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夜传来建楼声

作者: 李炳锋2016年01月22日现代散文

天已进入腊月,冰天雪地,晚上更是寒气逼人,城里的人看完最后一集电视剧后,大都在温暖如春的房子里安然入睡了。深夜,我一觉醒来,听着窗外呼叫的北风,一时没了困意,就躺在床上眯着眼睛,胡思乱想起来。

“当、当、当……”这时,从不远处传来了阵阵声响。我起身下床撩开厚厚的窗帘仔细听仔细看——是马路对面建筑工地发出的声音。

听着这说不清是刺耳还是悦耳的声音,我实在无法再睡。不是因为响声赶走了困意,而是想到了那帮敲敲打打的人,那帮建楼的民工兄弟。同样是父母所生,同样是血肉之躯,同样是寒冷的冬夜,自己在暖气房里还觉得冷,而他们却在北风呼啸的高空作业,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

“啊——砰!”突然从高处传来了一声巨响。“不好,有人坠楼了”,我下意识道。然后是一阵声嘶力竭的喊叫和哭声!我立即奔到阳台向外望去,窗外是一片漆黑。又极力向马路对面看着、听着,不一会传来急促的救护车的鸣叫声,先是由远而近,渐而是由近而远……

刚才发生的一切,把睡意全赶跑了。没了睡意的我先是在屋里踱来踱去,后又重新上床,辗转反侧,翻来覆去,心里更是难受:在这又黑、又冷、又高的地方施工,出事在所难免。为了赶工期,层层加码,日夜奋战,到了民工这里已经是工程的收尾阶段。如果另有他法,谁会干这活?谁不知道生命的宝贵?可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呀!他们冒死挣来的钱,可能正要为儿女交纳学费;可能为了赡养老父老母;也可能为了治愈久病的妻子;可能……为了生存,他们用廉价的劳动,换取微薄的收入,哪里有脏、乱、差、险的活儿,哪里就有他们的身影,他们是世界上最弱势的群体。

我又起床站在窗前。外面的风更大了,吹得冬夜呜呜作响。我再次仰望马路对面的大楼,黑夜里它显得更加高大伟岸。楼的左右矗立着两座塔吊,就像人的两只手臂,楼顶上有一堆圆圆的物体,更像人的脑袋,是此楼的标志。此时,噪杂的声音已经散去,“当、当、当——”的声音又重新响了起来。听着这声音,我五味杂陈,仿佛在听着大楼对这座城市现在和过去的诉说。

30年前,作为一个农民的儿子,我怀着诚惶诚恐的心情来到这座陌生城市。那时城市的规模不大,屈指可数的几座高不过十几米的建筑物,星星点点地分布在城市的各个角落里,显得很是稀疏。几十年过去,随着时代的脚步,我们的城市变大了、变高了、变美了,路也变宽了。每当我站在千佛山顶俯瞰这座城市的时候,总有几多感慨:哪一座高楼大厦不是我们民工兄弟来建?哪一条宽阔的马路不是他们去修?他们吃着漂着几滴油花的饭菜,用一天十几个小时的劳动,托起了一座座高楼大厦,修好了一条条马路。当楼房建起主人喜气洋洋入住的时候,马路修好汽车欢快驶过的时候,他们打点起简单而又粗陋的行李,又奔赴下一个工地,继续为我们的城市奉献着。

干活、挣钱、吃饭,这些简单的看似天经地义的事,可有时也成了民工兄弟的奢望。尽管各级都成立了民工维权机构,但拖欠农民工工资的事情却经常发生。年末岁尾,电视新闻里不时就播放为了讨要工钱而上演的一幕幕过激行为。我所居住的小区南面一个工地就发生过悲惨的一幕。为了讨要工钱,一包工头就爬上了十几米高塔吊,妻子和工友们相劝无果,这位民工纵身跳了下来,七窍出血,当场毙命,他的家人哭作一团。从此,那包工头绝望的神态永远定格在我的脑海里。

在焦虑不安和一阵阵沉思中天亮了。我向着医院的方向祈祷,但愿那位坠楼的民工兄弟身体没有大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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