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忘儿时煤油灯

作者: 季学军2016年07月01日情感散文

时光飞逝,转眼间离开农村老家已近三十年了,记忆中的故乡和童年时光逐渐变得模糊,然而,在诸多故乡影子中实难忘记的是伴我童年的煤油灯。故乡的煤油灯陪伴我读完了小学和初中。

在我的家乡,煤油灯被称为“洋灯”,简易自制的油灯中装的煤油被家乡人称为“洋油”,那是缘于当时的煤油就像与之同类称呼的“洋火”、“洋线”、“洋布”等最初同为舶来品。童年时代,光是得到那种带有刺鼻气味的煤油就不容易,几个小伙伴结队去邻村专卖点凭票排队才能买来。故乡除了柴米油盐衣被房外,最不能缺少的就是煤油和煤油灯。童年的夜晚真是伸手不见五指,头顶上就像扣着一口铁锅,人们要战胜寒冷、恐惧、寂寞的长夜,灯无疑是最好的武器。

“小老鼠,上灯台,偷油喝,下不来,吱吱吱、吱吱吱,喊奶奶抱下来,奶奶不来抱,急得小老鼠直跳,灯翻了,油洒了,老鼠溜了,盘儿打了”。外婆哄我入睡时的这段儿歌总是在灭灯后唱起。那时的我也许是并无睡意,伴随着几声哭闹,外婆又会一边轻拍着已躺在被窝里的我一边轻声唱道:“嗷嗷睡大觉,蒙头睡觉不哭闹,别把老猫引来了,老猫来了咬耳朵”。见外婆不会再重新点亮那壮胆的煤油灯,我就带着几分恐惧慢慢地睡着了,等我再次睁开眼时却发现外婆坐在离我较远的角落里,在那昏暗的灯光下做着针线活。

为了省油,人们总是在面对面不辨男女时才点灯;为了省钱,我的一家人都是围聚在一盏油灯下做活。小桌的中间放着一盏光亮如豆的煤油灯,我和妹妹分别坐在小桌的两边借着晕黄的灯光看书,外婆和母亲坐在稍远一点的旁边做一些像纳鞋底类不需要太多光亮的手头零活,不时催促道:“做功课的恁俩快点写,点灯熬油的,夜深了,明天还要早起上学。”在那种光线下写字实在太暗,我俩便把作业本向灯前挪了又挪,稍不留意发生燎烧前额头发的事是常有的,直到一股特别的焦糊味扑鼻而来时,才意识到无辜的刘海儿又一次遭袭。

冬天上早自习的煤油灯要学生自备,伴着不断的鸡叫声穿好棉衣的我习惯了看一眼灯油是否足够,才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向学校。小时候的冬天远比现在冷得多,尽管端灯的两手不停地轮换着,后来还是被冻麻木了,这时最需要提防从漆黑的胡同里突然窜出一条狗“汪汪”地恶叫着迎面扑来,直到遇到“恶狗”的次数多了,才知道不洒掉灯油的最好办法是一边高喊“打狗”一边快速地跺几下脚将那坏狗吓退。到校后的同学们急不可耐地扔掉书包,快速地点亮各自的煤油灯,随着教室里的灯光越来越多,空气中便弥漫了浓浓的油烟味,一个早自习下来随着咳嗽声准有一口浓黑的痰顺口而出。

上初二的那年冬天,班主任老师从保护大家视力、煤油灯不利于健康的角度做了几次“动员”,全班同学终于集齐了十元钱,从五公里外的镇上买来了当时被看成是奢侈品的汽灯,我清楚地记得,晚自习课上点亮的一霎那,全班同学欢呼雀跃,好一阵子才停下来,直到下课铃拉响半个多小时后同学们才恋恋不舍地陆续离开教室。

上世纪八十年代初,我工作后用第一个月的工资给家里买来了两盏带有玻璃罩、童年时只有从电影中才能偶尔见到的可调光式煤油灯,当连同那副一起买来的老花镜摆在外婆面前时,她嘴上说着:“这年头又不纺花织布了还花钱买这些东西干啥!”脸上却流露出一种少有的惊喜和笑容。

上世纪九十年代初,年逾八十的外婆随我们到县城居住,临行前把我买的那盏早已不用了的煤油灯擦得干干净净准备带着,我们都劝她说:“城里一年也不停几次电,再说现在煤油买不到了,带去也没用。”外婆说:“真要是这样,那咱就不带了。”可后来我还是在他的行李中发现了那盏灯。上个月的一天晚上,上小学的儿子突然问我什么时候把博物馆中陈列的照明灯带回了家,我猜到他一定是在哪个角落里看到了外婆带来的煤油灯。于是就趁机给他讲述我童年的故事和煤油灯,妻在一旁却说我像《芋老人传》里他日不忘老人芋的相国,我知道这听似赞美的话语中带有几分不屑,因为妻一贯说我是“怀旧主义”领袖。儿子也附和着说:“春晚中的严老爷子有‘粮票的故事’,我们家季老爷子有‘煤油票的故事’,大冷天的端个玻璃瓶子油灯黑灯瞎火地去学校,人家老师又没让你端,自己还拿着受罪当时髦。”年幼时的儿子对那些陈年旧事显然不感兴趣,溢于言表的是对我说教的敷衍和“不恭”。

我当然知道儿子那个年龄无法理解父辈们的童年时光,不过,我还是想把自己童年的故事和煤油灯不断地讲给他听,这倒不是完全因为伟人说过的那句话:忘记过去,就等于背叛。还是因为现在的孩子们远离了他们父辈们童年的煤油灯,而远离的又决不仅仅是他们父辈们那童年的煤油灯。

在台灯下,我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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