逝去的水声

作者: 任崇喜2016年05月12日情感散文

“似此星辰非昨夜,为谁风露立中宵?”

不知怎的,想要写这篇序言时,竟然先想起清代诗人黄景仁《绮怀》里的句子。黄景仁年轻时曾同自己的表妹两情相悦,但故事却同陆游与唐婉一样,仅有一个温馨的开始和无言的结局。明月相伴,才子佳人本该花下吹箫,诗人却独立中庭,望月良久,一任夜晚的冷露打湿衣衫,打湿了自己的心灵。

他是在等待,等待的尽头却只能是一片虚无。我也是在等待,等待预知的果实来临。虽然结果不同,但等待的心情应该是相同的。当这两本散文集即将付梓之际,我说不出是怎样的一种感觉,是欣喜,是窘迫,还是忐忑?这两本散文集对于我来说,是一个新的开始,也是一个暂时的总结。多年来,在沉重的工作之余,在繁杂的日常生活之余,我乐此不疲地在那方田园耕耘着。在那方田园里,我可以不理会我在这个城市落荒而逃般穿梭的模样,我不再设想在远离尘嚣的荷塘之畔定居,聆听天籁。只有我自己知道,那是在寻找某一处故乡、一种精神的家园、一种打湿骨头以及生命的浸润。

这些文字就是我收获的麦子或者稻粒。无论它们饱满或者干瘪,在我的心中,都有着异乎寻常的重量。

有一个长久的话题:为什么要写作?历来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各执一端。正如每个人的生活目标不同一样,这个问题不会也不可能有统一的答案。我写文字,倘若要说绝非出于功利之心,连我自己也不相信。毛姆认为,作者应该从写作的乐趣中,从郁积在他心头的思想发泄中取得写书的报酬。我当然有这样的心理,但并非这么简单。一位哲学家说:人的一生都是在怀旧。写作就是我的赏心乐事之一,也应该是我的如歌旧梦。人类之所以怀旧,就是留恋生命中那些最繁华、最神秘、最动情、最本质的东西。“踏雪鸿踪,留作指爪”,情真意切,方能感动人心。

在第二届“中国报人散文奖”颁奖典礼上,着名作家贾平凹曾说过这样一段话,他说特别喜欢散文这种文学形式,什么都能写,并建议新闻人多写体现民俗的散文。因为在报社工作,接触基层比较多,应该能写出更好的作品,“在我看来,报人散文就是文学类的‘硬菜’”。

白驹过隙,时光匆匆如飞。从2009年开始,作为新闻人的我便尝试着写二十四个节气和二十四番花信风文化系列文章。我采取的是散文的手法。在这些篇什中,我试图从民俗的视角出发,采用线性结构和平面叙述的手法,力图真实展现中原民俗文化浓郁的乡土情结、风情画面;力求散文语言的质感与语感,在追求语言结构的营造上做了些尝试。现在,这四十八篇文章整齐排列在我的面前,从立春到夏至,从立秋再到大寒,从梅花到桃花,从蔷薇到楝花,它们呈现给我的是季节细微的变化和岁月舒缓的更迭,是我的心路历程。这段经历让我一直思考一个问题:还有多少东西在记忆的深处蛰伏着,期待着文字和声音来唤醒?

也正因如此,我才把书命名为《节气——中国人的光阴书》《花信——中国人的浪漫季》。光阴如金,是人们所珍惜的,那些花儿呢?好花不常在,特别是这些从严寒里走出来的花儿,更让我有了敬畏与感激。此外,花儿是流行于甘肃、青海、宁夏等广大地区的一种山歌,内容丰富多彩,形式自由活泼,语言生动形象,曲调高昂优美,具有浓郁的生活气息和乡土特色。节气和花信何尝不是与大地和泥土最亲近的奇葩呢?因为这样的亲缘,我才想了一个词:诗意栖居。“人诗意地栖居”,是德国古典诗人荷尔德林的诗句,他把“人、天、地”与“神”组合成了四重的世界,并且说“只有当诗发生和出场,栖居才会发生”。我所做到的不是写作诗歌,而是创造一个诗歌的气场,让我们回归,然后栖居。真正的诗意,我们不敢奢求;但相对的诗意,我们可以渴望。

诗人叶芝说过:“我站在公路上,或在灰色的人行道上,在内心深处听到那水声。”这些文章所讲述的,是逝去的水声,是久违了的生活要素,是记忆中的景象。它们好或歹,自有读者来评判。好在,它们被顺利完成了,这一点,就比早逝的苇岸幸运得多。“有眼福,我已经不奢求什么了”,这是一位不相识的博友对这一系列文章的评价。作为作者,我享受着、欣慰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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