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青剜得荠菜鲜

作者: 谢新正2016年03月19日优秀散文

春风拂面,猫了一冬的身体,便想冲出围城。田野变得越来越遥远,城市变得越来越霸气实足,楼市贪婪地鲸吞着周边田野,吞食掉季节变化带来的田野斑斓色彩;城市更像一个熟悉又陌生的怪物,难以捉摸透脾气。

总算冲出围城,走过一段长长路程,走入山野心脏。山野乡村,在寒冷的气息里,缓慢暖身运动着,迎春花夹道欢迎。虽没了城市公园那些梅花惹眼绽放,却很诚实。浓浓的乡村气息,扑鼻而来,气息充满牛粪味道,引领人回到童年;偶尔一缕袅袅炊烟,唤醒流年似水记忆;鸡鸣狗叫的喧嚣,似乎少了许多,山野乡村,如庸夫懒汉一般,静静躺在那儿,或晒自己的太阳,或想自己的心思,或仰望自己的蓝天白云。青壮年都出去打工谋生,乡村只好寂寞留守等待。

渐渐忘却的陈年踏青往事,纷至沓来,竟变成一幅镶嵌在脑海里的画框,牢牢的,想卸下来是不可能的。绕着曾经的纵横阡陌,走了一圈,又一圈,踏过一遍,又一遍,怎么也找不到赤子曾经的当年亲切感受。那人那事,那野菜,那高天淡云,变得愈加扑朔迷离。贪婪地吸一口大自然的清新空气,山野体温,立马带动周身血液加速流淌,引领继续觅寻那悠悠春梦。

一丛丛荠菜,绿在脚下,萦绕地头。荠菜,一种再平常不过的野菜;荠菜自有生存理由,去冬少雨,春来持续干旱,荠菜虽长得惜惶落魄,显然缺乏营养,野菜尽干渴。干渴中荠菜,照样顽强地谱写着生命乐章。荠菜是最容易被忽视的生命,往昔陈年,乡下人本色勤劳,精打细算,即使到了青黄不接季节,仍然窖藏大量萝卜洋芋,图个叼鲜,才肯剜些荠菜回家包一顿素扁食,打打牙祭,算是对春天的礼节性欢迎。吃着吃着,竟吃出了野菜味道里的新春天。津津乐道,百吃不厌,野菜就伴随农人度过又一个春天。荠菜太平常,谁肯在乎它的存在呢?荠菜默默地生长在田间地头,或农家的猪圈牛舍周围;猪圈牛舍周围的荠菜,远比田间地头的荠菜壮实葱嫩鲜活……

虽历经整个寒冬严峻考验与折磨,走进山野,四处皆可看到荠菜身影。荠菜正在那儿分享着春天的无限美好,荠菜虽不明白何为春光明媚,春风得意,春意盎然,春深似海,春潮带雨之类形容与修饰词语,却在身体力行着春天的使命与任务,还有那对春天款款真情的内心呼应。

随手剜一颗荠菜,白里略带黄色的根系,绿中甚或泛黄发红的嫩叶,轻轻一嗅,即刻便嗅出地道的春天味道。在热水里那么轻轻一焯,所发生的绿英英神奇变化,更是令人喜悦不尽,震撼有加。

春天究竟是什么味道?春天味道,是一种久久难忘的眷恋情怀,还有生命本身所固有密码的回音认知。清新泥土所泛起的芬芳味道,那是任何一个生命体、永世不灭的童年记忆。一个人,不论身在何处,走在何方,总会珍藏着对故乡泥土里野菜的形象记忆。当一个生命尚处在孕育过程中,我们就饱尝了泥土的味道,包括荠菜在内的野菜、五谷杂粮散发出的芬芳,早就种植在胎胚的深刻记忆里。至于什么大鱼大肉的奢求,各式各样营养品补充,至少在我们一代人,算是天方夜谭。辛劳的父母,那有那么多的见识和金钱,供胎儿分享?那会胎教我们这蜜饯是美国造,那奶粉是香港货,那尿不湿是日本产?我们吸收的所有营养,除了来自土地的无私馈赠,还是土地的无限偏爱。泥土芳香,大自然朴实无华,还有那割舍不断的山野情怀,使我们对野菜味道眷恋终生。一个人的肠胃,不论曾接受过多少洋味道涮洗整容包装,抑或深海鱼藻浪漫游弋,仍然顽强地记忆着那些粗糙、但并非粗制滥造绿色食品的无比温馨与安然哺育。

我们的肠胃,始终记忆着野菜的味道。不敢自诩为土地的儿子,毕竟这样的说法,只有伟人才配得上;不须做任何“亲子鉴定”,我们是不折不扣的土地儿子,有乡野的荠菜,还有那么多五谷杂粮、萝卜白菜胡萝卜洋芋之属作证。不论是穷还是富,不论职位高低,不论学识深浅,只要脚一踏上松软的故土,行走在春天的脚印里,踏青在这样的日子里,一定会感叹大自然的无私奉献,还有那良苦用心。

正是荠菜之类野菜,让我们懂得了什么叫生命轮回,什么叫必然选择,什么是物竞天择,什么叫“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什么叫天人合一,什么叫人与自然和谐相处……

道不尽的野菜情,吃不够的野菜味。今生今世,我们的肠胃,终究与野菜亲密无间,难以割舍荠菜情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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