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口的鞋匠

作者: 何丹萌2016年06月21日情感散文

街面在此凹进去一块,凹口上,有一个钉鞋的地摊。概因既不妨碍交通,也不影响市容吧,30年了,那鞋匠一直在此摆摊。我刚搬来这条街时就在,如今依然。遮阳伞,小木柜,手摇式缝鞋机,外加两只小板凳,这就是全部家当。雨天或大太阳时,伞才撑开。平素,鞋匠在风地里坐着。

听口音,鞋匠像四川人,矮矮的个子黝黑的脸,鼻梁处稍有点凹陷,下嘴唇厚,微微外翻着。其貌不扬,态度极好,总是笑呵呵的,只要你走近,他马上热情招呼,抖一抖盖在腿上的护布,放下手中活计,随即递过小板凳让座。有时来修鞋的人多,他会说:“鞋子放这儿,忙你的去吧,待会儿来拿。”大家也会很放心地先去办事,过一会儿再来取修好的鞋。

离鞋摊不远的马路沿,槐树下,有个象棋摊,只要不下雨,几乎常年都有人在那里下棋。有时围的人很多,挤得水泄不通,伸长脖子才能看清车马象士将的布局与厮杀。我呢,就是这象棋摊的积极分子,谁也不知我姓甚名谁,大家都喊我“常委”,也有人喊我“大个子”。为了下棋,我在这棋摊丢过三部手机。因有时屁股撅着,只顾聚精会神思考,不留神,小偷就从后边下手了。也许自己忘乎所以,手机掉在地上被人顺手牵羊,也不得而知。不过,算来我应是丢过两部手机,第三部刚丢,就又失而复得了。

第三部新手机丢失,我懊恼极了,找来找去无着,低头一看,脚上的皮鞋也裂了线,索性去鞋摊修鞋。鞋匠正在吃饭,一只不锈钢的缸子,半缸子米饭,上边盖浇了少许芹菜。见我过来,他忙放下饭,拿出一双拖鞋让我换上,开口就说:“手机丢了吧?看,在这儿。”我虽喜出望外,却立即惊诧:手机怎么会在这儿呢?鞋匠咽了口中的饭,说了原委。原来,他见小偷拿了我的手机快速从他鞋摊前路过,就大喝一声,让把手机留下,并说我是他的兄弟。还说:“没看是谁,你就敢下手?”硬逼小偷乖乖将手机留了下来。听罢,我感动极了。他一边帮我缝鞋,一边娓娓用四川话开导我:“下棋的时候,手机要装在前边,屁股后头最容易丢……”我早已不知说什么好了。其实,快30年了,我只在他这儿修过三次鞋,每次两块,总共花过六块钱。但从此,每每路过,都会冲他点点头,虽然一直不知他姓什么。日子一久,似乎早忘了他和他的鞋摊的存在。

前不久,一朋友母亲病故,同赴三兆殡仪馆吊唁。正在小厅前等候,另一位熟识朋友从里面出来,问他,他说来参加一位普通朋友的告别仪式。可我往告别小厅里翘首望去,那张将要收走的照片,不就是街口的那位鞋匠么?我一下子疑惑起来……

再路过鞋摊,我很留意,确实不见了那位鞋匠,取而代之的是位年轻人。我专程去打听,小鞋匠说,老鞋匠是他的叔父,一生没成家,也就无儿女。他病故,父亲命他继承了叔父的鞋摊。小鞋匠增添了新的服务内容,开锁,修锁。他还递给我一张名片,说有啥事就打电话。我久久注视着小鞋匠的名片,知道了,老鞋匠姓王。

相关文章

文学百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