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一些山的关系

作者: 苏北2016年08月22日抒情散文

人和大自然有一种天然的亲近性。即使在我们这个城市,一头栽进大蜀山,心马上静了下来,脚步也马上放慢了下来。其实又何止大山,即如一片树林,也能让人静下来……

我去过很多山。

咱安徽的黄山、九华山不用说,北边去过华山、泰山,南边去过张家界、雁荡山,西北上过天山。在香港登过太平山。在湖北黄冈时,曾在大崎山住过一阵。

人和大自然有一种天然的亲近性。即使在我们这个城市,一头栽进大蜀山,心马上静了下来,脚步也马上放慢了下来。其实又何止大山,即如一片树林,也能让人静下来,比如环城公园,比如稻香楼。其实并不仅仅是脚步慢下来,而是心放慢下来了。

这是什么原因呢?

我一生中住过最长时间的,是湖北黄冈的大崎山,在山上整整呆了半个月。日子应该在秋天,山下还穿单衣,我们在山上,晚上出门走走,必须要加衣了。阴历的日子应该是八月初,白露的后几日,印象深的是仰头看月,那半轮明月亮得出奇,离头顶近得很,仿佛伸手即可够得。再就是晚上听那松涛,真是涛呀!一阵一阵,激荡在人的心上。夜静得不能再静,远处(又仿佛近处)那巨大的吼,包围着你,让你对大自然不得不敬畏。有一天深夜,我们几个,坐在一块巨大的、突出凌空的山石上,久久不愿回去。天上的月亮非常明亮,四周仿若清晰,其实那清晰实在是假象。你真要细细去瞅,世界是一片混沌的。那是大自然的哲学,非得亲身体验才行。我们七八个男女,挤在一起,紧紧挨着,在那样的巨大的静中,纯洁无比,仿佛透明。一个女孩突然哭了起来(是被那巨大的寂静感染?),她无尽的啜泣,那广阔的夜空,那静静的月,那近处的林,那远处的响与静。现在回忆起来,仿如幻觉,那种感觉,仿佛是自己身体抑或是生命的另一面。

在大崎山的日子,是我最郁闷的时光。我是带着强大的心理负担上的山。我正被一件无聊的事所困扰。事如大蛇,啃噬着我的心。我在山上,时时忧愁着,特别是一静下来。那几个朋友小心呵护着我,使“大蛇”渐渐弃我而去。我之所以深记住这座山,得庆幸那忧伤。它使我知道,忧愁的时候在山上,是合适的。那静,那广阔和博大,是疗伤的最好良方。

我的家乡有一座琅琊山,因出过名篇《醉翁亭记》而遐迩闻名。我出门上学,来到山下的城,平生第一回玩山,就是上的琅琊山。十几岁的毛头小子,头脑中充满着幻想,世界仿佛永远是夏天般的热烈。我们一行十几人,早早出发,十几辆自行车,骑车去游琅琊山。早晨的山中,空气真是特别。一呼吸,就知道是山中的空气了。参天的古树,遮住了天空,林壑优美,起伏无尽,山道边的低矮杂树林,无数无名的野花,染着重重的露水。我们男生呼啸在前,女生叽叽喳喳在后。新同学之间充满了好奇与美感。女同学更是要小心呵护,男子汉们唯恐帮不上忙,那种热切和无尽的力,使幻想的青春在体内游走。我们既十分敏感,心便变得善良和轻盈,与这山水相洽,山水便留在心底。对女同学的美,在这山水中得以徜徉,那小兽一般在山中的活泼,使我们晓得女性是更接近自然的。我们的心,化成了一种飞翔的东西,仿佛能栖歇于林中。

这样正好的年龄,与山水相遇,使我们知晓,青春岁月的时候,最好能与一些山水亲近。

黄山在我生命中,是一个巨大的影像。因生命中的因缘,我去过无数次的黄山。可我只有在心中默念:这是山中的唯一,山中的唯一。对一个事物崇拜到极致,人便变得十分的滑稽和幼稚。我从不敢将笔伸向黄山,仿佛自己渺小的生命,不能与它相称。我有时在西海大峡谷,有时在排云亭,有时在玉屏峰,扶着一处峭岩,凭栏远眺,眼前或奇峰数点,脚下或万丈深渊,我都会产生一种奇怪的感觉:我是谁?我从哪里来?这其实是人对造化之神奇之巧夺天工的一种无奈。相对于奇峰怪石,对山中的一些小事物,比如一只小松鼠,山道边一种无名杂树上结的无名小果子(它能红得那样正),以及那些默默无语的挑夫们,我倒是更为亲切。与山之秀美相比,他们虽小,但同样神奇。我是深深地爱着他们的,一如爱着祖国,爱着祖国的大好河山。

当然,这则是我对山的另一番认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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