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天的村庄

作者: 葛顺明2016年11月04日现代散文

伏天的村庄总是在朦胧中,被农家院落里那公鸡啼鸣声叫醒。这时从各家各户的烟囱里升起了袅袅的炊烟,如薄雾般散落在蓝天中,与那悠悠的白云对接,像是一幅水墨画,让人赏心悦目。这便是我记忆中儿时村庄伏天的早晨。

村庄上早起的人们已经做好玉米糁子粥或大麦糁子粥,盛在了盆里,放在小方桌上。喝着稀稀的粥,吃着葱油饼,满口的清香。

天刚刚放亮,农人们就下地干活了。转眼之间,太阳就蹿了很高,天一下子就热了起来。我的家乡是传统的棉乡,当季节进入伏天,一地地的棉花长得绿油油的,仿佛是一片绿色的海洋。那粉白的、淡紫的花蕾竞相开放,点缀在绿叶之间,如天空中洒满的繁星。花蕾凋谢后,如鸡蛋一般大小的棉桃就挂上了枝头。这些嫩绿的棉桃孕育了丰收的希望,农人们个个汗流浃背劳作在田间地头。不是他们不怕热,因为这个时候正是夺取棉花丰收的关键时刻,农人背上喷雾药水机,上演着虫口夺棉的决战。几个来回下来,人就累得够呛,尤其是要防止中暑,于是人们就躲在树荫下通风的地方,大口喝几口凉茶、稍作休息就继续再战。在伏天,棉花的中下部已有了许多棉桃,上部经过打顶后仍继续孕育秋桃,这时对棉花进行打顶、追肥、雍根是必要的。农人们说高产的棉花应该是“伏桃满腰、秋桃益顶”。不过,如今的故乡种棉花的农户已经很少了,但棉花仍是主要经济作物之一,也许是故乡人的棉花情结吧,毕竟棉花曾经温暖了故乡。

伏天正是暑假时节,中午时分,孩子们是不肯睡的。孩子们在玉米地的“青纱帐”里捉迷藏、“打游击”。热了累了就往村庄边的小河跑。那时家乡的天是湛蓝的,水是澄碧的。村边的小河两岸杨树、柳树掩映成荫,原始生态;小河水质纯净,入伏后非常适宜游泳。小伙伴们像青蛙一样,“扑通、扑通”跳进河水里,一会儿扎猛子,一会儿打水仗,晶莹的浪花和着嬉笑声在河面上传扬。在农村游泳是消暑的良方,更是生存的技巧。村庄上大多数孩子都会游泳。有时在小河的浅水处,小伙伴们还能摸鱼虾,捞螺蛳、河蚌。最有趣的就是摸鱼,一行人,一溜排,前面的一排的小伙伴大呼大叫说:“呀,一条大鱼溜了。”后面的小伙伴围拢,却发现大鱼已从肚皮底下溜过去了。往往大家围追堵截一阵子,收获的都是小鱼,大鱼很少。在“战役”结束后,小伙伴们无论是摸到的鱼虾还是捞到的螺蛳、河蚌都统一分配,各自领到一份收获,晚上,各自的家里便多了一款美味。那份鱼趣,至今想来是多么的纯真,如乡野的那一片白云或那一河清水。

在农村串门是常有的事,尤其是在伏天的夜晚,村庄就这么大,有窜风的地方就有人头。久而久之也就形成了纳凉串门的习惯。那时,村庄上没有空调,条件好的也只有电风扇。伏天的夜是难眠的夜晚,纳凉的人们有说有笑,谈庄稼农事、谈家长里短。我们小孩子常常聚到管大伯旁边听他说书。管大伯没什么文化,顶多读过小学,但他自幼聪明好学,读过的书、听过的书,他都能绘声绘色地讲给我们听。他一说《聊斋》,我们就真相信,世界上有狐仙鬼怪。他一说《隋唐演义》,我就真心佩服瓦岗寨的英雄好汉。也就是那时起,我的心头播下了文学的种子。

我喜欢在夏夜里静静地看萤火虫。在空旷的乡野,若明若暗地飞来几只或一群萤火虫,她们在曼妙地舞蹈。有时甚至觉得小小的萤火虫就像天上的星星,抑或《聊斋》中点着灯笼的善良的狐仙。这些闪闪发亮的萤火虫一族,每当夜空晴朗,她们都用自己生命的光华点亮夜晚,奉献美丽。

月到中天,阵阵凉风袭来,有些人不免困了,就在地下铺上凉席,美美地睡上一觉。夜真的深了,只听见田野里、沟河里传来的阵阵蛙声和蟋蟀的鸣叫声,如演奏家演奏一曲田园交响曲。伏天的夏夜承载了我关于童年的许多美好记忆。

似水流年,人生的几十年春秋中,岁岁年年,一样的季节,不一样的伏天,哪一年的风景都有着别样的风情。但儿时伏天的村庄是我生命中一抹靓丽的风景,犹如一坛陈年老酒,越久越浓厚、越醇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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