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梦老街

作者: 杨喜鹏2016年09月10日情感散文

最先想起的,是刘禹锡《乌衣巷》诗中的两句:“朱雀桥边野草花,乌衣巷口夕阳斜。”只不过,那时的老街更富生机。院落门前,街头巷尾,有妇孺和老人悠然而坐,一脸灿烂。

现在,我也站在老街上,时间是多年后的夏日。按往昔的情景,此时街巷,早已是车水马龙,炊烟袅袅。左邻右舍的人们,有的肩挑水桶,有的手拎铁壶,齐聚在门房前排队接水。这期间,谈笑声,器具的碰撞声,响彻不断,为老街涂上一层欢愉的色彩。但这已经留给记忆或想象了,作为远逝的事物,在老街,它更像引人伤感的元素。

看得出,门前的土地已被遗弃多年。丛生的荒草侵入每一块土地,包括巷道;一丛丛的,在空气和阳光的视线里,像讲述着一些陈年旧事,神态蓬乱。

从搬迁到此,居住多年,到举家迁徙,一路走来,老屋一直像岁月设置的某个隐喻——很多年,我觉得老屋就坐落在日子里,紧密相伴:一座土炕,盘绕着温暖和欢愉;一盏灯光,氤氲着守候和期待;一个土炉,圈围着沁香和甜蜜;一堵墙壁,刻画下好奇和幻想;一副年画,彰显出几多喜悦和祥和……流年之中,记忆与老屋的缠绵,太多太碎,无法细举。总之,老屋更像一部浩渺悠远的老书,矗立在那里,就有了鲜活的气息。

只不过,现在,那气息已归于沉寂。

儿时,那一栋栋空楼就是我们的“游乐场”。每天放学后,我们就吆三喝四,聚集在空楼内,一起掏鸟窝,捉麻雀,捡鸟蛋,然后将捉到的麻雀塞进自制的铁皮罐头盒内,里面塞满柴草,盒子两端穿上一根长长的铁丝,待点燃后,不停地在空中飞抡,直将麻雀烤得灿黄幽香,取出与伙伴们分食。当时的感觉,那美味远远超过了我们在家吃过的任何食物。

每到秋天,靠近水房一侧的空房内,总会被农户填满麦草,用来喂养圈里的牛羊。那厚实的麦草充满了弹性,踩上去犹如气垫一般。闲暇时,我和邻里的孩子就溜进去,兴奋地在上面翻跟头、摔跤,累了,就玩骑马打仗的游戏:经过猜拳定输赢后,一个孩子半趴着,一个孩子骑在背上,使劲吆喝,驱赶着行走……

就这样,一年四季,从春到冬,老街近乎就是我们的天堂。有一年夏日午后,我放学后忘带了钥匙,在单元门口等待。为了避免将刚换洗的衣服弄脏,我挺挺地站着,一副循规蹈矩的模样。此时,邻家姐姐刚好路过,用赞赏和鼓励的口吻对我说:“尕蛋子真文静,好好学,将来一定会有出息的!”而后姗然离去,留下一路轻盈的笑声,连同院墙边的一棵小柳树,从此印在我眼中。我只模糊记得她叫小梅,但她说的话却掷地有声,一直让我浮想联翩,导致后来很多次我都想走出这里,一直走到外面的世界……这很像个梦,但它自始至终让我在精神的梦游中,一次次安抚躁动的灵魂。

多年后,当我真的从异域归来,邻家姐姐的话语仿佛某种预言,在一片荒凉的空楼中回响。我不得不接受这样一个现实:老街已连同往昔岁月,一起成为过去。

老街附近,有鸟鸣之声,却不见鸟雀的影子。绕行至老屋后,大片碧绿的麦田,葱葱郁郁,浑然一体,从远方荡漾而来,一直蔓延至跟前,像一片绿色的海洋,溢满了一个荒凉的世界。不远处,儿时那座水泥桥早已不见,学校已在回首和眺望中。一只黄狗,固执地在机井旁徘徊。

生活区西南部,却矗立着一座现代气息十足的小村——苗圃村。一条柏油路两旁,坐落着豪华气派的民房,新颖的太阳能路灯、窗明几净的商店、宽阔气派的健身广场。人们衣着时尚,开车进出。繁华的气势,压向农场,往回看,老街一路匍匐,漠风阵阵吹……

关于老街,至此我才明白,它一直以过去的符号,扎根在游子的脑海中,让曾经的人们思念悱恻,除此之外,它已别无二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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