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色史书

作者: 燕窝2016年06月04日现代散文

西安曾是天子皇城,灰色的城墙演绎着历史的风云;西安也是中国的心,蓬勃的绿色激荡着时代的脉动。西安,在绵延的时光洪流里,追逐着灰绿相连的梦。

灰色的城墙下,许多树木依偎着久远的时光,呼吸着醇香的历史气息,安静生长。挂着西安古树名木NO.1、NO.2编号的古槐,这儿一株,那儿一棵。它们是散落在这个城市的老者,睁着历史的眼睛,慈祥地看着这个城市,默默地在心里刻上生命的年轮。鸟雀时常流连在枝桠间,像我一样,探究着古老时光的足迹。

一棵千年古槐,矗立在西门之外,粗壮皱裂的身躯里,塞满了故事,勃发着苍劲之美。隔路相望的城墙,是它的哥们,几个世纪的相濡以沫,给了它“任风雨来袭,我自岿然不动”的坚强。雷电摧残了古槐的一只手臂,古城人却温暖了它的心。文物园林局量身制作了一根仿生树模样的树干,给它受伤的断臂当“扶手”,用现代的血脉,滋养历史的躯体,为这位饱经沧桑的老者强身健体。据说十年前西关正街改造时,古城人舍不得让古槐移居,用汉白玉和大理石护栏给它安了一个“家”,让这位老者安详地立于车水马龙、高楼大厦之间,白天笑看人世繁华,夜半和城墙窃窃私语。

我的家,就在这棵老树的附近,每天从它身边经过。早晨,因为匆忙赶车忽视了它,晚上,因为璀璨的灯光忽略了它。然而,无论我记得还是忘记,它就在那里,春天,绽开一树的新叶,冬天,摇落一身的故事。以一棵树的姿势,顶天立地,伸展着生命的枝桠。任人们在它身前惊叹、拍照、祈祷。我也常常仰起头,凝望古槐,那遮天蔽日的枝桠,像一把巨大的绿伞,撑开一片历史的天空。一枝一叶,散发着时光的芬芳。

仰望,是所有人对这棵古槐惯有的姿势。它的身上,落满了层层叠叠的眼珠子。一直记得,西安市作协主席吴克敬仰望它时说过的话:

“知道这树为啥会长寿吗?”

我摇头。

“树和人一样,也爱热闹、爱文化。”

原来如此!是一地繁茂、一身阳光、一城文化,让它站成永恒。不知道,这是一棵树的幸运呢,还是一个知树者的幸运?

回头想想,一个人,一棵树,一座城,它们的心,竟如此相通相知、相亲相爱!这不仅仅是幸运,更是幸福。

来西安工作之前,我常常忽视一棵树的存在。老家的房前屋后,田间地头,荒郊旷野,都有树。除过那些结过诱人果子、甜过嘴巴的,我对其他树几乎没什么印象。村里的乡亲,常常因为树枝压了房檐、挡了阳光,剁了那些疯长的枝桠。有时甚至拉开锋利的锯,一下下伐了那些杨树、椿树、梧桐树。用老乡的话说:“不结果子还碍事。”当一棵棵英姿勃勃的参天大树轰然倒地,一树繁茂就此死去,仅仅留下一个老朽的大树墩。就像无字的墓碑,祭奠着一个逝去的生命。在家乡人的眼里,树就是树,多一棵少一棵都无所谓。自生自灭,或者葬身斧下,是它们的宿命。

在西安,树是城市的天使,城市是树的天堂。我常常看到,一棵棵裹着稻草外衣的树,乘着大卡车来到公园、河畔、生态区……园林工人为这些走出“深闺”的树浇水、修型、输营养液,精心呵护,使“宠儿”们在古城的沃土里新生。我的一位朋友,在秦二世陵遗址公园认养了一棵银杏树。有次我们一起去看望它。那天刚刚落过一场雨,这棵树浸润在清透的气息里,身姿挺拔舒展,叶尖还挂着晶莹的露珠,枝桠上一枚红色的爱心吊牌,随着微风轻轻颤动。静静地站在这片银杏林里,一地的生机,满树的幸福。一种暗香浮动的惬意,一股妥帖的温暖,慢慢沁入我的心脾。那一刻,我听到了树的心跳,树的呢喃。这些幸运的树,呼吸着秦风唐韵,诉说着历史风云,也摇曳着“我已亭亭,不忧也不惧”的故事。

如今,众多的树进了城,众多的人也进了城。有句古语说:人挪活,树挪死。而在这诞生过秦砖汉瓦的厚土里,在这分泌着大唐遗风的空气中,在这弹奏着国际化大都市的新曲里,老树发新枝,小树绽新芽,树在蓬勃,人在成长。人和树,都在安身立命,演绎着一城的故事。树是绿的,人的心田也是绿的,一起书写着一部绿色的史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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