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儿女尝野草的母亲

作者: 田翠芝2016年01月09日优秀散文

看着母亲的遗照,我不由就想起了许多她在艰苦岁月里养活儿女们的往事。

我家住在县城,过去由于没有固定收入,日子一直过得很紧巴。有一段时间,父亲的生意没了进项,眼看家中揭不开锅了,可还是没钱买粮。母亲听说有人割青草卖给过路的车把式,能换来毛儿八分钱,她就加入了割草人的行列,每天挣三毛两毛,三斤二斤地买回点口粮维持生活。一天,家里就要断顿,母亲把面缸扫了又扫,扫出一把面,给儿女们烧了两碗稀面汤,她自己则喝了半瓢冷水,紧紧裤腰带,又背上大荆篮,抱着正吃奶的弟弟下地去了。她正在走东串西割着草的时候,突然天空乌云翻滚,雷鸣电闪,下起了大雨,母亲急忙丢下篮子和镰刀,抱起弟弟就近钻进巴茅丛里躲雨。雨越下越大,母亲怕弟弟淋雨生病,就脱了上衣裹住他,又把他紧紧地搂在怀里弓起腰给他挡雨。谁知道,一下雨,地里的蚊虫、小咬们,就都缩到巴茅丛里来躲雨了。这下可好,母亲那裸露的脊背,成了它们的美餐,它们趴在母亲的背上,又咬又吸,把母亲的光脊背弄得伤痕累累、血肉模糊。可为了弟弟,母亲对这些是顾不了的,致使自己的脊背瘙痒、肿疼难忍,半个月内不能仰卧。

冬天不能割青草了,母亲就打起屋前空院的主意,想让它长出粮食,使家人吃上饱饭。她找来铁锨和耙子,在院子里开始垦地。过去我家的院子里开过炉房,地被砸得很瓷实,土里还掺和着炉渣,有的地方用耙子也耙不动,母亲就用煤锥一块一块地往外撬。她的手上磨出了鲜亮亮的血泡,血泡磨烂了,也不停止,她硬是用这种“愚公移山”的劲头,一冬天里把院子开垦成了能种庄稼的田地。春天在地里种上大麦,她又不停地施肥、浇水,麦子长势喜人。眼看着麦穗黄了,一家人充满了期待。就在这时,街政府来人了,说吃商品粮的人家,不能有庄稼,种的大麦要归公顶口粮。结果,母亲空忙活了一场。

供应粮不够吃,为了不让我们挨饿,母亲秋天就去农村遛红薯。遛红薯回到家里后,精疲力竭的母亲又忙着把好不容易遛到的“红薯娃”、“红薯筋”洗去泥沙,大的用擦子擦碎,小的用蒜臼捣烂,再用水淘淘澄出粉子、滤出渣,粉子打凉粉,渣放上盐用手团成团儿蒸着吃。有一次,母亲又去遛红薯,因为地里收得实在太干净了,从这地块儿遛到那地块儿,又从那地块儿遛到这地块儿,刨了很久,却一无所获。疲惫饥饿中的她,想着饥肠辘辘的孩子们,就去到村子里乞讨。当讨要到两个菜窝头儿后,饿得两眼昏花的母亲,连咬都舍不得咬一口,赶紧用手帕包好,拿回家给孩子们吃。

有一次,母亲发现水边有一种很像野菜的青草,长得鲜鲜嫩嫩,可就是不知道能吃不能吃,她怕儿女们吃了中毒,就先放到自己嘴里尝尝。这恰巧被我大舅看到了,他说:“要是你中毒有个三长两短,撇下这几个孩子咋办,以后这事儿千万不能再干了!”母亲为了儿女们少挨饿,真是连命都舍得。

母亲,可亲可敬的母亲,我真不知该咋报答您的养育之恩。现在家中的日子好过了,可操劳一生的您,还没享到儿女的福,却匆匆撒手人寰,真让人心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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