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米花

作者: 陈然2016年08月30日短篇散文

现在回想起来,爆米花是一种贫寒年代里含着泪微笑的艺术。

每到年关,我们这些小孩子就开始眼巴巴地盼望着。盼望什么呢?盼望大人们闲下来,静下心思,给我们缝那么一两件衣服,买那么一两双新袜子。冬风雪雨里,在火盆边给我们讲那么一两个故事。大晴天,煎豆粑,擀红薯饼,腌姜芋。

再有,就是盼望那个每年冬天如期出现,走村串户打爆米的外乡人了。

“去年的这个时候,已经来了哩。”

我们小孩子嘀咕着,眼睛都望痛了,大人们呢,也早已准备好了打爆米用的木柴,把米筛了又筛。

等打爆米师傅挑着他那独特的工具终于出现在村口的时候,几乎响起了一片欢呼。大家把他让到一块宽敞的地面上,有女人端来了茶水,自然,就要帮她家先打。我们便很羡慕地望着她家的那一串孩子,私下里怪自己的母亲:怎么也不给师傅端碗茶来呢?

木柴烧起来了,风箱响起来了。打爆米师傅牵开那条特制的长长的叉袋,然后坐在那里,不慌不忙往炉子里塞柴,拉风箱,摇那只黑乎乎的铁鼓。几十双眼睛都盯着它,想马上看到它表演的魔术。

打爆米师傅也很黑,像烧炭的。村里人都叫他老黑。

果然,不一会,老黑用手指在口里沾了点唾沫,飞快地往黑鼓上一按又拿开,只听得滋的一声,他便站起来,转过黑鼓,按在叉袋里,左脚一蹬机关,只听得一声巨响,刚才还瘪瘪的叉袋立时丰满地鼓了起来,我们小孩子欢呼着,上前去抱着打滚。

“你说,是不是那黑鼓子里有什么魔法?”

“我看,是在叉袋里。”

“怎么会在叉袋里呢?我看是在老黑手里。”

我们便都用力盯着老黑的手,仿佛要识破那魔法似的。

“老黑家的孩子,大概是天天可以吃爆米的啊!”我们惆怅着,嫉妒着。一连几天,村里像过节。

爆米打好后,除了留一点点给孩子尝鲜,或给女人们泡糊粘鞋样,其他的,都要好好收起来,防潮,防老鼠。正月,有新媳妇过门的,要送一瓢,另加两个红蛋;亲戚来了,要回一小篮子……那些爆米,其实包含着祝福和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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