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头”开始

作者: 佟才录2016年01月09日情感散文

父亲突然提出让我给他理头发。

我连连摆手说,我不行,我不行!我没学过,理不好。

父亲哈哈笑道:“你没学过,我教你呀!你爹我可是有着四十年理发经验的高级理发师。”

父亲没有虚言,他从16岁开始拜师学艺,一直到他60岁退休,终生以理发为业,练就了一手高超的理发技艺。那时乡下人管理发师叫“剃头匠”。父亲手艺学成后,先是在村子里支了个“剃头棚”,谁家老人孩子刮个脸、剃个头都来找父亲,我和哥哥儿时的头发也都由父亲亲手打理。

父亲手艺很棒,深得人们的欢迎。小娃娃的头最难剃了,可到了父亲手里都被他轻而易举地摆平。父亲变戏法似地先塞到小娃娃嘴里一块糖果,等小娃娃糖吃完了,头也剃好了。后来,父亲带着一家人进了城,凭着一身理发技艺让我们衣食无忧。

但我仍然不同意父亲教我学理发。我说,三十不学艺,我都四十多了,还学什么理发呀?我叫父亲去理发店理发。

父亲却反驳我说,艺多不压身。再说我年纪这么大了,腿脚一天比一天不灵便,难道你忍心叫你老爸爬上爬下五层楼梯,走半里路去理发店理发吗?你就当给爸爸尽孝心了!

我想想也是。随着年龄的增长,父亲的腿脚越来越不利落了,跑那么远的路的确是个不小的负担。而把理发师请到家里登门服务,经济上又不允许。于是,我点头答应了父亲,和他学习理发,为他“减负”。

父亲端端正正地坐在椅子上,面前是一面大镜子。我被迫赶鸭子上架,手擎电剪刀,一招一式完全按父亲的“指令”去做。尽管有“名师”亲自指导,第一次,我还是给父亲理了个“狗啃头”。

我站在一旁,心里忐忑不安,等待父亲的训斥。

父亲站起身,伸着脖子在镜子前左右扭了扭头,照了照。嘴里连连说,不错,不错!头一次上手就理成这样,有天赋!当年你爹可比你差远了,给我的第一个顾客剃成了“光瓢”。

有了父亲的鼓励,我把胆怯丢到爪洼岛去了。以后,我泰然自若、毫无顾忌地给父亲理发,丝毫没有手怯之感。

渐渐地,给父亲理发的次数多了,熟能生巧,我的理发技艺越来越好,父亲说已经不逊于他了,可以“出徒”了。

我不自觉地笑了,出什么徒?我又没真的跟你学理发,只是为了与你方便罢了。

父亲拿出他当年用过的剃刀和一把崭新的电剪刀送给我,说:“我在巷口给你盘了个店,这条巷子老人孩子不少,好好干也能挣不少钱。你待业有一年多了,该找点正经事做了,孩子老婆都指着你哩……”

我心头猛地一震,原来父亲教我学理发,不是方便给他理发,而是为了能让我掌握一门生存的技能、挣钱养家糊口。

泪水,止不住地流了一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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