今日想来仍令人动容。当时我们想什么?几乎每个学生都一样:学好知识,到祖国最需要的地方去,建设新中国!

语文教师向我们推荐的课外书是《卓娅和舒拉的故事》《钢铁是怎样炼成的》以及刘胡兰、黄继光、邱少云的英雄故事,这些书一经借出就在班里流传,回不了图书馆,多么令人激情燃烧的日子。

同学中也有来自工厂和城里的,比如林美娇同学,她父亲是曲溪糖厂的职工,周末她约我们几位同学去厂里参观。本来,在厂外公路上也可见到那高高烟囱的,但进入厂内,走近前去,天哪,这么巨大,真叫高耸入云,与它一比,我们小如蚂蚁。心想,将来能当个工人有多好!

陈镇光同学是榕城人,他告知我们中国第一部彩色电影《梁山伯与祝英台》正在榕城上映,邀我们去观看。去,十几里路,几个同学,作长征状,很快到了戏院。那是下午学生场,每票8分钱。看完回程,又跑又跳,嘻嘻哈哈,镇光不知怎么弄到一辆旧单车追来,载着我们之中两位女同学,轮流往前送,呵,要都有单车多好。此后,我们就开始租单车学骑,我就是那一年学会骑单车的。

1995年,我在上海到袁雪芬家中去拜访,提及我初中时看了她主演的越剧彩色影片《梁山伯与祝英台》,引起这位艺术大师细忆起这部片制作的艰辛,她说稀缺的彩色胶卷还是当年任上海市长的陈毅亲自批准从苏联进口的。呵呵,那一刻我想起陈镇光同学,大学毕业后他分配到商业部,1980年还来潮州找过我,此后再无联系。镇光:你还好吧!

1954年底,我们毕业了,那时的初中毕业生,在农村已属高级知识分子了,整个社会也很需要。隔年夏天参加升学考,我们班只有5人考上高中,但其他人几乎都被招到各条战线去,参军的有一批,其他如商业部门、卫生部门都有,更有几位当上小学教师。

少年不知愁,不懂珍惜离别,全不知别时容易见时难。我的初中同学们,你们今在何方?要是有机会重逢,每一人我都会来个忘情的拥抱!

大巴一刹,停在服务区。同事催我下车放松,我觉得眼前有点朦胧,是罩住我校园那浓雾还未化开?不,是我眼睛有湿湿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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