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塔上的鹊巢

作者: 黄文庆2016年06月12日现代散文

四月的一个下午,我和小黎坐在一座山的西侧说话。由于山高,就能看到西边错综复杂的峰峦沟壑,它们都逶迤在西天的灿烂里。那灿烂开始嫣红明亮,渐渐就萎了下去,褪着红,添着黄,再添着土黄,再添着灰。那望不到边的群山也就渐渐地模糊起来,混沌成一片了。

在这个过程中,山鸟们各自归巢,有飞行在天高极高处的,那可能是云雀吧。云雀是一种喜欢高蹈的鸟儿,总是三只五只,或者一大群地在白云边缥缥缈缈地游移,投下一天细碎的银铃声。小时,我一直不明白云雀们飞得那么高、那么高,它们在天空的极高处吃些什么?虫子是飞不了那么高的,动物的行踪都是以食物为转移,它们为什么要飞那么高啊!后来,有老人给我说,云雀其实并不是一直都飞动在那么高的天上,它们每天有很多的时间是在草坡上生活的,等吃够了虫子或草籽,它们就上天了,天上的空气压力小,飞动着就很省力,它们就在云边享受着飞动的快乐了。

有些归巢的鸟飞动着很有意思,一会高一会低的,在天上画着曲线,一直把曲线画到某片林子里。

有的鸟飞得低,飞飞停停,最后它们就消失在灌木丛里。

小黎说,鸟类如人类。多少候鸟会飞过一片海又一片海的,会迁栖过一个洲又一个洲的,一年可能要飞几千公里的路程,它们有着极其复杂丰富的经历和广大杳远的记忆,而有些鸟祖祖辈辈只栖居在某一座山上或某一群山上;有些鸟从生到死沉默不语,有些鸟从小到老都在唱歌;斑鸠的啼声是多么古典,喜鹊的叫声就很俚俗,杜鹃长歌当哭,阳雀诉说着无尽的哀怨;有些鸟的乐土在蓬间,有些鸟的天堂在碧空……

小黎说着说着,好像猛然记起了什么,就转过身说,这座铁塔上的鹊巢怎么是空巢啊?

我们仰头看身后高压铁塔上的鸟巢,黑黑的一团,一点声息也没有,如同一座前代什么人留下的故居,只是一团黑黑的寂寞。

我想,这可能是主人已葬身于季节里的风暴再也回不来或者已远走他乡不愿再回来的一只空巢。

暮色愈加阴暗,西边那些山山岭岭早已是苍茫一片了。

我们正准备下山,没想到身后的高压铁塔上却有了喜鹊的叫声。声很低,只叫了几声就不叫了。

我和小黎再次仰望着铁塔的顶上,那只鹊巢寂寂静静的,只是黑黑的一团。

在下山的路上,小黎说,住在铁塔上的喜鹊今天一定是遇到什么事了,一定是遇到什么伤心事或不能脱身的事了,要不,它们为什么回巢这么晚,为什么回巢的路上也不啼叫,为什么回巢之后就这样寂静啊!

小黎再次说,鸟类如同人类,活着也不容易。

我没说什么话。下到公路上,回望山侧铁塔顶上的鸟巢还是黑黑的。

小黎说,有时间了来看看这两只喜鹊啊,听听它们的叫声也许能知道它们今天到底遇到了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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