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麦场的夜晚

作者: 郭增吉2016年09月29日优秀散文

当收割机代替了人工割麦之后,曾经辉煌了不知多少年头的打麦场,渐行渐远,终于消失在时光隧道里。但是,当年打麦场夜晚的一幕,还会不时浮现在隐约的记忆中……

忙活了一天的打麦场,终于宁静下来。天已经擦黑,人们陆续离开,打麦场四角的木杆上和场房的门头,电灯同时亮了起来。

这是乡村此时最为美丽浪漫的时刻。此刻,人们暂时离开了劳累,离开了燥热,离开了喧嚣。西天边的几片瑰丽的晚霞渐渐消失了,一弯淡淡的月牙在薄薄的白云中游走,一会儿便隐到了黑幽幽的远山后面。留下一颗亮晶晶的太白星,在闪烁的群星中格外耀眼。夜幕慢慢降临了。

和闷热的白天相比,晚上涌来的风显得特别的凉爽,让人感到每个毛孔都充满了惬意。打麦场周围的地块,有刚收割过的麦茬地,白晃晃的一片。有插了秧子的红薯地,红薯秧已开始舒展枝叶。还有队里的菜圃,这菜圃该是这个时候最富有生机的植物了,“一窝蜂”南瓜已经结出了圆滚滚的果实,豆角也挂满了细长的荚果,莙荙菜挨挨挤挤地挺立着一片片肥厚的叶子,青翠欲滴。

有虫子在菜叶下唧唧着。还有一种小型的知了,我们这儿叫做“麦了”的,在树上不停地吱吱鸣叫,还会飞到灯泡下面来做客。不断有蚂蚱、飞蛾等昆虫朝着灯光赶来聚会,围着灯泡盘旋,起舞。偶尔有“咯咕、咯咕”不知名的鸟声传来。很少再听到“快快布谷”、“快快布谷”那连三赶四的鸣叫声了。想来布谷鸟也叫累了,厌倦了,不知道上哪儿隐居去了。还会有一两只野猫子突然蹿过去,场上有不少老鼠,他们会不时来偷袭。

麦场中间有摊着的麦粒,场两边到处堆靠着待脱粒的麦子,场角有几个麦秸垛。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下工后留在了麦场上,负责下工后到护场人到来这段时间的看场任务。他没有闲着,把场上散乱的铁叉、木锨、扫帚、牲口套、簸箕、布袋等捡起来,逐个竖到墙根或搁到场房里面。

偌大的打麦场,离村子有半里路,粮食,家具,什么都有,不敢有丝毫的大意。只是一个人显得形单影只,甚至还有点儿害怕。他拿着一柄三股铁叉,来回梭巡着。有时会小哼几句,有时会高喊几声,也许是为了排遣寂寞,抑或是为了给自己壮胆。

有点累,也有点饿了,他需要等到护夜的人到来才能回家吃饭。

一阵阵的麦香顺着风沁入鼻腔、口腔。饥饿感更强烈了。他有点犹豫,但还是来到刚从地里推回来的麦堆前,小心地翻腾着,找出了小半捆子还显得青嫩的麦穗来。坐在一个竖着的石磙子上,把青麦穗一个个掐下来,放在手掌心,双手合拢,用力揉搓,那湿湿的青麦粒便脱了下来。捡去麦梗,再揉,然后两手倒腾着,嘴用力吹气,把麦糠吹去,手心里便剩下了淡青色的饱饱的麦粒,扔到嘴里,慢慢咀嚼,香,甜,像乳汁的滋味。揉了一把,再揉一把,当然这是填不饱肚子的,只是打牙祭而已。

十点左右,护夜人终于夹着铺盖卷扑踏扑踏来了。看场人打了招呼,稍作交代,便轻轻地吹着口哨回家。

这个看场的少年,便是放了暑假在生产队参加劳动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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