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江

作者: 梅玉荣2016年03月30日心情散文

我经常在这条江边散步。

准确地说,这不能算江,只是长江的支流。二十多年前,这里有繁华热闹的船码头,如今变得幽静了。每到冬天,水面枯涸,最多只能呈现小河的模样。而春天一来,日复一日地水涨起来,它便被重新注入了生机,从清秀瘦弱变得丰盈多姿。居然,也有来往的货船了,时而传出一阵阵豪迈的汽笛。

对岸那一脉沙洲,树影迷离,倒映在江面上,总让人浮想联翩,诗意丛生。那“蒹葭苍苍,白露为霜”的诗句,如一串清泠泠的风铃声,悄然滑过心头,留下潺潺的尾音。

江堤路面铺有整齐的方砖,洁净清爽,到春末夏初时节,便是人们散步的理想之地。来来去去,三三两两,有闲散漫步的中年夫妻,有轮滑飚车的顽皮少年,有旁若无人练太极拳的老者,也有伴着音乐练秧歌的中老年妇女们。总之,轻松、惬意,这样的场景我最喜欢,它是生命里最普通的真实,包含对生活情趣的领悟。

堤下离江水还很有一段距离,这段空闲下来的地盘被勤劳的人们开垦出来,种上了油菜、小麦、蚕豆、豌豆、莴苣等植物。正是暮春时节,褪去金黄外衣的油菜,已显出成熟的风韵;小麦呈现出旺盛的长势,颜色格外葱郁;紫色的蚕豆花稳重,像一只只深思的眼睛;豌豆花有白色与粉红两种,显得顽皮,像一双双停驻的蝴蝶……

有一种野生的草,结绿豆一样的荚,但比绿豆荚小些,叶子密密的,轮生,两两相对,像乖巧听话的小学生,很有秩序的样子。还有些低矮的柳树,绿绿的叶片,全呈现出低眉顺眼的模样,让人想起古代那些贤惠的女子,她们便是长着这样的柳叶眉吧。还有一种新栽的小树,细细瘦瘦的,仅如拇指般粗,娇弱得很,枝干上环绕着心形叶片,生长总是让人心生喜悦的。

我爱极了自然界中的各种植物,在它们面前,深感知识贫乏,惋惜自己不是植物学家,否则,一边走,一边亲切地叫着它们的名字,它们会多么喜欢呵——那临风摇曳的叶片就是它们愉快的手势。

沿着水泥小径,一路向前。除了怡人的绿意,还有满耳的天籁:有清脆的鸟叫,有唧唧的虫鸣,还有时起时落的蛙声。不禁想起英国诗人济慈的诗句:大地的诗歌呀,从来也不会停息……

而那些面容沧桑的运沙船,则是另一番意境。它们大而沉,神色凝重,像那些历尽坎坷有故事的人,让人欲一探究竟,却因其冷峻而不敢轻易靠近。它们往往长达十几米,有粗壮的缆绳、硕大的铁锚固定着。有一种小船我很喜欢,宝石蓝的船舱,铁红色的顶,船身则是黑色,泊在岸边,让绿柳一掩映,让芦苇一烘托,境界全出。

本是情思萌动的季节,何况雨后烟雾朦胧,更是别有一番韵味。此情此景,唯我独行,谁能与我共鸣?在渐沉的暮色中,我静默下来,伴着纵横的鸟影,伴着岸边的渔灯,准备归家。与我一同静默的,是我的江。

是的,我想大言不惭地说,这是我的江。

每一次的漫步都让我忘却烦恼,心生惬意。我就是这样与我的江默然相爱,寂然欢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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