萱草花

作者: 刘学刚2016年06月17日情感散文

萱草,我们这里叫它“黄花菜”,就好比把“妈妈”叫做“娘”一样。

记得老屋的天井里,确乎有几棵黄花菜,也不知是谁栽上的,好像我生下来就有了。春来探几枝纤细青翠的花茎,入夏开一簇高雅别致的黄花,像极了漏斗的模样。黄英养性绿叶依笼,这是文人雅士的事情。每每仲夏时节,母亲总是很早起来,把天井里三五朵含苞欲放的黄花菜的花蕾连蒂剪下,在清水里浸泡一段时间,好像在经过一番修炼。于是,清晨我们便吃上了香甜甜脆生生的黄花菜。一开始我并不知道,问母亲:“什么菜这么香啊,就像猪肉一样。”那时,逢年过节才能吃上几筷子猪肉,还得托关系有肉票。

后来,书读多了,知道民间还有一种传说,当妇女怀孕时,在胸前插上一枝萱草花,就会生男孩,又名宜男草。这么说,黄花菜也孕育了我,我也是草命。我的眼前常常生动着这样一幅画面:老屋的四围衔着一方湛蓝的天空,湛蓝的天空下面是一些些色金黄形六瓣的花朵,犹如黄鹄仰首张口,吮吸着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我的母亲怀揣着内心隐秘的激情,小心翼翼地采摘着花朵上的露珠,穿行其中,她就是一株秋天的玉米,即使满身都是浓密的叶子,也遮不住腹部饱满的果实。

那一年,搬来城里不久,母亲就病了,肌肉萎缩。茂密着钢筋水泥的城市,就伸展不开一朵黄花菜的呼吸吗?母亲一躺下,自己就起不来,喝点水也呛喉咙。胳膊上的肌肉就像傍晚的黄花,枯萎了,眼瞅着就要凋谢。母亲是我生命的来源,如果母亲走了,就像河流失去了源头,我不知道我究竟还能走多长的路程。母亲是我精神的蓝天,一旦母亲离开了,我是不是从此就生活在黑沉沉死寂寂的深夜。

母亲要熬中药,慢慢调养神经。开始,我还坚持:“我照顾俺娘。工作丢了可以再找,娘只有一个。”我晚上下班要九点半。父母都不同意。母亲去了父亲那里。父亲过了春节,就在一家小厂给人看大门,不能动弹的母亲就成了他的耳朵。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只要父母有一个还能动弹,就不给你报答的机会。

我该怎么办?或许我应该珍惜和父母在一起的时间,把迎面走来的每一个日子都过得奢侈气派,即使日子突然打住,也必然停留在某个惬意幸福的瞬间。《博物志》上说:“萱草,食之令人好欢乐,忘忧思,故曰忘忧草。”今朝风日好,堂前萱草花。白发萱堂上,孩儿更共怀。

今夜已经很晚了,打完最后几行文字,已是凌晨两点。母亲也进入梦乡了吧。荧白的电脑屏幕上,我看见一千朵一万朵的萱草花正铺天盖地地盛开。清晨一大早,我还要去早市,买一些鲜灵灵滴着露珠的黄花菜,赶到父母那里,一起准备早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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